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多了......”等半瓶淡盐水下肚,阿准已恢复了不少,他一坐直就忙将衣服穿好,耳朵尖尖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燥热红通通的。
沈小茶愣了下,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清了清嗓子“你中暑了,来,把这个药也吃了。”说着就将一瓶藿香正气液塞到他手里。
阿俊在旁边有些发呆,有恐惧也有好奇,刚沈小茶操作淘宝时他看得一清二楚,这儿再看她就忍不住有些发怵。
沈小茶瞟阿俊一眼,这会儿她浑身近乎虚脱,不想多说一个字。
“我......我做了饭。”阿俊强装镇定地看沈小茶一眼。
三个人在地头的阴凉里草草吃完饭,沈小茶让阿准跟阿俊一起回家,她想趁热打铁,将所剩不多的稻谷都扶完。
“回去吧。”阿准强硬地拽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扯地将她往山下拽去,阿俊见状加快步伐,率先往家去。
“我会负责的!”阿准瞟了一眼已走远的阿俊,极轻但极坚定地道。
沈小茶闻言顿住脚步,揉揉眉心,“别想太多。”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七章
热风拂过沈小茶面颊, 她觉得燥热而烦闷,忍不住踢了一脚地上的枯草,阿准走得极慢, 沈小茶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淡淡开口“在我们那里,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真不必多想。”
阿准闻言回头认真看她一眼,似乎想要分辨她话里的真假,但她低着头什么也看不清,是了, 她一定是害羞了,他在心里更加坚定了不能辜负她的想法。
到家时,看见鸡跟鹅,沈小茶跺了下脚“啊呀!忘了把拔下来的包谷杆跟稻谷杆拿回来。”
阿准浑身无力,他看了阿俊一眼“阿俊, 你帮你姐去背下东西。”站在远处的阿俊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抬眼飞快看沈小茶一眼,磨磨蹭蹭有些惧怕的模样。
沈小茶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摆摆手, “不用, 我多跑两趟就行啦。”说完挎上一个篮子,头也不回地上山去了,其实她很理解那孩子的想法,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凭空变出东西的淘宝......换做是她, 肯定也很惊惧。
“对了,多喝水, 躺在阴凉地方好好歇息别瞎忙。”走到半路, 她回头认真叮嘱阿准。
看着沈小茶离开的背影, 阿俊纠结而迷茫,她究竟是谁?阿姐去了哪里?那些变戏法一样出现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是个妖怪?
想到这里,他压下心中恐惧,假装洗脸离阿准远远的,阿准哥哥还是原来的阿准哥哥吗?他们,会不会......他越想越怕。
阿准虚弱地躺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扇扇子,一边看着生机勃勃的小院,瓜果蔬菜们一扫前几日的萎/靡不振,这会儿都生机盎然,真好啊,等忙完这两日他就开始继续盖房子。
阿俊往阿准跟前走了几步“阿准哥哥,你来这里多久了?”
阿准看阿俊一眼 ,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三四个月了吧?那些种子还是我才来这儿时跟小茶一起种下的,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阿俊见他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张张嘴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眉看着集装箱、发电装置,心下惊疑不定。
“哎呀,痒死了,快,你们把这上面的包谷棒子跟稻谷穗子掰下来,秆子就喂兔子、鸡鹅羊跟小刺猬。”沈小茶将一大捆包谷杆子仍在地上,捶捶酸疼的肩膀,胳膊跟脖子被包谷叶子剌出来的口子,又疼又痒。
阿准找了一个大竹篓开始掰苞谷棒子,抬头见平日里机灵又勤快的阿俊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发呆,心下已猜到了几分,“阿俊,来帮忙!”
现在的包谷棒子还很嫩,但也有一些长得太快已经可以抠下包谷粒了,两个人默默无闻地拾掇着,随手将碧绿色的包谷壳子跟胡须被胡乱堆在一起。
阿准欲言又止看了对面的孩子很多次,却不知如何开口劝慰他,沈小茶推篱笆门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静寂。
“累死了,终于背完了,我看没扶的稻谷也不多了,今天晚上咱们吃点好的。”她将肩膀上的稻谷杆跟手上的篮子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去冰箱倒了一杯金银花水,仰起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加入了掰包谷的队伍。
阿俊浑身僵硬,见她过来很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一大截,沈小茶勾勾唇,却什么也没说,等晚上吧,她这会儿又累浑身黏糊糊的,实在没心思跟他解释那些东西。
等拾掇完包谷跟稻谷,太阳已快落山了,沈小茶被自己的汗味儿熏得受不了,她将老一些的包谷棒子择出来“把这些包谷粒抠下来,咱晚上就吃这个了。”说完打了水,回屋拉上窗帘默默擦洗,浑身粘腻让人忍无可忍。
等他们抠完包谷,洗完澡洗完衣服一身清爽的沈小茶就开始张罗晚饭,她撇了魂不守舍的阿俊一眼,回屋买了个家用石磨,然后叫阿准将石磨搬出去——虽然有些操之过急,但今晚就摊牌算了,买东西、卖东西难道要一直避着他吗?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他见得还少吗?
洗好石磨,阿俊跟阿准轮流磨包谷浆,沈小茶则忙着准备其他的东西。
翻了翻冰箱,已经没肉了,她看了看那些半大的鸡跟鹅叹口气,你们什么时候才开始下蛋啊?再不下蛋干脆快到碗里来,半大的鸡跟鹅红烧最是可口,小动物们浑然不觉自己生命岌岌可危,正不亦乐乎地啄食着包谷杆子。
她瞅了瞅正专心致志推磨的两人,打开淘宝买了两斤大棒骨、一斤干黄豆,趁解冻骨头、浸泡黄豆的空隙,去院里的“菜地”走了一遭。
得益于阿准干旱期间日日不停的浇水,南瓜、苦瓜、西瓜、葡萄等蔬菜瓜果都长得很旺盛,架子被瓜压得直往下坠,看着满眼的瓜果蔬菜,沈小茶心情大好,连日劳作的疲惫、阿俊的猜疑,瞬间烟消云散。
她摘了四根稍老一些的苦瓜走到灶台旁,洗净对半剖开,里面的籽还未变红,不然就可以吃籽外面裹着的那层红色软皮,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将苦瓜瓤拔掉,放入盐搓一搓去苦味儿。
这会儿,大棒骨解冻得差不多了,将骨头放料酒焯水冲净,锅中加少许油倒入骨头翻炒出肉香儿,然后加入足量的水、几块生姜,等汤煮开加入黄豆撤去大火转小火慢炖,这样炖出来的骨头汤才又白又浓郁。
大棒骨至少要炖一个半小时,她用锅盖罩住“咕嘟嘟”的汤锅,便开始准备其他小菜——长豇豆去茎后切段儿,锅里水烧开后放入洗好的豇豆,加一点油防止变黄,煮4分钟捞起来过凉水,等彻底冲凉后淋入酱油、生抽、少量醋、蒜、辣椒等调料,再浇上热油,放冰箱冷藏。
天热,西红柿熟得快,沈小茶随手翻了翻就找到好几个又大又红的宝贝,她那会儿正渴,忍不住剥开皮吃了一个,自然成熟的西红柿味道浓郁,跟小时候妈妈种的西红柿一个味儿,一口咬下去甜中带点酸的红色汁液迸溅而出,柿瓤软乎乎的,一点不像在菜市场买的那种“面红心硬”的大棚货。
这种好东西,当然不能糟蹋了,洗干净切成厚厚的片撒上适量白糖放冰箱冷藏,就是最有夏天味道的美味佳肴。
想了想,她又做了一盘辣椒炒腌萝卜缨,酸酸辣辣的气息让旁边忙碌的两人都忍不住不断打喷嚏,响亮的喷嚏声吓得小羊咩咩直叫,就连正认真啃咬、撕扯包谷杆子的小黑小白都被吓了一个激灵,吐着长舌头往阿准的方向看去。
沈小茶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她选了几根嫩生生的包谷棒子洗干净切成段一股脑扔进汤过里,剩下的则全部放进开水里煮熟,晚上吃不完的放冰箱明早当早饭。
打开汤锅,肉香扑鼻,她把切好的苦瓜扔进汤锅盖上锅盖继续煮,“还剩多少没磨完?”忙完手头的活儿,她拿着瓢走过去看看两人的进度。
只见盆底还剩几勺包谷粒,沈小茶舀了一大瓢准备做包谷粑粑——黄澄澄的玉米浆里加入适量面粉搅匀,锅中加油倒入糊糊,小火慢慢煎至金黄,反面再煎两三分钟出锅!
玉米的清甜与油香浑然一体,色泽金黄、表面酥脆,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涨!正忙着磨包谷浆的两人闻着味儿都忍不住暗暗吞口水。
见他们磨得差不多了,她开始烧水,水刚开包谷浆也全部磨好,“撤掉一些柴禾,保持中小火。”沈小茶一手拿铲子搅动一手拿瓢舀玉米浆往锅里倒,还不忘吩咐阿俊帮忙烧火。
阿俊躇踌了一刻,擦把汗蹲到灶门前按吩咐烧火。
等所有包谷浆倒进锅里,沈小茶才来得及擦把汗,顺手将额前碎发撩至耳后,然后继续徐徐搅动锅里金黄色的糊糊防止糊锅,一股浓浓的包谷清甜味儿随风飘散,早已饥肠辘辘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往锅里张望。
“好了!关火吃饭!”沈小茶一声令下,连小黑小白都激动不已来回奔跑,只差开口唱“今天是个好日子”了。
冒着冷气、红彤彤的白糖西红柿,绿油油的凉拌豇豆,老远酸辣味儿就十分冲人的腌萝卜缨,汤白肉烂的苦瓜黄豆大棒骨汤,外酥里嫩的煎包谷粑粑,清甜顺滑的包谷浆,摆满了桌子。
小黑小白在桌子底下窜来窜去,疯癫而快乐,就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胆小刺猬也钻到桌子底下,时不时扎一下小黑小白,两只狗子委屈又愤怒地汪汪汪直叫。
对于阿准跟阿俊而言,这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不过阿准早已习惯,只有阿俊局促不安,看一眼沈小茶再看一眼阿准,有些不知所以。
“愣着干嘛?吃饭呀,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饭,吓傻了?”沈小茶轻轻将阿俊推到桌旁,他有些排斥地推开她的手,沈小茶笑笑没说话,不过一个孩子而已,岂能跟他一般见识?
三个人坐在桌旁,吃到兴起时,沈小茶喝了一口包谷浆,惬意地喟叹一声“哎呀,要是有个电风扇就好了。”
阿俊防备地看她一眼,忍着想质问的冲动,阿准则司空见惯地看她一眼 “那是什么东西?”
沈小茶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夏天的续命神器啊,要不是电不够我都打算买个空调。”
阿准早已习惯了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再看阿俊早已忍到嘴巴发麻,他索性放下饭碗,紧紧盯着沈小茶“我姐在哪里?”
看,终于沉不住气了吧。
沈小茶拿起一个包谷棒子慢条斯理地啃着“我们没有骗你,我确实失忆了,脑子里不知为何蹦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还能指挥那个叫淘宝的东西......”她当然不会像对阿准那样坦诚了,毕竟那个茶花是他亲姐,她不确定这个孩子知道所有真相后会不会发疯做出过激的事情。
阿准轻咳一声“阿俊,我才开始如你一样......”
“不要说了!”阿俊大叫一声,打开院门冲出去了,那道身影比才来时壮实不少,个头倒是不矮,但依然羸弱。
阿准看看院门,又看看对面的沈小茶,她淡定地啃一口包谷棒子,“真甜啊,你想去看就去吧,只是别跟他说太多,我怕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阿准答应一声去追阿俊,其实她也不知如何解释这怪陆离的穿越之事,只希望那个孩子不要钻牛角尖如阿准那般早日接受这个事实,不过直至今日她其实还是不太理解为何阿准能如此快地接受她是穿越者这件事。
也许,是因为对原身的爱?她苦笑一声,有些东西真不能细想啊。
院子里摆放着乱七八糟的包谷杆子,小黑小白吃饱后懒懒地躺在上面,时不时互相撕咬一番,将原本乱糟糟的包谷杆子弄的更乱了,沈小茶没好气地冲它们发脾气“就知道瞎捣乱,小心你们的狗命。”
两只狗子歪着头对她笑,沈小茶的脾气不知往哪里发,收拾好一片狼藉的院子、灶台跟餐桌,慢慢踱到葡萄架下,看着已挂满圆滚滚、绿油油葡萄的藤条,暗自庆幸自己当初买了大一点的葡萄藤,否则今年夏天是吃不上葡萄啦,她摸着一串葡萄喃喃自语“再过多久才能荡着秋千吃葡萄啊?”
一阵风过,摇曳的青葡萄串似乎在无声地回答她,揉揉酸疼的肩膀跟后背,她往月光下神秘又幽远的森林看了一眼,“这孩子!”
山里夜晚的风少了些许燥气,吹得人直打瞌睡,天上皎洁的月亮晃啊晃,一会儿变成两个一会儿变成一个,直晃得沈小茶愈发困顿,清幽的虫鸣也时近时远听不太真切,她打个哈欠,放弃了等他们回来或者去找他们的想法,不再与困意抗衡,随便洗漱一番就瘫在床上睡到天昏地暗。
半夜,月光中阿准跟阿俊先后推开门走进院子,两人往集装箱瞟一眼,各自洗漱歇息,阿准白日中暑,这会儿困得厉害,一进帐篷就沉沉睡去,只剩阿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他见阿准彻底睡死过去,才蹑手蹑脚起床走到集装箱窗户下,她也许是太累的竟没来得及关窗户,月光下她穿着长袖长裤的衣衫,一条腿随意搭在被子上,嘴巴微微张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模样。
姐,她是你吗?
沈小茶睡梦中翻了个身,阿俊立马矮下身子躲在窗下,等万籁俱寂,他才小心心翼翼走回帐篷,整夜难眠。
第二日,沈小茶是被阿准吵醒的,“小茶,阿俊不见了!”
还在做着用勺子挖西瓜吃的美梦的沈小茶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咋地,这孩子还要离家出走不成?
她摆摆头,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衫——虽然是买来做居家服穿的,但其实跟日常服装没啥区别,于是便一骨碌爬起来打开门。
“昨晚他没跟你一起回来?”沈小茶打量了下阿准,今日的他早已生龙活虎,全然没有昨日的虚弱。
“回来了啊,我看着他入睡的,可等我醒来,他......他就不见了,哎,都怪我,睡得太沉了,你说他能去哪儿呢?”阿准懊恼地拍拍脑袋。
沈小茶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早,现在本该要去扶稻谷的,这个孩子,她担忧地看看天空,希望他没走远。
“咱们分头找找看,我去山上看看,你去溪边找找。”沈小茶打算顺路瞅一眼庄稼,倒伏后不久要追肥,不然就前功尽弃了,找人急是急,但她隐隐中总觉得以那孩子的稳妥劲应该不会干出什么过分的事儿。
“小黑小白,过来!”阿准把两只狗子拴好,将绳子递给沈小茶“当心些。”说完自己匆匆往溪边走去,前几日下暴雨溪水涨了很多,水流很是急湍,他本就打算自己去溪边让她去山上的。
“阿俊——阿俊——”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在小荒村响起,沈小茶一大早起来还没吃饭,早已口干舌燥,她撑着膝盖往山上走,忍着嗓子疼一遍又一遍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