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科举)——桑阿豆
时间:2022-10-07 17:11:58

  “孙大人果然良策。”
  谢良臣赞赏的看着他,觉得面前人也是个人才,倒是可以作为考察对象之一。
 
 
第90章 之争
  听完各部政事奏报, 天色已然渐深,宫门即将上锁,诸人皆散去, 谢良臣也从宫中回返丞相府。
  盛瑗见他回来得晚,有些心疼,立刻让人去准备晚膳,谢良臣将马鞭递给府中护卫,拉了她的手一同往里去。
  “爹娘和老师在做什么?可还习惯?”
  盛瑗闻言一笑,开口道:“还能干什么?爹娘正带着恪儿和舒儿, 祖父则是在教墨儿读书。”
  “哦?既是有老师亲自相教,倒是不必再给墨儿请先生了。”谢良臣亦笑道。
  休息过后,谢良臣去爹娘那里看了两个孩子, 随即便去瞧盛平顾如何给女儿上课。
  以前他自己就在盛平顾门下学了好一段时间,知道老师教孩童时向来没什么耐心, 且所讲内容又大多艰深,不一定能让对方听懂。
  哪知进了书房,却见屋内气氛再是融洽不过,甚至融洽得有些过头了。
  “外曾祖父, 这段墨儿原本是已经背会了的, 只是因为回京船上不好看书, 爹说在移动的地方看书会坏了眼睛,所以我才有些忘了, 外曾祖父别生气,等墨儿再过两天, 一定就能背会了。”
  谢存墨眨着大眼睛, 朝盛平顾可爱吧唧的道, 同时她的表情里还带着一丝惭愧, 看着要多真诚有多无辜。
  盛平顾本来就没打算责骂她,闻言更是满脸的欣慰,捋着胡子道:“墨儿真是勤勉好学,这篇既是暂时忘了,那等过几日外曾祖父再来问就是。”
  “嗯嗯,外曾祖父放心,墨儿到时一定就会背了!”谢存墨立刻点头。
  谢良臣站在门外看女儿哄老师,真是目瞪口呆。
  以前自己只有稍懈怠或是令老师不满之处,盛平顾必要对他严词告诫,甚至各种文罚体罚,更别说以这种一听就是借口的说辞来敷衍推脱,若他真敢,估计会真被逐出师门。
  “老师别听这丫头的话,我看她就是一路上玩野了,疏于读书,这才忘记。”谢良臣跨进门内,直接拆穿道。
  “爹爹。”谢存墨见他进来,立刻就收了脸上的天真,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盛平顾见此立刻就心疼了,瞪着他道:“便是一时忘了又如何?左右墨儿又不用考科举。”
  岂料话音刚落,谢良臣便摇了摇头:“老师难道忘了之前我与你所提女学之事?我既提此事,便打算让墨儿也去书院读书,怎么说是读了也没用呢。”
  “你要送墨儿去琼州?”盛平顾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立刻拒绝,“墨儿年不过十岁,若无家人相伴,怎可去那蛮荒海岛?”
  谢存墨听他们说到自己,也不装了,抬眼看着两人,认真听着。
  “当然不是送去琼州,琼州那么远,别说老师了,就是我也不放心。”谢良臣缓声道。
  “那......”
  谢良臣拉过女儿的手,柔声问她:“若是爹爹送你到书院读书,不再在家中了,你可害怕?”
  “那这书院在哪里呢?”谢存墨倒是不怕离家在外,只是也有点舍不得爹娘。
  “就在安定大街上。”
  “安定大街?”盛平顾神色微动,“你是说国子监?”
  “没错,正是国子监。”谢良臣点头。
  琼州他当然也会设女学,这是因为当地风俗民情有此条件,而在后来的时日里,谢良臣左思右想,觉得只此一地,影响力还是有限。
  恰好上邶之内,谢良臣如今尚能掌控,且他三弟如今又是国子监司业,如此便没有比国子监更合适的地方了。
  “你若想好,自可去办,只是其中许多地方还需审慎细查,免得惹出事来。”盛平顾思索片刻,终是道。
  “老师放心。”
  第二日,谢良臣于朝堂之上提出要废除人口买卖制度,同时还要在琼州和国子监开设女学,此言果然引来众臣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是败坏伦常纲纪,道古来男女有别,各司其职,怎么能让女子入朝为官?
  至于人口买卖,众人说法更是义正言辞,称拐子确然违法,但是对于那些心甘情愿卖身为奴的人来说,此举可能是他们最后的谋生手段,若是废除,恐怕更酿灾祸。
  谢良臣虽知他若强制推行,亦无人胆敢阻拦,不过对于能以理服人的事情,他也不吝惜于口舌之辩,于是对此二种说法纷纷予以驳斥。
  “吴大人说男女有别不可一处读书,女子更无论政之才能,可知武皇立周朝时,内用贤相,外御突厥,不可说无才,如今我朝动乱刚平,正是用人之际,男女皆为我华夏子民,又为何不能入朝为官?”
  “丞相既说武皇,那可知此女乃是篡唐立周,向来为天下人所不齿,丞相以她做比,恐怕不能服众。”
  谢良臣闻言轻笑一声,行至他面前,开口道:“吴大人所言乃是其德行,却未说武皇无才,可也是承认女子之中有才之人亦甚多?”
  “这......我......”
  “再说,我听闻吴大人的母亲亦是识文断字的才女,若吴大人以为女子勿需读书,左右无可用武之地,何不回家劝令堂早弃文辞,勿再浪费光阴?”
  “丞相安敢辱我母亲!”吴尚书本来畏惧于他,可此刻听谢良臣提及其母,也要出离愤怒了。
  “非是我辱你母,尔等既为女子所生,又鄙薄其身份,以为对方无堪与男子相类比,岂非自辱之?”谢良臣冷哼一声,“请诸公勿要复言。”
  “这......这......”
  众臣见此事说不通,更兼怕朝上的事传回家中,再惹家中老母生气,便无人再提。
  只是对于人口买卖一事,若要他们心服,也得有个说法。
  “丞相雄辩我等皆不及,那不知关于废奴籍之法又有何说头?”礼部原尚书,现□□尚书秦筹又道。
  这个就更好说了,谢良臣闻言反问道:“秦大人及众位大人可是以为一旦废除奴籍制度,则一些本无片瓦遮身的百姓失去典身为奴的机会,便要饿死街头?”
  “没错。”
  “正是如此。”
  “这可是救了他们啊。”
  朝中不少人闻言私语议论,其中大多理直气壮,觉得自己买了人来,非是作恶,乃是行善积德也。
  谢良臣也不理会这些伪善之言,只问秦筹道:“敢问秦大人,若是府中再无法买入丫头小厮,贵府是否就将人不得食,马不得料?”
  秦筹面对他的逼问,刚想回嘴,可是一想到对方地位,以及想来对无才偏又无礼之人从来不手软,他又忍住了,只脸色极臭的偏过了头,答道:“自是不会,只不过家中老母幼子需得辛苦劳累,非是为子为父之道。”
  “朕以为......”
  “这又有何难?”上头的融安帝想要插嘴,谢良臣轻笑一声,打断上头融安帝的话,“秦大人到时用发给下人的例银去雇人便是,既不劳累令尊,幼子亦能得照顾。”
  “这......”秦筹一时难以接话,半晌后才道,“若是未买断身契,对方生出歹毒之心,欲行加害又该如何?”
  “所以,秦大人所忧虑不过是无法约束受雇之人,故而觉得废除奴籍之法不妥?”
  谢良臣环顾四周,看向众人,“诸位是否皆对此不安?”
  “非也,丞相所言,下官刚才已经思虑再三,若是国法严明,主家有德,何愁受雇之人心中藏恨?”
  祝明源由队伍里出列,后朝上道,“陛下,丞相建议,臣以为乃是清我朝中风气,利民辅国之又一良策,臣附议丞相之言。”
  “臣亦附议。”
  “臣复议。”
  .......
  谢良臣站在前头,身后站了一众大臣,几乎都是他的好友或者以前的学生,要不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堂官,人数大约占了一半。
  不过经谢良臣与二人雄辩之后,也有不少人被他说服,后面也加入到了附议的队伍之中。
  融安帝一直未开口,一是每每准备说话,谢良臣便行打断,二是未出结论前,百官几乎也少有理会他的意思。
  此刻他见众人直接定好国策之后再来威逼他下旨,脸上再现屈辱,忍不住看向江尚书,却见对方一直低着头,却无其他话,只好作罢。
  “既如此,那便依丞相所言。”
  “谢陛下。”
  下了朝,谢良臣随即便令齐术将早已拟定、修改过多次的律条替换原来的大融令内容,从今日起,所有在籍奴婢、仆从,皆归良民,若原主家仍需人手,则皆为雇佣关系,不得将人随意打杀。
  此举虽不能完全杜绝官吏以及大户们私下行龌蹉事,但从此之后皆要审慎,一旦违反便是触发律令,随意害人性命,一旦查实,也是死罪。
  谢良臣回到家中,谢府门前早已跪了一地的人,“丞相大恩大德,小的们无以为报,愿此生做牛做马,以报丞相大恩!”
  他们以前皆是因着生计无有着落,因此卖身求活,如今得脱奴隶之身,对谢良臣无不感激,跪伏在地,痛哭不止。
  “各位快快请起。”谢良臣扶起众人,“尔等往日在府中尽职尽责,帮我照顾家人,为我打理府中事务,该是我道谢才是。”
  “丞相大恩,我等万死不能报矣!”
  “不必如此。”谢良臣朗声朝众人道,“今日既缝喜事,尔等若有家便可先回家与家人相聚。明日我再令管家写好雇佣文书,每月例银便当做各位的劳资发放。”
  “多谢丞相!”众人闻听此言,皆个个欣喜非常,不少人都相携回家庆祝去了。
  不仅谢家,京中凡是主家宽仁的,大多也都及时通告了此种情况,就是那心中不愿的,过得数日,见处处皆如此,只自家未施行,不少原来签了卖身契的从人们便心怀不满,纷纷要求主张自己的权利,也只好依法令重写文契。
  因着此事,上邶城中一直舆论沸腾,接连数月都在议论此事,就连国子监开设了女学似乎都不以为奇了。
  作为交换,年底时候,融安帝迎娶江尚书之孙女,江牧之女江婉的大婚庆典也如期进行。
  少帝如今已经年满十六,大婚之后,一般便可当做成人了。
  谢良臣与百官皆盛装出席,参加了少帝的大婚仪式,宫中各处皆张灯结彩,大红的绸缎花球悬挂与各处殿阁,看来一派喜气洋洋。
  他作为丞相,自是主赞者,至于操持大婚典礼的部门,此番却不再是礼部,而是詹士府。
  自礼部拆分之后,一干凡祭司、封禅以及告慰太庙等皇家私仪庆典,如今已都由詹士府办理,毕竟他们原来就是干这个的,以后也只处理皇家私事了。
  册立皇后的前一日,融安帝派遣詹士府少詹士往太庙祭告祖宗与天地,同时将婚礼现场布置好。
  大婚那日,钦天监报吉时到,融安帝即往后宫向圣仁太后和圣慈太后行孝敬之礼,后百官跟随其往奉天殿,御道两旁鼓乐齐鸣,另有太监甩鞭三下。
  后谢良臣便手持玉节,与詹士府少詹士为正、副使,领着皇后的仪仗往江府迎亲。
  此刻江家府门之外已是设好了香案,江牧作为皇后的父亲,等迎亲队伍来,便带着众人跪迎,然后谢良臣再将皇后的凤印、宝册、冠服等交给江家。
  等江婉穿戴完毕,谢良臣便又作为迎亲的正使,奉其回宫与融安帝成亲。
  此次融安帝大婚的典礼十分隆重,在仪仗队出宫门后,便有无数的百姓围观,加上鼓乐声渲染,似乎处处都都是在为安帝大婚而高兴的百姓。
  “江大人,恭喜了。”谢良臣朝江牧开口道。
  江牧今日高兴得很,他女儿嫁给皇帝,从今之后他便是国丈了,若是他日再生下皇子,那么这大融的江山,便有一半是他江家在坐。
  如此,现在挡在他面前的首要障碍便是谢良臣。
  江牧闻言亦朝他拱手道:“丞相为天子迎亲,陛下亦对丞相倚重非常,等来日陛下亲政了,丞相仍是肱股之臣啊!”
  “今日皇上大婚,不谈公事,江大人还是随我等先进宫吧。”谢良臣并未理会他的试探,丢下这句随后便翻身上了马。
  江牧看在眼中,恨在心里,若非此人从中作梗,国中又如何会乱成这个样子?
  只盼着陛下亲政之后,尽快将其党羽剪除,然后再除了这奸贼!
  如若不然,也可再寻时机,派遣杀手趁其不备,将他杀了,料想此贼一旦除去,其手下人心必定涣散,则大统可复。
  谢良臣转头,见江牧眼中杀机隐现,勾起唇角,一夹马腹,带着队伍先走了。
  安帝大婚典礼之后,京中开始有消息传出,说皇帝已然大婚,该还政与君,丞相不应再总揽大事了。
  谢良臣得到消息,即令人将该报刊查封,同时调出幕后主使者的身份资料,以其漏缴税款为由,将其按律发配充军。
  此事一经处理,朝中个个都是人精,也就明白了谢良臣的意思,由此朝上倒是无人敢提让融安帝亲政的事。
  与此同时,国子监女学在经过数月之后,终于也有了数十位学生,并数位女先生,此时正要进行第一场期末考试。
  这些先生都是谢良材的妻子黄氏请来的,他本为司业,又因为此时乃是自家兄长所托,所以格外用心。
  但是因着国子监中教授大多持迂腐之见,虽是不敢违抗朝廷命令,却有不少人听到消息后即辞官离去,而留下的人也都表示自己不愿去教女学生。
  谢良材虽为上官,但也无法强迫别人去上课,只好张贴告示求贤,可惜应征者寥寥。
  后来他的妻子黄氏听说了,便想着为夫分忧。她因为自家父亲本就是翰林院大儒,以往未出嫁之时,往来的闺蜜也大多文才出众,有通诗文的,有通乐礼的,更有擅长书法的。
  于是在她的帮助下,国子监还真找到了几位女先生。
  不过既是要女子亦能入朝为官,显然只教诗文也不行,因为如今除了科举之外,由新学入官场的人亦不少,因此国子监的女学还要上数理等逻辑课程,谢良臣便用自己以前的关系,找了几个律学和算学的学生去当夫子,如此女学所学内容便与新学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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