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线触碰到她的肌肤会往回缩,还是大规模的后退,她正奇怪呢,余光就瞥见裴栖寒颤动的睫羽,他似乎是有要醒的征兆。
真是太好了,他要是能醒,她就可以邀功了!
许悠悠眼巴巴地在他身侧蹲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要苏醒的迹象已经完全消失,她叹了口气,用藤蔓枯枝简易地做了个垫子,旋即拖着裴栖寒缓步挪到湖边。
她抓着他,正四处张望找块风水宝地让他入湖的时候,裴栖寒的睫羽有刹那的颤动,眼眸稍稍地吃力地在往上抬。
而这细小的动作自是被许悠悠忽略了去,她觉得裴栖寒短时间不会苏醒。
她刚看好一块地,周边湖水清澈,底下没有石块亦或者尖锐物体,从这里把他推下去,安全无比。
许悠悠正奋力使他坠入湖中,忽地她的心一跳,垂眸看时顿时对上一双颇有敌意的眼眸。
裴栖寒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冷冽的看着她,这种神色她见过,是他在铜临山对她动手的那次。
许悠悠内心咯噔一声,猝不及防完全松手,裴栖寒身子半落着,他凌厉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也一同拽下。
完了,这下误会大了呀!
作者有话说:
悠悠:救命恩人没做成,这下倒要成为他的杀身仇人了。
第27章
湖水漫过头顶,她的口鼻中溢出几个气泡,裴栖寒动作太快,他将她拖下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来不及闭气。
许悠悠摆动手脚,努力向上游。可禁锢着她的臂膀并没有收回去。她剧烈挣扎着,丝毫用都没有。
她侧目,便见裴栖寒游刃有余的在水下,他不放手,这是铁了心想淹死她。
他刚刚是不是以为她想杀他?
若是再不能游上去呼吸,她可真的要被淹死在湖中,裴栖寒虽是强大,想想她也知道他致命弱点,或者说能让他放手的办法。
她剧烈挣扎的手忽然柔和下来,轻轻地搭在裴栖寒的手背上,温热的手指在他手背部的皮肤上摩挲着,颇有些温柔缱绻的缠绵感。
许悠悠感觉裴栖寒手上的力气忽然卸下好些,她心中喜极,目的达成一半。
她游着向裴栖寒那去,虽然他身上有些脏,但生命价更高,她也便忍了。
许悠悠一头猛地扎进他的怀里,抓着人肩上的衣料将自己同他拉得极近,她想着既然他想让她憋死,那她只好向这个罪魁祸首借点气续命。
这个要求怎么想也不过分。
许悠悠盯着他看了一下,便豁出去似的闭了眼睛,这会,两人鼻尖便只隔着一指的间距。
方才她瞧见裴栖寒的眼神,他那深黑的眸子盯着她看,醇郁地像是砚台中的一点浓墨,那股墨色中她没有看见嫌厌,她心中有些奇怪,按理说他早该松手将她推开才是。
裴栖寒抓着她的手已经失了七分力道,许悠悠歪着头,嘴唇往下探。
不让她呼吸,她只好向罪魁祸首借个气。
将触未触的那刻,身前猛然袭来一道力度将她推开,她借着这股力道奋力上游,终于在整个脸都被憋的红紫时,她终于冲出水面,呼吸到了第一口挽救生命的空气。
许悠悠快速上岸,然后捡着自己的那柄破烂玩意儿剑抱在怀里,她刚刚这么冒犯裴栖寒,他上岸后指不定得要将她扒皮抽筋泄愤。
染水的衣裙黏腻在身上,几缕湿发贴在她的鬓边,许悠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往前走了几步,惊魂未定。
离开裴栖寒,她一点修为也无,在这个妖兽众多的鬼地方危险重重,指不定下一瞬就要葬身妖兽的肚腹。
进退两难,她倒不如选择在裴栖寒身边苟着,至少人还讲点道理。她刚刚虽是作死地要去亲他,可不是没亲到么,这也不算是占便宜,许悠悠这样安慰着自己。
她坐在一块岩石上,没过多久裴栖寒便从湖中出现。他拖着湿漉漉的身体上岸,那黑衣上的污泥落下不少,那张脸一如既往地冷似冰霜,他全然不往她这边看。
这般境地裴栖寒虽然是落魄狼狈了些,可那身矜贵冷俊,倨傲清寒的气度依旧不改,致使许悠悠仍旧是觉得他像是白玉雕琢而成的尊像。
许悠悠同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心中很是忐忑,心如擂鼓。她的心好似要跳出嗓子眼一般,她一阵面热,后知后觉地生起一股羞涩。
她方才,差一点、险些、毫厘之间就要亲上他了!
许悠悠捂住自己的发热的脸,两腿并着缩拢,她一边斥责自己在这么重要的关头怎么保命才是第一要事,她一边又忍不住回忆在湖中的景象。
越想越是面红耳赤,许悠悠觉得自己可能中了毒。
裴栖寒也就长得好看了点英俊了些,其他的优点么……一概没有。她羞耻成这样,只好将其定义为她第一次想要亲男人,没什么经验。等以后有了经验,可就不会这般羞耻了。
裴栖寒上岸后盯着她的方向注视良久,许悠悠顶着他的目光只觉如坐针毡,没一会,裴栖寒便撤回了视线,看来是没打算理她。
以她对裴栖寒的了解,他定是又要二话不说地丢下她了。
这怎么能行!
他现在可是她的保护伞。
许悠悠深吸一口气,她鼓舞着自己,从石头上下来,向裴栖寒道个歉解释一下,她还能或者是有机会厚着脸皮跟着他。
“我刚刚真没想害你,你相信我好不好。”裴栖寒背靠着树,许悠悠蹲在他的身侧,言辞有些混乱。
她走回来,这人就当做是没看见一般,冷着一张脸不理她,她简直急得想抓狂,又羞又愤,话中将那故意的轻佻举动隐去,“你掉进那个洞里,还是我把你弄上来的呢,我那是想让你除除身上的味,才想着给你泡个澡的。”
在许悠悠连续不断在他耳边解释半天后,裴栖寒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她,哑声道:“你推我。”
“真不是我推你,我当时是想和你一块下去的。你那个时候神志不清陷入昏迷,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淹死吧?”许悠悠双指并拢,诚恳道:“我发誓,我真没想害你,是真的,比黄金还真。”
裴栖寒端量着许悠悠的眼眸,这目光破有些审视的意味,良久他收回目光,侧过脸。
想让裴栖寒同她说句话,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许悠悠咬唇,此刻不能放弃。
救他的时候这人一概不省人事,才好心动个手就被人给逮住把柄,这世上最倒霉的人非她莫属,她最后柔着嗓音,夹杂着些许祈求的意味,“你好生看看我,我怎么可能害你?”
她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好的人,虽然动机不太纯。
见裴栖寒还是无动于衷,许悠悠咬牙道:“我也不是故意想要去亲你的。你刚才还想把我淹死呢,我没有办法也只能出此下策。”
四周寂静无比。
许悠悠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没有真的亲到,你至于生这么大气么?”
许悠悠越说越怂,气势渐渐没了,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裴栖寒此时的神情。毕竟她才是食物链底端的那个小可怜。
“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许悠悠软声软气道:“你只要能让我跟着,我会离你远一些的。”
“嗯。”
“真的?”许悠悠还来不及欣喜,裴栖寒的下一句话便让她傻了眼。
“你,是谁?”他问。
作者有话说:
昔日高冷大冰山,今日失忆小可怜。
第28章
“啊?”许悠悠狐疑地看着他,指着自己问,“什么意思,你不认得我?”
裴栖寒垂下眼睫,他眉间微蹙,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被疼痛所感,他身上褪去睁眼时凌厉的气势,露出一角平和之态,他半倚靠在树底,一副惨淡面容身姿委实可怜,当然许悠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许悠悠看着他如今的模样,顿时觉得他失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要是还记得事,想必在湖中她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静默一会,裴栖寒依旧没出声,但他眼睛半睁着不像是睡着的模样,许悠悠便提着胆子轻柔着语调问他:“你方才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是敌人?”
是敌人,想把她淹死。
“你推我。”
“……”她又问:“那你觉得我会不会害你?”
裴栖寒盯着她看了会,不知如何作答。
“你真不记得你以前的事情了?”
她头一次切实地在裴栖寒的眼睛里看见了迷茫和惘然,像头迷路的羔羊。
良久裴栖寒皱眉闷哼一声,许悠悠看见他脖子的黑线又爬了上来,她将裴栖寒的衣袖拉上,指着他手臂上骇人的树状纹道:“这个东西,你还记得是什么吗?或者它是怎么来的?”
见裴栖寒摇头,许悠悠捏捏自己的下巴,看来他这是真的不记得。
“那我是谁,你还记得吗?”许悠悠问。
裴栖寒闭上眼眸,摇头。
嘶,这下,事情有些难办棘手,但如此一来……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岂不是“公报私仇”的好机会?
不过片刻,她心中便有了主意,一脸坏笑。
瞧他眼中混沌,不甚清明,记不得往事,且他身上有让他刺痛的东西,想必是思考也不连贯。
“这样啊……”见裴栖寒迷糊着不语,许悠悠强行忍住自己欣喜若狂的神情,裴栖寒现在失忆不记事,可算是让她逮到机会了。
她要让这个可恶的男人好看!!!
“小裴。”许悠悠扯着裴栖寒的衣服试探着喊了一声,“其实我是你许姐姐,我们很早相识。你刚刚掉进一个坑洞里是我把你救上来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忘了我的。”
许悠悠对上裴栖寒的眸仁笑眯眯地再次强调道:“小裴,我可是你许姐姐哦。”
那黑线爬上来之后,裴栖寒的额间便生起薄汗,搭在膝上的手背上青筋泛起,煞白的脸上好似蒙上了一层灰雾色,疼痛使他双眸混沌,视线落在许悠悠身上,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小裴,你不许丢下我。”许悠悠如此在他身前重复着,直到裴栖寒在她的引导下迷惘地、胡乱地、不知事一般地点了头,她这才肯罢休。
裴栖寒醒了没多久,之后他再次陷入昏迷,两人如今处于安全境地,许悠悠没打算贸然唤醒他。她围着这一片藤林转悠半天,顺手摘了几个果子。
回到那片湖地时,裴栖寒还不见醒,许悠悠看着他安静的睡容,自顾自地在旁边啃起果子来。她可不像裴栖寒,她一顿不吃饿得慌。
莫约是这青皮果子的香气太过馥郁,一旁的裴栖寒幽幽转醒,许悠悠敏锐地注意到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她侧过脸便见裴栖寒直勾勾地凝注着她。
许悠悠噎了一下,她心虚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不是吧,难不成他睡了一觉就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啦?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他不语。许悠悠咽下最后一口果肉,竖起两根手指头对他道:“这是几?”
“……”
显然像裴栖寒这样修为高天赋强头脑灵活的修士面对这种稍有点弱智的问题时,无论是高冷寡言型也好,亦或者阴郁桀骜型也罢,眼神里总会带点轻嗤。
但许悠悠刚刚认真看过裴栖寒的神色,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是在思考。
不仅失忆了,还变傻了点。好像知道她不是敌人之后,他便收敛了自己的凶狠劲。
傻子好啊,是傻子她就不会总担心他要对她下死手。
原先,许悠悠都要被他给吓死了。
是傻子,拿捏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面上岁月静好,肚子里却咕噜咕噜地泛着坏水。
“喏,给你,这个是可以吃的。”
裴栖寒接过,然后他将许悠悠洗好的果子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后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帕子对着青果使劲的擦,还是尽捡她碰过的地方擦拭,直到果皮锃光瓦亮地泛着光。
“一点都不脏好不好?”许悠悠一言难尽,这个裴栖寒就算失忆了极端洁癖的习惯还是在的。她不服气地指了指裴栖寒黑衣服上还未除尽的污垢,略带嫌弃道:“其实你身上才更脏,知道不?”
他顺着许悠悠的视线抬头下望,看过一眼后平声道:“不脏。”
“可是我给你的果子比你的衣服干净多了,你为什么要擦?”许悠悠不可置信道:“不是吧,难道你也不喜欢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耶,你太忘恩负义了,小裴!”
许悠悠将自己的两手摊开,摆到裴栖寒的眼下,气道:“你看,根本就不脏。”
他瞧了一眼,别过眼,不言语。
既然他已经记不得事了,那她就要好好的“□□□□”他,顺带教教他什么叫做尊重人,也好报那一剑之仇。
她伸手,掐住他的下颌,将人的脸强行扭过来,“你看着我。”
裴栖寒抬眸望着她,脸上神情不自在,似乎是想要将她的手给拿下来。
许悠悠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只是扭动着脸,她心中更加乐呵,不过瘾地将拇指在他脸颊上还按了按,就当做是报复,她好言好语地教导他,“你不能这么对我的,不能拒绝我的触碰,也不能不听我的话。”
裴栖寒扒开许悠悠的手,按着自己的额头低声勿自喃喃道:“不记得。”
前言不搭后语,混乱至极。
“不记得什么?”她问。
“我想不起来……”
许悠悠拉下他的手,那条黑线如今爬至他的耳下,许悠悠也懒得同他较真什么脏不脏的问题,皱眉问他:“是不是很疼?”
他闻声望过来,没有说话,但答案已显而易见。
“我可以碰一下么?”许悠悠挑开他颈侧的碎发,刚想试试触碰那条黑线还会不会有电流的酥麻感,冷不丁就被他推开。
这种时候防备心都这么重,还真是不好骗。
许悠悠作罢,谁知更让她血压飙升的情节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