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谢无妄索性一把抓住涂幼安的手腕,额头抵在少女的发顶上, 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委屈:“……绥绥,你不信我吗?”
突然被喊了乳名的涂幼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意识到谢无妄似乎是在朝自己撒娇后心跳倏地加快,整个人都如同被泡在水里一样又酥又绵, 连带着嗓音都忍不住软了下来。
“我没有说不信你呀……”
谢无妄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 说话声也因此显得有些沉闷:“明明就有, 你都不听我解释的……”
难得见谢无妄主动示软, 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涂幼安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本想换个姿势好好说话,却没想到谢无妄一动不动, 挣扎无果后涂幼安叹了口气, 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解释:“没有不理你啊, 我就是在想事情一时没顾得上而已,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你是不是想着要与我和离啊?”谢无妄底气不足地追问道。
没想到自家夫君的想法跑得如此之偏,涂幼安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气儿不顺,语气里也带着若有若无的调侃之意:“不可以吗?这不正是谢指挥想要的结果吗?”
听见回话的谢无妄一下子僵住,呼吸也好似停滞了一瞬。
谢无妄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解释就被营帐外的声音打断。
“姑娘、姑爷,国公爷说请你们过去一起吃饭。”
涂幼安被半夏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一把推开谢无妄坐直,别开头捋了捋头发掩饰自己脸颊上的烫意,吸了口气回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原本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被这么一打岔只能咽了回去,本来萦绕在鼻尖的暖香也变得浅薄了许多,看着两人被拉开的距离后谢无妄眸中闪过一丝委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起身将涂幼安翘起来的发丝抚平。
待进了定国公夫妇的帐子后涂幼安一脸惊讶地看着桌上刚被烤熟的兔肉问道:“哪里来的兔子啊?”
定国公正在一旁洗手,听见这话立刻洋洋得意地回道:“当然是你爹我去打来的啊!”
不等涂幼安继续追问他便接着道:“虽说天色已晚进不了林子深处,但在林子边上抓几只兔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啊,这种小事儿对你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囊中取物、信手拈来!”
崔夫人端着菜盘子进来就听见定国公吹嘘自己,她笑了笑说:“信手拈来是这么用的吗?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都不知道害臊的。”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定国公拍了拍自己的腹肌,神情中满是自豪,“当年与我一同上阵杀敌的那些老家伙现在一个两个都大腹便便不堪臃肿,就连陛下都是如此,他们这些人不说身手有没有退步,反正身材外貌定是比不上我的。”
说完这句话后定国公略显不安地瞥了眼谢无妄:“咳,这种玩笑话想必女婿也不会想着要告诉陛下吧,我就是开开玩笑,开开玩笑嘛……”
谢无妄摇了摇头,认真道:“不会的。”
见谢无妄应承下来定国公立刻眉开眼笑地走过去揽住谢无妄的肩膀,见涂幼安与崔夫人都忙着摆食盘后压着声音道:“如果你想要留住一个女人的心,最重要的就是用美色蛊惑她,你别看你岳母脸上总是那般嫌弃,可心里面极是喜欢我这一身练出来的硬肉呢。”
定国公捏了捏他的手臂后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你瞧瞧你,这身上也太瘦了些,我都害怕我一巴掌把你拍死,看来还是勤加练习才是啊。”
“毕竟绥绥和她娘的喜好大差不差,我觉得她应该在这方面的口味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谢无妄本来有些茫然的神情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立刻转为了严肃,片刻后行礼抱拳:“多谢岳父指导。”
“哈哈哈,不过都只是过来人的经验罢了!”定国公爽朗地拍了拍谢无妄的后背,揽着人回到餐桌前坐下。
崔夫人见他们俩不过一瞬就要好起来的模样啧啧称奇:“这是说了什么了?眨眼间关系就变得这么好,我可警告你不许带坏无妄啊。”
“怎么就叫带坏呢!”定国公愤愤不平地看向崔夫人,犹豫了一下后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和你说也没有用,无妄心里明白就行。”
涂幼安也有些好奇,不过她心里还装着其他事情,便先问出自己方才一直纠结的问题:“爹爹,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肃王妃的母家应当是在江城那边吧?”
定国公点了点头:“对啊,他们家一直都在江城那边,怎么了吗?”
听见肯定的答复后涂幼安皱起眉头:“可今日于莺莺、就是肃王妃母家送来的那位姑娘,我感觉她说话时似乎完全没有江城那边的口音,反倒像是燕京本土人。”
“是吗?”崔夫人听见这话也皱起眉来,“那还真是怪了,我这消息还是英国公夫人和我说的呢——你也知道的,她家庶女前两年便被肃王挑中纳进府当侧妃。”
涂幼安摸了摸下巴后接着问:“那英国公夫人可还说了别的事情啊?”
崔夫人回忆了一下道:“倒也没说太多,只是说这于莺莺性格乖张,平日里连肃王妃都不太搭理,不过倒是经常和肃王成双入对地出现,虽无名分,但肃王府内都说这于莺莺十分受宠。”
这还真是怪了。
肃王派既然挺宠爱这位于莺莺,那为什么还要派这个人离间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这从哪方面来说似乎都完全说不过去。
而且于莺莺的表现也莫名其妙,难不成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甘愿付出一切?而且她口口声声说谢无妄救过她一命,也这话不知道是真是假……
谢无妄并未插话,他一边认真倾听一边动作利落地将烤熟的兔肉切下来放到涂幼安的盘子里。
涂幼安越想脑子越乱,待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兔肉在自己的盘子里堆成了小山,而始作俑者还在往那小山上继续叠放新的肉片。
“无妄还真是会疼人,这兔子上最好吃的部分只怕此刻都在你这丫头盘中了。”崔夫人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满意。
谢无妄这才意识到做了什么,慌慌张张地放下手中短刀解释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习惯——”
“看你动作倒是颇为熟练,以前也经常打猎分肉吗?”定国公一边喝酒一边问。
谢无妄愣了下,片刻后垂下眸道:“也算不上熟练,只是幼时吃不上饭时会自己找吃的罢了……”
定国公倒酒的动作一顿,感受到突然僵住的气氛后暗骂自己试探的不是时候。
就在定国公思索着要说些什么暖暖场时却见涂幼安拿起筷子将自己盘子里的肉分到谢无妄盘子里,噘着嘴和他撒着娇:“你也分太多啦,虽然我确实很能吃,但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肉呀,我们俩一起吃嘛。”
方才还凝滞的气氛顷刻间便被打破,谢无妄的眉眼顿时便柔和了下来,眸中情意似乎下一瞬就能溢出:“好。”
崔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面上带着盈盈笑意,但桌下却抬脚狠狠踩在定国公脚背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男人!
之后的气氛倒也算得上融洽,崔夫人也岔开话题说起别的,几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了晚膳。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涂幼安被谢无妄一直投喂吃了不少东西,到最后甚至连肚皮都鼓了起来,只能让谢无妄搀着往回走去。
涂幼安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剜了谢无妄一眼:“都怪你,要不是你一直给我夹菜我也不会吃成这样。”
毕竟她现在一对上谢无妄那双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狗狗眼就忍不住心软。
谢无妄神色中满是愧疚:“嗯,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差人去熬山楂汤了。”
只是回去坐着干等实在是太过难受,两人索性在猎场四闲逛着消食。
正巧碰见同样在这边散步的苏若雪,两人正打算打招呼就看见苏若雪一脸惊恐地看着涂幼安的肚皮,神情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是吧!绥绥你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有了吗?”
作者有话说:
其实古代认为的好身材大概是类似于“虎背熊腰”“人高马大”这种风格,拥有肌肉的身材反而只存在于妖魔鬼怪之中,不过毕竟作者是个现代人,所以定义标准就按我自己的喜好来啦!
第四十章
在涂幼安啼笑皆非地解释完眼前的情况后苏若雪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 没说几句就红着脸匆匆离去。
涂幼安看着苏若雪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正要回头和谢无妄说话,却发现身旁之人的面庞比晚霞还要红上许多。
本来还不觉有什么, 但看见谢无妄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就说不出来了,涂幼安甚至感觉自己的耳廓都被这晚霞带得泛起了热意。
被苏若雪这么一打岔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直到回到营帐里准备铺床时涂幼安才终于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问:“那、那你今天晚上是睡床上,还是……”
谢无妄擦脸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目光游离着回道:“我睡旁边那张床吧……”
大梁的营帐与游牧民族生活的毡帐有些相似,看着虽小但五脏俱全, 而眼前的营帐里除了涂幼安现在躺着的那张床外,还有另外两张临时搭建的床铺——本来是为着婢女守夜临时使用的。
涂幼安定定地看了谢无妄好半天,片刻后才移开视线瞥了眼那张小了整整一圈的床, 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
随他吧, 反正睡不舒服的又不是她。
谢无妄这根臭木头!
营帐的隔音算不上太好,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因为风吹而沙沙作响的树叶声和虫鸣声。
但大概是因为在路上奔波了一整天, 没过一会儿涂幼安便嘟嘟囔囔地陷入了沉睡,朦胧中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盖被子, 但实在是太困便也没有睁眼,只是隐隐约约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果不其然, 第二天醒来时帐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谢无妄睡过的那张床铺上被褥都叠放得整整齐齐, 干净整齐的模样仿佛昨夜就没有人躺过一般。
涂幼安还盯着那床铺发呆, 直到半夏掀开帘子走进来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将水盆帕子放好后见涂幼安还在愣神便说:“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今日要陪陛下去林中狩猎。”
“临走前姑爷和我说, 若是姑娘今日想要去骑马去林中狩猎记得多喊几个人陪同, 他明日或者后日得了空就来陪您。”
涂幼安收回视线, 看着被风吹得来晃动的门帘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这是他职务所在,但难免还是觉得遗憾啊。”
不过一想那几位皇子今天也定然会跟着皇帝同行涂幼安顿时就觉得也没那么落寞了。
“既如此,那便差个人去问问阿雪,若是她今日也无事的话不如我们两个人一起骑马去林子里溜溜。”
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若是真的一直在营帐里待着也太无聊了。
今日天气实在是好,天气晴朗却并不炎热,微风拂过时还带着草木的清香,连带着昨日的疲倦都被驱散了许多。
她刚换好衣服站在帐子外伸懒腰却见苏若雪差人回话,说自己今日来了月事身子不适,恐怕不能陪涂幼安一同骑马闲逛了。
“那让她好好休息吧。”涂幼安连忙回道。
吃完饭后又想着不如去找爹娘玩,却没想到定国公也要陪陛下一同狩猎,而崔夫人更是早就与友人有约,涂幼安实在是不想与那些爱开玩笑的姨母凑在一处,折腾了一圈最后依旧是一个人回了营帐。
看着皇帝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行的模样涂幼安忍不住撇了撇嘴。
皇帝总说自己是孤家寡人,可还没她一个人形单影只来的可怜。
帝王巡猎之处外人不得随意接近,不曾随行的人也都往着不同的地方纷纷散去,涂幼安换了身衣服后也带着人上马离去。
涂幼安不知道从哪捡了根柳枝,一边晃悠那根柳枝一边感慨:“可惜我幼时身体不好也就跟着爹爹学了几天武,若不然此时也能挽弓打猎痛快一番。”
骑着马跟在涂幼安身后的半夏与白芷听见这话齐齐笑出声,笑了半天后半夏道:“姑娘幼时爬高上低实在是让夫人头疼了许久,若是真的习了武,只怕更是要当个‘混世魔王’了呢。”
“在你们眼里我便是这般形象吗?”涂幼安不满地反驳道,“若是真的如此,那我定然要舞刀弄剑闯荡江湖。”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骤然放轻:“就像我师父那样……”
“算了,不说这些,我——”
射出的冷箭贴着涂幼安耳边划过,下一瞬便直直射入地上跑过的白兔身上。
“姑娘!”白芷喊破了音,她连忙骑马挡在涂幼安身前,眼神警惕地向那冷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却见那罪魁祸首此刻正在慢条斯理的将长弓收起来。
于莺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是不咸不淡:“不好意思啊涂姑娘,我还以为定国公之女定然继承了父亲的一身武艺,如此普通的一箭不应该无所察觉才是。”
“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
说完这话后于莺莺翻身下马往这边走来,半夏和白芷见状立刻紧张起来,将身后的护卫唤来将涂幼安护在中间,所有人都格外警惕地看着于莺莺的一举一动。
将那只兔子捡起来后于莺莺看着她们这副架势嗤笑一声:“这阵仗也太大了些,你们这么多人在场还怕我吃了她不成,而且这林子里四处都是巡逻的官兵,我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啊。”
“更何况,我若是真的想要她性命,方才那一箭早就让她毙命了。”
涂幼安听见这话挑了下眉,漾起清浅笑容看了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那于姑娘这又是何意?您不会要和我说,贴着我的耳边将箭射出只是为了打只兔子吧。”
“自然不只是为了打只兔子。”那于莺莺将兔子挂在绳子上后转身看向涂幼安,“我就是想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谢无妄这种人心甘情愿地与之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