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弟子一听这人竟是华山掌门,赶忙跑去禀告了卢澧。
其时林鹿春正立在一旁,观看卢澧和江鹤同两人对弈,自然也将那弟子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和江鹤同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等卢澧说了一声“失陪”走了出去,江鹤同才说道:“黎万钧武功并不差,能让他重伤的人,必定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林鹿春心道岂止是不差,正道六大门派,各派的掌门都在90级往上。
她在英雄大会的时候,还特地观察过这些人的等级,能在正道大派当上长老掌门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师父,我去瞧瞧!”林鹿春话毕就要往外跑。
“华山派的人有仇必报,你说话可要注意些。”江鹤同叮嘱道。
林鹿春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发笑。
“有仇必报”什么的,听起来话里有话。
能让一向积口德的江鹤同这么说,可见华山派里小心眼的人不少。
林鹿春跑到黎万钧所在的客室的时候,听见里头的人正说起这两天的遭遇。
得知丐帮、崆峒派等人被困在山上好几天,华山派的人心里才平衡了一些,说出了自己伤势的由来。
“我等追击鬼一途中,遇见一个魔教妖女!”
第18章 无耻鼠辈暗下毒手 权欲熏心各怀鬼胎……
“魔教妖女?难道是花朝阁之人?”丐帮的金帮主沉吟片刻, 摇了摇头,“花朝阁若有此……”
他看了一眼华山掌门黎万钧那张铁青的脸, 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崆峒派彭谷雨又猜道:“莫不是合欢宗的妖女?”
“咳!”
众人有的抬头望天,有的低头看地,佯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合欢宗的女弟子练得是采阳补阴的邪功,喜欢劫掠的都是相貌出众的小郎君。
华山派这几个长老,连同黎掌门在内,都已经年过四十……
还是算了吧!
“明教近日与党项人来往甚密,或许……”
众人你猜一个,我猜一个,把江湖正道视为邪派的、亦或是正邪难分的门派一一罗列了一遍, 却并不见黎万钧附和, 不免大感疑惑。
林鹿春和几个药王谷弟子站在一边, 暗自好笑。
这黎万钧心胸狭隘, 打不过人家,就说人家是魔教妖女。
要是这人真的是说得上身份的魔教妖女, 华山派的人恐怕早就添油加醋,口诛笔伐, 号召正道人士一起除魔卫道了。
八成是连人家名字都没问出来。
事实证明, 林鹿春猜的一点都没错。
“此女藏头露尾, 偷袭我等,阻了我等追击鬼一的路,不是魔教妖女,难不成还是正道人士?”华山派长老罗万山此刻鼻青脸肿, 吐字也不甚清晰,看起来甚是可笑。
“这就怪了,我等可从未听闻江无天手下有个女子。”公孙芷皱起眉头, 问道:“此女年岁几何?”
黎万钧阴沉着脸,不大确定地说道:“当有双十之龄。”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一群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被一个二十的小姑娘如此戏耍毒打,若是不抓住此女,华山派的脸还往哪搁?
黎万钧心底有些埋怨其他门派不该此时出现,逼的他不得不说出真相。
原本黎万钧来找卢澧,就是因为此处隐蔽,卢澧又是老前辈,不会多问小辈的事。
没成想一来到后院,发现这里竟比菜市还热闹,心中虽然后悔,却也来不及离开了。
况且黎万钧自己伤势最重,也不敢多耽搁,只得让卢澧医治。
卢澧给他号了脉,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让诸人一人服食一颗,之后便用金针刺穴的手法,给几人止了血。
药王谷的弟子们打了水,给华山派几人清洁了伤口,卢澧才神色古怪地说道:“外伤虽重,却未见内伤。”
诸人神色各异,又不好下黎万钧的脸面,寒暄几句就退了出去。
林鹿春这会儿早已到了弟子们休息的地方,眼睛在华山派弟子当中逡巡了半天,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弟子身上。
这人武功稀松平常,林鹿春走近一看,发现这白胖子的等级比沈翠微还低上一些。
她从腰间解下装着松子糖的小竹筒,笑眯眯地走到那人面前,“兄台可是华山派的高徒?久仰久仰,可吃糖吗?”
小胖子见一个漂亮小姑娘过来同自己攀谈,一张圆脸不由一红,颇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周围,才小心翼翼地从竹筒里拿了一颗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松鼠似的微凸的门牙,“多谢多谢!”
“兄台贵姓?”
“免贵姓周。”
“啊,原来是周兄,在下姓林。”林鹿春报了姓氏,开始套起了近乎,“周兄从华山来,一路见闻必然极是有趣,可能同在下讲讲?”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逐渐离其他人远了。
这时林鹿春才开始套话。
“哎呀,周兄真是见多识广,连带着在下也跟着涨了一番见识。就是不知,周兄可知道那妖女的身份?”
“这……”周小胖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做贼似的往其他师兄弟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林鹿春这两天发生的事。
林鹿春没有追问,而是说道:“唉!周兄有所不知,我今日听闻那妖女是合欢宗的人,是以心生恐惧。”
小胖子一愣,“合欢宗都是女弟子,不会把你劫走的。”
“周兄可知道我师父是谁?”林鹿春煞有介事地一甩袖子,“那可是美名在外的江家六郎,若那妖女是合欢宗的,听闻我师父在此,岂不是要垂涎三尺吗?”
小胖子头回见有人这么大摇大摆地吹嘘自己的师父,吹嘘的还是美貌,但还是安慰林鹿春道:“那妖女不是合欢宗的。”
“不是合欢宗?”林鹿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听说合欢宗高手众多,还有女子比她们更厉害吗?”
小胖子心说那可多了去了。
“那妖女虽坏,行事做派却不像合欢宗女子那么……那么……咳!”小胖子脸一红。
“她行事做派如何?以后我见了,必定绕道而行!”
几番下来,小胖子就被林鹿春绕了进去,不知不觉就把华山派的遭遇全说了。
原来华山、昆仑两派前几日刚和正道其余四派分开不多久,便因为还没影的玉玺归属问题起了点龃龉。
华山派认为昆仑山现今已不属于中原大地,若是找到玉玺,必然是要交给他们华山派保管。
而昆仑派身为武林大派,昆仑山又号称万山之祖,一向以中原正统自居,哪里甘心为他人作嫁衣?
于是两派掌门约定,双方分道扬镳,谁先找到玉玺,这玉玺自然就归谁保管,待中原出现了可堪大任的明君,再将玉玺奉还。
不过在林鹿春看来,谁可堪大任,何时奉还,可就难说了。
总之,两派分道扬镳之后,昆仑派便往东南方向而去,打算重回灵鹫峰探个究竟,华山派则接到线报,一路追着鬼一,来了麟州。
这鬼一的轻功,在江无天手下十人当中乃是魁首,华山派追到一座荒山,便失了鬼一的踪迹。
恰逢此时,一个体态娇小,身姿轻灵的女子路过,引起了众人注意。
江湖中有一个说法,便是说这江湖上最不好惹的人有四种,分别是独行的僧人、独行的乞丐、独行的道士,以及独行的女人。
华山派众高手仗着武艺高强,明知这女子的出现必有蹊跷,却知难而上,要去问个明白。
掌门黎万钧怀疑这女子与鬼一勾结,言语间自然冷嘲热讽,极是刻薄。
那女子看着娇娇小小的,性子却很刚烈,一看华山派咄咄逼人,不由勃然大怒,冷笑一声,一闪身人就不见了。
然而从那之后,华山派众人就遭了殃。
这女子仿若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缀在众人身后,静待时机。
华山派的人路上累了好几天,即便因追踪鬼一凝神戒备,也终究有松懈的时候。
放在平时,这或许无伤大雅。
然而他们之前得罪了那神秘的独行女子而不自知,晌午一到,一群人在树荫下歇脚的时候,这女子便斜刺里突然出现,手里一把匕首生了眼睛一般,狠狠地往懈怠之人的身上招呼。
此女身法极快,一会儿有若猿猴,一会儿仿佛飞鸟,在林中来去自如,一击即走,绝不多留。
且这人并不偷袭无辜弟子,只偷袭那几个得罪了她的长老,而且次次都能得手,例无虚发。
华山派的人就这样被她戏耍猴儿一般,追着教训了一天一夜,到今日巳初,方才停歇。
这女子临走前,还留下话来,叫黎万钧修炼个几十年,再来找她叫板。
黎万钧丢了老大的脸,当然不肯在武林群侠面前据实相告。
只可惜他门下有个傻乎乎又贪吃的小弟子,被林鹿春连捧带蒙,给了几颗糖就把黎掌门的老底都掀了。
这小胖子拿着林鹿春送的一竹筒松子糖,美滋滋地回了自己师兄弟那,还道是又交了一个好朋友。
与此同时,卢澧给那几个不太受他待见的华山派长老治了伤,便回去和江鹤同继续没下完的棋局去了。
药童侍立一旁,时不时给两人添茶倒水。
“小友棋艺精湛。”卢澧看着必输的局面,抚着胡须称赞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这才注意到林鹿春不知何时不见了,又想起那小丫头昨天的表现,不由失笑道:“你这徒弟古道热肠,颇有你昔日之风采,只是这横冲直撞的性子,倒是和你不大相同了。”
“小孩子性子跳脱,见笑了。”江鹤同自己说着,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卢澧一边把棋子往棋篓里捡,一边说道:“你如今血气旺盛,若是能维持下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观你昨日掌法甚是犀利,想来倒也不至不能自保。”
江鹤同以为昨日卢澧重创了鬼七,卢澧以为江鹤同昨日大显神威,阴差阳错之间,倒是谁也没有说出实情,只以为是对方谦逊。
正说话间,药王谷小辈里排行最末的小弟子韩成渝突然闯了进来,嘴里还直嚷嚷。
“师叔祖,那鬼七醒了!”
卢澧既然已经知道鬼七的身份,自忖应当修身养性,不愿参与武林纷争,于是便吩咐成渝:“你且将此事报给诸位长老,我就不去了。”
这时江鹤同站起身,说道:“久坐不适,在下去竹林活动活动。”
他心想着,六大门派因着玉玺的事已然有了分歧,等见了鬼七,或许仍要相争。他那徒弟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到了哪去,小姑娘天性顽皮,若是卷进争吵当中难免要受人欺负,是以急着出去把她找回来。
卢澧知他心中所想,也不点破,只点头称是,目送他走了出去。
江鹤同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一大群人站在鬼七所在客舍的门口,自己那爱闯祸的小徒弟正脸色不佳的站在人群后面,兀自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会死了?”彭谷雨的目光像刀子似的,扎在药王谷弟子的身上。
“师弟。”飞虹子出声制止。
林鹿春这会儿也正后悔着,暗叹自己不该因为人多吵嚷,就开了休闲模式,以至于漏了线索。
「这也不怪你,这么多人,就算你能听见他们说话,又怎么在百来号人里分出哪个人下了杀手?」
小霸王倒是觉得林鹿春没做错什么,能听见是一回事,分得清是另一回事。
人人夏天都能听见蛐蛐叫,可这几百只蛐蛐关在一起,谁还能听清哪个蛐蛐叫的?又怎么分辨蛐蛐叫得是什么调子?
那不是为难人嘛!
原来,林鹿春和华山派的周小胖子分开后,就出了竹林,往客舍的方向走,快到地方的时候,看见乌压压一大片人围在一起,又听见一个药童说道:“那鬼七死了!”
她吃了一惊,忙向里头张望,只见沈翠微抱着一个孩子快步进了另一间客房,紧接着人群便炸开了锅。
林鹿春留在这本来就是为了鬼七嘴里的消息,现下鬼七死了,她又怎么可能不郁闷?
药王谷那个叫成渝的小弟子,这会儿正被几个面色不善的长老围在中间逼问,不由吓得双腿发软。
药童见势不妙,赶忙去禀报了卢澧。
可怜卢澧年逾花甲,原本想过些清静日子,近来却屡屡被人打扰。
然而此事与药王谷有关,这里又只有他一个长辈,想不出面也不行。
卢澧长叹一口气,只得赶了过来。
见有长辈撑腰,韩成渝才终于镇定下来。
“成渝,你将此事一五一十与大家说了,有师叔祖在,不必害怕。”
卢澧话一出口,刚才逼问韩成渝的几个长老纷纷脸色一变,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得罪了老前辈,一张脸涨得通红。
韩成渝有了主心骨,思路也清晰了不少,清了清嗓子,便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晚辈晌午过后……”
原来,韩成渝每日练功坐不住,到了晌午便要出来透气。
今日晌午,他走到客舍,看见药童当归在树下摆弄一只小鸟,于是凑过去瞧热闹。
偏偏这时客舍里传来瓷器碎裂之声,韩成渝走进去一看,发现鬼七已然苏醒,伸手乱动之间,打碎了房间里的一个瓷瓶。
他走出门去,吩咐当归道:“这贼人醒了,我去禀告师叔祖,你在这看着,不许旁人乱闯。”
当归听说要他去看着那魔头,顿时吓得浑身颤抖,“七师兄,我不敢……”
韩成渝看他那副样子,忍不住训斥了他一通,“看你这胆子,哪像是武林中人?那鬼七肋骨都碎了,便是大罗金仙转世,此刻也爬不起来,你且在这守着,我片刻就回!”
说着,便径自走了。
当归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好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