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和应雪一直是微博互关,她发什么,我都知道。”
言至于此。
很多细节根本不用一一点清。
何恺脸色恍惚,后知后觉地垮掉。
宋枝蒽不卑不亢,“你不是想知道他找我来拿什么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落在我这的是玉佛和身份证。”
“之所以落在我这,是因为昨天我陪蔡暄见网聊对象,祁岸是那个男生的舍友,送我们回来的时候,下了大雨,他把衣服借给我。”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祁岸从始至终清清白白,如果我做过哪怕一丝对不起你的事,我宋枝蒽天打雷劈。”
清冷的嗓音笃定又坚决,字里行间铿锵有力。
意识到她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何恺理亏张嘴,欲言又止,“枝蒽,我…我没有……”
然而宋枝蒽早已身心俱疲。
没心情和他耗下去。
她沉下一口气,丢下一句“我还有课,先走了”,便毫无留恋地转身朝校园走去。
-
宋枝蒽没有搪塞何恺。
她下午确实有一节改了时间的通识选修课。
也好在是选修,她犯不着听得多认真,就这么浑浑噩噩熬完整两节课,直到回到宿舍,才发觉自己发了烧。
蔡暄约完会回来,见她在床上病恹恹地躺着,问她怎么了。
宋枝蒽说没事,结果蔡暄手刚贴到她头上就被烫了回来。
“都烧成这样你说没事?”蔡暄满脸无语地找温度计,一量才知道烧到了四十度。
“不行,你得去医院,”蔡暄好半天都没找到退烧药,挠着额头,“再不济也得去医务室。”
说完想到什么,“对了,何恺呢?叫他来照顾你。”
宋枝蒽裹着被子转身,把头埋起来。
蔡暄见状,后知后觉地睁大眼,“别告诉我你俩又吵架了。”
宋枝蒽没吭声。
蔡暄过去扒拉她,“问你呢。”
好半天。
宋枝蒽瓮声瓮气地说,“下午又吵了一次。”
还“又”。
蔡暄简直不知从何吐槽,“我好心告诉他地址,他却过去跟你吵架?”
然而气归气。
当下最重要的是宋枝蒽生了病。
蔡暄让她跟自己去医务室,宋枝蒽不愿意,最后只能点外卖送退烧药过来。
蔡暄帮她送水递药,忍不住咕哝,“我看还不如跟他分手,隔三差五吵架,膈应谁呢。”
宋枝蒽喝下药,继续躺着。
好一会儿才出声,“我欠他很大一笔钱。”
话音染着感冒后浓重的鼻音,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
蔡暄窝在椅子里划着手机,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什么钱?你在说胡话吗宋枝蒽?”
药劲儿上来,宋枝蒽合上眼皮没再说话,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她状况好转,蔡暄才问她昨天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已是中午,刚下课的两人约在食堂一起吃饭。
蔡暄是个好奇心旺盛的性子,见她没回避,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能是情绪憋太久需要抒发,也可能是昨天烧了一夜,想通什么,宋枝蒽没再闭口不谈。
“当年我爸带人炒股亏了很大一笔钱,闹得及家人都倾家荡产,那些人追到我头上讨债,是何恺帮我摆平。”
说这话时,她语气很轻,轻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但其实,那是一段极为晦涩难安的记忆,她轻易不愿对别人提起。
话音落下。
蔡暄神色恍然,好像忽然明白什么。
比如,为什么她一年到头兼职,却舍不得为自己置办一样喜欢的东西,为什么别人可以过得轻松自在,她却永远像与时间赛跑。
因为别人的起点是地平线,她的起点是万丈深渊。
而这些,并不是家境优渥的蔡暄可以想象的。
她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宋枝蒽欠了何恺多少钱。
“之前还了十万,”宋枝蒽想了想,“我手头又攒了五万多,打算过段时间还给他,但就算这样,我也还差他十几万。”
“十几万??”
蔡暄下巴都要惊掉了。
虽说这个数目谈不上惊天,但对宋枝蒽这样的家境,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出来。
“所以你这三年来才这么纵容他,也不敢和他分手?”
“不是这个原因。”
宋枝蒽垂下眼,“他没要我还,是我自己硬要给。”
不止是还钱。
这三年,何恺送她但凡贵重一点的礼物,她都不会收。
“而且,”她顿了顿,“我确实喜欢过他。”
那时的何恺,陪她走过最艰难的岁月,把所有的耐心和关爱都给了她,甚至为了和她在一起,不惜放弃外地更好的学校,毅然决然来到这个城市,上一所十分普通的大学。
这样的攻势,即便原本只有感动,慢慢也会变成爱情。
宋枝蒽会为他心动,为他欢喜。
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而现在,对这段感情流失新鲜度的何恺,与始终不愿突破那道线的宋枝蒽,就像两条渐行渐远的轨道。
偏偏中间又横亘着金钱与恩情的枷锁。
以至于无论何恺多么过分,宋枝蒽总会下意识说服自己去包容宽慰——那是她即将跌入深渊时,向她伸来的唯一一双手,她不能随意松开。
可是。
在经历最近这一年后。
那些砝码仿佛一点点失去效力。
宋枝蒽只觉被这段感情拖得好累。
得知前因后果。
蔡暄一时也没了主意,“你这情况确实微妙,要是你主动提分手,搞不好他还会觉得你利用完他就丢。”
“……”
“而且十几万也不是说赚就赚。”
宋枝蒽没接话。
好一会儿才说,“不想了。”
“吃饭。”
-
连续吃了两天药,宋枝蒽很快就恢复从前的精神。
这两天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被兼职塞满,好像生活中的任何波澜都不能阻止她赚钱。
期间何恺在微信上刷了几次存在感,时而给她微信步数点赞,时而在朋友圈发知乎问题,诸如“男生什么时候才会对女生彻底失望”,“怎样才能维持好一段感情”一类。
和从前冷战期差不多的套路,只是用得太多,宋枝蒽早已没兴趣陪玩。
再后来,就是舍友林洋的生日。
之前她就说好,当天要请大家去吃市里美食排行前三的那家日料。
为此蔡暄私下拉了个群,和大家商量送林洋礼物的事。
苏黎曼觉得个人买,总归送不上什么好礼物,便提议三人凑钱给林洋买个大的。
就这么,三人最终凑了一千,给林洋买了套还算能打的外设。
省得花心思挑礼物,宋枝蒽乐得清闲,在图书馆写完大半篇翻译稿,等时间差不多,才坐公交前往约定地点。
只是没想到,她刚从公交下来,就看到街道对面那家高雅气派的日料店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灰黑色烤漆超跑。
本就吸睛的豪车,在这不算拥堵的路段尤为耀眼。
更别说超跑副驾驶上坐着一位面熟的辣妹。
那姑娘和上次一个画风,一头漂染后浅金色的长发,穿着马卡龙色紧身连体裙,拿着杯星巴克,在那儿对着手机嘟嘴自拍。
驾驶位却空着。
仿佛从自我麻痹般的真空中抽回神,宋枝蒽呼吸一轻。
然后就看到那道颀长孤拔的身影,浸在傍晚绯金天色中,慵懒靠在店门口,闲散抽着烟。
双颊随着吸气微微凹陷,勾勒出凌厉的下颌线,修长手指夹着一点明明灭灭的猩红,痞浪又性感。
与超跑辣妹相比,明显是道更惹眼的风景线。
可对宋枝蒽来说,这一刻没有养眼,只有意外。
没想过两人在校外还会相遇,她心神微晃,脚步也随之顿住。
然而就在这霎。
对方似乎感知到什么,缓缓撩起眼波。
白雾倾吐弥漫间,一双锋冷双眸漫不经心朝她的方向撇来。
作者有话说:
他眼神拉丝了……()
看那么多宝子误会,怪我没划重点,车上的女生就是罗贝贝,岸哥俱乐部的女经理人,俩人没有感情线,纯粹就是上下级,以及朋友
求收藏求评论嗷呜呜呜呜呜
第十二章
视线相触的前一秒。
宋枝蒽喉间微哽,不假思索地别开视线。
刚好身后有家水果超市,她顺水推舟地进去。
货架上摆着花花绿绿的水果,宋枝蒽随便选了几样,等送去收银台结账,才屏息凝神,朝街道对面不甚明显地望了眼。
也不懂自己怎么会这样。
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
却本能把自己当成一只蜗牛藏起来,仿佛这样就不必面对因那场吵架而引申出来的纷乱无章的情绪。
只是这次确实是她多虑。
那车并没有在店门口多停的意思,宋枝蒽望去时,祁岸已经拎着外卖松懒上了车。
旁边姑娘接过来,凑过去跟他说了什么,笑得跟朵花似的。
随后那张英挺精致的脸,在暮色下极淡地勾了下唇。
视线收回时。
兜里手机响了声。
是蔡暄找她:【宋枝蒽你好磨叽,到了没?】
【马上】
回复完,宋枝蒽结账前往餐厅。
不怪蔡暄催促,她确实是最后一个来的。
蔡暄没师问罪,而是在她落座后兴冲冲地问,“你在楼下和岸哥碰面没?”
这一问宋枝蒽才得知,早在她过来之前,蔡暄她们几个和祁岸就已经见过面。
怎么说都是吃过一次饭的交情,再加上陈志昂在中间,两人很自然地成了“熟人”。
祁岸得知今天是林洋生日,特意让老板替她们选了个最好的包间,又出钱点了个不便宜的寿喜锅套餐送她们。
宋枝蒽愣了愣,“他认识这家店的老板?”
“认识啊。”
蔡暄眨着眼,“不然怎么可能把车那么招摇停在大门口,还那么随便点‘外卖’。”
宋枝蒽一瞬默然。
顿了顿,“我和他没碰面。”
苏黎曼插话,“可惜了,要是碰到你,说不定都能让老板给个优惠。”
陪她点餐的林洋听到抬头,“枝蒽也跟祁岸认识?”
苏黎曼在菜单上画对钩,“你还真是打游戏打到疯魔,连枝蒽对象跟祁岸是好哥们都不知道。”
“啊,这样吗。”
林洋表情有点懵。
宋枝蒽轻轻抿唇。
苏黎曼还想说什么,蔡暄把话题岔过去,只是岔得并不远,从围绕祁岸,变成讨论和他一起来的那位辣妹。
蔡暄之前就见过一次,这次终于见到正脸,评头论足得好兴奋,“那身材是真的绝,前凸后翘S型,嘶哈嘶哈,可惜脸差了点儿意思,比不了咱枝蒽。”
“整体也算不错啦。”
苏黎曼中肯评价,“可能是因为配祁岸那级别的帅哥,才会觉得不够搭。”
说着又看向宋枝蒽,“还有,你拿枝蒽的脸和她比,这不欺负人吗。”
话说完,三人笑作一团。
宋枝蒽无奈地抖了下唇角,“就知道拿我开心。”
没多久,侍应生把菜品上齐,话题总算没再围绕祁岸。
只是女孩子聊天七零八碎的,难免有些嘈杂。
宋枝蒽话少,在旁默默听着,直到干洗店那边给她发来信息,说那件男款外套洗好了,明天可以去取。
也多亏老板提醒。
她这几天过得匆忙又浑噩,早就忘记手里还压着祁岸的一件昂贵外套没还。
思绪也因此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刚隔街相望的一幕。
不经意的窘迫再度兜上心头。
也不知那会儿作出那么大反应,到人家眼里会不会落成笑话。
宋枝蒽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
思忖两秒,她问蔡暄,可不可以让陈志昂帮忙转交祁岸的外套。
“他回老家了,今天刚回。”
蔡暄纳罕地说,“你想给岸哥送外套当面给他不就行?”
宋枝蒽一噎,嘴角牵了下,“嗯,也是。”
……
拖林洋的福。
这顿晚餐四人吃得很尽兴,连宋枝蒽都有些撑。
从餐厅出来,蔡暄又起头带她们去唱K,结果这一嗨差点嗨过头,刚回宿舍就熄了灯。
几人只能可怜巴巴地就着充电台灯洗漱。
等彻底忙完已经过了十一点。
宋枝蒽身心俱疲地躺在木板床上,望着印着几块光斑的漆黑天花板,脑中又开始琢磨送衣服的事。
到现在,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她不想见祁岸,还是因为何恺的猜忌,不敢碰面。
即便两人清白如水。
她似乎也无法承受瓜田李下的哪怕一丁点埋怨。
稍稍侧身,宋枝蒽拿起手机,想着实在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找他。
不想下铺的蔡暄忽然敲敲她的床头。
蔡暄后知后觉想起宋枝蒽吃饭时拜托她的那件事,帮她支招,“你要是实在没时间当面还外套,就送到他宿舍楼管那儿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