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黑小白,他忍不住暗骂一句,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这会儿还头疼欲裂,昨晚小黑小白肯定狂吠过,只是他们醉酒根本没听见动静。
第九十三章
沈小茶将烤焦的鞋袜扔到院子角落里, 开始生火,下雪不冷化雪冷,果真没错!虽然晃眼的太阳已爬上山头, 刀子似的寒风却似要钻进骨头缝里刮净最后一点温暖。
从床上带的那点暖意早已消耗殆尽,铁火钳冰冷刺骨, 她哆哆嗦嗦地将火引燃, 微弱的火苗越变越大,照亮了堂屋里的狼藉。
桌子上的饭菜尚来不及收拾,锅碗瓢盆横七竖八躺在桌上,经过一晚, 上面的油污早已凝固,摸上去冰凉、滑腻惹人生烦。
所有的东西被阿准一股脑收进一个大铁盆里,倒上热水跟洗洁精,用丝瓜瓤子仔细擦洗着。
沈小茶揉揉酒醒后依然发涩的眼睛,用鼎罐里的温水简单洗漱后开始准备早饭——皮蛋瘦肉粥。前些日子腌制的皮蛋早已成型了, 虽然颜值比不上工业调料腌制的皮蛋,但味道却一点不差,她将之前赠送的吊锅挂在钩子上, 里面加水跟米大火煮开, 等米煮软后加入皮蛋、瘦肉、切得细细的姜丝。
“还是吃酸菜吧?”她说完不等二人回应就端着一个白瓷盆走进储物间,她喜欢腌晒萝卜的酸辣劲爽,也喜欢泡豇豆的脆嫩, 还有腌雪里蕻独有的酸香......
抓哪种泡菜好呢?她每种都想吃!算了, 就来个酸菜乱炒吧,反正自己人吃也没那么多讲究。
锅里加适量油跟大蒜炒香后, 倒入酸菜拼盘, 一道口感丰富、酸辣扑鼻的佐粥小菜就做好了, 她本打算还煮几个咸蛋的,又觉得浪费,就作罢了。
三个人呼噜呼噜吃着粥,气氛莫名有些压抑“有大家伙昨晚来过,我们都睡得太死......”阿准将自己发现脚印的事儿告知二人,气氛有一刹那的凝重,沈小茶匆匆扒完最后一口粥急匆匆地跑出去看。
绕到篱笆墙外面一看,她就倒吸一口冷气,这得是多大的野兽才能弄出这么大的脚印啊!淘宝现在有绿/网行动,别说猎/枪连弓/箭都买不到,“要不把那只弩装起来?”阿俊蹲下/身,那脚印赫然比他手掌还大!
“怕不是熊瞎子吧?”他看了对面二人一眼,忍不住嘀咕。沈小茶看看那个脚印,也觉得有些像,小时候村里的老猎人常说被熊瞎子“舔”一下脸上就只剩骨头,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想必上次那野猪就是被这东西咬死的。”阿准想着春夏秋三季他在林子里打猎,一次也没遇见过这玩意,还以为这林中就最大的危险只有狼跟野猪呢。
“照理说,熊瞎子冬天是要冬眠的,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兴许是这次雪太大,它闻着味儿找来的。”阿准看了看院子角落里昨日拾掇兔子跟野鸡的地方,忍不住犯嘀咕,以后宰杀野味还是得把血跟皮毛埋深一些......
沈小茶沉吟一阵,默默在淘宝上搜“捕兽夹”,但个头太小,估计那大家伙一脚就能将夹子摆掉或踢飞,她买了五挂大型鞭炮、二十多个能发出惊天动地声音的响/雷、一大捆烟花。
不动声色地回家取了穿越时买的火柴,来到院外的空地上,阿准跟阿俊正顺着脚印查找巨兽的踪迹,全然没注意沈小茶在做什么。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在空地上爆/裂,雪花被炸开四处飞溅,就连附近树上的雪也被震落,扑簌簌落了一地,林中不知是麻雀还是什么鸟被吓得扑棱棱飞远,院子里的小家伙们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猝不及防的阿准跟阿俊被吓得跌坐在雪地里,耳朵里一阵嗡嗡嗡声,好半天什么也听不见。“怎么了?”他们大张着嘴叫嚷,却怎么也听不见彼此的声音,两个人往沈小茶的方向跑去。
她用放下捂着双耳的手,大声问“这个威力怎么样?巨兽会不会怕?”反复问了许多遍,短暂失聪的阿准、阿俊才听清她说了什么。
阿俊没好气地道“阿姐,你好歹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反正巨兽会不会吓到我不晓得,反正我跟阿准哥哥被吓得够呛!”
沈小茶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冻红的双手“我只是想试下这响雷的威力,没想到这么厉害。”
阿俊好奇地捡起响雷的残骸“别说熊瞎子,怕是再大的动物都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只是那巨兽来了怕咱自己都早被吓得屁滚尿流,谁还有胆量镇定如斯去点这劳什子,怕是手抖得根本点不燃吧,别熊瞎子没吓跑倒把咱自己炸伤了。”
阿准摇摇头“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就是怕火柴半天擦不燃.....”沈小茶眨眼就买了个点火器,“咔啪”一声,小小的蓝色火苗在空气中跳跃。
“我看行,外面那层铁丝网足够结实,还有小黑小白给咱报信。”阿俊从她手中接过点火器玩得不亦乐乎,好像那个巨兽对他毫无影响。
沈小茶看着屋檐下结出的冰凌子,幽幽呼出一口气,但愿这个冬天这些个炮仗一个都用不上才好。
太阳一出来,雪就开始融化,院子里一踩一滩雪泥,三个人齐心协力铲起雪来,直至中午才将小院里的雪收拾干净,占据院落一角的雪堆宛若小型雪山,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疼。
今天的太阳不小,午后,菜坛里的雪化了一大半,绿色的菜苗露出头来,给一片萧条的小院增添些许亮色,沈小茶因下雪而萎顿的心瞬间有了一丝光亮。
她轻轻拂掉盖在塑料棚上的雪,棚子里的韭菜竟安然无恙,就是被塑料棚捂久了有些微微发黄,她安慰自己就当韭黄吃吧。
第九十四章
“阿姐, 你看。”沈小茶还在扒拉韭菜,阿俊却蹑手蹑脚走到她身旁,指了指院子西南角, 那里曾经堆放过稻谷,也许是遗留了少许谷粒的缘故, 几只麻雀儿正贼头贼脑地在那儿啄食。
阿俊一脸兴奋地跑回屋拿了一只背篓走到西南角, 麻雀们一哄而散,他不慌不忙地将背篓倒扣着,又在底下撒了一些谷粒,最后将一根长长的绳子绑在支起背篓的木棒子上, 做完这些,便颇为期待地躲到角落里去,遥遥地盯着动静。
沈小茶跟阿准好笑地看着阿俊,虽然这几个月里他肉眼可见的长高、长壮了许多,但内里的孩子气却只增不减, 也许是生存无忧,所以他内心属于孩子的一面越来越越多,她欣慰却又担忧。
沈小茶嘴角噙着笑, 开始张罗午饭——豇豆干泡发后跟辣椒及五花肉同炒、酸辣土豆丝、酸菜肉丝汤、南瓜焖饭。
“逮到麻雀了吗?”沈小茶往阿俊碗里夹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忍不住调侃地问。
“谁知那东西如此狡猾,每次都是堪堪盖住,就从空隙里飞走了, 好不容易网住一只还被小黑一口给咬死了, 让我给埋了......”阿俊愤愤地说完瞪了罪魁祸首小黑一眼,那狗东西嘴角沾着可疑的碎羽毛, 还意犹未尽似地舔着嘴巴。
阿准突然插嘴“麻雀很是机警, 八哥想必更好抓一些吧。”阿俊不置可否地看了角落里落了一地的麻雀儿, 看把它们能的,哼,身无半两肉小爷且饶过你们,这样想白忙活了一上午的他才略微快活一些。
吃完饭沈小茶冲阿俊招招手“来,送你个好东西,权当你当时菜黄花菜的报酬。”
阿俊凑到沈小茶跟前,她调出淘宝跟输入“信鸽”,跟阿俊一起认真地挑选起鸽子来,反正冬日闲来无事,且家里有不少稻谷,实在不行把包谷磨碎鸽子也是吃的,养鸽子就当打发时间了,万一不想养了,家里还有干天麻,听说鸽子炖天麻很补?
“就要这样的吧?”阿俊指了指其中一个页面,沈小茶看了看暗自腹诽臭小子可真会选,专挑贵的买,不过阿俊当时采黄花菜挣了不少钱,这点钱她还是舍得的。
以后他离开,这些鸽子说不定真能传回他的消息呢?若这些鸽子能将他鹏程万里的好消息传回来,也不算白养了。
午后闲来无事,沈小茶在荒村瞎转悠,来到小溪边,只见溪水正安静地流淌着,可能是初雪的缘故,水面并未被封冻,微暖的冬阳下几尾小鱼在水里自在游弋,好不惬意!
岸边的白雪尚未化完,她沿着溪边往前走,鱼儿们三五成群时而静止宛如入了定正晒太阳的老人,时而飘忽而过,像在急切寻觅些什么,大大小小的鱼儿看得她心痒,但时不时的有寒风刮在脸上,刀割般疼,她摩挲了下有些粗糙的脸颊喃喃自语“该买瓶雪花膏了,有些皴了。”
这种天气钓鱼简直自讨苦吃,沈小茶裹紧了衣服,心里最后一点冲动跟雀跃也被刮散,她不太甘心地调出淘宝买了个只进不出的折叠花篮鱼网,将送的饵料装好,按照说明将这东西放在水里。
沈小茶网鱼,愿者入笼,至于鱼获多寡,就交给鱼儿自己决定吧。她突然觉得自从有“存款”跟“存粮”后自己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做任何事都不必再背着“必须成功、一定要有收获”的包袱,整个人明显松弛不少。
哼着歌儿推开院门,鸽子正咕咕咕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也不飞,不过沈小茶看了看头顶上为防蝗虫而罩着的白色防鸟网勾了勾唇,怕是想逃也逃不掉吧?
阿俊正用稻谷喂鸽子,沈小茶看着他手里的稻谷,突然意识到不是冬天没事可做,是自己眼里根本没活——稻谷还未脱壳、苞谷还未脱粒,土豆粉跟红薯粉也还没做......
除了面粉需要买之外,剩下的粮食她打算自给自足,进屋看了看所剩不多的存粮,忍着肉疼买了个小型家用打米机,总不能用棒槌手动脱壳吧?那损耗多高啊?
插上电,机器轰鸣声中三个人好奇地将稻谷倒进机器里,另一个口子就流出了白花花的大米,“太神奇了!”阿俊忍不住叹为观止。
“晚上咱就试试这新米如何。”沈小茶弯腰,任冷冰冰的米粒从指缝漏下,心里是自给自足的成就感,从一粒种子到一颗米,她见证了全过程,也深知其中艰辛,正因为如此才愈发觉得“粒粒皆辛苦”。
看着缓缓流出的大米,她陷入了回忆,做留守儿童的那一年,她没有少抱怨爸爸妈妈,彼时的她固执而无知,总觉得所有人都安心务农,为何偏偏他们要弃农进城务工?
难道挣钱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吗?只是后来,她的零食、衣服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好,过去数年一直因拖欠学费三番五次被老师点名的尴尬也在那一年画上了休止符,她才慢慢懂得钱的重要性,也终于懂了种地或许连温饱都难以实现,如今自己也做了“农民”,她愈发为儿时的不懂事而羞愧。
“自己种的米就是不一样,闻着就香。”阿俊捧起一捧米,珍惜地凑到鼻端闻了闻,沈小茶忍不住笑了,这米遵循季节时令,没有催熟,缓缓成长,吸收了天地精华,自是那工业时代的大米难以比拟的。
“好了,先打一袋子吧,吃完再打。”眼瞅着阿准又要去搬稻谷,沈小茶忙阻止他,连日大雪,电量储备有限,怕是再打下去电就要消耗殆尽了。
她眯起眼看了看屋檐下的柿饼,再晒几天怕是要咬不动了,“阿准,你拿梯子来,咱把屋檐下的干果都取下来吧。”
半透明的红色柿子干、瘪了不少的柿子饼上都沾染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糖霜,一看就甜津津的,阿准小心翼翼取下来放进沈小茶新买的食物防潮袋里。
“软枣也取下来吧。”软枣本来在树上已是半干,经过晾晒早已干缩了不少,她捏起一个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就是有一丝丝腻。
“冬天的零嘴够喽,要是有点水果就更好了。”她低头看着装了满满几袋子的干果,心下想的却是橘子、苹果、橙子等这些冬日里常吃的水果。
抬头望望院子里的空地,她暗暗提醒自己,等开春一定要抓紧时机赶紧栽一些果树,或许她可以买一年就能结果子的“大树”,这样不必等上三年两载就能瓜果满园了,只是略微费钱些罢了,但春天来了山货多起来了,还愁挣不到钱补上这些用度吗?
黄昏,太阳如鸡蛋清一样恍惚,只照得人昏昏欲睡,沈小茶想着想着就有些犯困,她挪到鸡窝前收走5个鸡蛋留下一个做了记号的蛋做窝引,又用温水泡了一碗红豆后就回屋小憩了一会儿,这个点睡觉太尴尬了,但她眼皮都在打架实在撑不住了,“就眯一会儿”她暗自嘀咕。
大概这种暖融融的天气颇适合睡觉,再加上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子滴滴答答的声音格外催眠,她睡入了迷,浑身软塌塌的,直到阿俊的叫声在院子里响起,才慢腾腾地爬起来。
天不止何时已黑了,阿俊手里提着她午后放置的捕鱼笼子,看见她欢呼雀跃“阿姐,你看!”
就着隐隐约约的雪光望过去,只见笼子里网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小杂鱼,有泥鳅、沙葫芦、溪石斑鱼、柳条鱼......
虽然没有什么大货,但在万物蛰伏的冬日已算得上收获颇丰了!她的困倦早一扫而空“晚上咱吃炸小鱼!”
这种小鱼小虾收拾起来颇为麻烦,沈小茶又不是那种邋里邋遢的人,她先将红豆稀饭煮着,便立刻跟他们一起拾掇鱼,鱼很小不必刮去鳞甲,但内脏还是得去的,麻烦就在这里!
一条一条的去内脏,足足花了他们快一个时辰才完成,将鱼洗净沥干加入料酒、姜丝、椒盐腌着,她又麻利地开始调制面糊——将面粉、鸡蛋、盐加水搅拌均匀即可,要是有新鲜花椒叶就好了,那样会更香,可惜这会儿她懒得那么讲究。
锅里烧油,将腌入味的小鱼挂糊后放入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后捞起,等所有小鱼都炸完再快速复炸一遍即可。
“尝尝。”她给每人分了一条小鱼,咬开外面金黄色嘎嘣脆的酥皮,里面的野鱼肉鲜嫩、细腻。
阿俊一边吹一边吃“好吃,香!”
“以后每天下一网,做鱼汤、炸着吃都成。”阿准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装小鱼干的白瓷盘。
沈小茶随手丢了两条给眼巴巴盼了许久、尾巴都快摇断的小黑小白,引来另外两人的惊呼“浪费!它们吃饭就成了!”
一阵风过,锅里新米粥的香弥漫开来,沈小茶懒得再炒菜,干脆取了几个咸蛋煮熟劈开当佐粥菜。
晚饭一不小心被做成了“早饭”,毕竟冬夜漫长,光吃粥怕是半夜要饿醒了,不过喝着清甜粥、吃着酥脆小鱼的阿准阿俊全然没想到这一层。
松明子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阿俊突然不舍地吞掉最后一口粥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儿,忍不住叹息“如果不是书背得差不多了,真舍不得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