“两位良娣,一出自文臣,一出自封疆大吏,你可明白?”
“明白,文臣治国,取其忠心;地方大员,取其才干。”
“好,我儿见事明白。再有,你母家表妹,不可再做宫妃。若你母后不舍,朕可令老二取冯家女。”皇帝把太子拉起来,按到自己旁边坐下,他对皇后和太子是万分满意的,可江山传承就是这样慎之又慎的事情。
“父皇放心,母后通情达理,儿臣也明白。皇祖父修订了户婚律,言不可娶三代之内血亲,恐生畸零之子。”
“那是当时战乱,人人身子骨都不好,天下姑表亲何其多矣。”皇帝这点倒不认同。
“钟老仙翁也说骨血回流不祥。”太子又温和得解释了一句。
“好吧,那等你有了孙儿,再娶冯家女。”
看着皇帝遗憾的表情,太子乐了,他们父子的关系好像倒过来。正常来说,不是应该他拼命为外家求好处,父皇百般推脱吗?现在成了他千方百计阻挠,父皇心有遗憾。
皇帝轻叹一声;“朕有心给安国公一个更大的恩典,你看木氏姐妹,谁可堪做太子妃?”
太子惊讶:“父皇想要选她们?安国公府人丁稀少,恐无此意。”
“且先看着吧。”
作者有话说:
注释1,贾谊的《过秦论》。
注释2,孔子《春秋》,在此时的时间线上,孔子被封褒成宣尼公,孔家后人封褒成侯。
第49章 打架群殴
太史佥事拿到皇帝反馈过来的课业, 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面对天皇贵胄,怎么能布置这种论前朝兴衰的课业呢!他们每个人都结合本朝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且年纪尚幼,不懂藏锋, 某些词句,太史佥事都不舊獨敢多看,深怕陛下以为他是故意的, “帝王术”是隔壁弘文馆太子才该学的东西。
可是这些课业也不能不发还给学生们啊。
太史佥事思虑再三, 最终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此次课业为陛下御笔亲批, 头名是木二姑娘,次名是木大姑娘, 第三是二殿下。”
只宣布前三名, 后面的名次不说, 也保全他们的脸面。之前计划要讲的点评也略过吧……太史佥事决定, 以后史学课就只讲史实。
太史佥事如此考虑周详, 学生们却仿佛并不满意。
待老师走了,坐在第二排的卫国公府张大姑娘就笑道:“恭喜两位妹妹, 又得了表扬。之前是诸位师父夸赞, 这回可是陛下御笔褒扬,该庆祝一回才是。”
迟生笑道:“诸位在南书房上课多年,得了数倍数年的夸奖, 我们姐妹初来乍到, 才得几回,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张姐姐, 人家可不稀罕与我们同乐, 要压得整个南书房的人黯淡无光, 才能显出她们的本事。”三皇子的伴读柴世威高声讥讽。
春生可不惯他这毛病, “手底下见真章,没本事就闭嘴。”
柴世威被怼得涨红脸,恨恨瞪了坐在前排的两姐妹一眼,心中万分不平。要论身份地位,在座的哪一个又比木家姐妹差了,皇子公主坐在前排,他们认了,两个乡下土妞凭什么。他们课业不出色是让着贵人,真以为他们不行啊!
柴世威和周围伴读使了个眼色,暗自定计。
“木大妹妹,知道你功课出色,但也要客气些,大家都是同窗,不要伤了和气。”芷阳公主怕引起纠纷,主动劝道。
“好,听公主的。”春生从善如流,不再发言。
到了武学课上,教习教完了今日的动作,让大家自行练习。柴世威突然道,“砍这些草人没意思,不如我们捉对练习,这才有进益呢。”
“是啊,是啊,天天砍草人,草人又不会动,有啥意思?真遇到歹人,还会站着不动让我们砍吗?”周围人纷纷附和起来。
“不好吧,还是听教习的。”迟生推迟。
“教习只说自行练习,又没说怎么练习,难道木二姑娘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迟生始终咬死了:“我听教习的。”
柴世威嘲讽道:“咱们手里都是木刀,就算真刹不住手,也不会有什么大伤的。木二姑娘不必担心,不会伤着你的。”
迟生给了这个傻子一个同情的眼神,继续推辞:“不好,不好,诸位殿下都是尊贵之人,万一伤了怎么办哪?”
“练武还怕伤啊。来就来,别磨磨唧唧的。”三殿下第一个响应。
二殿下早在换衣服的时候就被柴世威劝动,此时只道:“那就点到为止,不要伤人。”
芷阳公主还要说什么,张大姑娘拉住她,轻声道:“公主勿忧,有二殿下看着呢,不会有危险的。这么闹一场,反倒给木家姐妹融入的机会,总这么僵着也不好啊。”
“真的不会出事吗?”芷阳公主还是担心。
“不会出事的,到时候,我们站过去与木家姐妹对练就是。”张大姑娘仿佛胸有成竹,芷阳公主也半推半就应下,不再说话。
“若是诸位都没有意见,我们姐妹也随大流就是。”春生甩甩手上轻飘飘的木刀,她也想见识一下这些顶尖豪门子弟的战力。
“好,我们也不欺负人,你们女娘和女娘捉对练习,我们男人和男人比个高低。”柴世威赶紧招呼着分组分队,皇子和皇子,伴读和伴读,皇子和伴读,大家各自的伴读捉对练习。
女孩子有五个,总有一个要轮空等下一轮,或者直接和男孩子对上。柴世威挤过来,“我和木二姑娘捉对,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多谢柴世兄。我不擅武功,咱们和睦为上,点到为止。”
“好啊,好啊。”柴世威一边答应,一边飞快抽出木刀,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
迟生早知他们不怀好意,岂会掉以轻心,马步扎的稳稳的,举刀横档。
柴世威一击不中,心中发狠,动作更迅疾了。迟生左右闪避,木刀砰砰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停手!薛世兄,你打到我这边来了。”迟生高呼一声提醒。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旁边练习的薛涛人却没有离开,反而总是挡住迟生退避的路线,成为实际上的两人围攻一人。
迟生在武课上下的功夫不如春生,她所追求的,是遇到紧急情况能拖延时间,等到救援。所以,她爆发力强,持久性差。
春生也明白这个情况,所以听到迟生高呼,立刻要过去帮忙,与她对练的张大姑娘却持木刀拦着她:“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春生回头看了她一眼,张大姑娘也不知自己该怎样形容那样的眼神,一瞬间汗毛倒竖,身体都僵硬了。她生在京城富贵窝里,自然不知道,这是杀过人的眼神。
春生不再与她过家家,木刀左右一撩,张大姑娘双腕剧痛,立刻握不住刀,她赤手空拳还想来拦,被春生横刀一扫,吓得倒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去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春生看到几人围攻迟生,一脚踹开其中一人,木刀舞得虎虎生风,专挑手腕、下肢之类不容易受重伤地方下手。当然,那些趁机强攻的,春生也没惯着,一脚踹过去,人就倒地不起了。
也不知是怎么的,最后演变成了一群人围攻春生和迟生,武课教习发现事情不可收拾的时候,立刻高声喝止,可谁听他的呢?
看教习冲过来了,春生抓住最后的机会,把还站着的二殿下扫到地上。两姐妹持刀而立,眼神睥睨,看的教习一阵无语。
柴世威见计不成,怒道:“木氏,你们居然敢伤诸位殿下。”
“是你们自己说的练武不怕伤,怎么,输不起啊。”
芷阳公主本来对春生、迟生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可是自己被打倒在地,灰头土脸,身上还痛得很,再好脾气的也怒了,更何况这样的天之娇女。
“放肆!你们这是大不敬。”芷阳公主怒极了。
“敢伤皇子,还不跪下!”三皇子更是尖叫命令。
迟生却道:“公主之言,我们姐妹不敢领受。陛下曾言,我们在宫中,与诸位殿下相处是异姓兄弟姊妹。如今公主把我们当奴才,木氏不受此侮辱。既然这样,我们出宫就是。”
春生冷哼一声,“输不起。”拉着妹妹越过满地人就要往外走,教习过来拦住去路,春生拿刀指着他:“怎么,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你也要来试试?”
教习能怎么办?都是祖宗,他谁都得罪不起。教习赶紧让人护送木家姐妹回甘祠殿,又吩咐人服侍受伤的祖宗们起身,他自己则灰头土脸的去垂拱殿请罪。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吃一惊。
“孽障!请太医了没有?”皇帝大怒。
“回陛下,已经请了,正在给诸位皇子公主治伤。”
“朕说的是春生、迟生!”皇帝看教习那表情,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木家姐妹身上。皇帝气得不得了,昨晚才和太子畅想未来,怀柔边人,教化蛮夷,今天几个孽障就给他捅这么大篓子。
“快,叫御医来,和朕一起去看看春生、迟生。”皇帝大步绕过御案,太子连忙走过来相扶,“父皇不必着急,听说她们是自己走回去的,应该没受重伤。”
“那也不值得高兴,十几个人围攻两个都打不下来,没出息的孽障!”皇帝冷哼一声,带着太子往甘祠殿而去。
院子里宫人们不见踪影,只有春生、迟生从家里带来的几个侍女守在门口。新叶、荔枝诸人见到陛下来了,条件反射就要唱喏提醒。皇帝一挥手,示意不准,她们也不敢违背圣意,犹豫的瞬间,已经有内侍过来,请她们退到一边。
皇帝走到门口,听到屋内迟生“嘶嘶”的呼痛声,“阿姐,我们回云南吧。”
“嗯。”
“在家里,遇到考试作弊的,祖母会把他们丢进大牢,我功课上不藏私,让诸位殿下不被人蒙蔽,他们反而生气了。哼,我还生气呢,我不要待在宫里了。”
“嗯,我去找陛下陈情。”
皇帝听得耳朵发烫,闹出这事儿的根源,不就是春生武课力压众人,迟生文课遥遥领先,两姐妹压的众人抬不起头来吗?自家闺女儿子没心胸,做老子的也跟着丢脸。
皇帝推开房门,和煦笑道:“找朕做什么呀?”
屋内两人立刻反应过来,春生放下药瓶,迟生把有淤青的手臂缩回袖子里,齐齐给皇帝见礼。
皇帝亲自扶起两人,拉开迟生的袖子,小臂上被抽了好几条淤青红痕。皇帝叫门外的御医“赶紧来看看。”
御医上来看过伤痕,又诊了脉,道:“用药舊獨酒揉开即可,只是有些疼。”
“劳烦御医了。”迟生也知道这种伤只能揉开,并没多说什么。御医让精通按摩的医女来办,自己则退到一边。
医女也是常给贵人推拿按摩的,先试探性揉一揉,见迟生没有发火骂人,才慢慢加重力道。
迟生忍着不叫疼,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春生。
“你们好好养伤,那几个以多欺少的孽障,朕定不轻饶。”皇帝看着不落忍,甩袖而走。
太子急忙跟过去,拦着火气越来越旺的父皇。
“父皇欲如何处置,若是处置重了,他们更排挤木家姐妹;若是处置的轻了,他们受不到教训。”
皇帝叹道:“看看里头这个,小小年纪,受了伤也只能忍着,都不敢叫出来,那几个孽障分明是没把朕的话放在心上。厚待木氏,千金买骨,这是朕的国策。”
太子明白,国策不能因任何偏爱、私心所动,但是太子也不能让皇帝在盛怒中下旨,不然也要伤父子、父女情分。“父皇,就让儿臣来办这件事吧。”
皇帝看着太子诚恳的目光,叹息一声,“又让你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太子不以为意,“儿臣是兄长啊。”
皇帝本还想去看看芷阳,她也在甘祠殿,可太子是知道他这些弟妹的脾气的。有木家姐妹被围攻却不卑不亢、隐忍不言在先,他们吱哇乱叫、谩骂诋毁的样子让皇帝看到,对比何其鲜明。
太子坚持劝走了皇帝,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太子悄声转到甘祠殿第一个院子,芷阳公主哭得特别大声,“啊啊,好疼啊,好疼啊,父皇,母后,芷阳好疼啊。”
“轻点儿,轻点儿,公主本来就伤了,别伤上加上。”宫人也在一旁指挥医女。
张大姑娘和冯六姑娘捏着帕子默默垂泪,张大姑娘更是自责不已,“怪我,怪我,该拦着她们的,如今伤了公主,可怎么办啊?”
屋里几人哭了一阵儿,没听到内侍通传唱喏声,芷阳公主最沉不住气,抬头看过来,只见太子一人立在旁边,看着医女给她揉胳膊。只看医女虚虚搭着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没用劲。
“力气大点儿,不用劲揉不开。”太子吩咐医女。
医女下意识加重力道,芷阳公主“嗷呜”一声叫了出来,“疼!疼!疼!”,医女又吓得不敢动了。
太子轻笑,“这次是真疼呢!”
芷阳公主嘟嘴,不高兴道:“父皇呢?”
“父皇国事繁忙,自然回垂拱殿了。”
“什么?父皇居然没来看我?不可能!父皇这是不疼我了吗?一墙之隔,居然去看她们不来看我,到底谁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父皇偏心!我找母后说理去!”芷阳公主怒气冲冲,凭什么啊!
“伤不疼了?”太子一个手指戳在芷阳公主额头上,把她推回软榻,对旁边人道:“张姑娘、冯姑娘,你们先去歇着,医女也去,好生疗伤,女子身上,带疤可不好看。”
张大姑娘、冯六姑娘福了一礼,温顺退下。宫人们也鱼贯而出,屋内只留太子和芷阳公主。
芷阳公主把头歪到一边,重重“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很生气。
太子言语温柔,面带笑意,握着她肩膀把人转过来,“好啦,真是只小猪,快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