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悠将其揭下,定睛一看,这绸带上赫然是一首情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红绸上没有署名,裴栖寒见她顿住步子,走过来,“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许悠悠赶紧将那红绸理好放开,没走几步从槐树顶上吹落的绸带被风推着卷着,不偏不倚地恰巧落在了她的头顶。
裴栖寒先她一步,将那绸带拿开,他略微扫了一眼,许悠悠侧身好奇道:“师兄,这上面写得什么?”
他难于启齿不想言说,许悠悠接过他递过来的红绸,耳根一红。
又是一首情诗啊!
还是讲暗恋的。
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沉默一会,“师兄要不我们把它重新挂上去吧,希望那人能得常所愿。”
“嗯。”
做好这些,裴栖寒陪着许悠悠在大通街上闲逛了一会,许悠悠闲钱多,见着一个漂亮玩意就买回来收入囊中,那些摊贩上的老板见到许悠悠就如同狼见到羊一眼,眼里闪着精明的光,疯狂向她推销自己的好东西,能入她眼的,她照单全收。
买卖时免不了要多交流几句,这里的商贩告诉她,五日后江邑会举办端午的龙舟赛,十日后是游神大典,十五日后便是鉴宝会,鉴宝会可是由江邑富商姜家承办的,极尽奢靡,这使得许悠悠听得心生向往。
两人再往前行,便是大通街中心的鉴宝阁,楼阁之上一只白玉雕成的飞鹤栩栩如生,这鉴宝阁一共十七层,雕梁画栋,镶金嵌玉。阁楼上,回廊间穿行着各地的修士、权贵、富商巨贾,藏珍室暂未开,他们只能登高观赏着楼阁亦或是凝目远眺。
珍宝名目成册,许悠悠在楼阁前随手拿了一份名册拿在手中翻看,随即她将裴栖寒拉到一处僻静地方,悄咪咪地问他:“师兄,我在这名册上怎么没有看见混元珠?”
裴栖寒也接过名册,翻看,果见上面没有混元珠的名字。
“许是不做展览。”
“这样啊。”不做展览的宝贝……如此一来想要得到它岂不是难上加难?
鉴宝阁上匆匆游览一回,他们到了大通街最南边的一处长街,这里脂粉花香气极重,彩绸飘扬,颇有一种若即若离,似是而非之感。
这里风格与北街中央的鉴宝阁截然不同,莺莺燕燕,咿咿呀呀的欢笑声传得开,在这街上走一步,脚底就得踩着不知是从哪位姑娘髻间垂落的艳花,琴弦琵琶声靡靡入耳,勾魂摄魄地令人晕头转向。
她好像走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街上男女随意的搂抱在一起,女子的衣衫薄如蝉翼,走两步路摇曳生姿,香肩半露眉骨天成。
许悠悠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似乎是走不动路了。她忙得从旁去寻找裴栖寒的人影,视线扫过周遭,他们好像走散了。
她忙捂住自己发热的脸,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根本就无法从那些妖艳的美女姐姐身上离开。
完了,许悠悠忙捂住眼睛,她觉得自己那赤|裸|裸惊艳的眼神肯定像个大色狼,这地方她不能来,得赶紧离开。
她四望寻找着出路,忽地抬头不经意间瞧见阁楼之上的一抹张扬绯红色,他被一群女子簇拥着,斜倚在回廊的贵妃榻上,慵懒华贵地留恋于美人的香怀,左拥右抱,煞是惹眼。
许悠悠隔得远,只是淡淡地瞥过一眼,从楼里出来揽客的老鸨,见她生得一副清丽明亮之姿,又踌躇在自己门前,眉眼如丝地过来同她搭话。
她忙摆手连忙推开,按着自己身上的示踪铃惆怅道:“师兄,你在哪里呀!”
示踪铃瞬间叮叮当当地作响,她面上一喜,回身就见到了不远处的一身白衣,她如同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笑意若花绽放,提起步子向他奔去。
只是跑没有多远,许悠悠忽然觉得自己脑袋上一疼,她捂头停步,裴栖寒转瞬就到了她的身侧,语中藏不住关切,“怎么了?”
许悠悠揉揉自己的后脑勺,疑惑道:“刚刚好像有人用什么东西砸我。”
正说着,地上一颗葡萄滚落在她的脚边,她将这个小东西捡起来,确信说:“就是这个东西。”
可是谁会在这里用这个葡萄来砸她呢?若不是别人的恶作剧,那就是遇见了熟人,但这里是江邑,她认识的人寥寥无几。
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一抹绯红,那个人他……好熟悉的感觉。
许悠悠扭头看向阁楼之上,红衣男子不知何时从众位美人的怀中出来,他倚着栏杆,一旁的美人为他呈上精益剔透,珠圆玉润的葡萄,他懒洋洋地捻下一颗尝鲜,修长的指节搭在身后的红木上。
他向后仰,眼下的红痣落在金灿灿的阳光中,愈发妖邪。他双眸缓缓挪向右侧,与刚才被他欺负过得少女视线相接,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挑衅地冲她歪了歪头。
“原来是你!”许悠悠腮帮子气得鼓囊囊地,她就是这人怎么这样眼熟,原来是容恕这个恶霸。
原文中关于容恕的主要内容都在七八年后,关于他从前游历天下寻找起死回生术法的过往文中总是寥寥几笔带过。
裴栖寒看向许悠悠,“你们认识?”
“师兄,他就是元诏城的嵬。”
许悠悠走近,容恕嘴边扬起一股邪魅的笑,把玩着手中的葡萄,“几月不见,你倒是和你那见死不救的师兄关系越发好了,嗯?”
“我的小先知。”
最后那一句话,他咬字极重。
许悠悠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对着容恕叉腰不满道:“喂,能不能好好说话,谁是你的小先知了?我可还记得你把我从那么高的天上摔下来呢?我告诉你,我这人可记仇了,你给我等着!”
“你不是没摔死吗?”容恕转身,直面她。
“……”许悠悠无语凝噎,不想与容恕争论,他这个人嘴皮子快,心思又重,一旦被缠上极难摆脱,若是他将你视作敌人,那便是至死方休的结局。
他们现在非敌非友,尽管当时看书时许悠悠很喜欢容恕这个人物,但真的接触他后,她只想避而远之,可不能被他盯上。
她仰着头对容恕道:“喂,你上次拿走了我的名牌,这次该还给我了吧?”
容恕笑了笑,从腰间将木牌取下,丢给许悠悠。他这一扔,看似无意,木牌上却暗附着灵力,强劲锐利的风直扫过她的面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闭起眼睛。
一只手稳稳地挡在许悠悠的面前,察觉到无事发生,她缓慢睁眼,裴栖寒收手将木牌递给她,这许悠悠三个字还是他亲手篆刻的。
许悠悠垂首将木牌别在腰上,暗自窃喜,忽然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在软绵绵云朵上,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
她师兄刚刚真的好帅呀,他说会一直保护她……
许悠悠咬唇极力忍住自己躁动不安的小心思,再抬首时她脸上已经严肃不少,对着容恕愤然道:“你无耻,居然偷袭我,有本事下来说话!”
身后是裴栖寒,由是她的气焰更加嚣张,趁机扯住裴栖寒的衣袖,明里暗里炫耀这是自己的靠山,是她的底气。
“我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怕你。”
裴栖寒就这样任她抓住,清绝冷傲的脸足以让常人退避三舍,容恕飞身而下,轻盈地落在许悠悠对侧,飞扬跋扈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一笑,三分邪魅妖气七分虚情假意,“小先知,咱们真是有缘。”
“谁想和你有缘了,”许悠悠清清嗓子问他,“你来这干嘛?”
容恕盯着她用极其玩笑的语气说着十分珍重的句子,,“我,当然是来这里找混元珠了。”
“混元珠?”许悠悠一愣,容恕也来凑热闹的话,那他们可是就多了一个劲敌。
“怎么,小先知,你也是要找混元珠么?”容恕眸色一暗问,笑意不达眼底。
许悠悠矢口否认,“不,我不找混元珠。”
容恕悠扬一叹,“你可真不会撒谎。”
他转眼看向裴栖寒,似乎对这个冷面的白衣青年很是感兴趣,“在下容恕,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裴栖寒并不想理他,许悠悠只好介绍道:“这是我师兄,裴栖寒。”
“裴栖寒,是个好名字。”容恕称赞着,轻言曼语向他传达交锋之意,“鉴宝会上,很荣幸能和你成为对手。”
他眼里的势在必得根本藏不住,或者说从未想隐藏同他交手的意思。
许悠悠忽然想起在元诏城的时候,容恕就喜欢嚷嚷着要和裴栖寒打一架,这回还真让他给逮着机会了。
他们两个,注定会有一场战。
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暴动。
许悠悠便听见有人高声急喊:“快点,人!容恕在这里,快抓住他!”
容恕的反应也是极快,听见有人要逮捕他,立马转身,一溜烟人不见踪迹。
怎么有人要抓他?不过容恕这个性子,得罪谁也不稀奇。他们没跑,便被来抓捕容恕的人被围住问话。
来人是一男一女,见到他们,女子有礼地出示一个腰牌,对着他们二人道:“这个姑娘打搅片刻,我们是缥缈宗的修士,我是杜念,旁边这位是我师兄杜听。”
“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我叫许悠悠,这位是我师兄裴栖寒。”
杜念道:“许姑娘,方才我看见你和那位红衣男子在攀谈,不知你们是何关系?”
许悠悠立马撇清关系,“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以前见过一面罢了。”
“见过一面?我可否问一下是在哪里见过一面?”杜念问。
见许悠悠有些犹豫之色,杜念继续对她道:“那位红衣男子我们怀疑他和近半年来一直发生的少女失踪案有关,恰好你也是一位姑娘,我们来也只是想提醒你,这个人很危险更不是什么好人,切莫同他走得太近。这人心术不正,更是身负妖邪之术,被他魅惑的女子数不胜数,既然你们不相熟,那希望姑娘多多远离他才是。”
少女失踪案?还和容恕有关?
许悠悠仔细地回忆着原书的内容,可她想不起来,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容恕还干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你们是不是误会他了?”许悠悠迟疑道,“我看他也不像是这样的人。”
听她如此言说,杜念瞧她的眼神有了改变,“姑娘,切莫被男人的皮相所迷惑,那名红衣男子远比他看着要危险得多。”
许悠悠尴尬笑笑,对杜念道出实情,“我和他只是在元诏城见过一面。”
杜念眉间一紧,脸上又添三分肃穆,她惊讶,“元诏城,你居然还去过元诏城?”
“只是路过,元诏城怎么了吗?”被她的反应吓到,一头雾水。
许悠悠记得那时候元诏城内的人都特别的奇怪,她如实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杜念,杜念便回答了她的疑问:
“这少女失踪案的源头便起于元诏城,我师妹杜娇在元诏城落脚后也失了踪迹,我听闻前段时间容恕在元诏城内装神弄鬼,他如今来了江邑,你们可好好防范。”
“这样啊。”
元诏城,少女失踪案……这些事情真的会和容恕有关么?可是,她始终是觉得容恕不是这样的人,书里容恕找寻起死回生之术虽有已成执念,众人骂他离经叛道,可这样遭天谴的事情他定然是做不出来的。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杜念:“我们一路从元诏城追来江邑,现下我们已联合这里的府衙全方面通缉容恕,你若得知容恕的行踪,务必第一时间前往府衙告知,也算是为这江邑千千万万的女子消除隐患。”
“哦。”许悠悠应下。
容恕虽然是狠了一些,但他到底也没有到达丧心病狂的程度,她得找个机会问问容恕,杜念一面之词终究还是不可信的。
杜念和杜听都是缥缈宗的人,而容恕和缥缈宗过往的恩怨她是知道的。
见许悠悠想事情想的出神,裴栖寒问道:“你和他很熟?”
这个他指得是谁不言而喻。
许悠悠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她开口解释道:“不熟,但是我总和他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她在书中翻阅了他的一生,再见面的时候自然像是久别的故人。
不过,肯定是她单方面觉得容恕是故人就是了。
裴栖寒愣怔一下后,沉默转身,径直往前,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许悠悠追上他的脚步,提醒道:“师兄,容恕这个人修为很高的,而且特别狡猾,他如今也在找混元珠,你到时候对上他要小心一点。”
若是她猜的没错,容恕找混元珠肯定是为了救她的师姐,为了救她师姐他什么都做到出来,这混元珠自然是不会轻易地放弃,想来容恕将会是他们的劲敌。
即使她知道最后容恕能救醒杜怀薇靠得不是混元珠,但是现在劝他必然是听不进去她的话。
“你很了解他?”裴栖寒这么冷不防丁地问了一句。
许悠悠作为一个穿书者,自傲不已,“那当然,我不了解他谁还了解他。”
许悠悠忽然感觉自己周神的温度骤将,裴栖寒出尘的脸上愈发清寒。
他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难道是她说错话了?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呢?
好复杂的心思,好难猜。
许悠悠望向裴栖寒时,余光瞥见了混在人群堆里的贺生。
她的注意力被他吸走,他踮起脚尖扬手高喊道:“贺生,这里!”
这人来到江邑就难以寻觅踪迹,她还想找他取取经来着。
两人凑在一起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也不知道这贺生是看见了吓人的鬼东西,蹭得一下就没了人影。
今天这些都怎么了,一个个的这么奇怪。
人潮汹涌,将她与裴栖寒冲隔开,刚刚她找贺生的时候把他师兄落在了原地。
又有躁动,许悠悠被人冲挤着频频往后退,抬脚不知道是踩中谁的白靴,她抬起头来诚恳道一句抱歉。
那人的白靴上赫然印着一道脏脚印,男子生得端正,瞧着一身正气,一看就是大宗门内入世行侠仗义的少侠,他朝她微笑示意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