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忙完,一大家子陆续起来, 她们又得照顾老的小的, 匆匆吃完饭便马不停蹄地收拾碗筷、喂牲口、打扫卫生、洗衣服......
她儿时曾幼稚地跟妈妈说以后绝对不要嫁人,感觉女人如牲口一样不知疲惫,却还要时不时忍受酗酒后家暴的丈夫。
所以此刻躺在被窝里的沈小茶愈发有种嫁对人的幸福感。
“看啥?”晨起的阿准有些呆, 他见她傻笑着盯着自己看, 狐疑地摸了摸青色的胡茬,沈小茶忍不住向他伸出双臂, 她柔柔地抱了抱他, 露出小女儿家的情态来。
果真, 遇见对的人,女人立马就会变成小女孩,阿准摸摸她的发顶,转身出门。
昨晚,他将她的衣服叠好放在自己的被窝里捂着,这会儿依然残留着他的体温,沈小茶慢腾腾地躲在被窝里将衣服穿好,便靠在床头挑选起电视、影碟机跟碟片来。
许是被阿准带偏了,她挑电视时特意选了个高清护眼款——以后有了孩子总不能一直不让他们看电视吧?
买完电视,又挑了一个影碟机、插座后,就满含期待地选碟片——《大内密探XX发》《东方XX》《XX上海滩》......
一大早被亲切的怀旧感萦绕,恍若回到儿时为了看碟片废寝忘食的日子,等阿准做完早饭,她已捣鼓着将所有东西调试好,打开开关、装上碟片,熟悉的序幕响起,她忍不住跟着哼唱。
阿准目瞪口呆地端着粥站在门口,服装迥远的人在那个方框框里飞来飞去,直看得他走了神。
这就是那个叫电视的神奇物件?他将粥放在桌上,在沈小茶的注视下走上前盯着电视,然后伸出手试探着触摸屏幕。
摸了一下后立马收回手,屏幕上的人对他挥舞着拳脚,他下意识退后了一大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沈小茶一眼,她含笑望着他,一脸看戏的表情。
阿准不信邪地继续伸出手去,如此试探几次后他才惊觉那上面的人儿是“死”的,并不会跟他互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饶有兴致地坐在桌上看了起来,虽然有些台词他不太懂,但丝毫不妨碍他看得津津有味。
沈小茶喝完一大碗粥,他连坐姿都没变,深深沉迷其中,她“啪”地一声关上电视,阿准意犹未尽地道“这东西好。”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饭菜都要凉了。”阿准讪笑一下,飞快地走出去盛饭吃。
“菜苔得卖一茬了,再不掐就老了,掐了才能继续翻芽。”她伸手接了一些雨水喃喃自语,走到菜坛边,伸手挖了点泥在手里看了看,万一下连阴雨这茬菜就白白浪费了。
回头看一眼对电视好奇又上瘾的阿准,她摇摇头,男人果真多大年纪都还是男孩,瞧他那模样,怕是如果一直下连阴雨让他看上三天三夜也不带停歇的。
菜坛里的菜比梯田里种的晚,但这会儿也热闹至极,茼蒿、菠菜、香菜、莴笋、胡萝卜、蒜苗、包菜长势喜人,一眼望去郁郁葱葱,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今天下雨,要不就在家歇着?你也不爽利。”阿准不知何时走过来,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暖手袋。
沈小茶没有搓破他的“小心思”,一本正经地道“怕是闲不得,再拖下去菜都老了,卖不出好价格了。”
阿准看了看天色,依依不舍地披上蓑衣、背上背篓去摘菜“你不去,在家等我就成。”沈小茶摇摇头“不必背回来,白白浪费力气,你采好我就卖,这样快一些。”
他拗不过她,把她包裹成大粽子才作罢——蓑衣、雨衣、雨伞、厚袜子、长筒雨靴......沈小茶幽怨地看他一眼,说了不能受凉可也不至于如此吧?她自觉身体底子越来越好,现在都不痛经了呢。
两个人冒雨来到山上,她乖巧地撑着伞站在菜园子里,他则手脚麻利地开始摘菜——菜苔、茼蒿、菠菜、香菜、莴笋、胡萝卜、蒜苗......
直到午后才摘完所有蔬菜,阿准瘫坐在凳子上,一动不想动,沈小茶帮他捶了捶腰,他痒得四处躲闪,“你看会儿电视,我去做饭。”
本来因为疲惫有些颓然的阿准立马点点头,如同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
接下来的一个月,沈小茶终于懂了什么叫“一发不可收拾”,自从迷上了电视,阿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到晚上就主动搬上小板凳乖乖在电视机前等着,即使有些碟片看过不止一遍,再看他依然兴致勃勃,在看电视跟房/事上,他的瘾似乎格外大。
反倒是沈小茶渐渐觉得兴味索然起来。
她拿起扫帚打算把地再扫一遍,正看电视的阿准撇她一眼“你不是刚扫过吗?你最近咋了,总是丢三落四,前几日才忘记刷牙,昨天忘记洗脸......”沈小茶揉揉太阳穴,大概是人太惫懒,思维有些僵化?
雨过天晴后的第一天,她背着竹篓信步上山去田里转悠,一走到地头,就惊呆了,一场漫长的连阴雨后,油菜花似乎在一夜之间争着抢着了!一大片黄色花海随风摇曳,虽然并不是开得正浓时,但也浩浩荡荡。
一阵风过,黄色花浪此起披伏,如同波澜般向前滚滚而去,等风停下来,又挺立如初,宛若一幅静止的油画,她走到梯田最高处,俯瞰着脚下浩瀚的花海,只觉得宏大而壮观。
怒放的油菜花与绿油油的麦苗相映成趣,让人心底涌出许多澎湃情愫,春天啊,真的来了!她采了一大把含苞待放的油菜花,打算清炒着吃。
阿准正在盖厨房,这次她没让他夯墙,直接买了水泥砖,所以工程进度很快,不过小半个月,房子已基本成型了。
沈小茶将一杯空心泡果酱水递给他“歇会儿吧,我炒几个菜,咱就吃饭了。”去年春天的果酱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好在再过些日子又可以开始采摘野果做果酱啦。
她看着红色果酱水若有所思,将米饭蒸上后,就调出淘宝买了十几棵草莓秧,然后耐心地将它们种在蒜苗拔掉后空出来的空隙,最近偶尔觉得发晕,好像总是忘事,她怕转眼就将这事给抛至脑后。
吃饭时,阿准夹了一筷子油菜花放进嘴里,数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起身去给她端煮好的羊奶,沈小茶浑然不觉,满含期待地将筷子伸向了那盘清炒油菜花,等吃进嘴才发觉不对劲,她居然忘了放盐!
含苞未放的油菜花苔清甜、鲜嫩,即便不加盐也很可口,但此刻她却突然觉得嚼着有些泛呕,等他将那碗乳白色的羊奶端上桌,冲人的奶腥味儿让她喉咙发紧,一下刻就“哇”地狂吐起来。
阿准立马慌了,“小茶,你咋了?”他紧张地帮她拍着后背,直吐到昏天暗地、两眼冒泪的沈小茶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儿再次俯身干呕。
浑身的精气神好像一下子被抽空,她恹恹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漱了几下口后,就颤抖着身子往屋里去,这会儿只觉得腹内空空如也,胃里却翻滚不止,但早已吐不出什么东西,除了黄色的胆汁。
阿准忐忑不安地远远守着,因为只要近身她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干呕,沈小茶目光空洞地看着房梁,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如憋掉的气球般了无生气。
他自责不已,最近太沉迷于看电视了,她近来似乎一直不太对劲?
沈小茶无力地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要是万一得了什么绝症......
未了的心愿那么多——想吃自己亲手种的草莓,想收到阿俊金榜题名的消息,想看到她跟阿准的孩子在院子里荡秋千、在草丛里捉蚂蚱、在小溪里抓鱼摸虾。
等等!孩子?
突然一个五雷轰顶般的猜想浮上心头,联想到他成亲后的毫不克制,她怒不可遏地瞪着罪魁祸首阿准,难不成他是“神枪手”,虽然她并未刻意避着,但也不至于如此“神速”吧?
作者有话说:
本文进入完结倒计时,感谢小天使们滴不离不弃~~预收《我靠淘宝在古代逃荒》等小可爱们一起解锁哦。
第一零九章
“让我自己待会儿!”沈小茶烦躁地看了看门口紧张巴巴的阿准, 这会儿,她只想验证那个离谱的猜测,他担忧地转身出去, “回来!”她突然想起,茅房还在外面, 得出去测。
阿准不解又小心翼翼地返回, 沈小茶捂着鼻子从他身旁走过,她身上并不难闻的淡淡汗味儿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他的眼神暗淡了一下,还是远远地跟着她。
到茅房后, 压下心里的慌乱,方有些手抖地从淘宝买了一只验孕棒,按照说明操作完后她便有些呆怔地将那支决定命运的棍子放在平地上,一眨不眨眼地盯着。
几分钟而已,却觉得跟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深呼吸了许久才有勇气仔细看那棍子上的痕迹,一道深色的杠,一道依稀可辨的浅色杠杠, 她不信邪地又测了一次, 依然如故。
心绪复杂的沈小茶颓然地往家走,一声不吭,阿准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小茶, 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紧张、意外、措不及防、后悔心存侥幸没做措施、害怕、不安?好像都有, 唯独没有即将成为母亲的喜悦,更多的是紧张跟不安。
她一下扑到阿准怀里, 呜呜哭起来, 哽咽道“我.....有了。”阿准茫然地帮她顺着哭到一抽一抽的身体“有什么?”
“呜呜呜, 我怀孕了,都怪你。”说完她捶打着阿准的胸膛,鼻涕、眼泪糊满他的衣襟,阿准也如遭雷击,他也想过他们有孩子的那天,却没想到这么快。
沈小茶骤然抬起头盯着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想要,你若不想要我便自己抚养TA长大......”事后回想起来,她自嘲地想怀孕的女人果真忧思过多,这种情形下竟还能秒补一出“阿准抛妻弃子,独自出走小荒村,她一把屎一把尿将孩子拉扯大”的悲苦大戏来。
阿准好气又好笑,一只手握紧她肩膀,一只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你在想啥呢?我.....就太突然了!但我,开心还来不及!”说完他将还在哽咽的人儿搂进怀里“别憋坏自己。”
他帮她顺着背,扶她往家走一边絮絮叨叨“有娃多好啊,天气暖和了我带他们去河里抓鱼、去山上打山鸡,你做饭还有人给你递盘子,咱种地还能让娃给送水送饭......”
沈小茶被逗得破涕而笑“那娃儿可真是太累了,还在娘肚子里呢,就被惦记着当成劳动力了。”
阿准低头亲亲她“别怕,有我呢,你要是实在怕得慌。”他顿了顿看了看她“咱就请个接生婆来?”
沈小茶摇摇头“到时候再说吧,我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一点底都没有。”
她跟他对生孩子、育儿毫无经验,生下孩子后他们是否仍要久居于此?那对孩子公平吗?毕竟他们还没有看过滚滚红尘里的姹紫嫣红。
不过这些多想无益,平安地生下健康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怀孕后的日子,似乎格外难熬,沈小茶在淘宝买了《育儿百科》等等怀孕的书,越看越忐忑——毕竟这里什么都没有,最主要的没有医生,她没办法做孕检,只能赌孩子是健康的。
经历过最初一个多月的孕吐后,她胃口好了许多,油菜花开败时,她已彻底接受并爱上了怀孕的感觉。
得益于当初买的都是十年以上的果苗,这会儿院子里的花花果果们,已次第开放了,似是为庆祝这个孩子的到来——
最早开放的是杏花,白色的花瓣带着点红晕,一大团一大团,如淡粉色的霞雾,只可惜那会儿她吐的厉害,等有心思欣赏时它们早已纷纷扬扬落进泥巴里。
“你看——”她坐在杏树下,眯起眼睛看向已长出嫩绿叶子的枝蔓,在那叶片覆着的地方,已长出了许许多多费力可辨的小杏子来“等割麦子时,树上的杏儿也该黄橙橙的了吧?”
一想到绿色叶浪中挂满黄澄澄杏子的情景,她就忍不住口齿生津,阿准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杏脯“今天不能再吃啦,我记得村里婆婆说怀孕要少吃杏儿。”
沈小茶嚼着甜中微微带点酸的杏脯,想起了小时候偷杏子的趣事来,忍不住有些想笑。
信步走到正开得热闹的桃树下,山里的天气还是冷了些,现在估摸着快到四月了吧?桃花才姗姗来迟。
只有花没有叶子的桃树枝上,桃红色的花朵你挤着我、我挤着你,挣着抢着开得热烈又隆重,她看着熙攘的花儿,连日的郁气淡了许多。
脑海中不知怎地就浮现出了孩子光着小脚丫上树摘桃儿的画面来。
嘴角噙着清浅的笑穿过那些正用力成长的“果树林”,来到一片葳蕤的菜坛,一个月前种下的草莓苗依然纤细,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它们刮倒,但令人惊喜的是,几场春雨过后,它们反而长得愈发欢实。
再往远处,是菠菜跟开了花的香菜,那畦韭菜是后来补种的,这会儿正嫩绿嫩绿的,掐下一片叶子,韭香扑鼻。
“我晌午要吃韭菜炒鸡蛋,还有蒜苗炒肉。”她指了指估计不久便要抽薹的蒜苗,“先把肥肉炼得干干的,然后再加蒜苗,放点豆豉最好啦....”
都说酸儿辣女,阿准却觉得一点都不准,毕竟,她前天还吵着闹着要吃双椒爆炒兔肉、大前天吃荠菜饺子又拼命加醋....
跟她说不要吃那么味重的,人家就垮着个小脸可怜巴巴地摸摸肚子“崽崽,你说你想吃酸汤肥牛?就一口,嗯,我跟你爹商量商量.....”
阿准好气又好笑,没想到怀孕后她竟变得如此幼稚,除了投喂一小口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她每次求到一后就乖巧得一塌糊涂。
春日天气依然有些凉,阿准将她的脚贴靠在自己大腿上,她舒服地嘤咛一声,沉沉睡去,他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在这万籁俱寂的春夜里,想起了村里因为难产去世的那些妇人。
骤然而至的恐惧让他彻夜难眠,但怕吵醒她又不敢翻身,“呵呵——”她不知做了什么梦,突然轻笑一声,阿准轻轻亲了亲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他突然想起回小荒村之前,他跟阿俊的聊天“这次回去我就跟你阿姐求亲....”
阿俊当时叹了口气说“那还请阿准哥哥多怜惜阿姐些,总听师娘念叨女子不易,说生产犹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见过太多太多....”
此刻想起这些,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老天爷啊,一定要保佑她跟娃平安”。
日子过得很快,割油菜、收小麦的时候,他们收到了阿俊的第一封信。
那天,沈小茶正坐在梯田最高处歇息,俯瞰着一望无垠的麦田,金黄色的麦浪如翻涌的浪潮,风过时麦秸秆相互摩擦,你推我、我推你,阳光在麦芒上跳跃,大地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