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女颇有些得意地炫耀,“奇宝阁三年前就开张了,你有我们这群得力干将,咱们生意还遍布大半个宣国呢。在大宣,只有奇宝阁没到过的地方,没有奇宝阁到不了的地方。”
蒋云若心想,很好,她大饼画的不错,同伴都很有进取心。
奇宝阁?最神奇的宝贝是手底下有能人,是她惯有的牛逼起名风格。
她眼神亮了,“所以我现在其实是个超级富有的阁主?”
“是阁主。”狼女点头又摇头,“但你没钱,佣兵身契倒是有厚厚一沓,奇宝阁一年多没开工,线人都快养不起了,你欠了咱们不少月钱呢。”
蒋云若僵了下,“不可能,我就算黑心也不会黑心成这个样子,同为奇宝阁的人,咱们就算不是兄弟姐妹,也该是同伴,怎么会有身契呢?”
她还以为莹纤是出于尊敬才叫她主子。
莹纤更得意了,“你自个儿说谈感情伤钱,咱们这些人商量了下,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跟你当同伴,你落魄的时候咱还得义无反顾帮你,血亏也得上,倒不如认你为主,你就是再穷,也得给咱发钱!”
蒋云若:“……”有道理,所以她为什么要坑自己?
“而且主子你想呀,你捏着我们的身契,我们背主的几率大大降低,你用我们也放心。”狼女苦口婆心地劝。
“我们呢,只要听话就可以,你万一嗝屁……咳咳有什么不测,我们接不到命令,也没必要豁出命去给你报仇,咱们皆大欢喜嘛!”
蒋云若:“……这也是我跟你们说的?”
狼女摇头,“哦,那不是,这都是纤湘娘子与我们分析的,对了,她是第一个卖身与你的下人,是奇宝阁的管事。”
钱箱?
蒋云若心想,有这么个管事在,奇宝阁不该亏钱啊!
难道是摊子铺的太快,或者太大?唔……果然创业最忌讳眼高手低。
“你可知现在我……欠多少银钱了?”蒋云若艰难问道,欠字她说得格外痛心。
上辈子若欠得多,她还能黑着心跑路,这辈子拿着不知道放哪儿去的卖身契,她反而脱不了身了。
造孽啊!
狼女挠了挠脑门,“这你得问纤湘阿姐,我只负责干活儿,不过清明她去祭拜亲眷,要端午前才能归京。”
蒋云若无力地挥挥手,“行了,你去睡吧,雪涧那边先盯好。”
她并未急着干预莹纤的行动。
一来雪涧大概是抓不住,除非她不管不顾亲自去盯,只要把人逼离宣京不碍事就行。
敌暗我明,她又失忆,对方对她了解比她自己还多,弱势太多,即便盯丢了人,眼下也只能让雪涧走。
二则嘛,她是想看看莹纤这群人的本事,掂量下自己欠的月银值不值。
事实证明,莹纤他们行动力还可以。
新进来的六个婢子,随莹纤的莹字起了名儿。
蒋云若只随手指了莹纤与知画一起做二等丫头,其他人叫知书与刚进来的那位萧嬷嬷一起管着。
五日后——
“雪涧在庄子上一日病重过一日,上午人已经去了,估计庄子上很快就会有人来禀报,下午就能入土为安。”趁给蒋云若午睡时当值的功夫,莹纤悄悄与她禀报。
“不只咱们盯着雪涧,还有另一伙人也盯着,这些人身手不俗,咱们的人不敢过分靠近,远远瞧着对方进退很有规矩,像是大家族出来的死士之流。”
蒋云若摇着团扇躺在床上思索,这些人,不是接应的人,就是雪涧背后主子的敌人。
她打算亲自去看看。
天刚黑,见蒋云若提着香烛纸钱要出门,莹纤有些不解,“小娘子,你不打算易容,就这么出去吗?”
见莹纤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蒋云若面无表情敲她,“你自己傻不要觉得都跟你一样,动动脑子。”
蒋云若揉红了眼睛,带莹纤悄悄从下人走的角门出府。
角门的守门婆子下午就被知书塞了银子,知道蒋云若是去送别贴身婢子,那婆子感伤其类,倒也没为难主仆二人。
坐在马车里莹纤揉着脑袋委屈,“小娘子,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你可以奴役我的身体,但不能奴役我的脑子呀!”
蒋云若:“……”
她无奈叹口气,“若有人接应雪涧,能不知道是我?若有人冲雪涧背后的主子,能不怀疑我?”
前者易容没必要,后者易容才是暴露自己,不如大大方方过去。
天黑透两人才到地方。
她和莹纤下了马车,提着灯笼一路往雪涧坟头走。
周围全是田地,又有零星坟茔,只有莹纤手中灯笼的光晕,配上蒋云若似有若无的啜泣,真有胆子小的路过,定能吓晕过去。
莹纤心里偷偷腹诽,主子就是傻还不肯承认。
哭得女鬼一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人来,把俩人给灭口了吗?
蒋云若故意的。
若能正好碰上挖坟的人,不管是继续追踪,或被绑到正主面前,都可。
虽然蒋云若觉得云氏肯定没死,也未必还在宣京,但留下的人也能探听到消息。
快到雪涧坟前时,她们真看到了人。
此时离坟茔已不足一丈,可以清楚看到坟头已经没了,那些人就光明正大的举着火把在挖坟。
不等二人出声,突然十余个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刀,迅速将她们俩围起来。
带头的是徐为,他皱眉问,“你们是谁?”
蒋云若软软靠着莹纤,一副吓够呛的模样,“你们又是谁?”
徐为眉峰一竖,冷斥道:“是我在问你们话,三更半夜你们为何出现在此地?”
“我,我的婢子今日刚刚下葬,我是来送她一程的。”蒋云若苍白着脸忍着害怕回答,两行清泪伴随着悲愤落下。
“倒是你们,为何在挖雪涧姐姐的坟?你们要作甚勾当!”
徐为:“……”挖坟碰上人家主子,不管怎么说都有点尴尬。
“怎么回事?”清冷又熟悉的声音从蒋云若背后传来。
在夜色里,徐为很清楚地发现蒋云若哆嗦了一下,脸色更白了。
蒋云若确实有点后怕,她仗着自己现在会功夫托大了,刚刚竟然没发现有人在背后跟着,幸亏她没跟莹纤说什么不该说的。
“徐,徐世子?”她扭过头瞪大了眼,随后虚弱捂着胸口靠在莹纤身上,像被吓得快晕过去,“你,你怎么在这?”
徐为凑在徐孟戈耳旁轻声道,“世子,没人。”
徐孟戈不动声色扫视了眼瑟瑟发抖的主仆俩,若有所思。
“女郎君缘何夜里过来祭拜,且不需人带路,你便知葬在哪儿?”
蒋云若心想,这大宝贝够细心的啊。
她略缓了下惊悚,将核心问题再度扔回去,“我是蒋家三娘,这里属于我阿娘的庄子,我,我当然知道婢子葬在哪里。倒是徐世子,你为何,为何令人挖我家婢子的坟呢?”
“哦,挖错坟了。”徐孟戈云淡风轻道。
蒋云若:“……”这人以为她是莹纤吗?!
“前些日子有人不知死活偷了我的东西,听说他被人打死葬在这里。”徐孟戈声音微凉,大夜里特别像在说恐怖故事。
他逼近两步,不动声色打量着蒋云若主仆,“我这人睚眦必报,死了也得挖出来鞭尸,不成想竟挖错地方,惊了女郎君婢子的安宁,着实对不住。”
蒋云若:“……”她觉得这逼不是在试探她,是在吓唬她。
巧了,她心眼比他还小,演技还比他好,气人不?
她微颤着眼睫垂下眸子,娇弱柔媚的脸蛋儿因俊俏郎君逼近而羞涩,随后又被他的话吓到面色苍白,转换得异常自然。
徐孟戈淡淡对徐为吩咐,“既然挖错了,赶紧还原,不要打扰了蒋家娘子与仆作别。”
然坟茔还原后,徐孟戈并不走,带着徐为等黑衣人就在后面盯着主仆俩看。
莹纤知道自己演技没主子好,一直低着头装作害怕,不吭声。
不该听见那徐为禀报的蒋云若,情绪很饱满扶着莹纤点燃香烛纸钱,开始哭坟。
“雪涧姐姐……呜呜,若不是我身子不争气,你也不会累得身子虚弱,早早就去了。”
“我多与你烧些钱,你好贿赂下阎王爷,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为奴为婢了,我会用心为你祈祷的。”
莹纤:“……”主子说的好像自己有心一样。
徐为感叹,“这蒋家三娘子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主子。”
“前提是坟里有尸首。”徐孟戈面无表情轻嗤。
蒋家娘子这涕泪涟涟的模样,比之是心善,徐孟戈更信是表现给他看的。
当然,他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蒋云若是对他有意,她更可能是心里有鬼。
因此当蒋云若红着眼眶略羞赧着过来时,徐孟戈突然露出个好看的笑,他本就长得好看,这一笑连莹纤都被晃得差点直了眼。
“夜已深,女郎君独自归家总是不安全。”他语气比起刚才,就像是从雪地挪到了温泉里。
“恰巧我的马出了点问题,借蒋家娘子的马车一程,女郎君不介意吧?”
蒋云若总觉得,这大宝贝不像是要送她归家,更像要送她归西。
她扫过徐孟戈面上的浅笑,缓缓娇羞低头,“不,不介意,我知世子好意,你真是个好人。”
好坑的人。
徐孟戈:“……”
作者有话说:
论旁人眼中的主人——
徐为:蒋家娘子重情重义,主子笑得真吓人,肯定是要坑人。
莹纤:这位世子笑容迷人,主子做作得荡漾,肯定是要坑人。
第12章
徐孟戈觉得,大半夜出来扮女鬼的闺阁女郎君,怎么想都不大对劲。
而蒋云若呢?现成的大宝贝送上坟,坟都挖过了,不坑一下她觉得实在浪费。
一男一女狼狈为……咳咳,一拍即合。
徐为知道自家世子笑得这样好看时,见着他笑的一般下场都不怎么好看,只在心里感叹,好好一个柔弱小娘子大半夜羊入虎口,实在可惜。
莹纤则更了解狐狸天性本骚,一个十二岁就教纤湘阿姐养面首好缓解心理压力保持年轻的浪荡小娘子,同上马车,吃亏的绝不是自家主子。
抛开黑衣蒙面不吭声当背景板的暗卫,一行人颇为和谐走到了不远处的马车旁。
然后徐孟戈看着马车沉默了,头一回,他有些后悔自己决定下得太过莽撞。
面对藏蓝幄顶像经历过虫吃鼠咬,外壁都看不出本色的破烂马车,蒋云若恰到好处手足无措地涨红了脸。
她绞着帕子颇为不安,几近嗫嚅,“祖母,祖母不喜我阿娘,雪涧姐姐是阿娘留给我最后的念想,无论如何我都要来给她送行,因而是,是偷偷跑出来的,实不敢坐府里的马车,委屈世子了。”
碧莲技一:卖惨。
徐为看蒋云若的眼神带了点怜惜,他是负责调查的人,比徐孟戈更清楚蒋家二房在梁庆伯府的待遇,心里一声叹息。
徐孟戈不为所动,装可怜的女子他碰到太多了。
他压下扭头就走的嫌弃,尽量温和道,“无妨,蒋三娘子请先上马车。”
蒋云若轻轻嗯了声,及至扶着莹纤上了车辕,才顿了下,似是不舍般扭头往雪涧坟茔的方向看。
因为站得高,无人能在暗色中看清她的眼神,也就没发现蒋云若瞧得是坟茔偏左的位置,那一瞬她眯起的眸子带了些微妙的冷意。
而后她才轻拭眼角,掀开软帘进了车里。
碧莲技二:卖善良。
但在徐为心里更唏嘘时,徐孟戈下意识顺着蒋云若看的方向扭头看了过去。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他仍给暗卫使了个眼色,待得两个暗卫回去继续搜,徐孟戈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狭窄又简陋,莹纤跟徐为一起挤掉了车夫的活计。
徐孟戈人高腿长,不管蒋云若怎么坐,都势必会在不经意间有所碰触。
蒋云若脸越来越红,连耳根子都泛着红,偏开头不敢看他。
碧莲技三:卖单纯。
徐孟戈虽未觉得她做作,但面上也无甚波动,他上马车的意图本就不单纯。
虽然不甚磊落,可他上马车,就在于看看美人计好不好用。
待得马车颠簸着启程,徐孟戈尽量偏开身子避开对小娘子的唐突,温和开口,“蒋三娘子这样大半夜出来,就不怕碰到坏人?”
“我,我这婢子会一点拳脚功夫,应当是无虞。”蒋云若声若蚊蝇羞道,“雪涧姐姐是因照顾我才……不来送她,我实是心中难安。”
徐孟戈语气多了几分关切,“哦?蒋三娘子生过重病?”
蒋云若下意识点头,头点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僵硬着立刻摇头,语气有些慌乱,“没,我没生病,就是,是因家母……我不思饮食,身边又只有雪涧姐姐照顾,才会这般讲。”
碧莲技四:故作蠢笨。
徐孟戈眉峰微挑,轻叹了口气,语含安慰,“抱歉,勾起蒋三娘子的伤心事,是某之错。”
蒋云若眼眶微红拿帕子擦眼角:“无妨,有雪涧姐姐安慰,我已经想通了。母亲若知道我日日沉湎伤怀,不能照顾好父亲和四郎,定会难过,我已经累得雪涧姐姐……再不会钻牛角尖了。”
碧莲技五:假装坚强。
徐孟戈见她擦了半天,就落了一滴泪,仍挂在腮边,这可怜又可爱的模样,惹得徐孟戈扯了扯唇角,眼神更冷淡了些。
人真伤心的时候,绝哭不了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