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得太近了,隔着衣料,路清安能感受到七杀身上暖暖的温度,和异常坚硬的肌肉触感。
许是因为杀手的职业原因,七杀的身上没有一般小说里面男主的药香木香、特质香料、衣物浆洗等各位味道。
甚至在他身边都无法感受他的呼吸和心跳,如果不是因为那点浅浅的体温,路清安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只是一人呆在房梁上。
七杀就像是黑夜的一部分,自带黑暗属性,无踪无影,无根无凭,随时都可以消失。
路清安还在胡思乱想,房门外突然传来数声凄厉的惨叫声。
路清安心头一紧,谢谨言还在外面!
温云倾挥剑,冲出房门。
“七杀,我们……”路清安话说到一半,身边的七已飞身跃出窗棂。
路清安来不及多想,也跟他一般,跳窗跃上屋顶。
只见谢谨言、温云倾和一道黑影缠斗在一起,归原剑宗的五名剑修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七杀手握长剑,立在屋顶,一动不动地观察战势,并不急着出手。
那黑影修为高深,功法却十分狠厉诡异,以一敌二居然也不落下风。
倒是温云倾和谢谨言,虽然都是元婴期修为,却也渐渐露出颓势。
路清安正想着要如何上去帮忙,只见原本还完整躺在地上的剑修,突然如被泼了腐蚀性的液体,身体迅速腐化,化成一滩墨绿的污水,散发出如排泄污物一般恶臭。
她吓得后退半步,不自觉地躲到七杀身后。
黑影挥出一剑逼退谢、温两人,抬首,语气中带着不满和鄙夷,道:“哼,我道是谁。快说,抢我生意,还引来仙盟的人,是不是你?”
说罢,目光又转向七杀身边的路清安,面上立刻换了见了鬼一般的神情:“这位是?七杀,你这千年老铁树开花了?”
路清安心道,这人和七杀认识?难道是天狩阁的人?
路清安刚要呛声,七杀剑气如虹,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凌冽的白光。
“叮叮当当……”
一阵急响,似有什么东西应声掉了一地。
路清安定睛一看,立刻汗毛倒数,冒出一身冷汗。
地上竟然满满落了一地银针,那些银针细如毛发,泛着幽幽绿光,只怕有成千上万之多。这可不就是电视剧里的那种类似“暴雨梨花针”的暗器。
须臾之间,所有银针都消失不见了。
这人的功法真是歹毒!想必刚刚归元剑宗那些人就是中了银针才这般惨烈的吧。
谢谨言朗声问道:“阁下可是天狩阁十大杀手之一,偏财? ”
“你小子倒是有点眼力,可惜就是命短了点。 ”黑衣人冷笑。
谢谨言笑道:“ 传说中,杀手偏财最擅长暗器和下毒,这些剑修也是元婴期修为,一出门便倒地,化为污水。想必就是尊驾无疑了。”
偏财斜了一眼七杀:“七杀,你独来独往了这么多年,怎么和玄羽门的人搅和到一起了?看来,我得和阁主好好禀报禀报。 ”
偏财一眼就认出这男修用的是玄羽门的功法,一时猜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一直没对谢、温两人下杀手。
七杀嗤笑一声,轻蔑地说:“那也要你有命回去才行。”
话音未落,七杀的身影已随剑意,逼至偏财面门。
排山倒海的杀意,惊得偏财脸色骤变,即刻使出全力应战,各种暗器齐齐使了出来。
这狗东西,居然真下杀手,就不怕阁主要他的命吗?!就好比两国开战,只是相互叫嚣,居然有一方不讲武德直接开打了。
光一个七杀以后很难对付了,何况这里还有两个高阶修士,硬拼必然吃亏。
偏财环顾四周,瞥见猫在楼顶看戏的路清安,心道这丫头似乎最弱,挟了她,必能全身而退。
思及此处,偏财飞身而上,朝路清安掷出暗器,化成满天箭雨,封住她所有退路,双手为爪,直取咽喉。
路清安早有防备,她也朝偏财扔了一个法宝。
偏财心中冷笑,居然用暗器,不知道我才是暗器之祖么?但他很快发现那竟然一个小罐,滚出一团毛绒绒的小兽。
偏财身形一顿,这是个什么玩意?
还没等偏财反应过来,白泽已由小兽变成大兽,向前一扑,卷成一团,像一个巨大的雪球,咕噜噜朝他滚过来。
雪球看起柔软,实则坚硬似精钢铁板,撞上箭雨,发出金玉撞击之声。带着灵力的锋利箭镞尽数掉落,竟不能入肉半分。
偏财侧身急退,才堪堪避过那横冲直撞的雪球。
身形还未稳住,七杀的凛然剑气如泰山压顶,直指他眉心。
偏财恨恨地想,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领了刺杀沈家长老、偷取龙人的任务,刚到沈家,发现长老已经死了,龙人全不见了,居然被归元剑宗误认为是凶手,好不容易摆脱剑宗大部队的追杀,只剩几个小啰啰,没想到居然碰到七杀一帮人。
偏财避无可避,伸手一挡,不顾鲜血迸溅,挥手撒下药粉。
?势如破竹的攻势陡然消失了,再一看,七杀已来到那女修身边,往她嘴里硬塞了一颗解毒药丸。偏财心里大骂一声,狗东西!
路清安嘴巴动了动,一股凉意在她嘴里化开,驱散还没有泛滥的困倦。
她差点中了偏财的毒。但是七杀老是给她贴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喂一些奇奇怪怪的药……万一哪天也给她下毒怎么办?
“今日我还有要紧事,就暂且放过你们,改日再会了,小美人。”
偏财冲路清安摆摆手,飞身要走,就听七杀冷戾的声线刺入他耳膜。
“你是去找龙人一族?”
偏财身子一顿,差点崴了脚,“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发布任务的人,是我。”
偏财简直要咆哮了:啊,啊,啊,狗东西,也太狗了吧,特意叫我来背锅!!!
第18章 夜半惊变
室内,五人围坐在桌前,气氛十分诡异。
偏财一脸不可置信,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所以,你是雇佣我做保镖,送你的小情人和一碗龙人去东海?”
路清安:“你说的对。”
七杀:“不是情人。”
两人一同出声,互望一眼。
路清安朝七杀挤眉一笑,七杀神色肃然地别开脸。
偏财:“喂喂喂,我不同意!”
他喝了一口茶,寻思着,不答应意味着任务失败,不仅会影响他在十大杀手里的排名,还有可能影响他这个月同心丹的领取。
一想到同心丹,那种发作时那种噬魂蚀骨的痛,没来由地从心底钻出来,让偏财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路清安见偏财不同意,便对七杀说:“不必太勉强他,你送我也是一样的。”说着,趁机抚上七杀的衣袖,摸了一把他结实的手臂。
“坐好。”七杀抽回袖子,“我还有事要办。”
路清安撇撇嘴,端起茶杯,刚要嘴里送。
七杀猛然夺过她手中的的杯子,将杯中的茶水倒在地上。
茶水一沾地,就咕嘟咕嘟冒出莹绿的气泡。
“你下毒。”谢谨言霍地站起来,长剑出鞘,气氛瞬时剑拔弩张。
“你哪只眼……睛…………看…………”偏财瞪大眼睛,他的舌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每个细小的动作都要花费平时好几倍的时间,每个字音都拖得老长,“你…………给…………我…………下…………毒”
偏财打死也不会相信,他一个修真界顶级用毒高手,居然着了一个小丫头的道。这要是传出去,他必会沦为笑柄,简直没法在道上混了。
他回想了一遍所有的细节,没道理啊,不可能啊。
“没下毒,但”路清安冲偏财眨眨眼,眉毛一弯,笑得人畜无害,“我下了限速咒。”
“什…………么…………时…………”
“从你坐下来,我就一直关注你。你用‘小情人’这样的话来吸引我们注意,再趁机下毒。”路清安将“小情人”三个字念得特别重,“我当然要回敬你了,就在我牵他小手的时候。”
七杀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丫头现在过来越大胆了,一点也没有修真女修的端方。
温云倾和谢谨言笑起来。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谁?”温云倾应声,其余几人都将手按在法器上。
“客官,小的是客栈小二,刚刚听见有异响,掌柜的让我来看看。给后院的客人送几杯热茶。”
“请进。”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伙计,他生的憨厚,一张黝黑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肩头搭了一块白布,将端着热茶走进屋内。
“各位可有听到什么?”
“未曾,我们一直在此处品茶谈天。”谢谨言答道。
“我们听到有只黑色的大妖怪,在外面吃人。我们躲在屋里不敢出去。”
伙计怔了怔,抬起头看向路清安,正犹豫着要开口。
路清安说:“你不是店小二。”
“客官,您何出此言?”
“这屋里一片狼藉,你却视而不见,不闻不问,径直走进来放茶水。”路清安撑着下巴,莞尔一笑问:“你这茶里不会有毒吧?冒绿色泡泡那种?真是一点也不懂创新。”
“客官,你说笑了。”伙计转身。
温云倾、谢谨言抱剑立在门口,拦住他的去路。
年轻的伙计垂下眼帘,面色陡然一变,整个五官扭曲在一起,血色瞳孔满是血丝,张开血盆大口朝两人扑去。
他这个样子,路清安再熟悉不过了,和飞舟上那些僵尸化的路家弟子如出一辙。
但此刻,没有了锁仙绳的束缚,他不再一蹦一跳,而是身形快如闪电。
这是又进化了呀。
谢谨言没遇见此种情况,因为伙计身上并没有妖气,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拔剑,只是用剑鞘格挡。
伙计动作凶猛,毫无章法,只是一味攻击,几息之后,竟然破开谢谨言和温云倾的联手攻击,嘴巴张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一口就要咬上温云倾的颈项。
电光火石之间,谢谨言将温云倾推到一边,而他的右臂却被伙计咬在嘴里。
若是普通人或者一般的修士,此刻,手臂定会被咬得跟身体断成两截。
然而,玄羽门门服上被施加了护身咒法,金光乍现,让谢谨言保住了半截手臂。
伙计满嘴是血,死不松口。
谢谨言一脚踹在伙计身上,伙计似没有痛觉,继续无差别的疯狂攻击,这回目标又换成了偏财。
“我…………”偏财被路清安下了限速咒,不仅说话慢,动作也慢,暗器变了“明器”。
“我”字说了半天,掷出的暗器才悠悠地朝伙计飞过去。
“草”字还没出口,伙计的大嘴已离偏财的鼻子只有一尺远。
店伙计的动作兀然放得极慢,连嘴巴流出的血,变得一滴一滴。
一直没出手的七杀,将偏财往后猛地一拽。
偏财摔坐在地,摸了摸鼻子,上面还残留着从伙计嘴里滴落的鲜血,我去,太险了,鼻子差点被咬掉了。
路清安从七杀背后探出脑袋,她已念完咒,合上骨扇,朝着偏财笑道:“再送你一个限速咒。”
再看伙计,他因行动受限,半边身子中了偏财的暗器,血肉开始腐化为墨绿的污水,一点点露出森然白骨;半边身子还保留着人体肉身的样子,显得异常可怖。
伙计所到之处,都留下恶臭的墨绿水渍。
偏财的暗器实在是阴毒。
谢谨言忍不住皱眉,他出身玄羽门,身负降妖除魔、安定苍生的职责,这伙计不知是什么身份,许是平常百姓被控心神,眼下这样子实在是太惨了。
谢谨言掷出锁仙绳,捆住伙计,“别杀他。”
伙计此刻只剩半具人身,另外半具连白骨也腐化了,却还在不停地挣扎。
路清安强忍住胃中翻涌之意,躲在七杀身后,不愿再看。
温云倾心软,坐到一旁的角落,给伙计念渡化的经文。
偏财:“你留着他做何用?”
谢谨言探向伙计的神识,他三魂中的人魂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奇怪的气息,须臾间,那气息就消失了,仿佛刚刚是错觉。而神识中空白一片,竟然连一丝记忆和梦境也没有。
简单来说,这只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身体躯壳。
想必,那缕气息就是魔气。魔气吞噬了伙计的魂魄,强占了身体,把他变一具傀儡。操控伙计来给他们送茶,而后的发狂,想必是催动魔气,让他彻底异化了。
到底是什么人藏在背后,干这么阴毒的事,又有什么阴谋呢?
消失多年的魔修为何又突然出现,而且还如此频繁呢?
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七杀起身,打开窗户。
屋外的明月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笼罩,漫天的星辰也消失不见。这个夜幕,就像是一块被墨水洗过的巨大黑幕,透出令人毛骨悚然又粘稠恶心的恐怖之感。
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打破黑夜的寂静。
七杀二话不说,跳上屋顶。
路清安和其他人也跟着跳了上去。
路清安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数不清的黑影从小镇各处的房屋里钻出来,有的连蹦带跳,有的手脚并用,有的行动极其敏捷。
他们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共同点,都朝客栈的方向涌过来。
有些人已经离得很近了,路清安可以看见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身上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身形怪异,表情狰狞,长牙舞爪,像一只只狠戾的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