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窦——竹枳
时间:2022-10-15 13:23:58

  只是眼下弹奏的并不是酒店雇佣的专门乐手,而是一身黑T长裤,气场凌厉又桀骜的祁岸。
  男生略垂长眸,低出一截修白脖颈,瘦长骨感的五指在黑白键上跳跃,看似玩票,却能随着韵律由快变慢,敲出动人心扉又勃勃生机的力量。
  以至于这一刻的他,有种少见的,清俊不羁的拿人,或者说,简单的词语已经不能描述出他的出挑不凡。
  琴音像是清晨的露水,缓缓沁入心田。
  短短三分钟。
  让周遭都随之沉浸在当下的轻柔又浪漫的氛围中,不忍打扰。
  宋枝蒽站在五米开外,心神跌宕。
  脑中忽然就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个暑假,两人一起在小屋里看完这部电影,祁岸回过头看到她偷偷擦眼泪的画面,搭着只胳膊,侧头朝她谑笑,“要不要这么矫情,又不是真的。”
  就这一句。
  宋枝蒽闷了整个下午都没理他。
  再后来,祁岸也不知道抽哪辈子的疯,花了三天专门学会这首《路小雨》。
  又在接下来的校庆亲自表演。
  白衫少年,意气俊朗,和琴声一起俘获在场几乎所有女生的心。
  一曲结束,台下掌声雷鸣。
  浪荡不羁的男生勾着唇对着话筒,嗓音低磁,目光方向不明地说了句,“电影是假的。”
  “但总有人会给你真的。”
  ……
  回忆伴着曲子涌得太凶太急。
  宋枝蒽如在岸边搁浅的鲸鱼,一夕间被眼前画面冲击得有些无法动弹。
  直到这首曲子结束,一位衣着优雅,纤秾合度的白种女人走上前,风情万种朝祁岸说了什么。
  祁岸长眸半敛,洒性自如地说了句英文,随后,目光幽深又意味不明地朝五米开外的宋枝蒽看来。
  距离太远,宋枝蒽无法知晓两人的谈话内容,却能清晰看到白种女人瞬间失望的神情。
  心头闪过一丝敏感。
  宋枝蒽指尖陷入掌心软肉,眼睁睁看着人群散开,祁岸气定神闲,长腿信步闲庭,慢悠悠和她正面相迎。
  混着檀木尾调的荷尔蒙气息兜头而下,男生浓眉一扬,率先开口,“新皮肤?”
  “……”
  宋枝蒽愣了愣:“什么?”
  祁岸微抬下巴,朝她的穿搭示意。
  为了这场商务会面,宋枝蒽特意穿了深色的西装裙套装配高跟鞋,看起来像是生活在CBD的白领,清丽聪慧。
  被他近距离打量得有些不自在,宋枝蒽稍错开目光,莫名腼腆,“兼职需要。”
  祁岸调子慵懒,“挺合适。”
  话里也不知几分认真。
  宋枝蒽轻抿唇,从外套口袋里摸出被眼镜布包好的玉佛和身份证,递给他,“早上太匆忙,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来装……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祁岸接过来,垂眸瞥了眼,不甚在意地装进裤袋。
  深眸撩起,并不接茬地朝她望来,“忙完了?”
  想到他打电话说很急,宋枝蒽顺水推舟,“你有急事就先走吧,我这边……”
  “突然不急了。”
  祁岸抄着口袋,疏淡的眉眼操着几分正儿八经的善心。
  略一偏头,声线混着磁性的颗粒质感,“外面下了雨,一起回去。”
  宋枝蒽:“……”
  宋枝蒽朝外面望去,果然看到门童帮进来的客人收伞。
  雨势似乎不小,再加上她有些打脚的高跟鞋……含在嗓子眼里的拒绝忽然有些说不出来。
  更没料到在她斟酌的瞬间,祁岸早已替她做好打算——直接从她手中接过手提包,连个招呼也不打,姿态洒落朝外走。
  “……”
  宋枝蒽无语两秒。
  这人霸道又随心的做派怎么和从前一丁点儿都没变?
  深吸气,她无可奈何地跟上。
  好在上了车,祁岸没再“绑.架”她的包,宋枝蒽系好安全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包放在腿上。
  祁岸倒是豁然地系上安全带。
  等车开离酒店,她才出声,“把我送到前面公交站就行。”
  祁岸目视前方,没说话。
  宋枝蒽压住莫名而来的小脾气,然还未来得及开口,车就稳稳在公交站附近停下。
  “……”
  尴尬了一秒,“谢谢。”
  目光掠过男生冷白锋利的侧脸,宋枝蒽推门下车,用包挡在头顶,穿过人行道跑到公交站牌下。
  站牌有些简陋,用来遮风挡雨实属狼狈,但聊胜于无。
  再抬眼时,那辆黑色烤漆超跑已经消失在车流中,犹如一抹转瞬即逝的水痕。
  宋枝蒽抿起唇,心中些许莫名。
  偏偏等了好久公交也不来,她一个人站在那儿,独自享受风雨的洗礼,傻得要命。
  忽然就觉得何恺说得没错,她确实不知好歹,无论对谁都是。
  垂下眸,宋枝蒽拿出手机准备叫车回去。
  虽然多少有点舍不得花那三十块,但这雨越下雨大总不是办法。
  指尖在几个app上来回拨弄,宋枝蒽还没选好,一道熟悉的车影打着双闪,就这么招摇又平稳地在附近停下。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什么,她缓缓抬眸,视线不经意穿过薄凉的雨幕,朝车身方向定睛望去。
  只是还未能确定是不是那辆车,头顶就忽然被什么遮挡住,风雨瞬间变得微乎其微。
  一阵清爽沉冷的檀木香,混着荷尔蒙气息笼罩下来。
  “……”
  宋枝蒽心头一凛,扭过头。
  果然看到眼前距离自己不到一米,身形颀长冷冽,单手抄兜的祁岸。
  他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戴着乌银手环的修白长手撑一把浅黄色雨伞,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两人身高差有些大。
  宋枝蒽不得不仰头。
  望向他时,眼底闪过慌乱,“你不是走了?”
  “前面堵车,只能绕回来。”
  祁岸神色慵懒淡薄,拖着腔调,“然后就看到你在这淋雨。”
  话里若有似无的揶揄,明摆着故意戳穿她的窘境。
  宋枝蒽抓着帆布包的手紧了紧。
  祁岸把伞柄递到她面前,嗓音平冷,“拿着。”
  宋枝蒽眼睫轻颤,“那你呢。”
  “我有车。”
  “可是——”
  “不拿我走了。”
  平铺直叙的语气,已经开始不耐。
  事实证明,无论过去多久,宋枝蒽的潜意识都不敢挑战他的“权威”,须臾之后,只能抬手接过。
  偏偏祁岸在这一刻并没撒手。
  “……”
  白皙指尖握得泛白,宋枝蒽视线被迫落在对方浮浪不经的俊脸上。
  深邃眸底闪过短短一簇顽劣,正欲开口之际,身后倏然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诧异男嗓。
  “岸哥?你怎么在这?”
  讶然十足的语气,起伏成一道完美抛物线,猝不及防地打破这一隅天地的僵持气氛。
  宋枝蒽冷不丁收回神,几乎和祁岸同时朝身后人望去。
  此时此刻,冷战消失好多天的何恺,正撑伞站在不远处的雨幕中。
  看到两人同握住伞柄,撑一把伞的画面,男生眼底的不可置信如山洪一般涌泄崩塌。
  “……”
  宋枝蒽身形陡然僵硬。
  倒是在伞下躲雨的祁岸,眸光悠长地迎着何恺那难掩敌对的视线。
  朗眉星目坦荡不驯,就这么站在宋枝蒽身旁,没有一丝退却。
  然而直到很久以后,宋枝蒽才明白,那天何恺脸上近乎龟裂的神色,并不只是醋意与不爽,还有怕被拆穿的惊慌与惧怕。
  祁岸也并非一时兴起的挑衅。
  而是封存太久,又无处发泄的愠怒。
  作者有话说:
  修罗场
 
 
第十一章 
  雨水噼里啪啦敲击在伞面,汇集成下落的水流,如同天然屏障,将三人划分为两个空间。
  但显然,这次的宋枝蒽并不在何恺那个阵营。
  祁岸身量高大,肩宽腿长,屈尊般站在那把小伞下,并没有让出空间的余地。
  宋枝蒽虽然松开了握着伞柄的手,却也没有过去的意思。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过何恺会出现,也并不惊喜于他的出现。
  三人在雨中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对视着。
  直到何恺咽下心中不爽,维持着还算体面的假笑,走到二人跟前。
  他看向宋枝蒽,眼神明显在质问——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宋枝蒽没说话。
  是祁岸沉冷的嗓音如利刃般破开尴尬,“我有东西落在她那儿,过来取。”
  闲闲散散的神态,坦然自若,一秒就激化何恺胸口压着那把火。
  何恺皮笑肉不笑地“噢”了声,“什么东西落在她那儿。”
  说着又看向宋枝蒽,“你们什么时候走得那么近。”
  笑中带刺。
  眼里的质疑和揣测藏都懒得藏。
  似乎早就忘记,前几天把宋枝蒽抛下,去和应雪见面的人是他。
  宋枝蒽心口滞闷,像是隐忍什么,缓缓拢拳。
  祁岸却不是吞声饮气的性子,勾着一丝薄笑反唇相讥,“我跟她几年前就走得近,你不是都知道?”
  这话蕴着拆穿的力道。
  何恺一瞬屏息,顿时哑口无言。
  毕竟心中的那杆秤再歪,也无法抹去当初是祁岸把宋枝蒽介绍给他认识的事实。
  似有些不自在,他不情不愿地呵笑了声,“要这么说的话,那确实。”
  话刚说完,迟到好久66路公交就到了。
  宋枝蒽撇过头,望向那辆人挤人的公交,车门打开,稀疏的人流从后门下了车。
  前门也“呲”地一声打开。
  像是终于找到得意喘气的缝隙,她声音不大地开腔,“车来了。”
  说话间,宋枝蒽扭头看向祁岸,礼貌真诚,“谢谢你的雨伞,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也不管站在对面的何恺是什么表情,宋枝蒽从祁岸的伞下迈出,挎着包阔步上了公交。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旁边何恺面色骤沉。
  扭头又看了眼面色淡薄的祁岸,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一咬牙跺脚快步跟了上去。
  望着男生急匆匆的背影,祁岸嘴角扯起几分嘲意。
  眼波流转间,刚好看到站在车窗前握着扶手的宋枝蒽。
  车窗上雨滴零落,女生小巧秀气的脸被雾气遮挡得有些模糊。
  似是察觉到车窗外的目光,宋枝蒽不由自主地掀眸,朝依旧在雨中撑伞的祁岸望去。
  男生撑着那把黄色雨伞,单手抄袋,身高颀长气场桀骜,俊朗淡漠的脸上情绪不明,正眸光深远地望着她。
  视线透过水雾短暂交汇。
  直到公交再度启动,嘈杂的车内响起何恺有些憋屈的声嗓,“哎别挤了,别挤行吗?你踩到我脚了!”
  “……”
  被扯回神,宋枝蒽朝声源望去。
  只见本就不算高大的何恺,身影早已淹没在拥挤的乘客中看不清。
  静默两秒。
  宋枝蒽收回无波无澜的视线。
  目光不经意再度朝车窗外望去。
  然而此时街景流动,刚刚那道孤松伫立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之中。
  -
  新校区在三环开外。
  从酒店坐公交回去,几乎等同于穿过大半个城市。
  偏偏下雨交通堵塞,公交不及时,这辆回大学城的66路几乎一路拥挤。
  何恺被迫罚站一路,心情暴躁到极致,一下车就拉着宋枝蒽吵了起来。
  两人像是各自憋闷许久的积雨云,何恺几乎忘记自己来找她的目的,三言两语就把矛盾激化到最大。
  他先是不满宋枝蒽那天无故掐断电话,又指责她和祁岸背地里纠缠,最后又埋怨她上了公交,害得他新买的那辆车还停在那。
  说到激动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说呢,最近怎么动不动就和我闹矛盾,原来是和老情人好上了。”
  “知道校区合并能和他常见面很开心吧。”
  “还东西落你那儿,什么东西,你敢说吗?”
  几句声音不小,引得学校附近的路人都忍不住多驻足两眼。
  宋枝蒽看着无理取闹的何恺,心中虽然有气,但更多是一种透彻心扉的失望。
  忽然就觉得。
  这三年,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们之间,争吵过剩,猜忌过剩,唯独甜蜜贫瘠。
  至于信任,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
  宋枝蒽蓦地发出一声笑。
  被这声刺激,何恺蹙眉,“你笑什么。”
  宋枝蒽长相本就偏清冷,眼下面色凉薄,更有种少见的生人勿进。
  似乎也没有再容忍的必要,她开腔反击,“你说我和祁岸背地里纠缠,那你和应雪这几天又算什么。”
  “好朋友叙旧?”
  “还是再续前缘?”
  有些人就有这么大能耐。
  只需单单提到她的名字,就能让另一个人惊慌失色。
  “你怎么知道……”
  何恺气势减了几分,“祁岸告诉你的?”
  “他从不在背后讲人闲话,”宋枝蒽声嗓如玉石相撞,清脆又掷地有声,“是我在他朋友的电话中亲耳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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