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江鹤同点燃火堆,正用一把匕首削尖了树枝,方便一会儿做烤架。
不多时,林鹿春便拎着两只洗剥好的野兔,走了回来。
她穿越前是个荒野求生爱好者,如今有了内力,做这些更是得心应手。
于是江鹤同就眼巴巴地看着林鹿春一个人忙来忙去,根本没他插手的余地,兔肉就已经烤好了。
烤兔肉的香气充斥在鼻间,江鹤同脑海里却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小徒弟不过才十五六岁,做这些事怎么会这么熟练?
他有些忧虑地想着,难道她从小无依无靠,孤身一人打猎为生吗?
如果她父母健在,哪里会这样养一个女孩家?
这么一想,林鹿春在江鹤同眼里,顿时变成了命途多舛的小白菜。
林鹿春捧着兔腿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师父眼中……一片慈爱。
“???”
短短几分钟,到底发生了啥?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兔腿,心想着兔兔这么可爱,烤熟了果然很好吃。
咳!就是没有盐有点可惜。
作为一个荒野美食家,林鹿春决定以后出门要带个调料包。
不然武林人士动不动就露宿山林什么的,吃的也太糙了点。
两人吃着烤兔肉,脑袋里南辕北辙地想着不同的事,略做休息,天边就泛起了鱼肚白。
白鹿休息了一晚,很快便恢复了精力。
两人看见前方树影晃动,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知道是那人又向前逃去,连忙乘着白鹿,紧紧追赶。
“师父,这里是哪啊?”野外的山林大多无名,林鹿春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们昨日追着这人一路向北跑了三个时辰,以白鹿的脚力,少说也走了一百多里,这里应当离延州不远。”江鹤同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林鹿春坐在他身前,看不见他的表情,因此并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变化。
又往前走了半日,直到两人遇到了一条大河,江鹤同心底的怀疑终于得到了证实。
“这是延河,再往北百余里就是绥州了,此人怕是要去党项。”
若鬼七之死是中原武林内部纷争,固然容易解决,左不过就是玉玺在中原人自己手里转来转去的问题。
一旦有党项人参与,事情的性质可就大不相同了。
党项人为什么要杀掉鬼七?
会不会是因为探听到了玉玺的下落,进而杀人灭口?
江鹤同虽然对玉玺不感兴趣,但也不希望象征着中原正朔的玉玺落在外族人手里。
尤其是有野心的外族人。
鲜卑拓跋氏可不是安分守己的氏族。
能在中原人和契丹人的包围下建立政权的部族,当然不可能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如果前面那人真的是党项人的细作,又杀了鬼七,江鹤同可就不能放虎归山了。
“师父,前面有个集镇。”林鹿春指着远处的炊烟,说道。
眼下正是正午,镇里卖吃食的铺子已经忙碌了起来。
江鹤同不由暗叫不妙。
白鹿毕竟是在地上跑的,不像对方飞掠半空,如入无人之境。
等那人到了镇里,白鹿被拥挤的人群束缚住,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失去这人的踪迹。
“不能放此人离开。”江鹤同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此人今日寅正时分离便已开始奔逃,到现在已跑了三个多时辰……”
林鹿春接口道:“这么说,她现在也该累了。”
昨天这人被白鹿追着跑了三个时辰,就累得跟什么似的,今天已然三个时辰还多,要不是遇到有人烟的地方,说不准再过一会儿林鹿春两人就能追上这人。
毕竟白天不比夜里,白鹿累了,可鹿身上的两个人还没累呢!
然而白鹿也已快到了极限,若说是寻常奔跑,它就是跑上三天也不会喘一口粗气,可是这么没命的跑,再厉害的山中灵兽,也遭受不住。
眼看着前方之人慢了下来,白鹿也慢了半拍,林鹿春和江鹤同翻身而下,运起轻功追了出去。
林鹿春不愿暴露身份,只得慢悠悠地跟在江鹤同身后,眼看着那女人钻进了一家客栈。
等两人追进去时,女子已然破窗而出。
三人里两人追一人逃,闯进了不少店铺,闹了个人仰马翻。
不防备这女子见两人追得紧,竟一头扎进了花楼里。
江鹤同迟疑间,二楼又有人破窗而出,飞奔而去。
不同的是,这次飞奔出来的有两人,均是宽袍大袖、戴着兜帽,速度飞快地往相反的两个方向飞掠,一时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他们追的那人。
林鹿春往花楼里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一群10级以下的小鱼小虾,于是说道:“师父,我们分头追!”
“接着!危险时便冲着敌人按动机括!”江鹤同知道事态紧急,抛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圆筒状暗器给林鹿春防身,便冲着速度更快的那人追了过去。
见他走远了一些,林鹿春收起暗器一跃而起,踏着屋瓦,极速向另一人追了过去。
因是白天,林鹿春不敢使出全力,以免惹人生疑。
前方的人起先速度不快,几乎差一点就被林鹿春追上了。
等把林鹿春引到远处,这人速度却陡然加快,想把她甩在身后。
实际上,林鹿春在第一次接近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这人的等级――与昨天那个女子的等级一致。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她追着的这一个,正是该追的人,江鹤同追着的那一个,才是个幌子。
这人故意放慢速度,恐怕就是想调虎离山,让“武功更高”的江鹤同去追另一个人。
林鹿春想到这,轻功便慢了两分,做出一副力有不逮的样子,想看看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女子察觉到她的变化,速度又快了几分。
“哎呦!”林鹿春身子一歪,从屋顶栽了下去,女子回头时,便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私底下,林鹿春弓着身子,在小巷的房根底下,极速向前飞驰,速度快得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残影。
那女子一无所觉,又向前赶了一段路,见屋顶上空无人追来,便闪身进了一栋宅子。
林鹿春守在外面,不多时就看见一只小鸟从院子里飞了出来。
她飞起身子,将飞鸟抓在手里,躲在角落里查看起来。
小鸟的腿上绑着一个卷起的小纸条,展开后,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
纸条上,女子自称“婢子红玉”,开头则是“少主亲启”。
红玉在信中表示自己前几天在林中遇见了一个叫侯保军的丐帮四袋弟子,得知各大门派的弟子在林中大阵失散,深觉是个混进丐帮打探消息的好时机,于是便杀了那侯保军,易了容取而代之,一路跟着丐帮的人,来到了卢澧的居所。
她无意间听到丐帮中几个弟子闲聊,说是“鬼七没准知道玉玺的下落”,于是便偷偷绕开别人去了客舍窗下,想要看看那鬼七醒了没有。
不料她刚到窗下,就听见里面的人说道:“摩侯罗,想不到你有这样的野心。宝库的钥匙不在我手中,你便是搜了也没用。”
没等她继续细听,里面的人就喀喇一掌打碎了窗户。
她自知功力大大不及,连忙运起轻功逃跑……
之后诸般叙述,便与林鹿春知道的没什么两样了。
红玉最后交代,让“少主”可派人追踪其余三人,拿到玉玺。
林鹿春看着被她用帕子捆住翅膀的小鸟,又看了看纸条,转了转眼珠儿,计上心来。
她奔出巷子,在集市上找了一个代写书信的读书人,让他以蝇头小楷写了一封信:
大意便是“婢子红玉于某某镇某处第三棵树下发现金银十万两,可派人私下运走,以供粮饷之用。”
那书生写这信时,便知这少女必然是捉弄旁人。
天下哪有穿得这样好的婢子?
待油墨一干,林鹿春就付了银钱,将纸条一卷,绑在小鸟腿上,放它飞了出去。
小鸟果然向北方飞去,直指绥州的方向。
至于那某处第三颗树底下……
银子没有,但见狗儿埋屎一泡,乃是林鹿春在追逐红玉的路上亲眼所见。
林鹿春这厢放走了飞鸟,那厢江鹤同追着前方之人,在镇中绕了一个大圈子,向着红玉所在的院落的方向奔来。
红玉自以为传完了消息,出了院子,便见林鹿春在街上没头没脑的闲逛,好似在寻她似的。
想起这两天被这人的坐骑追着没命地奔逃,红玉脸上浮现一丝煞气,暗自思量这臭丫头的师父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便想教训教训她。
她藏在巷子里,等林鹿春经过,突地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手中匕首直奔着林鹿春的咽喉而去。
林鹿春吃了一惊,忙一矮身子,右手握拳,对着红玉腹部就是一击。
这红玉内功不怎么样,轻功却是绝佳,一击不中便猛地后撤一步,躲了开去。
被她避开的那一拳打在巷口的泥墙上,泥墙顿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响声,寸寸龟裂。
只听“啵”地一声,泥墙中间受了林鹿春一拳的那一小块泥土飞了出去,四周留下蛛网般的裂纹。
红玉暗自冷汗直流,心想着这臭丫头吃什么长大的,竟有这等蛮力,难怪敢一个人追出来!
林鹿春收回拳头,一个箭步闪入巷中,正待还手再给这偷袭的小人一拳,不料忽然听闻上方传来衣袂摩擦之声。
“红玉!你这贱婢害我!怎得不早说是他!”
林鹿春抬头一看,不由大乐。
这被师父追着的人,不是野利都又是谁?
野利都心里也十分郁闷,他原本在花楼里搂着姑娘喝花酒,不料红玉冲了进来,只说是有人追杀,要他帮忙引开一人。
两人身形差异太大,只得各自披上一件大袍子,戴上兜帽,飞出窗外。
野利都自持功夫不错,待稍微远些,就想把身后之人解决了事,岂料一回头,看见追来之人,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江鹤同上次一掌将小王爷打得重伤吐血,他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小王爷武功比他还强上一筹,如今却还重伤未愈,野利都岂有不怕之理?
于是本来的假逃命,变成了真逃命。
偏偏林鹿春这时还出来气人。
“好侄孙,许久不见,怎得不过来亲近亲近,给姑奶奶磕几个响头啊!”
第20章 聚讼纷纭谋夺玉玺 侠盗飞鱼夜访紫微……
野利都顿时气了个倒仰, 但一想到身后还有个催命阎王,脚下哪里敢慢上一分?
他瞪了红玉一眼, 说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着,便提气跃上泥墙,打算溜之大吉。
可惜他今日注定走了霉运,这一脚不偏不倚,刚刚好踏在林鹿春刚才拳头所击之处。
泥墙轰隆一声倒了下去,野利都原本要借力向上飞起,因此踏在墙上的力很实,一个收势不住,跟着倒塌的泥墙一同下坠, 扑倒在地, 对着林鹿春的脚尖来了个五体投地。
这变故出的突然, 林鹿春和江鹤同均是一愣。
红玉趁此良机, 连忙运起轻功冲出巷子,抓起一个路人向江鹤同猛地一掷, 趁着他分神救人之际,使出全力, 几个起落就逃得远了。
林鹿春这时被巷子边对着街道的院墙挡着, 待跳起身来, 红玉已然不见踪影。
“别追了。”江鹤同见良机已失,不由蹙起眉头。
野利都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倒是真的为红玉挡了灾。
这厮彻底被江鹤同前阵子那一掌镇住了,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逃跑, 被林鹿春一脚踩在后背上,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砰地一声又倒回地上去了。
“好侄孙, 终于知道行大礼了,不错不错!”林鹿春占了口头便宜,转头对江鹤同说道:“师父,咱们把他抓回去,也算有个交代。”
江鹤同俯身运指,飞快地点了野利都的穴道,林鹿春又去街边摊贩那里买了麻绳,将野利都捆了个结结实实。
公孙芷和静真师太沿着白鹿足迹追过来,行至一片树林,便看见江鹤同乘着一匹快马,林鹿春骑着白鹿,手上还扯着一根绳子,后面跟着个绑住双手的番邦人,踉踉跄跄地地往前走。
“公孙长老,静真师太。”江鹤同下马抱拳。
“江少侠。”静真师太一甩拂尘,指着野利都说道:“这便是那凶徒?”
江鹤同摇了摇头,把一路的经历说了。
之前林鹿春劫走红玉所传消息的事,江鹤同并不知道,因此静真师太和公孙芷也只听到了部分真相。
“这么说,是党项人作怪了?”静真师太柳眉竖起,“番邦狗贼,竟敢肖想入主中原!”
野利都在后面听得脸色涨红,忍不住说道:“血口喷人!我们王爷还缠绵病榻,哪有功夫抢你们劳什子的玉玺!”
红玉长期在外,并未像野利都一样跟在那个拓跋氏的小王爷身边,不知道他近期受了重伤,至今未愈。
野利都和红玉今日这一面见得匆忙,话都没说上两句,又哪里能互通什么消息?
“狗贼还敢狡辩,定是助了那妖女传了消息,有恃无恐了!”静真师太犹自义愤填膺。
峨嵋派虽全是女子,但为国为民之心丝毫不下于男子。
且比之华山、昆仑这等贪慕权力之徒,峨嵋派反而少了许多私心。
现下听说党项意图对中原不利,她焉有不怒之理?
野利都现在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见这两个女人面色不善,虽心中忿忿,为了性命,也只得闭嘴。
公孙芷和静真师太在路上也换了马匹,四人结伴而行,照着原路往回走,打算与众高手汇合。
路上,林鹿春漫不经心地坐在白鹿身上,和小霸王聊了起来。
“我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灵鹫峰那次,你打装备的时候,说江无天有个宝库就在那下面,这玉玺会不会在那?”
「有这个可能。」
“你不会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