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窦——竹枳
时间:2022-10-15 13:23:58

  半年有余未曾听过的磁性嗓音,似荡在耳边的风,激起心湖一阵涟漪。
  嗓子如堵了团棉花。
  又像是走了千万里路,终于等来迟到的一句,眼眶蓦地发烫。
  宋枝蒽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别开脸,低低应了声“嗯”。
  回应她的是一声情绪不明的低嗤。
  似有嘲意。
  又有愠怒。
  然她还来不及求证,祁岸便裹挟一身涩感冷香从她身边交错而过,干脆利落地下楼,没再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后来夜色靡靡。
  刚迈过成年门槛的少年人门学着大人模样,觥筹交错喜笑颜开,宋枝蒽却没再看到过任何一次,祁岸的身影。
  就好像他来这里,只是她一场顾影自怜的幻觉。
  也是很久以后,宋枝蒽才恍然,那好像是她这辈子与祁岸最后一次那样近距离的相遇。
  从此之后。
  山高水远。
  渺渺无期。
  -
  又是整夜的雨。
  清晨一开窗,就能闻到空气里清新湿润的泥土草本气息。
  好不容易回家,宋枝蒽被赵淑梅早早叫起来吃早餐,也亏得她起来的早,不然蔡暄一腔亢奋都无处发泄。
  宋枝蒽刚坐到桌前就听她在电话里喊,“呜呜呜呜枝蒽,我终于脱单了!!!!!!”
  声音喜庆得很,听得赵淑梅都跟着笑,“哎呀,真好,暄暄都有对象了,省得你跟小恺在一块儿的时候她没人陪。”
  话落,宋枝蒽笑笑。
  或许是一整夜的失眠把人磨到没脾气,她这一早情绪稳定得和以往没任何差别,返校时,还为蔡暄带了一盒老太太做的糯米糕。
  周日大家都没课,林洋和苏黎曼早早收拾好出去逛街。
  蔡暄吃着米糕问她今天准备干嘛。
  毕竟她现在是有对象的主儿,等会儿收拾好了还要和男朋友见面。
  “不用担心,我有兼职。”
  宋枝蒽坐在桌前难得化起妆。
  “之前那个商务日语翻译?”
  蔡暄想起来,“那人又叫你了?”
  “嗯,合作好几次,比较合拍。”
  宋枝蒽铺好妆面,把长发扎成低马尾,看起来比平时干练,“反正你就别管了,我今天什么时候能完事都不一定。”
  听她这么说,蔡暄可算放心。
  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提醒她一句,“岸哥的外套,你走之前别忘送去干洗店啊,那家店贼懒,下午两点就关门。”
  被她这么一说,宋枝蒽留了个心眼儿。
  从宿舍楼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学校干洗店。
  老板拿到衣服摸了摸,提了句这衣服不便宜,但也没多要她钱,只说三天后来取。
  宋枝蒽微笑谢过,不想刚要离开,就被叫住。
  “小同学啊,你这衣服里有东西。”
  宋枝蒽怔了下,走过去,“我看看。”
  拿起祁岸的外套,她在衣服的几个口袋里翻了翻,果然翻到一枚做工精良价格不菲的玉佛吊坠,和一个身份证。
  巴掌大的长方形卡片,印着祁岸意气风发面容俊朗的寸照,还有他的出生地户籍身份证号。
  “……”
  宋枝蒽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会落在自己手里,一时手心有些发烫。
  本想等衣服干洗好再一起给他,现在看来不太可能。
  宋枝蒽看了眼手表,马上要到兼职时间,权衡之下,她只能给祁岸发信息:
  【把你的衣服送去干洗,发现里面装了你的身份证和玉佛,怕东西丢,我就先放在自己这了,你有空的时候,记得来拿一下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
  +159XXXXXX87:【我是宋枝蒽】
  -
  那晚送完宋枝蒽,祁岸刚往回返就就接到钟点工阿姨的电话,说家里的狗子不太舒服,吐了两三次,让他尽快回去。
  狗子叫绣绣,是只雌性金毛,跟了他十年,无论去哪儿他都会带着。
  许是上了年纪,绣绣最近常不舒服,还厌食。
  祁岸带它去看过,说胃不太好,开了些药。
  恰逢换校区,祁岸好阵子没回去,就把绣绣交给阿姨和金煌俱乐部的小经理罗贝贝照顾。
  没想到就这么不到一周的时间,绣绣情况恶化了。
  罗贝贝接到祁岸电话,吓得直接从俱乐部跑来宠物医院。
  医生检查后才知道绣绣是胃穿孔,需要做手术。
  罗贝贝一头浅金毛没了往日妖里妖气,像个小媳妇似的跟祁岸道歉,说是她不好,这阵子光忙着比赛,照顾绣绣粗心了。
  祁岸不冷不热地靠在门口抽烟。
  那点火气就着白色烟雾吸肺吐纳,眸色懒懒,看不出情绪。
  罗贝贝没由来地慌。
  毕竟俱乐部上下都知道,祁老板这生冷勿近的破烂儿脾气只对两个雌性生物有过耐心,一个是传说中的初恋,另一个就是绣绣。
  想着要不要喊个人来救命,却见祁岸修长骨感的手把烟捻灭烟,嗓音浑然,“行了,回去吧。”
  罗贝贝不敢相信。
  祁岸闷了声谑笑,“怎么,想替绣绣挨刀?”
  罗贝贝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既然老板都发话,她也没什么好说,只是走之前再三劝他,“其实不用守夜的,医院这边有护理。”
  祁岸啧了声,“走不走,不走一起留。”
  “走走走!”
  罗贝贝赶忙撤退,“那我明早儿来看你啊。”
  祁岸没搭理她。
  倚在门边朝手术室那头望了眼,心思在狗身上绕了几圈,莫名回到宋枝蒽身上。
  浓黑睫毛垂下,视线在手机界面上定格几秒。
  然而。
  太多然而。
  祁岸唇畔勾起淡淡嘲意,到底什么都没发,熄了屏。
  ……
  绣绣情况比想象好很多。
  两个多小时后,手术顺利做完,绣绣状态也很好。
  只是目前要留院护理,医生建议祁岸这两天尽量多来陪陪。
  然而他远低估了祁岸的上心,他一直在医院留到凌晨三点,见绣绣状态稳定下来才回家。
  第二天也是起早就来了医院。
  出于内疚和关心,罗贝贝在不久后带着热乎乎的早餐来看他,还提出和他换班照看绣绣。
  祁岸咬着个烟倚在门口老位置,斜眼看她,不羁的神情似乎在想她值不值得托付。
  就这会儿,宋枝蒽的短信来了。
  嘀嘀两声。
  夹在罗贝贝叽叽喳喳的毛遂自荐里。
  祁岸摘下烟,低垂眼帘,定睛看着屏幕上的两行信息。
  礼貌客气的话,生怕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特意报上自己的名字。
  就在罗贝贝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时,祁岸轻声一笑。
  肃然冷寂了一晚上的神容,也仿佛染上少见的和煦光彩。
  罗贝贝哽住,“你到底听没听我说。”
  祁岸这才轻描淡写地撇她一眼,开口的话却是闲散的,“等会儿,打个电话。”
  心情比昨晚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说完走到一边给宋枝蒽回拨过去。
  电话嘟嘟好半天都没接通。
  也不知压着的哪股劲儿冒出来,祁岸理直气壮地再打。
  直到第五遍,宋枝蒽才接。
  祁岸不满地眯起眼,听到那头经过克制的气音,“抱歉……我刚刚在忙。”
  弱弱又可怜的调调,仿佛趴在耳畔求饶。
  喉咙泛上一股痒意。
  视线望向远方,祁岸不紧不慢地应声,“在哪儿,我去取。”
  磁嗓如上好的黑胶唱片,沉朗悦耳。
  那边安静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大了些,“我现在不在学校,在外面兼职。”
  “巧了。”
  祁岸挑眉,“我也不在。”
  似乎很匆忙,她语速变快,“你现在着急用身份证吗?如果不急,等我回学校让蔡暄找陈志昂帮忙转交——”
  话刚说一半。
  就被祁岸毫不客气地打断,“谁说我不急。”
  反问的语气,透着他惯有的强势和不容反抗的笃定。
  宋枝蒽堪堪哽住,一下收了声。
  祁岸腔调却蓦地转缓,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如果急该怎么办?”
  “……”
  “如果急的话——”
  似乎在思考怎么解决,须臾后宋枝蒽才有些愧疚地开口,“那就只能麻烦你过来找我,如果运气不好,可能还要等等。”
  “那就等。”
  祁岸的回应远比想象中痛快。
  宋枝蒽略微怔忡。
  旋即听到祁岸自相矛盾,又直接了当的话,“反正爷时间多的是。”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说的就要评论!要收藏!!不要看完我又不收藏我!会很伤心QAQ
 
 
第十章 
  既然他这样说。
  宋枝蒽也没必要迂回,电话一挂断就把所在的四星级酒店地址发过去。
  祁岸收到,回了个嗯字。
  熄了屏,罗贝贝不可置信地看他,“啥意思,里头的绣绣不管了?”
  祁岸颜色不改,漫不经心地收起手机。
  或许是绣绣情况良好,让他那张冷峻痞气的脸多了几分温度,祁岸略抬下巴,“这不是有你。”
  吊儿郎当的语气,却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
  反正就是忽然又信任她了。
  “……”
  罗贝贝顿时不知如何接话。
  最终也只能任由祁岸把她一个人留在宠物医院。
  又忍不住想,这到底是是什么人物能有这么大能耐,让祁老板连这么宠爱的狗子都不管??
  ……
  宋枝蒽是在日本客户去厕所的间隙出来给祁岸打的电话。
  电话打完,她匆忙回去,呼吸有些起伏不定。
  合作的经理人是位年轻漂亮的姐姐,见状贴心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急事?”
  “没有,”宋枝蒽摇头,“是别人挺重要的东西在我这,对方要找我拿。”
  经理人点头,又抬腕看表,“应该也就最多半小时,这单也就谈下来了。”
  然而在此之前,宋枝蒽已经陪同了近三个小时,从机场到公司工厂,再到酒店。
  但没办法,做生意就这样。
  日本客户行事挑剔谨慎,这位姐姐也是刚入行出口贸易没多久,公司不大,暂时算是单打独斗。
  如果能拿下这单,势必会对她的事业有很大帮助。
  宋枝蒽虽然只跟她签了半天,但并不介意多帮一帮她。
  只是没想到,祁岸来得远比想象中要快。
  就在客户和随行助理一同看日文合同时,宋枝蒽收到了他的消息。
  叮的一声,像木鱼敲在心上。
  宋枝蒽低头看去。
  祁岸:【我到了,在一楼】
  宋枝蒽屏息凝神,趁双方暂时不需要她,用最快速度回了条:【抱歉,还没结束,再等等好吗,我很快】
  祁岸:【不急】
  祁岸:【一楼等你】
  见他这么说,宋枝蒽眉头慢慢舒展,悬着的心也默默放下。
  却又忽然想到何恺。
  说起来,之前两人也有过类似的状况,何恺车钥匙落在给她披的外套里,第二天才发现。
  偏偏他那时准备和朋友出去玩,急着用。
  当时的宋枝蒽正在上一节很重要的课,教授很严格,中途出去完全不可能,宋枝蒽只能让何恺稍等二十分钟。
  毕竟教学楼里有很多空着的自习室,他可以随便进去等。
  可就算这样,何恺也很生气。
  微信一条又一条地发,指责她看到钥匙在为什么不提前把钥匙给他,耽误事。
  宋枝蒽心里过意不去,在下课后的第一时间去楼下找何恺,然而何恺拿完钥匙就走,从头到尾都没给她好脸色。
  也许是习惯了他少爷脾气,那时的宋枝蒽并没觉得有多难以忍受,但有了这一刻的对比,她忽然就意识到,何恺好像从根本上,就没长大过。
  无论面对什么事,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指责和埋怨。
  而不是主动解决与包容理解。
  -
  经理人姐姐没有估错。
  这场谈判最终在半小时内解决,日本客户在百般权衡后签了单。
  尘埃落定,双方都轻松许多,起身握手表达合作愉快。
  宋枝蒽却没解除“战斗”状态,告诉祁岸她现在要去找他后,踩着高跟第一时间挤进观光电梯。
  祁岸依旧与半小时前一样平静:【来一楼就能看到我】
  客梯拥挤。
  宋枝蒽盯着屏幕上的信息有点困惑。
  这家酒店是出了名的客流量大,他难道知道自己会从哪个电梯口下来?
  疑惑间,电梯抵达一楼。
  宋枝蒽顺着人流出去,转而就发现,一楼一直播放的通俗钢琴曲,不知何时换成另外略微生僻的一首。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如淅淅沥沥雨水般的琴声,明显是现场弹奏。
  音乐在耳边回荡的不知第多少秒。
  宋枝蒽心潮倏然一阵热涌,终于想起这首曲子的名字。
  是她最喜欢的电影《不能说的秘密》里,女主路小雨的专属插曲,曲名就叫《路小雨》。
  名字虽平凡,音符却近乎惊艳的婉转动听,如涟漪层层递进,簌簌悠扬。
  宋枝蒽脚步放慢,像是忽然明了,又不太确定地朝音乐方向走去。
  此刻,富丽堂皇的大厅内,一些客人正围在钢琴曲旁安静欣赏眼前的钢琴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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