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
许悠悠手脚都被绑着,她挪动身子向铁笼边缘去,一下一下地将头往笼子上撞,咣当作响。
“姑娘,你怎得就要轻生?”紫衣女子微诧,方才还好好地说着要带她们出去的姑娘,现轻生寻死,这未免太让人心寒。
“放心,这不是轻生,你们过会就知道了。”狠狠撞了几下,许悠悠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额头上疼得要命,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肿起一个大包。
可是,许小悠没出来,她还不能结束,接连几下,她撞铁笼的力道越发大,两眼冒着金星,人影一瞧成三。
身体里的光团迟迟都没有要出现的迹象,可能是撞得太轻了。
最后一下,她铆足劲咬牙带着一个自戕的决心,铁笼被她撞出一个凹痕,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额角流下。
绿衣女子惊叹,“姑娘你流血了!”
许悠悠头晕眼花,缓了一会才回神,对周围几人扬起一个虚弱的笑。
怪只怪这镇灵玉功效太强,害得她受了好些苦。
一股剥离她身的晕眩感传来,她松口气,“我们有出去的希望了。”
一个光团从她身体里冒出来,幻成许小悠,她周围的女子都往后缩了些,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姑娘,你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许悠悠思考一瞬,回答道:“我也不大确定,不过我觉得我自己是个人。你们不要害怕她,许小悠很可爱的,她可以帮我们找路,也可以帮我们出去传递信息,等找到我的朋友们,我们就能出去了。”
她摸着许小悠的头,小娃娃灵活地点着头,快手快脚地从铁笼的缝隙中给钻出去,飞奔如梭,却在出山洞时停了住脚步。
“怎么了?”
“这里有结界?”
“什么叫结界?”
许悠悠:“就是我们出不去,外面也只有特地的人才能够进来。”
说起这个结界,她觉得这个结界传递给她的感觉特别熟悉。
每一种结界都会根据不同的功法和主人而带有不同的气息,这结界的手法……和铜临山的结界很是接近。
许悠悠摇了摇头,很快否定自己这个想法,铜临山的弟子她都见过,可是这个黑袍男子她却不曾见过。估计是她的错觉,她见识过的东西着实少得可怜。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看见了生的希望,可是现在她却告诉她们这个办法又不行,一股挫败感扑面而来。
“没关系,没关系。”许悠悠赶忙安抚她们的躁动的心灵,“计划A不行,我们就来计划B嘛!”
“许小悠回来。”许悠悠召回许小悠,“给我把绳子解开。”
因为这结界人过不去,但是她的纸鹤可以飞过去,她可以将纸鹤传给裴栖寒,容恕,方穆甚至是容见俞,所有的,她能想到的,可以来救命的人。
许小悠给许悠悠解完绳子,许悠悠刚松口气,从荷包内取出纸鹤,不等她叠起来,黑袍男子便从外面走进来。
许悠悠连忙将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绳子弄好,然后将手背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许小悠。
黑袍男子进来,看见了安安静静地十几人,很是满意,“还算是听话。”
忽然他注意道许悠悠身上的绳索不对劲,于是打开笼子将距离最近的许悠悠给单独拎了出来。
“喂手轻些啊,被你捏红了。”
“呵,你倒是诡计多端。”黑袍男子看着许悠悠身后的一个小傀儡,皱了眉头,“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傀儡师。”
他抬手,掌心聚起灵力,一击攻向许小悠。
许悠悠在心里直呼肉痛,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娃娃变成一个死气的木头,那可是她的宝贝。
黑袍男子反手取下许悠悠身旁的荷包,“当初将你的示踪铃给扔了,倒是忘了这个。”
随后他将许悠悠五花大绑,单独关在一个笼子里面,与其他人隔开。
“好好找在这呆着,别在耍什么小心眼。”黑袍男子威胁道。
许悠悠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黑袍男子没有立刻离去,也没有带女子回来,许悠悠想起方穆说的话,他说这种事情总是在月圆之夜之后就会结束。
“你会带我们去哪里?”许悠悠问。
黑袍男子瞥她一眼,没有答话,许悠悠就知道这人不是一个好相处的。
“我们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死呢,这样等我到了阴曹地府也能做一个明白鬼。”许悠悠喋喋不休道。
“闭嘴,你少说些话。”黑袍男子语气不善。
“可是我闲不住怎么办?”许悠悠哭唧唧说:“就算你不告诉我别的事情,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你不怕我?”黑袍男子道。
“当然怕啊!”她装作瑟缩的模样,“你可凶了。”
“只不过,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我都要死了,怕有什么用啊!”
“你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样,”黑袍男子说,“师南渡,我的名字。”
“我叫许悠悠。”
她说:“我这么年轻,遇见你算我运气不好倒了八辈子血霉,这我也认。真要死了,我还有一个遗憾,实现不了,我做鬼也难以安心。”
“说来听听。”师南渡抬眼。
许悠悠挣扎着,结果这绳子越绑越紧,师南渡对许悠悠的小把戏不屑一顾,“别乱动,不然你会被这绳索给活活勒死。”
“不动了。”她听话,坐正。
“那咱们接着来说说我的遗憾吧,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还来不及表明心迹就要死了,也许下辈子我再也遇不到他,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
八卦是人的天性,铁笼中的女子们听见许悠悠的烦心事,瞬间来了兴趣,“什么心上人,可以说来给我们听听吗?”
“好呀好呀。”许悠悠清清自己的嗓子,然后像讲故事一样地娓娓道来,“我喜欢的人,他是我师兄。我跟他,这么说呢,一直都是我再追着他跑,好不容易他对我好点,温柔了些,我能够看见胜利的曙光了,也许让他喜欢上我只差临门一脚,就在这紧要关头,命苦被抓,你们说这可不可惜?”
“那师兄喜欢你啰?”有人问。
“没有没有,他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已经不讨厌我了。”许悠悠笑呵呵说,“不讨厌不就是喜欢吗?只要我要活着,我师兄迟早有一天会爱上我的,你们信不信?”
“那你师兄长什么样,好看吗?”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什么眼光,我师兄可好看了,他简直是跟天上的谪仙一样……”
一群小姑娘就这样七嘴八舌地闲聊起来,似乎是完全没有将师南渡这个罪魁祸首放在眼里,叽叽喳喳地像是麻雀在耳边吵嚷着一样,众多女子你一言无一语,使得师南渡烦不甚烦。
“够了,都给我闭嘴。”他喝斥道。
“可是我还没说完。”许悠悠浓密的眼睫忽闪,对他的打岔感到有一点点不满。
师南渡凌厉地眼神看过来,“尤其是你。”
“可是我闲不住。”许悠悠自省一刻,然后觉得自己没错,“既然你不想听我的故事,那你来说说你的故事怎么样?比如你是怎么从事这个拐卖行业的呀,你的家人呢,还有你的亲戚朋友,他们支持你做这些事情么,做这样丧尽天良的坏事,你晚上能睡得着觉?”
“最后,你到底要这么处置我们呀?是杀了还是拿去卖了,呜呜呜……”
“如果你要杀了我,请务必下手狠一点,我怕疼,最好能一刀就了结我的性命……你们这里有安乐死这个选项吗……”
许悠悠说着,就见着师南渡转身,像是受不得她的吵闹,许悠悠趁着这个机会将手中的纸鹤放飞,果然就见这个师南渡翻箱倒柜的寻找布条,许悠悠看着他走近的时候,咽口水不可置信道:“师南渡,你该不会要把这个脏东西塞在我嘴里吧?”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犄角旮旯里放出来的陈年破布,那味想想都让人难受。
“我保证我再也不说话了。”许悠悠将嘴抿起,可是师南渡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捏着她的下颌,强制撬开她的嘴,塞进布条。
“你若再花言巧语,我第一个杀了你。”总算,他的耳边清净了。
许悠悠见师衤糀南渡在地上画出一个阵法,以树枝作笔在地上写字,字迹随着一道金光没入这个阵法之后就消失不见。
她瞪着眼睛看,地上的字是:[人已抓齐,速至]
果然还有同伙。
也是,许悠悠记得方穆和他说过,他们在元诏城追捕他们的时候,杀了一个,重伤了一个,显然师南渡是逃掉的那个。
许悠悠只能寄希望于那只飞出去的纸鹤,希望它能够顺利地飞到裴栖寒的手上。
*
裴栖寒与容恕回到客栈,罗颂正往外走。
裴栖寒拦住他,少见地对他问起话,“可曾看见悠悠?”
罗颂怔着,“她说要和你一起回宗门,她人呢?”
“她不见了。”裴栖寒沉着脸。
江邑城被他翻了天的找,一无所获。
起初他还担心这会不会是许悠悠不愿和他回去而弄出来的把戏,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紧接着,方穆一行人也从外面赶回,“没有找到。”
司徒雁猜测:“会不会,悠悠是被那些人给抓走了?”
罗颂的瞳孔陡然皱缩,但他掩饰得很好,一刹那便恢复平静,瞧着与常人无异。
“可是悠悠明明说过,她不是阴时阴刻生人,怎么还会被抓走?”司徒雁疑惑道。
正当大家都毫无头绪的时候,一只携着微薄灵力的纸鹤飞过来,停歇在裴栖寒的指尖。
“是她。”
“谁?”众人困惑。
“带我去找她。”裴栖寒道。
小纸鹤轻啄裴栖的指尖,算是点头,奈何它灵力不足,飞过一段距离后纸鹤便展开成一张平铺的纸张。
方穆说:“那人做事向来是隐秘非常,我们一直没有办法找到他的老巢所在。”
裴栖寒眸色越发的冷,语气也越发坚决,“我会找到她。”
“能从这个纸鹤里看出些什么吗?”容恕问道。
裴栖寒摇摇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许悠悠不是在躲着他,那也就意味着,她确实是被抓了,他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轻松,没有躲着他就好。
不然……
“所以,你有办法找到她?”容恕看裴栖寒的神情,问。
裴栖寒道,“只是有点危险。”
“你要做什么?”容恕道。
“移形追踪阵。”
追踪阵不仅邵云程会,他也会。
容恕有些惊讶,一旁的司徒雁下巴都要惊呆了,“什么,移形换影阵?裴少侠,这个阵法可是书上的禁阵,操作不当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我自有分寸。”裴栖寒的话不容拒绝。
他此前在为许悠悠重新淬炼剑的时候,在里面注入了一点自己的神识,紧急时刻,他可以凭借着这缕神识找到许悠悠。
所谓紧急时刻,若许悠悠真的扔了他的示踪铃,他遍寻不到人,只好强制将人带回铜临,即便她途中哭骂打闹,他也不会心软。
只是这办法只能用一次,许悠悠那么一个爱凑热闹乱跑乱逛的女子,一次生出不想回铜临之心,接着便会有千次百次。
由这抹神识形成的移形追踪阵能分毫不差的找到她的所在,比之邵云程的那个阵法不知道要精妙多少,随之而来,危险也在加倍。
且追踪阵动静之大,很可能会惊动道绑着许悠悠的人,他需要立马做出警戒,在神伤身至的同时,需要抢占先机,率先出手。
对方修为未知……裴栖寒已无心再思考这些,许悠悠不在他身边,他只想见她。
追踪阵很快起好,众人看着这个精湛绝伦的阵法不禁心生感慨,裴栖寒不仅修为拔高出众,学识丰富,连在法阵上的造诣都登峰造极。
*
许悠悠那边,她被师南渡堵住嘴,心中忐忑非常,她看得出来,师南渡有意向要带着她们离去了。
他简单收拾好一点行装后,一个一个用黑布蒙住那些女孩的眼睛,给她们口中同样塞住布条不许人言语。
她惴恐着,又觉得期许,出去能够逃跑的机会总比在这个密闭的山洞内多。
许悠悠的荷包内有东西在跳动,她好奇地看着,自己明明也没在这个里面装什么活物。
师南渡收拾好其他女子,转过头来看许悠悠的时候,目光陡然一凝,盯着她的荷包比起许悠悠更加警戒,他一把将人提起来,眼神狠厉,道:“你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许悠悠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师南渡拿把匕首抵在许悠悠的颈间,威胁说:“不说,我就杀了你。”
许悠悠呜咽着,师南渡将她口中的布条取出来,她喘一口气道:“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再者你自己不会去看吗?。”
转眼间,她的荷包已从腰间给飞了出去,停至半空中,旋即以这个小荷包为中心生起一个法阵,丝丝寒气从她的荷包内涌出。
许悠悠撒泼转移师南渡的注意力道:“这里该不会藏着些什么脏东西吧!呜呜呜我可是在身上背了好几个月,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吓死我了。”
师南渡见她不像是说谎,一把松开她,将人摔在地上,肚子前去查看她的荷包。
他甫一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滔天的冷气,他手微微触碰到荷包壁,手上便凝了一层霜寒。
这股气息,是她师兄!
荷包的禁制被冲破,她那把破烂玩意上附着着凌厉的杀意漂在半空中,溢出的剑意在山洞内显现出一只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