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棠捏了捏他的手:“只是天气热,胃口不好罢了。”
“你少给他说话!”祝林训她一声,又看向祝柳,“拜你所赐,每天夜里都躲着哭,还说自己没哭,眼睛都肿成灯笼了,旁人又不是看不出来!若不是看在你是孩子父亲的份儿,从你进门那刻我便要上前来揍你了。”
祝柳无话可说,任由他骂:“我知晓了。”
“消消气,我都饿了。”祝棠连忙劝道,她拿起筷子给两人分别夹了菜,希望能堵住他们的嘴。
“棠棠...”祝柳吃不下。
祝棠捏捏他的手:“先吃饭吧,晚上回去再与你说。”
吃罢饭,祝柳先将祝棠送回了房中,转身又去了书房。他站在书案旁看着祝林:“祝棠先前过得如何?”
“如何?眼睛都要哭瞎了,哭得好几次动了胎气,你说如何?”祝林坐在椅上,抬头看他,“你还真是够混账的,害她一次不够,还要害第二次。”
“此事是我的错。”祝柳脸色微沉。
祝林站起身来:“不是你的错,还能是谁的错?朝中的事也是你做的吧?都传到我这穷乡僻壤来了,皇帝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能帮着将德才兼备的太子拉下来。”
“他们许我可以给棠棠一个新身份,让我可以堂堂正正将她娶回家。”
祝林一怔,喃喃道:“原来是这般...”
“若不是他们逼得太紧,我何苦要这般做?我与棠棠本就没有血亲关系,我想娶又如何?既然他们非要相逼,我自当奉陪。”祝柳淡淡道,他无形之中害了许多人,可他半点不悔。
“她知道你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吗?”
“她不需要知道,我也不会叫她知道。”所有的阴暗与不堪由他来受便可,棠棠只需要做好她自己,快快乐乐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祝林忽而轻笑:“怪不得你连一个与她联系的途径都不给,祝絮之,我果真是比不过你...”
“若没旁的事,我要回去陪棠棠了。”祝柳转身缓步离开。
他的脚步声刚至门口,祝棠便听见了,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由远走近。
“看着我作甚。”祝柳摸了摸她的头,“我沐浴完了再来陪你。”
“我也要沐浴。”祝棠坐起身来,中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
祝柳无奈笑了笑:“好,我扶你,你慢些。”他扶着她坐在浴桶里,拿着帕子轻轻给她擦洗,生怕弄疼她。
她靠在浴桶边缘,回眸看他:“肚子太大了,不能和三哥一起。”
祝柳心头一热,看着她因身孕又大了几分的双峰,眼神暗了暗,哑声道:“莫要胡闹,当心肚子。”
她没话说,擦干后坐在椅上等他,被他又抱回了床上。
漆黑的室内,几乎看不见五指,祝棠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在他耳旁轻轻说了句什么,惹得他腾得坐起身来。
“莫闹了,你如今这样怎能做那种事?”
“这么久都没有,你不想吗?还是你外面有别人了?”
祝柳有些头疼:“我哪儿有什么别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他说完,见她闪亮的眸子还是盯着自己看。
他实在有些扛不住,埋下头去,片刻后,他抬眸看她:“这样可好?”
“不好,不够。”
祝柳再也忍不住,坐起身子,小心翼翼护着她隆起的小腹,低声问道:“可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很舒服。”祝棠伸着脖子娇声道。
祝柳失笑,没再多问。
半柱香后,祝棠懒洋洋地躺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好喜欢三哥。”
“你是喜欢这种事,还是喜欢三哥?”
祝棠瞪他一眼:“当然是喜欢三哥!”
“我明日是去问问大夫,你能不能出远门,若能,便带你回京城。”京城的条件比这里好,大夫也比这里多,到时生产他也能安心一些。
“好,都听三哥的。”祝棠打了个哈欠,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祝柳轻轻在她眉心吻了吻,低声道:“三哥也喜欢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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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柳详细问过大夫,得知祝棠可以长时间坐船,一早便收拾了东西,准备返回京城。祝棠还未睡醒,他抱着将她放进了马车里。
“父亲与大哥那里,你是如何交代的。”祝林看着马车里睡得正香祝棠,低声问道。不仅是祝棠的事儿,还有祝柳参与夺嫡的事儿。
“我已从祝府中搬了出来,无须与他们交代。”
祝林点点头,心道也是,他现在从龙之功在身,意气风发得很,怎会怕这怕那?“照顾好四姐,我瞧她这身形不太正常,京城的名医多,若你托得上太医的关系,叫太医来看看最好。”
“多谢六弟提醒,我已有打算。”祝柳道。
“去吧,路上慢些。”
祝柳微微颔首,登上马车:“若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六弟只管开口。”
“我对四姐好,只因我与她是亲姐弟,并非是想要你什么恩惠,你只需好好待她,莫要她再整日以泪洗面了。你应当知晓,她对你有多上心。”
祝柳沉默着未说话,钻进车厢中,轻轻抱着祝棠,乘马车离去。
车走到渡口,几人又换上船。祝棠已经醒了,站在船边往河面看去:“我还是第一次要坐这么久的船呢。”
“莫在风口站久了,小心风寒。”祝柳给她裹了个披风,站在她身后紧紧搂着她。
祝棠扭头亲了他一下,乐得咯咯笑,笑声被袭来的风卷起,稳稳当当地落在祝柳心口,震得他的心微微发麻。
他牵着她回了船舱之中,从床下摸出一个箱子,箱子最底处有一个锦盒。他将锦盒打开,摸出一卷金黄色的物件。
“这是册封你为乡主的圣旨。”他说着,将圣旨打开。
祝棠微微一惊,瞪着圆眼,以眼神询问他。
他道:“圣上有一个亲姐,如今被封为成阳长公主了,长公主早年丧夫,膝下无子,一日出游之时遇见了孤女棠棠。棠棠危急之时给了长公主一碗吃食,长公主见其可怜,将其养在膝下,直至今日才得已见众人。”
祝棠明了,这是他为她编造的新身份,她不知三哥哪儿来的这般大的能耐,却也知他能求来这些定是千辛万苦。
她窝在他怀中,紧紧抱着他:“三哥,谢谢你。”
祝柳笑了下:“与我还用言谢?”这本就是她该有的。
“我本想将你带回京后就与你成亲,只是如今月份大了,恐遭人闲话,不若等孩儿降生后,再办婚礼,棠棠觉得如何?”
只要能和三哥在一块儿,其余的对祝棠来说都不重要:“能和三哥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祝柳摸了摸她的头:“可不能这么知足。”她就算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是愿意的,唯独受不了她什么也不求。
她道:“我只希望三哥永远只喜欢我一个。”
这算是什么要求,本就是他该做到的:“我永远只喜欢祝棠一个,只有祝棠一个。”
他这辈子只有棠棠一个,从前是,以后也是。
(正文完。)
第95章
“三哥在这里陪你好不好?”祝柳声音有些颤抖, 他跪坐在床边,紧紧握住祝棠的手。
到京中已有数月,祝棠的肚子越来越大, 已到了足月, 从昨日夜里就开始发动了,一直到天亮还未开始生产。
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嘴唇却被自己咬得血红。
祝柳看得有些心慌,他一直以为她不会再有孕了,所以才那样肆无忌惮, 若不是他去接她时, 孩子月份已经大了,否则他都会劝她不要孩子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在她冷汗密布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棠棠, 三哥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祝棠摇头,艰难回答:“我不想让三哥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积在眼中的泪, 当即滚落而下, 祝柳哭着摇头, 他有什么资格介怀她的狼狈, 时至今日,她所受的苦中,有一半都是他害的。
“三哥,在外面等我。”她用力扯出一个笑来, 轻轻推了推他。
他还想再劝说,可又怕耽搁她, 只能缓缓起身, 轻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等青阳出生,我们一起看看他,好不好?”
祝棠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声音轻得像气泡一般,回了声:“好。”
祝柳不敢再看,仓皇转身离开房间,他好害怕,害怕她会和林氏一样,害怕等不到她出来。
门外等着的老太太虽是对他恨得很,却也没再骂他什么,只是长长叹息一声,被林氏扶着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等着。
很快,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两人有些坐不住了,焦急地候着门口。
祝柳亦是静静地站在门口,额头抵着门框,没有想象中那般失态。他听着里面的哭声,想到那年祝棠摔下山去,那时也是他陪在她身边,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可爱又可怜。
想到那副场景,他笑了一下,又是一阵泪袭来。
门内传来的浓厚血腥味止住了他的笑,他咬着牙,握紧了拳,勉强忍住不进去添乱。可看到血水被端出来的时候,他忍不住了,记忆的画面与现实重合,当初林氏也是这般。
他直接冲了进去,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祝棠,她浑身是血,已经没了气力。
“棠棠!”他跌撞着跑了过去,将床边放的水盆打翻,摔跪在床前,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一旁的稳婆看了他一眼:“慌什么,胎位正常,只是她喊得有点累了,含个参片就行了。”
祝柳回过神来,重重喘了几口气,正要起身寻参片,就见丫鬟已经将参片喂到了祝棠口中。
他松了口气,心却还是在砰砰乱跳,他求她:“棠棠,让我在这儿陪着你好不好?”
祝棠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拒绝。
他听着她一声声哭喊,也随着她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你这样的...”
接生的婆子觉得有些好笑,利落地将孩子接出来,裹在小毯子里:“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事,母子平安。”
祝柳愣了一下,朝包裹里的孩子看了一眼,又看向稳婆:“真的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祝棠伸手去牵他。
他低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她圆滚滚的肚皮已经消了下去,周围有丫鬟婆子将沾了血的褥子衣裳收拾干净,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他重重舒了一口气,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可想吃什么?”
“刚生产完哪儿能乱吃东西。”老太太从屋外走了进来,沉声训道。
祝柳拍了拍自己的头,连声道歉:“是我不好,昏了头了,我现在能做点儿什么?”他在原地团团转。
林氏出声打断:“棠棠要不要看看孩子。”
“对!看看孩子。”祝柳乍然停下,去丫鬟那儿抱来孩子,颤颤巍巍地递到祝棠跟前。
襁褓里的婴儿正在睡觉,皱皱巴巴的,不太好看,祝棠戳了戳他的脸,却道:“像三哥。”
“这么一大点儿,如何看得出来?”老太太笑道,转向祝柳时又垮下脸来,“棠棠刚生产完,累得很,你将孩子先抱去给奶娘照看。”
祝柳没有任何怨言,连连应是,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走。
见他走,林氏上前牵起了祝棠的手:“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祝棠点点头:“我知道了,嫂子。”
老太太与林氏陪着祝棠待了会儿,直到她睡着,才起身离开,与祝柳单独说话:“你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干净,棠棠她心软,你应当知晓她听了那些话会如何。”
祝柳沉默,看着两人离开,迫不及待进屋,躺在祝棠身侧,守着她。
她睡了很久,祝柳的手放在她鼻下探了好多次,直到她再次醒来,他微微松了口气:“醒了?饿不饿?”
“有点儿。”祝棠轻轻道。
祝柳当即爬下床,将准备好的吃食端了过来,小勺小勺地喂她:“烫不烫?”
“不烫。”祝棠抬眸笑看着他,“三哥,不用那么紧张,我已经没事了。”
“我知道。”他口中这么答,动作仍是小心翼翼。
祝棠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有些心疼道:“三哥眼睛都哭肿了。”
他放下碗勺,紧紧搂住她:“以后我会注意的,只要青阳这一个就够了,你知不知道我昨日有多害怕。”
祝棠宽慰道:“现在已经没事了,青阳呢,他怎么样了。”
祝柳在她眉梢吻了吻:“青阳在奶娘那儿,现在应该睡得正香,你要不要看看他,我去抱来。”
她摇头:“他长得皱皱巴巴的,像个猴子,我不想看他。”
祝柳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好啊,那你昨天还说他长得像我。”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他是你的孩子,不像你像谁?”
祝柳笑着去亲她:“成亲的日子我都看好了,那时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她双臂搭他肩上,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不信三哥了。”
从前他或许是骗过她,他以为那些都是无可奈何,也自知无耻,但以后不会了,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他不会再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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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祝柳百般照顾着,祝棠恢复的很快,憋足一个月,就开始在地上蹦蹦跳跳,她抱着青阳在院里晒太阳,小喜在一旁摇拨浪鼓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