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袅玉腰——图南朵
时间:2022-10-14 17:25:05

  “文若哥哥,不是、不是因为你。”
  斐文若不得不说是松了一口气,他温和问道:“那是为什么?”
  赵蘅玉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摇头:“我不知该如何去说,我自己都没理个思绪出来。”
  斐文若没有强求:“那等公主放下这件事后,再告诉我,如何?”
  赵蘅玉望着斐文若的眼睛,忘记了拒绝:“好。”
  赵蘅玉回到承禧殿的时候,宫人们都挤在廊子里候着,一见赵蘅玉,燕支忙给她递上手炉。
  赵蘅玉发丝上有雾蒙蒙的水珠,她手上拿着一柄伞,神色中的郁结稍微褪去,燕支和黛砚互相望了一眼,燕支问道:“公主遇见了谁?”
  赵蘅玉笑笑:“斐公子,是一个很好的人。”
  燕支松口气,露出笑:“是啊,公主婚后的日子,也定是和和美美的。”
  燕支伺候着赵蘅玉脱了湿衣裳,差小太监抬来热水,让赵蘅玉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看着赵蘅玉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嫣然的红,她才放下心来。
  洗漱完毕,燕支为赵蘅玉擦拭乌黑的发,她说道:“公主过几日就要及笄,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要嫁人,奴婢愚见,公主虽和六殿下是姐弟,但七岁男女不同席,是时候避避了。”
  燕支听过黛砚的经历后,也免不了寒心,她作为下人,不好直着说要公主和六殿下离心,只好挑了个过得去的借口。
  赵蘅玉望着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你说得对,阿珣……长大了。”
  长春宫的徽宁公主得了赐婚的旨意后,便安心待嫁,鲜少出宫门。及笄礼成后,更是循规蹈矩。据说连六殿下的人过来,都被公主打发了,公主说,教养嬷嬷教导,虽是姐弟,也不宜亲近太过。
  赵珣听后,眉头深皱,他再次问道:“徽宁公主这月的信呢?”
  李德海上次没有回答出来,这次他老早就问过了:“徽宁公主从上月就没有再送信来。”
  赵珣用手敲着扇子,李德海以为他有话要说,等了许久,赵珣却没有下文。
  赵蘅玉婚事定下的消息传到宫外后,陈宴之差人到宫里请赵珣出去吃酒。
  赵珣出了宫,停了马才走到魏国公府,一架马车停在他面前,陈宴之撩开车帷,对赵珣说道:“六殿下,今晚带你去个好去处。”
  赵珣上了马车,待闻到香风扑鼻的时候,陈宴之让车夫停了马车,赵珣沉默站在华灯璀璨的朱楼前。
  陈宴之轻浮地上来搂了赵珣的肩,说道:“听说你姐姐要嫁斐文若,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怎能不庆祝?来、快进!”
  赵珣蹙了眉心,被陈宴之半推半搡地拉进了青楼里。
  赵珣坐在桌边,他身侧的妓子望着他冷凝的神色不敢近身,他低着头,望手中一盏清冽的酒。
  陈宴之搂抱着一个妓子,亲了个嘴,哈哈大笑。
  赵珣眉头更深,他抬起头,望了陈宴之一眼,没头没尾地说道:“你早就成婚了,我阿姐嫁不嫁斐文若,和你有什么相干,你庆祝什么?”
  陈宴之笑道:“若公主强要嫁我,停妻再娶或是前妻亡故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珣冷笑了一下,对陈宴之的异想天开感到好笑。
  赵珣扫了一眼陈宴之搂着的妓子,他刺了一句:“我阿姐可是一个美人。”
  陈宴之认真问道:“当真?”
  赵珣没有回答,陈宴之却皱了眉,略有可惜。
  陈宴之挥挥手:“不说了、不说了,”他望着离赵珣半丈远的妓子,“离那么远做什么,快伺候殿下喝酒。”
  妓子瑟缩着挪了过来,却被赵珣冷冷的目光盯着,再不敢移动分毫。
  陈宴之嗤笑:“怎么?还是雏儿?”
  他望着赵珣,笑声愈发大了:“阿姐长阿姐短的,莫不是行敦伦之事的时候,也要叫着阿姐?”
  陈宴之吩咐妓子:“去,把春宫图给拿过来。”
  赵珣低着头,脸色难看极了。
  细想五年来,赵蘅玉挤占了他全部的时间,无时无刻,无处不在。五年来,他疲于应付赵蘅玉,他不知旁的女子,只知赵蘅玉。
  旁的女子在他这里都模糊了性别,他只知道赵蘅玉身上清甜的鹅梨帐中香、渐渐柔软起伏的身躯、将醒未醒时檀唇里的喁喁软语。
  他捏紧了杯盏,手臂上青筋贲出。
  妓子取来春宫图,呈给陈宴之,陈宴之抛给了赵珣:“喏,看看,今夜给你开荤。”
  赵珣望着春宫图,怔怔出神。
  扭曲交叠的男女,令人作呕的动作。
  他难以抑制地想象,赵蘅玉和斐文若的新婚之夜会是怎样的情景。
  赵珣厌恶地闭上眼睛。
  他想将赵蘅玉推开,推得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他又难以忍受他人对赵蘅玉的亵渎。
  斐文若若是君子,他就应当连赵蘅玉的手指头都不去碰!
  陈宴之震惊地看着赵珣猛地起身,推开了将要贴向他的妓子,狼狈夺门而出。
  赵珣自觉狼狈,走过漆红斜桥,少年青衫落拓,发丝微乱,看似是经历了狂放不羁的欢情,但他脸上的凛然之色让人不敢有丝毫亵渎的联想。
  青楼的姑娘们鲜少见这样生涩的少年郎,又因他生得实在俊美,引得满楼红袖招。
  赵珣厌恶地拧了眉头,只觉挥之不去的脂粉气令他作呕。
  他竟开始觉得赵蘅玉身上的甜香没有那样生厌了。
  赵珣离开这片烟花之地,不知不觉走到市肆中。
  宝马雕车开路,其后侍女成群,赵珣听见銮铃声阵阵,而后渐渐隐约。
  马车停下,车内的女子伸出玉笋般的手指,侍女轻轻一托,女子就轻盈地落了下来。
  虽穿戴着帷帽,她不露一点面容,却让人觉得她自有一种妩媚风流,浑然不似赵珣方才见到的庸脂俗粉。
  他认出了,那就是他的皇姐,赵蘅玉。
  赵珣初识赵蘅玉身上的妩媚,他堪堪避开了眼。
  赵蘅玉进了店铺不到一刻就重新走了出来,回到马车里,銮铃声渐渐远去。
  赵珣在原地站了片刻,鬼使神差地,他走进方才赵蘅玉去过的店铺。
  这一一家书画铺子,掌柜的笑眯眯接待了赵珣。
  赵珣问:“方才的姑娘买了什么?”
  掌柜的说:“是一方砚台,铜雀瓦砚,那姑娘转了许多地方都挑不到满意的砚台,直到看见了我家这个,那姑娘的侍女说,是为了亲友的生日。”
  赵珣忽然想起来,过几日,就是自己的生日。
  他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赵蘅玉还是像从前那样事事记挂着他,未曾怀疑过他。
  想来,一月未见的书信,大约是因为她听信了那些男女之防的古板话。
  她心底还是念着他的,一如从前。
  赵珣本该感到厌烦,不知为何,这次他的厌烦之中夹在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狗子无能狂怒和自作多情中……
  PS:换了个文名,你们觉得和原来的哪个好一点QAQ
 
 
第12章 
  赵珣按照一月一次的惯例,来到长春宫给嘉贵人请安。
  长春宫承禧殿的东稍间里,赵蘅玉抱膝坐在红木靠椅上,她纤细又瘦弱,乌黑的长发绸缎一般垂在她的足下,她听了赵珣过来的消息,没心思梳妆。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不让人如意,盼着赵珣来的时候,他常常不来,如今赵蘅玉害怕见他,他却偏偏要来。
  燕支走了进来,看到赵蘅玉穿着白绸寝衣,不成样子地坐在椅子上,惊讶道:“公主,为何要这样坐着?”
  赵蘅玉便规规矩矩地将腿放了下来,她站起来,重新变回雍容文雅的徽宁公主。
  她的寝衣宽阔得像一件白袍子,乌发半垂在腰间轻轻晃荡,她看起来沉静又单薄。
  赵蘅玉说:“今日早起有些不舒服。”
  燕支顺着她的话讲:“既如此,公主躺下歇歇,因病不见客,想来六殿下不会就见怪。”
  赵蘅玉点点头,顺从地躺倒床上。
  她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赵珣了,她怕忍不住将忌惮和防备从眼睛中泄出来。
  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听见燕支出去又进来。
  她歪在床头,唤燕支取一本话本解乏。一本话本从肩后递了过来,赵蘅玉继续说道:“燕支,我渴了。”
  身后人顿了一下,随后取来一盏茶,慢吞吞地递到赵蘅玉的唇边。
  赵蘅玉感觉眼睛酸胀,身子又犯懒,于是闭着眼睛微微启开了唇,她略微低了头,凑过去小小啄饮一口,而后别开脸,她双唇被水渍浸染,看上去软软的,亮晶晶的。
  唇边的茶盏久久没有拿走,赵蘅玉嘟囔着说道:“燕支,我喝好了。”
  “燕支”像是在发愣,手上依旧没有动作,赵蘅玉缓慢地说道:“阿珣他……”
  她咽下了要说的话,发觉“燕支”愣神的时间太长了,她转头:“燕支——”
  她声音戛然而止。
  为她递茶的赫然是赵珣。
  赵蘅玉咽了咽喉咙。
  赵珣面露温和笑意,问道:“阿姐方才提起我,是要说什么?”
  赵蘅玉微微蹙着眉,不解地看着赵珣,现在她已然知道赵珣一直对她阴奉阳违,但她依旧觉得赵珣的神色和举止是那般自然,他怎能如此表里不一?
  赵蘅玉低下眼睛,看见赵珣虎口上的伤疤,她不加思考就急切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赵珣低头,不甚在意说道:“这些日子在兵部兼了差事,同小子们比试的时候,手中剑柄振到虎口,不碍事。”
  赵蘅玉轻轻咬住了唇,她愁眉不展地望着赵珣。
  毕竟是她五年来细微照护的弟弟,看着他白皙如玉的脸,她很难在心底对他生出抗拒。
  关心爱护赵珣,仿佛是她的一种习惯。
  就像赵珣随手照顾她,为她端茶送水,一如小时候。
  这也成了他的习惯,尽管他在心底厌恶她。
  赵蘅玉移开了眼睛,她说道:“让阿珣看见我的懒样子了,实在丢脸,你先出去,我换好衣裳就出来。”
  赵珣点头,从东稍间退到明间,他坐下,却见博古架上放着一只红木匣子。
  赵珣对赵蘅玉的屋子了如指掌,他很清楚,从前从未见过这只红木匣子。
  这匣子精美异常,鎏金镶嵌数颗珍珠,仿佛是一件精心的礼物。
  赵珣想到了那日在宫外恰巧碰见的赵蘅玉。
  他不由自主走过去打开了那只红匣子。
  红匣子里放着一方砚台,是掌柜所说的铜雀瓦砚,另一边,用锦囊装着什么东西。
  赵珣打开锦囊,发现是一对瓷娃娃。
  这匣子里的难道是赵蘅玉预备送他的生日贺礼?
  金童玉女,成双成对。
  赵珣蓦地想起纨绔们私下里不堪的流言。
  有关他们姐弟的……
  赵珣心跳如雷,将这对瓷娃娃放进锦囊,又将锦囊放进匣子,最后小心关上匣子。
  “阿珣?”
  赵蘅玉走出来的时候,赵珣刚坐下。他望着袅袅行走到他身边的赵蘅玉,心中暗想他一定是病了。
  不然他为何感到坐立难安。
  赵蘅玉和赵珣一同出门,去正殿给嘉贵人请安。
  如今和赵珣同处一室,让赵蘅玉感到很不自在,她要微笑,要说些附和赵珣的话,还要时不时迎一下赵珣投过来的深深目光,她应付得很勉强。
  她觉察到一种暗潮汹涌,也许只是因为她自己心里藏了事。
  送走赵珣后,赵蘅玉舒口气,她回到承禧殿,一眼看见博古架上那只红木匣子,她唤花钿取来。
  打开红木匣子,除了赵蘅玉买来的铜雀瓦砚,还有一个装着一对瓷娃娃的锦囊,赵蘅玉将这对瓷娃娃拿出来,认真对花钿说:“不妥当。”
  花钿笑道:“如何不妥当,公主和斐公子是未婚夫妻。”
  这些日子,斐文若常常托人悄悄给承禧殿送些小玩意,一支笛子、一幅画或是一盒糕点,也许他是为了让赵蘅玉在待嫁的日子开心一点。
  赵蘅玉有没有被他打动尚未得知,花钿却老早就被“收买”了人心,她为赵蘅玉搜寻来一对瓷娃娃,想要赵蘅玉当做礼物回给斐文若。
  赵蘅玉觉得这瓷娃娃成对,不太妥当,便费心去寻了一方砚台,恰好过几日是斐文若的生日,回礼也有由头。
  花钿见赵蘅玉不要这对瓷娃娃,她只好将这瓷娃娃收走,她说道:“永安侯府行事一向低调,斐公子大约不会大张旗鼓做生日,这寿礼公主打算差人去送,还是亲自去送?”
  提到生日,赵蘅玉免不了又想起了赵珣。
  燕支陪她这么多年,她长眉一低,燕支就明白她在想什么,燕支说道:“斐公子生日前几日,可巧就是六殿下的生日……公主要为六殿下备下寿礼么?”
  平心而论,知道了赵珣做过的那些事后,燕支现在是很不愿意赵蘅玉再为赵珣费神的。
  燕支望着赵蘅玉,只见赵蘅玉幽幽叹口气:“不必了。”
  .
  赵珣坐在南窗边上写字。
  他提笔蘸墨,手腕顿了一瞬,李德海在边上服侍,瞧见赵珣盯着他惯用的那方端砚上的小小裂纹。
  李德海说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了砚台,殿下说爱用旧的,便没有换上,殿下可是要换?”
  赵珣摇头:“不必。”
  李德海便没把这件小插曲当回事,只是赵珣写了两个字后,问道:“库里可有铜雀瓦砚?”
  李德海仔细思索了一下,小心答道:“皇后娘娘赏太子殿下的倒是铜雀台砚……”
  李德海以为赵珣在估量皇后对他的态度,忍不住说了句:“殿下不必在意,皇后娘娘一贯是那个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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