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嫂嫂。”祝棠要夺过信,却没拽动,“什么意思,你不想见我三哥?”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我们关系一直不太好,你要是现在收了我的信,转头却扔了,那我岂不是白费心思。”
小样儿,还挺有心眼子。祝棠翻了个白眼,将小喜喊了进来,当着林四的面嘱咐她把信交给常乐,让常乐转交给祝柳。
小喜心不甘情不愿,但不好发作,只好扭着身子跑了出去。
“行了吧。”祝棠瞥了她一眼,气鼓鼓地靠在床背上。
“行了行了,多谢嫂嫂,我先走了。”
祝棠见她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气得拿起船边的糕点狠狠咬了一口,转过身举着话本子继续研读。又看到激动之处,外面又传来敲门声,她无奈道:“不是已经给你...”
正说着,一转头,却见祝染站在门口。
祝棠坐起身来,笑道:“五妹怎么来了?”
“听闻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祝染缓步走进来,身形曼妙,步履婀娜,看得祝棠有些愣神。不得不说,对比起林四来,祝染看着漂亮顺眼多了。
她撑着身子坐到床边,给她倒了一杯茶:“我腿动不了,劳烦五妹自己接一下茶水了。”
祝染并没有意见,她施施然上前,端庄地坐在木凳上,伸手去接茶,但...祝棠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摸自己的手?
她心中疑虑,连忙将纤细的玉指收了回去,表情有些不自然道:“晚上各个城门都会关闭,四姐可知你为何能进城门?”
“啊?”祝棠的思绪还沉浸在她的嫩滑的手上,感觉有点好摸,至于城门宵禁嘛,她还真不知道,不过...“五妹来问我,难道是因为这事儿是你出的力?”
祝染的背挺得更直了,有些骄傲道:“若不是我去求世子,四妹的伤恐怕不会那般快就能得到医治。”
还真是她...
“那就多谢你了,这个...”祝棠诚心道,她从手上拔下一个玉镯子,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只了,她有点不舍地将镯子递了出去,“这个就当是我给五妹的谢礼了。”
“你!”祝染气得站起身,一把扫开她的手,“你少在这里羞辱我,这样的镯子我以后要多少有多少,用得着你像打发下人一样打发我?”
祝棠摸了摸怀里还没碎的镯子,心里松了口气,她也是真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真心真意的,怎么到了祝染那里就是别有用心了呢。她有点无奈道:“五妹,我真不是...”
“你少巧言令色!”祝染勾唇露出一抹坏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你自求多福吧!”
看着祝染离去的背影,祝棠更想不通了,这人拿得是什么降智反派剧本啊,做坏事居然还要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不怕自己发现吗?不过...她有什么秘密...
祝棠坐在床上绞尽脑汁,最后迟迟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枕头,她一拍脑袋,心道完了,祝染不会知道她在看什么不该看的话本儿了吧!这要是被说出去,她岂不是要社死当场?
她连忙将话本收起,想藏在衣橱里,可左思右想又怕被小喜看见。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她跛着腿,将话本全塞去了床底。
不错,这样就没人能发现了,祝棠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惬意地躺在床上,颇有些高枕无忧的意味。
“小姐,信送去了。”小喜一脸愁闷地从屋外走进来。
“行了,送了就完事了,你自己去玩吧”
“小姐。”小喜满脸幽怨地走近,“小姐,您不会真想让林四小姐做您的三嫂吧?”
祝棠奇奇怪怪地看了她一眼:“那怎么可能,我虽然不和她计较,但那是因为这件事我自己做不了主,总不能把人逮回去,也推一遍。可我又不傻,这样彪悍的人,我还将她引进家门。你放心,三哥肯定不会喜欢她的。”
“小姐您想的清楚就好。”小喜放下心来,反正她刚刚跟常乐说了,让他不要打扰三少爷,能多晚给就多晚给。
她上前来,给祝棠捏腿:“奴婢在外头听说六少爷被二夫人打了。”
“啊?出什么事了?伤得重不重啊?二伯母不是挺疼他的吗?”
小喜一一回答:“伤得重不重奴婢也不知晓,听丫鬟们说,前几日六少爷闹着要和三少爷一样出去上学,二夫人开心得不得了,说是六少爷终于开窍了要好好读书了,可昨日他又闹着暂且不去读书了,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祝棠抬眼看她。
“听说是为了您...”自打小喜知道自家小姐喜欢亲哥后,她再看这些事儿的时候难免会多想,越想越觉得小姐与六少爷也不正常,唉,这一大家子,真是造孽哟。
祝棠不知晓她的想法,可她和老六既是姐弟又是好友,听闻他受伤心里怎么可能不急?她连忙扶着床起身:“你快扶我去看看。”
“您慢点。”小喜帮她穿戴好衣裳,搀扶着人出门,“老夫人今日已命人去做拐杖了,再过几天应该就能送来。”
祝棠心中着急,那还能顾得上什么拐杖不拐杖,她半走半跳进了祝林的院子。
甫一进门,就有丫鬟迎了上来,她不顾丫鬟的阻拦,蹦跳着进了门,一眼便看见趴在床上正要起身的祝林。
“你...”她愣愣盯着祝林微微肿起的屁股,忍不住一阵爆笑,“老六,你不会被打屁股了吧?”
第36章
祝林连忙拉过被子遮住下半身, 指着她磕磕巴巴道:“你怎么乱闯别人卧室呢。”
“我就闯了怎么着?”祝棠也笑够了,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床边, “听说你被二伯母打了?伤得严不严重。”
“被打而已, 以前又不是没被打过,有什么严重不严重的,总之, 过两日便好了。”祝林垂着眸。
祝棠顿了会儿,道:“听闻你是为了我?”
“少臭美!”祝林伸手要给她一拳,却不慎扯到了伤口, 整个人疼得嗷嗷叫, 惹得祝棠又是好一顿笑。
祝林轻飘飘地看她一眼:“莫笑了。”他现在如若不多拦着她点,往后被打断腿的就是她了。他昨日可是看见了,他们都走后, 三哥又进了她的院子。
“你和三哥...”祝林眨了眨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你自己有分寸些吧。”
“我倒是奇怪, 我和三哥究竟怎么了, 你这段时间怎么老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祝棠有些不耐。
祝林深深地看着她:“你非要我说出口吗?那日若不是我在场, 你们俩的嘴恐怕都要挨到一起去了吧?”
“我...”祝棠我了半天没有我出个什么来,她眼神有些慌乱,连老六这个傻子都看出了?她垂着眼,手心里出满了汗。
祝林见她这模样, 自是不必再多听多少什么,心里已然有数:“你们到哪一步了?”
“你胡说什么呢?!”她瞪他一眼, 忽然醒过神来, 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啊。
对, 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她在心中默念一遍,心情缓和下来,平静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救。”
“自救?我看你就是执迷不悟!”祝林哂笑。
祝棠抿了抿唇:“我不是这里的人,也不是祝棠,我迟早有一天要离开的,如若我不这么做,我会死的。”
“少说瞎话!”祝林怒道,怒完后才开始仔细琢磨她的话。
四姐确实与从前变化了很多,至少从前的四姐不会瘸着腿来看望他,她早就变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她说自己不是祝棠,那她...他一把握起祝棠的手腕,低斥道:“我暂且相信你说的话,但这话以后千万不能再与旁人说了!”
祝棠被他抓得一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给说出来,是为了掩藏什么吗?她自己心中也有些糊涂。
“至于...至于你和三哥。”祝林皱着眉头,“全京城的权贵都知晓祝家有个双胎,没有人会在乎你们是否有血缘关系,只要你们敢做出出格之事,这辈子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你若真喜欢三哥,即便是为了他的前途考虑,也万万不能做出逾矩之事。”
“你放心。”祝棠眼神浑浊了一瞬,转而坚定道,“我对三哥绝没有私情,我做完了要做的事,就会离开。”
祝林松了口气,看着她坦诚的眼神,心中默道:但愿你真对三哥没有私情。
两人说完,都觉得心中有些沉重,默契告别。祝棠走出了祝林的院子,没有朝自己院里走,转身上了抄手游廊,扶着游廊朝前一步一顿。
冬季万物萧条,院子里灰突突的一片,让人心生悲凉之感。祝棠坐在游廊边上,看着远处的湖水与假山石,捂着脸,低头趴在膝盖上沉声落泪。
她说不清这股眼泪是从何而来,只觉得心中怅然,必须要发泄出来才好。她跛腿站去湖边,大声嚎叫,叫了好几遍,才觉得心中那股郁气消散了些。
转过身,她正要往回走,却见林霍与林五负手站在游廊尽头,两人脸上挂着笑,不知来了多久了。她抹了抹脸,朝两人微微低头:“林二公子,五公子。”
“我就说叫二哥早些来,他不肯。若早些来,也不必放任祝小娘子在此处独自一人垂泪了。”林五上前一步,笑道。
林霍瞥了他一眼:“五弟,你先下去,我和祝姑娘有话说。”
林五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识趣地离开。
见人确实走远,林霍才放下端着的手,连忙上前几步,扶住祝棠,一脸担心道:“棠棠,腿伤好了?怎么一人出来走动。”
祝棠躲了一下,没有躲掉,只能任由他扶住又坐下。她端正地坐着,浅声道:“屋里太闷了,出来走走。”
“恰好我也无事,便在此陪着你,可好?”
祝棠抬眼看着他,她想说不好,能行吗?
“我有时都不知你为何这般怕我,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林霍坐在她身旁,紧紧看着她,“我从前也未与姑娘这般相处过,总怕自己太过鲁莽,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可与我直说,我会记在心里的。”
祝棠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微微侧过头去:“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棠棠。”他靠她更近了些,“我未与你玩笑,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那日,听见你摔下山的消息,我都快要疯了,更别说看你一脸狼狈的躺在杂草堆里。
后来,我抱起你,怎么问,你都不吭声,直到三公子来了,你才哭出声来,我当时听见你的哭声,恨不得摔下山去的是我自己。”
这一番话听着还算真诚,祝棠坐在原地,也垂下眼,细细回想起来,她摔下山后,一路朝山下滚,当中不知被多少草木划过,最后撞在了树干上,昏了过去。
后来,若不是听见三哥的咳嗽声,她恐怕就要在那处昏迷半夜,被野兽叼走也不无可能。
“哭什么。”林霍伸手用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泪水,眼睛微红着看着她。
她回看向他,眼前这人和三哥半点也不相同,他的手指十分光滑,不似三哥那般粗糙,一看就是从小矜贵着养过来的。
“你若真想哭,我便陪着你。”林霍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那日看见她柔软无力地靠在祝柳怀中时,他都要嫉妒死了,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即使怀中的人依然僵硬着身子。
“以前你有你三哥,以后你也会有我。”他覆盖住她的手背,轻声道,“三公子能做到的,我也都会做到。”
做不到的,谁都代替不了三哥,祝棠闭了闭眼,想起祝林的话,若真喜欢三哥,万万要替他的前途考量。
她无声落泪,无论她怎么作妖也好,无论怎么想完成任务也好,不能害了三哥。
林霍感觉怀中人微微颤抖,他一怔,轻轻抚摸在她的长发:“哭吧,哭够了便不难过了。”
祝棠没有哭出声,只是呜咽着不停抽泣,她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出不来,她从前就想过,完成任务后的生活就能比现在更好吗?她没有答案。
哭了会儿,她抬起头,看向林霍,眼前这个人没什么不好,出生世家,家境优渥,学识渊博,前途一片光明,没有不良嗜好。
是不是只要嫁给他,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祖母嫂子不用再操心,祝林不用担心,而祝柳也不用再烦心。
至于她自己...反正完不成任务,她也会死,死在哪儿不是死呢?
“作何这般看着我。”林霍捧起她的脸,眼中带有淡淡笑意。
“没事。”她别开眼,不肯与他对视。
林霍摸了摸她的脸,笑道:“等你腿好了,我便来提亲。”
沉默了许久,祝棠都没有说话。
林霍心中有些沉,但转念一想,或许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只要不是拒绝便好。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木盒,单手打开:“这与上次送你的耳坠是成套的,只是做首饰的师傅才打造出来,你看看可还喜欢?”
木盒之中,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静静躺着,祝棠的指尖轻轻拂过花瓣,仿佛是风在吹花动,她诚心实意道:“很漂亮。”
“你若喜欢,我再多画几个样子,让那师傅打出来。”林霍拿起发钗别进她的发中,“这发钗也只有戴在你的头上,才最好看。”
祝棠抬手摸了摸,没多说什么,她知道对方或许只是夸赞之话,又或许真的是情到浓时说的真心之言,可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外面天气冷,我送你回去。”林霍扶着祝棠起身,紧紧搂着她朝前去,而后又像觉得不够,将人打横抱起,漫步在祝府之中。
一趟下来,祝府里的丫鬟婆子都知晓了,这人是未来的四姑爷,与四小姐感情好着呢。老太太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行,只差是将院里的人都赏一遍了。
吃罢饭,天色渐晚,林霍不得不离开,他牵着祝棠的手有些依依不舍:“今日请了假来看你,只怕明日是怎么也请不动了,你在府里乖乖待着,等休沐了我再来陪你。若实在无聊,想想去哪儿玩也好,总之到时都听你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