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父见母亲如此说,只得应下。
这一番让祝棠看得有些不明所以,祖母不想让她那么快嫁出去,可爹爹想早点让她嫁出去?但这是为什么呢?
她想了一圈没想明白,又抬眼去看,祖母和父亲还是在亲亲热热地吃饭,而祝柳…祝柳他在笑什么?
祝棠收回了眼神,安静吃饭。
饭毕,祝柳被祝父留了下来,让她先回去。
日落西山,橙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大地,祝棠忧愁地往回走着,步调都轻快不起来了,成亲啊,为什么人非要成亲不可。
“姐!”
她回过神来,看到不远处向自己奔来的祝林,她扯起嘴角笑了下:“老六,你怎么来了。”
“我去你院里找你玩,没见你人,听小喜她们说你在老太太这儿,便跑了过来。”少年在夕阳下奔跑,额前的碎发被吹飞起来,活力十足。
可祝棠还是蔫蔫儿的,祝林疑惑:“姐,你今天怎么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祖母又罚你了?”
“不是。”她摇了摇头,“是我爹回来了,他要给我说亲。”
“啊?”祝林顿了一下,跨步上前与她并排,“可祖母不是说你脾气差,性子爆,会嫁不出去吗?”
祝棠无语住了,这话还不如催她结婚的呢:“我真是谢谢你。”
“嘿嘿,不用谢。”
祝棠看着他还不好意地挠头,心里更无语了,什么大傻子:“关键是我不想嫁人啊!”
“为啥。”
“因为...”祝棠顿了一下,现在关键的是,她得赶快去推动主线,“总之,我让你帮忙,你帮不帮?”
祝林站直了身子:“那肯定是唯姐马首是瞻!”
祝棠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她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勾过他的脖子,“过来听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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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傍晚,私学的院子中,两坛硕大的盆栽后,祝棠和祝林在此守株待兔。
“姐,你成不成亲,和我们把三哥关不关进恭房有什么关系啊?”祝林伸着脖子往外看,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了,恭房这儿又不好闻。
祝棠正躲在盆栽后从树叶的缝隙处外看去:“我跟你解释不清,你听我的就是,看到没,今天夫子走得早,咱们肯定能得手。”
他们计划好了,趁祝柳下学之后,将他关进茅房里,可这几天要么夫子留着给他开小灶,要么他根本不进茅房,两人在这儿等了几天,都没能找到动手的机会。
“诶诶诶,看看,夫子走了。”祝棠小声道。
“可三哥又没进恭房。”祝林懒得看。
祝棠不理他,紧紧盯着外头的动静,她见祝柳的脚尖已经朝着门口去了,心道今日又不成了,没想到他突然脚尖一转,又走了回来,而且是正朝茅房走来!
“来了来了!”祝棠激动地拍了拍祝林的肩,“走走走,一会儿我去把门拴上,你去把花盆搬过来,挡在门口。”
祝林点点头,朝她比了个ok,蓄势待发。
祝棠看了祝林一眼,确认他准备好后,又朝外面看去,那双脚已经进了恭房的门,嘭得轻响,门被关上了。
“gogogo!”祝棠招了两下手,冲上前将茅房的门拴上,“快快快,快点把花盆搬过来!”
她看着祝林,小声催促道。
可祝林憋红了脸也没能搬得动花盆,他一脸委屈道:“姐,这好重。”
祝棠扶额,恨铁不成钢道:“来来来,你替我,我来搬花盆。”
她将门交到祝林手中,仔细叮嘱:“你拉好了。”
说罢,她撸起袖子,往盆栽旁去,咬着牙,蹲下身去抱起抱起花盆,粗着脖子红着脸,一步一喘挪着步子将花盆往茅房门口搬。
“让让让!”她咬着牙,从嗓子里憋出话吩咐祝林。
祝林连忙伸着手把着门,给她腾出一点儿位置。
祝棠实在是抱不住,花盆咚得一声落在了地上,她本想着将花盆再往里面推一下,结果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祝柳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三三哥...”祝棠有些尴尬,她用袖子挡着脸,去瞪祝林:你怎么松手了?
祝林也朝她挤眉弄眼:被发现了,快走!
她眯着眼看了好半天,最后接收信号失败:她没看懂。
“四妹,六弟,让一让。”祝柳负手而立,淡然道。
两人自觉地让开了路,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远。
“祝林!你刚刚干嘛松手?!”祝棠气冲冲道。
“我那个姿势握不住门啊。”祝林委屈巴巴。
祝棠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蹲坐在地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下一主线啊,她要疯了!
她用力扯下面前的草,扔到了一边。
祝林咽了口唾沫,蹲到她身边:“姐,没事没事,下次再来。”
祝棠瞪了他一眼,下次,下次得到什么时候?
“要不,你把我关在恭房里?”祝林忐忑地瞄了她一眼,默默起身,将自己关进了茅房里。
祝棠实在无奈,她长长叹息一声:“你出来吧。”
躲在恭房里的祝林疯狂摇头:“嗯~~~我不出来。”
“你出来。”祝棠撑着门,朝里头道,可门里面还在哼哼唧唧,“不出来是吧,那你这辈子都别出来了!”
花盆挪动的响声传来,祝林哼哼唧唧地从里头出来了:“姐,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如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祝棠摇摇头,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再想想吧。”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一朵蔫儿了吧唧的小草,她不会真的要嫁人了吧?
她一直为这事儿苦恼着,连吃饭都不香了。
午时,刚下完学,她坐在条案前,撑着脑袋,用筷子一下下捣着饭,哀声叹气。
“姐,还在为成亲的事儿烦恼呢?”祝林坐在她对面吃得正香。
她仰着头,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不然呢,还有什么事儿能愁倒你姐?”
“四姐不必担心,祖母心疼四姐,定会为四姐挑一门好的亲事的。”一旁祝染慢条斯理地擦完唇,轻声道,语气中尽是羡慕之意。
祝棠拉着嗓子道:“这和亲事好不好没什么关系。”
“不会吧。”祝染咬了咬唇,一脸不可置信道,“四姐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这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姐可不要做什么越界的事呀。”
“呀,我说漏了!”
祝棠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大姐,要不要这么浮夸啊!瞧瞧这还捂住嘴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样。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唉,我这么优秀的人,恐怕这辈子只能孤芳自赏了。”
在场之人齐齐被呛到。
她懒懒扫视了一眼他们一眼,继续道:“而且像我这么优秀人应该为祖国做贡献,而不是耽于儿女情爱,明白吗?五妹。你呀,格局还是太小。”
说完,她伸出手在眼前比出一个小圈,眯着眼从圈里看向祝染。
只见祝染低下头,紧紧捏着手中的筷子。
祝棠忍不住乐出了声。
“我与四姐认识如此久,竟不知四姐竟还有这般鸿志,四姐能做出什么贡献,不知可否说来一听?”祝染深吸了口气,语气强压着温和道。
祝林突然抢话:“我知道我知道,姐她能吃能喝能睡!”
就你长嘴了?祝棠瞪了他一眼,笑眯眯道:“你姐姐我呀,会得可多了,什么种地啊经商啊,我都会。”
祝染扑哧一声笑了,她轻掩唇道:“四姐闺阁女子学这作甚,更何况士农工商,祝家再怎么说也是世家,还轮不到你去经商种地。”
“种地怎么了?你吃的饭不是农民伯伯种出来的?韩夫子都强调君子学习杂艺呢!你是说是吧,老头...老师!”她转过头去看夫子。
正在安静吃饭地夫子一脸懵,他平日里说过多遍食不言寝不语,可祝棠总能用歪理邪说给推过去,他索性不说了,可今日怎的还扯到自己了?
“咳咳。”夫子捋了捋胡须,“韩夫子确有提倡杂艺,只是韩夫子只提倡学子学,而不提倡学子做。”
“你看你看!”祝棠转向祝染,朝她扑闪扑闪地眨眨眼。
第9章
祝棠见祝染气得脸都红了,心里更开心了,她放下碗筷朝夫子走去,吓得夫子往旁边躲了躲了。
“老头,呸!”她扭过头拍了下嘴,又回过身来笑嘻嘻道,“老师,我也赞同韩夫子的说法,但我认为,君子既得学杂艺,也得会杂艺,其中农学尤甚。
就比如我哥哥他们,若他们考中了官,往后是要去地方历练的,尤其是当了县令,得劝课农桑,如若不懂粮食种植,又怎能明白百姓之辛劳呢?若不能明百姓之苦,又如何劝课农桑呢?
你说对不对,老师?”
夫子本是忍着性子听她讲完,可不曾想,还真让她谈出了些见解来:“确该如此,粮为民之本,因此圣上才如此注重农事,四姑娘所言极是。”
“唉唉唉!”祝棠大手一挥,“叫什么四姑娘,多见外呐,您以后管我叫棠棠就成。”
“四姑娘身为女子,心性豁达,性格爽朗,不怪乎如此招祝夫人喜爱。”夫子赞赏地点点头。
祝棠佯装害羞道谬赞谬赞,却回头又给了祝染一个wink。
小样儿,小白莲你还嫩了点。
她不打算跟祝染多纠缠,气气她就行了,反正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搁心里自己还难受。她转过身朝夫子走近,继续和夫子唠嗑:“老师,您来祝府教书,还要教我们这些小女子,您不觉得委屈?”
夫子有条不紊地咽下口中的食物:“孔夫子说,有教无类。”
“可孔夫子的有教无类可包括小女子呢。”祝棠道。
夫子娓娓道来:“家和国密不可分,家中又是由夫妻二人共同组成的,女子之教育不可谓不重要。”
“您这觉悟太高辣,您过来,我跟您有些事儿商量。”祝棠伸手邀夫子出门。
夫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她出去了。
“您看啊。”祝棠的手搭在夫子肩上,“我一个小女子,什么都还不会,如何能撑起一个家庭啊,您和我爹熟,又是他长辈,您帮我去说说嘛,我不想那么早嫁人。”
“哈哈哈。”夫子仰头大笑,“你这丫头,还真是古灵精怪,原来与老夫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这?”
祝棠叹息一声,无奈道:“我这也不是没办法了吗?您说我这么跳脱的一个人,能有婆家喜欢我?那我得多惨,多可怜呐。”
她瘪着嘴,已经尽力在装可怜了。
夫子却笑:“罢了罢了,这本是你家私事,但我既然与祝夫人是世交,又确实喜爱你聪慧,便帮你去说一说,至于成效如何,可就赖不得老夫了。”
“行行行。”祝棠立即喜笑颜开了,她拍了拍夫子肩,“老师肯与我说话,便已经是极好了,多谢夫子。”
她站远了一点,对着夫子深深鞠了一躬,又是一阵笑声传回吃饭的小厅。
厅内,三人心思各不相同。
祝染将唇咬得像要滴血一般,她不知道从前如此不学无术的祝棠,怎就如此这般学富五车了?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祝林则是感叹一句:平时吃喝玩乐非得拉上他,结果自己偷摸在人背后学习?太过分了!
祝柳最为镇定,但心中也是起了波澜,祝棠此人定不是他想的那般废物无害,莫不是以前都在扮猪吃老虎?他以后要更加谨慎了。
祝棠却是不知道几人想法,只有祝林哀怨地向她投诉一句:以后不和你玩了!
她看着祝林气呼呼地跑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开心的是,夫子的话好像奏效了?反正她爹最近没来找她,让她去成亲了。
烦恼的是,要到中秋节了,又要见到她那喜欢催婚的爹了。
她穿了身中衣,开着窗户坐在冰凉的地上,哀愁地看着天上的月光。
“小姐,快些起来,小心着凉。”小喜推开房门进来,若以前她定不敢对祝棠“指手画脚”的,可她近来发现小姐脾气好像变好了?
祝棠叹了声气,她就是想着凉才坐地上的,可惜她这样搞了好几天,就是不生病,还吃得下睡得香。
不是说原身身体不好吗?怎么她感觉自己这么结实?
“罢了罢了,睡了睡了。”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稳稳当当朝床边走去。
第二日,果不其然又是健健康康的一天。
今日是中秋,温热的太阳下是暖暖的风,老太太早前说好了今儿要去庙里,小喜便一早叫醒了祝棠。
“小姐,老夫人特地吩咐了,今日是去烧香,叫你穿得素净些。”
铜镜前,小喜轻轻拢起祝棠的长发。
祝棠迷迷瞪瞪看着镜子里自己歪曲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原身本就不是明艳类型的,却偏偏爱穿得花里胡哨,总有种小孩穿大人衣裳的感觉。
身后的小喜却是被她的叹息给惊到了,谨小慎微道:“小姐,奴婢可是手重了?”
“没没没,你梳你的,今日就弄简单些。”她摆了摆手,任由小喜摆弄,闭着眼睛继续打瞌睡。
等再睁开眼时已经可以出门啦,她原地转了一圈,一身月白色的裙子层层飘动,上头还绣着海棠花的暗纹。
她摸了摸头上簪的小花,朝门外走去。
行至前厅,所有人已在此聚着了。
她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了祝柳,他挺直着个背,负手站在那儿,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他今天怎么也穿了件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