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洲整个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行,你别一个人去,实在是临近了,我的行程没办法推,等我回来再一起过去。”
贺承洲知道她倔起来谁的话也不听,没忍住嘀咕了一嘴。
略带几分暴躁地叉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问说:“她爸呢?她爸不是出狱了么?不管她?”
黎迩惆怅地叹了声气,有点无语:“他爸还没出来在里面就又判了,打架斗殴。”
贺承洲一脸无语,眉头蹙起:“这什么爹啊,这人纯属是舍不得里面的一日三餐吧。”
“谁知道呢,反正小孩是挺倒霉的,那么好一个苗子,有个拖累她的家庭。”
贺承洲也不是冷心冷情无动于衷,但始终不想冒那万分之一的险,僵持着不太想让她独自去。
最后拗了半天,实在拗不过她,被黎迩在耳边念叨了半天,才勉强松了口。
本来想帮她联系一个朋友,但时间都对不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在忙。
黎迩买了最早的一班机,飞机比贺承洲早半个多小时起飞。
贺承洲看着天空中划过的一道白线,心里还是隐隐有种不踏实感。
第53章 差点
因为提前联系过, 村长亲自开车直接到市区机场外接她。
村长帮她把小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黎迩也没矫情,说了声谢谢,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开机先给贺承洲报了个平安, 然后才从头翻看起贺承洲一连串的消息。
【幼稚鬼】:老婆, 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我有点慌。
【幼稚鬼】:心突突突地跳,右眼皮子也跳, 左眼跳财, 右眼跳灾,我好担心你,有点后悔心软放你一个人过去了。
【幼稚鬼】:到了吗?
【幼稚鬼】:噢对,这才过了半个小时。
【幼稚鬼】:我也先上飞机了啊。
黎迩抿了抿唇, 统一回复。
【小迩朵】:向领导报告, 目标平安, 数据无异常~
黎迩放起手机,看向驾驶位的男人:“对了, 村长, 小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村长叹了声气, 用带点乡音的拗口普通话和她沟通:“这孩子命苦。”
他痛心地简短把事给她讲了一遍。
几个不学无术早早辍学的黄毛小子霸凌李小雨问她要钱,小雨不给, 可能语气稍强硬了点, 惹得小团体不满,就趁着李小雨一个人上山的时候跟踪着打了一顿。
正好有隔壁村的绕小路过来要说媒谈个媳妇,在山上撞到, 才把人呵斥住。
见到人的时候, 李小雨脑袋上有个流血的口子, 外套拉链被扯脱了,就连里面的内衣带子都断了一根,胳膊上脸上肚子上都是淤青。
“不会又是李少天那伙人吧?”
村长点头:“一个礼拜刚从少管所出来,这就又闹了好几起事儿了,人家做父母的都不管,我们外人真的爱莫能助,看着都愁。”
黎迩拧眉:“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之前他就偷东西,现在他又打人,以后他就敢杀人,一定要管束,不能这么放任他。”
她心底是深深的担忧。
说收养李小雨吧,根本不现实,学籍问题暂且不说,他们也不符合条件,而且李小雨也还有亲人在世,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安全又不能保障,邻居管归管,总还是先要顾自己家。
女孩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花一样的年纪,相当于把一只小白兔放到一堆满是豺狼虎豹里草原上。
刚才村长几度欲言又止,就算没有受到实质上的侵害,也是猥.亵的程度了。
车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镇上的卫生所。
黎迩不能空手去,路过水果店时拐了进去,挑了点水果。
她扫码结账,老板娘正在帮她把水果装袋。
正要提着离开时手机铃声响起,进了个显示禾城的陌生号码。
看着也不像垃圾号,水果有点沉,黎迩就和老板娘说了声先搁一会。
划过接通键,把手机放至耳畔,黎迩“喂”了一声。
“黎姐姐。”
那头居然是李小雨的声音。
“喂,是小雨吗?”
“是我,我借了护士姐姐的电话。”
李小雨声音有点小,黎迩没听清:“你后面说的什么呀,我没听清。”
面前的男生恶劣地在她满是淤青的脸蛋上掐了一把,眼神凶恶地瞪着她。
李小雨眸里蓄满泪,忍着疼,说道:“没事,我就是听村长说你要来看我了,我很高兴,你什么时候来?”
黎迩笑了一声:“我快到啦,给你买了点水果,马上就上去。”
“好,我等你。”
李小雨瑟缩地看着面前瘦高的男生。
“好,那就先挂了。”
“嗯。”
挂断电话,李少天从她手里夺过手机,又在她额头裹着纱布的伤口上狠狠按了一下。
李小雨疼得眼泪掉下来,捂着嘴又不敢哭出声,怕惹来更大的报复。
她疼得身体直哆嗦。
“你不按我说得来,我就把你的照片发到网上去!然后打印出来贴满你们学校所有的墙。”
威胁完,李少天就大摇大摆推开病房的门离开。
村长在路边打电话,看着黎迩提着两大袋水果,匆忙交代几句就挂断手头的电话,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沉重的塑料袋。
俩人一起去卫生所,在门口,远远就看到三五成群的男生围成一团不知道在干什么。
走近一点,黎迩才认出来被簇拥着的那个男生是李少天。
说起来,黎迩和他还有点仇,当初他进少管所还有她和贺承洲的一份功劳。
李少天之前在县城那片活动,偷电动和手机,后来县公安局响应国家政策,严抓严打,他躲风波就回了村里,结果在村里也不老实,每天都有学生不同程度受害,直到有一天,黎迩戒指丢了。
可能是看她年纪小长得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明目张胆挑衅一般把戒指给她看了,不要脸地说是他路上捡的。
黎迩不知道怎么解决,正好那几天贺承洲过来陪她,她就直接告诉了贺承洲。
贺承洲二话不说报了警。
戒指将近百万,早够了立案金额,但李少天咬着没监控死不承认是偷,非说是捡的。
这事就没有办法了,本以为只能当长个教训留个心眼了,但他行窃的事倒是意外被查出来了,因为是未成年,最后进少管所服刑了一年。
本来是一年,但不知道为什么,上个礼拜就从里面出来了,满打满算也只待了十个月。
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李少天也注意到了她,瞪了她一眼,伸脚猛地一踹,电动车一个压一个一整排都倾着倒了下去。
他眼神不友善,又记恨着她,黎迩不想招惹他,只当没看见,略过他身边。
同时,耳畔清晰地传进几句不堪入耳的咒骂声,带着那种根本没法听的肮脏词汇。
黎迩不高兴瘪瘪嘴,身侧拳头握得紧紧的,心里也不甘地回骂了他几句。
闻声,村长和她说了声抱歉,让她先进去,自己转头过去教训那几个人了。
黎迩也不想多待,就先提溜着一袋上去了。
上次,李少天也骂她了,但她被贺承洲紧紧捂着耳朵一点没听到,刚才她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辈子都没人这么难听地骂过她,自己也是妈妈生出来的,那么难堪的词汇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贺承洲正好下了飞机,给她回过来消息。
本来不想哭的,但看着屏幕顶上弹出的名字,委屈被无限放大,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觉得单纯文字没有灵魂,她给贺承洲发了条语音诉苦。
“老公,那个偷我戒指的贼你还记得吗,他居然提前出来了,刚才在医院门口碰到他了,他说我是婊.子,还用那种…”
黎迩都有点说不下去,声音很小:“还用生殖器官骂我,很恶心。”
听着黎迩明显的哭腔,贺承洲眉目凛冽下来,心里不是滋味,恨不得立马用超能力飞到她身边,给个安心的抱抱。
指尖按下按住说话按键,沉声:“你先别招惹他,忍一忍,等我过去再成倍收拾他,去年没成年,今年总成年了吧,高低得给他整个罪名,让他进去蹲一蹲,他爸妈治不了他,我治他。”
“嗯。”
黎迩心里暖烘烘的。
她点点头,抹掉眼角的泪花,问他:“你是刚下飞机吗?”
“对,现在准备去酒店,你呢?”
“我买了水果,刚进了卫生所的门,准备上楼。”
贺承洲说:“我下午要练着讲讲课,过一遍流程,还有点紧张呢,而且明天还全程在北城大学官博上网络直播。”
“那你加油,你先忙叭,我已经到二楼了。”
贺承洲吧唧了下嘴,响声清脆,顺着传声筒传至她耳边:“挂之前亲一个。”
“么么。”
说完,黎迩羞涩地收起手机,左顾右盼看了几眼,确保没人看到她。
她敛起委屈,调整好情绪,笑着推门走进去。
李小雨正靠在病床发呆,没听到他推门的声音,直到黎迩轻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她才回过神,勾唇笑了一下:“黎姐姐。”
“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了啊?”
“好多了。”
李小雨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手不安地抠动着。
衣服袖子有点短,黎迩一眼就看到她手腕上的淤青,比脸上更严重,触目惊心。
再仔细看,额头的纱布里渗出了点点血迹:“脑袋疼不疼呀?怎么渗血了,我去叫护士。”
说完,黎迩推门赶紧跑出去。
李小雨动了动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逐渐漫上一层晶莹的水光。
黎迩把护士叫了过来,给她重新处理了下伤口。
她喂李小雨吃了点水果,又陪她聊了很久的天。
李小雨平时在班上就比较沉默寡言,这次来就更加死气沉沉,一点没有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朝气。
黎迩心里悄悄叹了声气。
—
叙利亚战损风的教师宿舍都住过,黎迩对住宿条件没那么严苛,安全然后干净点就好。
她在镇上一家小旅馆住下,旅馆是村长家开的,他老婆在打理,特意把最干净敞亮的一间给她留了出来。
怕打扰到贺承洲,她晚上简单洗漱过后就躺下了,脑子里一直回想着离开之前李小雨哭着向她提出的请求。
她说她爷爷去世前给她留下一个很珍贵的玉坠,在逃跑时好像掉在山上了。
她不敢一个人上去找,想让她陪她一起。
黎迩有一点顾虑,问说能不能多叫几个人一起去时,李小雨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小声说她现在害怕见到任何人,尤其是男性。
她都这样说了,黎迩也不好再说什么。
恰好李小雨又说记得大致位置,不费什么功夫,黎迩就先答应下来了。
弹琴对贺承洲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在那么多学生面前讲课这还是头一遭,难免有几分紧张。
排演了一晚上,拿起手机一看,已经过了十二点。
想着黎迩这会应该睡着了,他就只发了个晚安。
—
在这待过将近一年,虽然穷山恶水,但这儿的村民普遍素质还行。
黎迩比较顾虑的是李少天那伙人,陪着李小雨走出卫生所门口时,她还是有点害怕,抿了抿唇,打商量说:“小雨,那咱们能不能叫几个女的一起啊?”
李小雨咽了咽口水,正不知道怎么说时,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黎迩和李小雨同时捂上了耳朵。
黎迩皱眉看过去,地面留下两道显眼的轮胎印,两辆摩托车一共五个人朝出县城的方向走了。
有男有女,而且不知道在欢呼什么。
旁边有个小孩甚至被吓得钻在妈妈的怀里哇哇直哭。
“有病。”
黎迩顺着胸脯,骂了一句。
不过,认出那是李少天,她悬着的心放下不少,警惕也少了几分。
偏头见李小雨还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看了眼时间,也不想再浪费,牵起李小雨的手:“走吧,我们快去快回。”
走几步发现扯不动,黎迩回头看过去,李小雨抿唇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盯着她。
黎迩柔声笑笑:“小雨,你怎么了?”
“黎姐姐。”
李小雨下唇咬到泛白,眼泪滑落,摇了摇头,忽然拽着她往回走:“要不我们不去了。”
黎迩觉得她情绪有点不太对劲,以为她是对山上有阴影,温柔摸摸她的脸颊,安慰道:“没关系,你不要害怕,有我陪着你。”
黎迩一步步开导她:“既然是你爷爷的遗物,这对你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目光瞥向无名指上的戒指,她轻轻勾了勾唇:“最重要的东西就要守护好,你说对吗?”
李小雨“嗯”了声,低垂下脑袋。
“走吧。”
黎迩笑说:“我们得快点,趁现在天气还不热,那伙人又不在。”
黎迩体质不好,贺承洲常常拉着她一起锻炼,提高抵抗力,李小雨虽然受了伤,但胜在年纪小,腿上也有力量。
最近也没下什么雨,路也好走,四十分钟就到了山上。
李小雨走在前面,带着她找位置,黎迩跟在后面。
一直在往山顶上走,离村落也越远,黎迩心里有点犯嘀咕,怕伤害到她心灵,所以小心翼翼问她:“小雨,你那天到山顶来做什么的呀?”
闻声,李小雨身侧的拳收了收,默了会,回头看向她:“我是来采景的。”
她指了指不远处那棵树干粗壮的千年大榕树:“我想画它,想和第一次对比看有没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