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袅玉腰——图南朵
时间:2022-10-14 17:25:05

  赵蘅玉哑然失笑,她们这样紧张,好像她是遭了罪才被放出来般。
  赵蘅玉摇摇头。
  捧着茶盏,滚滚的热气熏着赵蘅玉的眼睛,她怔了片刻问道:“我觉得阿徇愈发奇怪了。”
  燕支和花钿互相望了一眼。
  可不是么,只是她们心中有可怕的疑虑,终究不敢说出来。
  赵蘅玉说:“是不是因为……”
  她吞吞吐吐的样子让燕支和花钿有些不安,燕支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合上了门。
  赵蘅玉说:“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我的态度让他察觉到了异样?他心细如发,定是察觉到了的。我冷着他,他心里的不安就发了作,便故意弄出许多事要接近我,试探我……”
  赵蘅玉拧着眉,忧心忡忡起来。
  若是将赵珣推到她的对立面,他会变得很难应付。
  他是皇后的养子,将来太子继位后,他的权势必然水涨船高。反观赵蘅玉,她是故去的宠妃之女,被皇后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并且众所周知,她不是皇帝亲生女儿。
  现在宫里人的态度已经有了隐隐的势头,将来她的日子只会更艰难。
  平心而论,赵蘅玉不愿和赵珣撕破脸,即便将来他只是一个藩王。
  而在赵蘅玉的梦里,他却不止是个藩王,他成了天下之主,一个暴君……
  燕支和花钿又对望了一眼,燕支说道:“也许是吧。”
  赵蘅玉蹙眉道:“是我莽撞了,不该一下子疏远了他,”她沉思片刻,问道,“我有多久没给阿徇写信了?”
  燕支道:“大约快八九个月。”
  赵蘅玉说:“早上李德海说阿徇办坏了兵部的差事,我合该问问,取我纸笔来。”
  燕支取来纸笔,在心底叹了口气。
  虽然公主口中说着是只为了不和六殿下撕破脸,但燕支怎会不知,公主心底还是念着旧情的。
  六殿下是她相处五年,亲密无间的弟弟。
  这些日子公主刻意冷着他,自己何尝不难受。
  赵蘅玉写好了信,差人给赵珣送过去。
  李德海将信带到的时候,赵珣正从马背上下来,他将马鞭随手递给李德海,略带诧异接过了李德海手里的信。
  待看清楚信封上赵蘅玉娟秀的字迹时,赵珣陷入久久的沉默和迟疑。
  他明明从来不看赵蘅玉的信,却能一眼认出赵蘅玉的字,这认知让他尤为抗拒。
  他想到昨夜的事,几乎是赵蘅玉贴过来的瞬间,他就起了反应。
  他捏着手里的信,心头如滚水浇烫般难受。
  李德海见赵珣沉默不语,试探着小声说道:“奴婢糊涂,奴婢这就交给墨石姑娘回信。”
  说完他小心偷偷觑着赵珣的神色。
  赵珣深皱着眉,神色晦暗难明。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赵珣捏着信,半晌后才说道:“不必。”
  李德海惊诧地领悟着赵珣的“不必”二字,他呆愣之际,赵珣已经迈步走进了官署。
  李德海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内心惊涛骇浪。
  作为赵珣的身边人,李德海是知道赵珣有多厌恶赵蘅玉的。
  只是近来的事常常让他看不明白,他思来想去,将这事往离奇的可能上去想,这才说得通。
  李德海怀疑六殿下对名义上的姐姐徽宁公主起了心思。
  这也是难怪,徽宁公主近几年愈发张开了,眉目间妖娆动人的模样让人难以忽视。
  她若不是个公主,凭着这祸水似的容貌,只怕要搅得宫里不得安宁。
  而现在,她公主的身份,似乎也已经不能挡住男人的心思了。
  李德海心里泛苦,他知道了这般可怕的秘密,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跟着赵珣丢了脑袋。
  赵珣到了书房,他将信封放在书案上,取来匕首破开了信封,却忽然顿了一下,久久没有将信抽出来。
  他随手将信搁到公文堆上面,开始处理兵部的事情。
  一上午过去,他似乎忘记了赵蘅玉的来信。
  只是在李德海催请赵珣用膳的时候,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封信上。
  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赵珣将这封信拿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火光明灭的熏笼边上,轻飘飘将信扔了进去。
  看见火舌吞没信纸,赵珣终于感到解除了枷锁,他如释重负。
  昨夜的试探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赵蘅玉对他无意的勾.引,的确在他身上起了作用。
  而他,不能容许自己犯错。
  望着赵珣的动作,李德海欲言又止,他犹豫半晌,告诉了赵珣他方才得知的消息。
  “殿下,奴婢听说,国公府那边因为嘉贵人诞下皇子而大动肝火,有人胆大妄为,竟在嘉贵人和徽宁公主回程的马车上动了手脚,怕是想要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
  赵珣背对着李德海,李德海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片刻,李德海听见赵珣沉声道:“也好。”
  也好?
  李德海不明白。
  看来六殿下不打算管这件事。
  李德海顿时觉得嘉贵人和徽宁公主有些可怜,但这怜悯只持续了一瞬。
  不管也好,若没了徽宁公主,他所担忧的姐弟逾矩的事,就不会发生。
  算是保全了六殿下的干净清白。
  .
  护国寺的清晨很不平静。
  一大早,陈宴之被皇后姑母叫了过去,回来的时候他灰头土脸。
  原来,皇后对昨夜嘉贵人顺利产子的事大动肝火,她打听后得知,是有一个侍卫玩忽职守,竟在中途离岗,于是那大夫便顺利进来了。
  总管这些禁军的陈宴之自是脱不了干系,被一顿数落。
  徐月盈见了他回来,没什么好气,她还在对昨夜的陈宴之耿耿于怀。只是听到事关嘉贵人生子一事,她来了兴致。
  徐月盈自嫁给陈宴之后,百般不如意,陈宴之是个浪荡纨绔,徐月盈又是个专横的性子,一天里总要吵上个几回,因为陈宴之那些莺莺燕燕的事,闹着回了大长公主府不知道多少次。
  每到吵闹之时,陈宴之都会对徐月盈说,他还不如娶了赵蘅玉,公主都不一定有她这个公主的女儿善妒。
  徐月盈本就看不上赵蘅玉,积年累月地被陈宴之用来和赵蘅玉做比较,心里更是怨恨上了赵蘅玉。
  这次护国寺之行,她有几次瞧见陈宴之直勾勾地盯着赵蘅玉瞧,她心中怒意更甚。
  今日,听了陈宴之说到嘉贵人生子的事,她计上心头。
  徐月盈忍住先前心里的火气,说道:“事到如今,只有将功补过了。”
  陈宴之气恼道:“如何将功补过,生都生了,总不能将她的孩子给塞回去。”
  徐月盈一噎,本想发火,却又忍住,她说:“这里是宫外,总有机会动手。今日皇后娘娘和妃嫔们就要回宫,这时候却下了雨,山里路滑地湿的,若是一不小心坠了马车……”
  徐月盈言尽于此,陈宴之迟疑了:“若是东窗事发,那可是谋害皇嗣的罪名。”
  徐月盈冷笑:“昨夜皇后娘娘做的不正是谋害皇嗣的事?怎么如今怕了,我原以为魏国公府世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却也是如此没用。莫不是舍不得了,嘉贵人的马车里可还有一个三公主呢。”
  陈宴之被激起了脾气,他咬牙道:“好,将功补过。”
  陈宴之一口茶都没喝,匆匆走了出去,不到片刻后,他回来了。
  徐月盈面露疑惑问他,陈宴之笑道:“差点忘了,季之这次不跟着母亲来了护国寺嘛。”
  徐月盈问道:“五弟?”
  陈宴之轻呷一口茶,不屑道:“婢子之子,也应当为家族做些贡献,这事我交给他去办。”
  陈季之是魏国公的庶子,他的生母原是国公夫人的婢女,后被魏国公收为妾室。
  魏国公子嗣不多,陈宴之行三,陈季之行五,再加上一个陈敏敏,中间的几个子女都幼年夭折了。
  陈季之听完了兄长的吩咐,他心事重重。
  他是不愿意做这些恶事的,却被陈宴之欺压着不得不违背本心。
  陈季之撑着伞站在一旁,马车夫走了过来,低头对他说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小人已经将马辕偷偷割断了一半,马车走动时会是好好的,走到中途,车厢就会失控,”他说着说着,带着不好意思道,“公子,您看……”
  陈季之将一个装满银锭的钱袋子抛了出去,马车夫接了,兴高采烈告退。
  陈季之正准备要走,忽然看见乌发雪肤的少女从佛堂大殿中走了出来。
  陈季之认出来,这就是那位徽宁公主。
  他愣了一瞬,而后收回目光,转身走远。
  没有走几步,徽宁公主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公子。”
  陈季之转身,看见少女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将手中的一块玉佩擦拭干净,而后递给他。
  赵蘅玉说道:“公子,你的玉佩跌在泥水里了。”
  陈季之盯着赵蘅玉笋般手指尖上沾上的泥污,他接过玉佩,说声多谢。
  应当是方才解开钱袋子的时候,不小心松开了玉佩系带。
  陈季之将微温的玉捏在手心,看着赵蘅玉就要转身,他突然出声:“小心马车。”
  少女转过了身,杏眼圆瞪,似是被吓到了,她问:“什么。”
  陈季之不再多说,快步离开。
  陈季之走后,赵蘅玉命人仔细检查了马车,发现车辕快要断了,花钿一惊,而后松口气道:“幸好这时候发现了,公主,快些禀了皇后娘娘,换一架马车,免得到时候急急忙忙的,来不及。”
  但赵蘅玉拧着眉沉思片刻说道:“不急。”
  花钿一头雾水。
  赵蘅玉正如她所说的那般“不急”,花钿看不明白。直到皇后的仪仗已经出发,赵蘅玉扶着嘉贵人快要走上马车的时候,她才低声吩咐燕支:“去将车辕彻底割断。”
  花钿和燕支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公主是为了防备皇后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才拖到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就算皇后准备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原先的马车一动就散,管马车的宫人一脸忐忑,东找西找,好不容易找了一架寺院的马车。赵蘅玉换上这一驾马车,回宫这一趟算是平平安安。
  马车快驶到宫门口,赵蘅玉挑开车帘,正巧望见了骑马的陈季之。
  她并不知道陈季之的姓名和身份,她望着马上的少年,对他微微一笑。
  陈季之一怔,也回以微笑。
  与此同时。
  护国寺山脚正在下一场暴雨。
  赵珣骑马飞奔而来,他浑身湿漉漉的,发冠不整,乌发一绺绺贴在玉白的脸颊上,狼狈不堪。
  他嘴角崩得极紧,面色肃穆到可怕。
  他跳下了马,脚腕似是崴了一下,他未曾察觉。
  黑色大氅被狂风吹得鼓起,他大步跑了过来。
  一架七零八落的破裂马车摔在泥泞的黄水地里。
  李德海狂追而来,他止不住步子还趔趄了一下,他捂住嘴:“天爷!”
  作者有话说:
  狗子:心脏骤停!
 
 
第21章 
  自得知赵蘅玉乘坐的马车有问题,赵珣虽然决心不去管,可是心却静不下来。
  想清楚他对赵蘅玉的心思后,他视赵蘅玉为己身之污点,是恨不得抹去的。
  这样看来,陈宴之反倒是帮了他。
  他在书房里练字,写废了好几张纸,也没能写出一个“静”字。
  支摘窗外狂风大作,赵珣握着笔,手上青筋浮起,他将笔悬在半空,半晌没有落笔。
  终于,他扔下了笔,出门骑马去了护国寺,一路疾走。
  策马到了山脚,他听人说山路湿滑,有架马车坠落山崖,车上女眷都没了气息。
  他直愣愣地望着地上的马车,脑子里轰地一声,有人在耳边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天爷”。
  赵珣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殿下——”
  有宫人不安地低下了头,马车周边围着的人群自动左右分开。
  一个指挥司的衙役走过来说道:“发现的时候,脖子已经摔断了,她在那里。”
  赵珣抬起手止住衙役说话,他抬眼看到地上的一大块白布,还有白布下遮住的躯体。
  赵珣伸手,顿了许久,揭开了白布。
  他的面色变得极为古怪,片刻后他问:“这是谁?”
  衙役浑然没有发觉赵珣语气的异常,他以为赵珣过来是为了察看这件意外事故,他还在暗想六殿下可真是事必躬亲。
  赵珣一言不发重新骑上了马,稍作打听,他知晓赵蘅玉换了马车,那便是没有危险了。
  他依旧一路追到了宫门口,他看到赵蘅玉的马车远远地走在平坦的宫道上。
  接着他看到了陈季之在对着赵蘅玉的马车笑,他皱眉赶了上去:“季之,你在看什么?”
  陈季之看见是赵珣,恭敬道:“六殿下。”
  与陈宴之不同,陈季之对赵珣很是尊敬,这尊敬中还带着几分亲近和崇拜。
  他比赵珣还要小上半岁,与赵珣算是名义上的表兄弟,他的皇后姑母正是赵珣的嫡母和养母。
  自小,陈宴之对他非打即骂,他因为是个庶子,受尽了冷落。陈宴之的狐朋狗友学着陈宴之的态度,对他也格外轻慢。
  唯独赵珣待他不同。
  知晓赵珣的身世后,陈季之更是对他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情。
  陈家人都是太子一党,陈季之表面上为了太子今后的布置到了兵部任职,实际上,他早就是赵珣的心腹。
  因为是赵珣的心腹,他得知了不少赵珣暗中做下的事,因此对赵珣更加崇敬。
  他相信赵珣的手段,假以时日,或许那登上大位的,不会是魏国公府压中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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