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玉笑道:“什么少年和尚,说得不伦不类的,你是说小沙弥?”
花钿思索了一下:“应当是吧,听人说他法号觉慧。”
主仆两人没走多久,果真看见一个小少年支着摊子在寺外给人算卦,花钿合掌,问道:“师父就是觉慧大师?”
少年撩起眼皮望了她们二人一眼:“算姻缘?”
花钿望了赵蘅玉一眼,眼中带着惊喜:“正是正是。”
少年掐算一会儿,说道:“这位施主身份贵重,却似无根之木,于姻缘上,夫君强势,旁人看是风光无限,实则心中凄苦,须知柔能克刚、遇强易折,如此,才能得见另一番天地。”
赵蘅玉听了,心中一惊,这觉慧说的人,怎么半点都不像斐文若?
花钿忍不住问了:“风光无限?难道能比我家小姐现在更好?”
少年说:“凤命,贵不可言。”
赵蘅玉面色一变,打断了他:“荒谬!”
花钿也道:“胡说八道,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谁?”
赵蘅玉已经不想在这听这少年胡言乱语,只是心底有些不安,她问道:“你知道我要嫁入谁家?”
少年微微阖眼:“东直门北街的侯府。”
赵蘅玉紧绷的肩松懈下来,这少年说的依旧是永安侯府。
花钿察觉到少年话中的相悖之处,她低声道:“你这小沙弥好大的胆子,你又说我家小姐有凤命,又说她要嫁侯府,你……”
那少年顿时惊慌失措:“我可没那样说,那侯府公子怎么可能做皇……”
花钿不依不饶:“你明明这样说了。”
赵蘅玉被吵得脑瓜子疼,她叹口气,说道:“花钿,走吧。”
花钿只得作罢。
赵蘅玉才转身,却见赵珣竟然站在不远处,他倚着树望向这边,似乎停了很久。
赵蘅玉心中一紧,她知道赵珣从来不是无聊之人,无用的事他从不做,现在他在边上听了这许久是在做什么?
当真对她的姻缘感兴趣?还是在憋着要使什么坏?
见赵蘅玉看了过来,赵珣走到摊子前,往桌上抛了一块银锭,他道:“继续说,我阿姐的命定之人。”
少年笑嘻嘻将银锭子咬了咬,说道:“这位女施主的命定之人会从黄河中浮出来,怀抱河图洛书,此乃圣人显灵……”
越说越离谱了,赵蘅玉无奈地和花钿对望一眼,赵珣也脸色一沉,似乎因为他付钱问了少年,这让他看起来很傻。
几步之隔,有僧人走了过来,他慈眉善目,望着少年:“你又在招摇撞骗。”
少年极快地将摊子收了:“觉慧大师,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一溜烟地跑了。
真正的觉慧看起来有二十来岁,他道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施主,出家之人不算卦,你们被他骗了。”
赵蘅玉偷偷望了一眼赵珣,总觉得他面色更黑了。
赵蘅玉回到嘉贵人身边,母女两人一同往佛殿上香。
佛香袅袅,赵蘅玉从佛殿出来,只觉衣袖都沾染着丝丝缕缕的檀香,她扶嘉贵人跨过门槛时,发觉对面有人在瞧她。
男子红衣革带,腰间佩刀,面容算得上英武,却有种暴戾淫邪之色萦绕眉间,他望着赵蘅玉眯了眯眼。
赵蘅玉不由得往后避了一避,她皱眉,扶着嘉贵人快步离开。
若没猜错,大胆出入皇室女眷禅院的武官,只有陈宴之一人了。
他是羽林卫中郎将,更是皇后内侄,出身显赫。
陈宴之望着女子从袅袅青烟中缓步而出,她低垂着头,却掩不住倾国之色。
陈宴之用手摩挲着佩刀,等赵蘅玉走远,他还在驻足望着。
陈宴之猜出了赵蘅玉的身份。
这是他第一次回见到赵蘅玉,他曾嫌弃万分的可能的未婚妻。
竟没想到,是这样的绝色美人。
陈宴之感到一丝失悔,他向来是尽收美人的,这般美人他原本可得到,如今却得不到,让他心里痒得发慌。
思及家中的那个容貌平平的徐月盈,陈宴之悔不当初。
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哥哥!”
陈宴之转头,看到了陈敏敏。
陈敏敏微微噘着嘴,满脸不高兴道:“你看到了吧?那就是三公主,我被她可害惨了,就连皇后娘娘都差点着了道。”
陈宴之笑着,若有所思道:“若寻着机会,哥哥一定为你和我们魏国公府报上这个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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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蘅玉回到禅房的路上,被一个鲁莽的姑娘差点撞到了。
那姑娘看起来惊惶失措,赵蘅玉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是哪个宫的?从前并没有见过你?”
姑娘道:“小女子姓穆,家里人叫做七娘,客居魏国公府,此番是同魏国公夫人来的。”
听到这女子说她来自魏国公府,赵蘅玉更加仔细望了她一眼,细看之下,赵蘅玉觉得她莫名眼熟,没让她看个明白,那七娘就慌里慌张地退下了。
等七娘走后,赵蘅玉才想起来,这七娘竟是与香消玉殒的穆美人有四五分相似。
七娘匆匆离开,她走到大桂树荫下,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紧紧握着,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猛地站了起来。
天色已晚,赵蘅玉回到禅房,昏昏倦倦。禅房里只有她一人,她睡眠浅,夜里不习惯有人在屋里,禅房实在太小,连个隔间也没有,赵蘅玉便将燕支和花钿都打发出去了。
豆大的灯火摇曳着,赵蘅玉懒懒地睡下。
迷迷糊糊地,她忽然惊醒了。
有人走了过来,口中喊着:“七娘——七娘——”
赵蘅玉想要叫人,却发不出声音来,她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
昏黄灯光之下,她赫然看到了陈宴之。
陈宴之慢慢靠近了她,赵蘅玉感到浑身冰冷,仿佛有游蛇爬到了她的身上。
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力气,她趁着陈宴之没有防备,猛地推开了他,慌不择路逃了出去。
所幸门没有锁。
四面禅房都是黑黢黢的,只有一间点着暖黄的灯,赵蘅玉毫不费力就认出那是赵珣的住处,赵蘅玉暂且不去理会之前的所有隔阂,她在这露气深重的夜里,敲开了赵珣的门。
赵珣披着外衣,乌发散乱,他诧异看着赵蘅玉:“阿姐?”
赵蘅玉眼尾发红,她手指用力攥紧衣襟,柔弱得瑟瑟发抖,她问:“我可以进去吗?”
赵珣让了她一条路。
赵珣跟着她走了过去,坐下,他拧着眉,几度准备开口。
“咔哒”一声,门从外面锁住了。
不知何时,有人从纸窗破损处,吹进了满室的迷乱香气。
赵珣面色铁青,正要唤人,衣角被赵蘅玉无力地抓住了。
赵蘅玉半倚在榻上,她的发丝落在赵珣的膝上,赵珣觉得她仿若一只水妖,要拽着他深入幽深的湖底。
赵蘅玉声音有些低哑,带着莫名的娇媚:“不能大喊大叫,我这样子……不行!”
赵珣敛眉,心底在冷笑。
她是在怕因这事让婚事节外生枝吧。
赵蘅玉咬着唇,檀唇上现出冶丽的红:“外面的人想坏了我身子,但她算盘落了空,她不知道屋内竟然是你。我们安然无恙,她要锁便锁着吧。”
她媚眼如丝,说出的话却天真如稚子。
她难道没想到,他也能伤害到她吗?
赵珣从未想过,他会因赵蘅玉对他毫无防备而感到不快。
但很快这丝不快被另一种不容忽视的冲动挤开。
赵珣居高临下望着赵蘅玉弥漫着水汽的眸子,她因药物被生生逼出了泪,挂在雪腮上,将滴未滴。
赵珣脑子有一瞬间的迷蒙,那吹进来的迷烟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倏然一惊,猛地从赵蘅玉手中抽出了衣角。
赵珣想要装作镇定,但心中的躁动让他如坐针毡,他望着赵蘅玉白生生下巴上的微汗,说道:“这点迷药不至于如此,你还吃了什么?”
赵蘅玉含着泪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道:“不要看着我。”
赵蘅玉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太过难堪、太过狼狈。原以为在弟弟身边她不会在意的,可赵珣的目光让她十分窘迫。
她翻身过去,背对着赵珣。
赵珣不自觉将目光划过赵蘅玉玲珑起伏的身躯,她的腰处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块,细得让人愕然。
他缓缓收回目光。
赵珣似笑非笑:“阿姐可真是……信赖我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依旧9点更新,么么
第16章
赵蘅玉背对着赵珣,一动不动。
她回想着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这一天乱糟糟的,她一心只防备着有人对嘉贵人下手,对自己却没有多在意,也许是什么脏东西入了口,她却没注意。
她难捱地磨了磨小腿,又惊觉这动作太过不雅,她死死咬着唇。
忽然肩膀一紧,她被人翻了开。
赵珣拧眉看着她,赵蘅玉以为他要说什么,她望进赵珣的眼底,想要在其中搜寻他真心实意的厌恶。
但赵蘅玉看不出来,也许是赵珣的伪装已经臻于化境。
赵珣伸出手指,按住了她被死死咬住的唇,上面已经有了丝丝的血痕。赵珣捏住她的脸颊,说道:“别咬。”
他将手指伸了进去,抵住赵蘅玉细细的牙齿,他触到一点柔软,却突兀地抽了出来。
赵珣沉声:“帕子。”
赵蘅玉迷迷瞪瞪,没有回话,赵珣忍着耐心,又问:“帕子。”
赵蘅玉艰难摸索了片刻,赵珣看着她的手指在她身上不住流连,莫名生了种暗昧迤逗。
赵珣只想赶紧阻止赵蘅玉的如此神态。
赵珣解了腰上的白绫汗巾,略带强硬地将它塞进了赵蘅玉的口中。
赵蘅玉咬着他的汗巾望着他,眼神柔得像要化成水。
赵珣感觉事情更加糟糕了。
赵珣察觉到一丝失控之感,他离远了些,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盏冷茶。
赵蘅玉咬着汗巾,缓了好一阵子,体内的热潮慢慢冷却下来,她松懈之余,惊觉她现在的样子太不成体统。
她扯出赵珣的帕子,唇齿间有淡淡苏合香的气息。
她坐了起来,拢了拢微散的衣襟,僵着脸站了起来。
她转头望着身后的床,回想着方才自己的种种姿态,只觉这床有火烧一般。
她也走到桌边坐下。
赵珣抬眼望了她一眼,又接着盯着手里的杯盏沉默。
桌上的油灯渐渐暗了下来,这含混的黑让赵蘅玉感到心慌,她想让这屋子亮堂一点,再亮堂一点。
她拾起圆桌上的小铜剪,将灯芯剪短了一截。
然而,屋子没有如她所愿变得更亮,豆大的灯火颤颤巍巍就要熄灭了。
赵蘅玉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她总是看见燕支和花钿这样剪灯芯,灯会更亮,为什么她却将灯剪熄灭了。
小铜剪上的火星子四散溅开,溅在赵珣的衣摆上,给云缎燎出几个小小的黑洞。
慌慌张张的,赵蘅玉用手要去拍打这火星子,却拍在了赵珣的腿上。
赵珣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
桌上的什物哗啦啦散了一地,油灯哐当落在地上,最后一点明光也倏然消失,赵蘅玉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她感到身上一轻,赵珣不知为何竟将她推到了桌上。
他站着,一手握住赵蘅玉的手腕,倾身向她覆了过来。
赵蘅玉后怕地想到,屋里有满室的迷香,而赵珣并不能百毒不侵。
从开始到现在,他同样遭受着这可耻的折磨吗?
一直是在忍着吗?
赵蘅玉颤着声说道:“你……你冷静一点。”
赵蘅玉相信赵珣能冷静,她庆幸他们是姐弟。
但赵珣眼中的沉沉的光,让赵蘅玉有些读不懂,他握着她的手,僵持着。
角落里的更漏在滴滴答答,时间一点点过去,赵珣没有松手。
赵珣的目光犹如千斤重,沉沉地落在她含雾的眼睛中,然后他动了。
他伸手往她的手臂内侧探去……
赵蘅玉以为他要握住她的手臂,但赵珣的手却堪堪就要擦过她的乳侧,然后戛然而止,虚空着停了下来。
事情走向始料未及,赵蘅玉不由得怔住。
一阵敲门声响。
赵蘅玉猛地惊醒,推开了赵珣。
她听清楚门外是李德海的声音。
“殿下?咦,这门怎么反锁了。”
门外响起轻微的砍砸声,赵蘅玉发觉赵珣身边的奴才机警又谨慎,他没有大喊大叫,缩身进来,在黑暗中问道:“殿下?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珣骤然松开了赵蘅玉,一切含混的暗昧了无踪迹,赵蘅玉费力去寻方才的怪异,却什么都抓不住。
仿佛是她多思多想了。
李德海手里的火折子亮了起来,他看见圆桌两端,姐弟相对而坐。
李德海差人叫来了燕支,赵蘅玉扶着燕支的手臂走了出去,她强撑着挺直了脊背,仿佛催动热潮的药根本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
赵珣望着她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口,他想,大约只有他知道,她浑身发软,眼神湿润地躺在榻上,是怎样的表情。
李德海发觉了赵珣的沉默,他说道:“殿下定是忍得很难受。”
赵珣转头望着李德海,表情有些可怕。
李德海浑身一抖,他不知是哪里说错,他以为赵珣是责怪是他来迟了,他说道:“奴婢来迟,害殿下不得不和徽宁公主独处一室,公主娇蛮,殿下不得不虚与委蛇,强忍着厌恶也要笑脸相迎,殿下心里的苦,只有我们这些侍候久了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