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枝小岛——桨声已【完结】
时间:2022-10-27 09:02:41

  “你不会是,”她直直戳破,“想让我送你过去吧?”
  “嗯嗯,麻烦学姐啦!”
  男生头如捣蒜,黑亮的眼睛盯着她。
  “......”
  左右也没事,姜温枝叹了口气,转身,“跟上。”
  “好好好,学姐真是人美心善。”男生笑咧咧拎起箱子。
  不愧是十八九岁最活泼健谈的年纪,一路上,这男生的嘴叽叽喳喳就没停过。
  “学姐,我看贴吧里都说咱们晚上要查寝,还规定时间断网熄灯啊,几点呢?”
  “只大一查寝,十一点半断网断电。”
  “哦哦,好惨啊!岂不是和高中一样没自由。那要是晚上有事,实在回来晚了怎么办?不会被关在楼外吧?”
  “晚上楼管处有阿姨值班,敲窗就行。”顿了顿,姜温枝完善道:“你们楼管一个姓陈,一个姓杨。都很好说话。”
  “那还不错啊,看来得和她们处好关系了!学姐,咱们网费电费去哪里交?”
  “大学服务办事厅。”
  “行呢,我记住了,对了,咱们学校哪个食堂最好吃?计算系的老师都怎么样,严不严格,期末挂科率高吗?学姐你大几了?”
  ......
  或许是姜温枝全面细致地回答了这男生所有的问题,让他误以为她是个好相处的人,在到宿舍楼下时,男生竟火速拿出手机,打开了添加好友页面。
  “......”
  她干脆地摆手拒绝后,便往一旁的商业街去。
  路过一家水果店,姜温枝侧了侧目,没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此时店里没其他顾客,老板靠在收银台。见有客来,他脸上堆起笑意,“欢迎光临,想买些什么?”
  姜温枝状若无意地多扫了几眼店内。
  还是从前那般的布置。
  她收回视线,“橘子。”
  “来,袋子给你,现在正是橘子上市的时节呢!”老板扯了个袋子给她,有意无意瞥了她几眼,迟疑着说:“哎?姑娘,我看你有点眼熟啊,但又有点陌生......你毕业了吧?”
  姜温枝不会挑水果,只捡好看的往袋子里放。听到老板的话,她的手微一顿。
  可能是无聊找话说,她不搭腔也没终止老板的好奇心。
  他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她,带了肯定咂舌,“还别说,越看越熟,从前你是不是常来我们家买东西......”
  “老板,称一下。”姜温枝把挑好的橘子递过去。
  “好嘞。”
  老板不再纠结,快速上称。
  扫码付完钱,老板正给袋子打结时,姜温枝喊了声,“孙老板。”
  “......”
  老板手上动作一停,眼神诧异地看她。
  他这水果店开许多年了,大学生韭菜一样一茬茬地冒,哪怕是常光顾的人也只是老板老板的叫,还真甚少有人叫他孙老板。
  见这个姑娘居然能平静叫出自己的姓,一时,老板多了几分感触。
  上学时得来得多勤,才能记住他的姓?
  “来来来,拿去吃!”老板把已经货钱两清的袋子解开,不由分说又抓了几个橘子塞进去,笑道:“早知道刚刚给你抹个零头了。”
  “谢谢您。”
  接过袋子,姜温枝抿了抿唇,认真道:“孙老板,我其实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但我朋友是。”
  她弯了弯眉眼,瞳里有亮光,像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良久,才轻声说:“从前我常来,是找他的。”
  “......”
  许是没想到生意上的客套还真有人较真解释,听着她的话,老板愣在原地。
  “以后,”姜温枝笑,“以后,我应该不会再来了。”
  “祝您生意兴隆。”
  ......
  出了信息工程北门,正是午间日头最热的时候,路上新生和家长也少了。
  姜温枝垂着头,不知不觉走过了公交站台。
  等她抬眼,人已经站在了一条宽阔的马路上。
  她侧面的绿树阴翳里坐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
  老人带了副黑不见底的圆墨镜,旁边树干处支了杆白布,上面草书写着“吾半仙”的字样,他面前的地上更是摆了块奇奇怪怪的帆布,还有张掉漆厉害的小马扎。
  “......”
  姜温枝分了个眼神过去。
  怎么,现在算命的都这么猖狂?随便找个地儿就摆摊了。
  不怕城管追啊?
  哦,这老人这么大年纪,估计也不敢追他。
  想了片刻,姜温枝退了两步。
  鬼使神差地,她在离老人两三米的花坛边找了个地方,安静地坐了下去。
  蝉鸣,车笛,喇叭叫卖,人声。
  一下午悄然而过。
  暮色四合,姜温枝口干得紧,从袋子里拿出橘子剥着吃。
  青皮橘,还不是很甜,酸涩得让人牙根发软。
  姜温枝正思忖着要不要给旁边那个,和她一起呆坐了一下午的,看起来很奇怪的老人分一些橘子,老人先偏头看她了。
  隔着两米距离,老人声音仍显得中气浑厚,“小姑娘,你在我地盘坐半天了,要是等人早该等到了!”他墨镜微反光,语气里带着探寻,“还是你想算一卦,只不过拉不下来脸不好意思?”
  “......”
  姜温枝无语地看向四周。
  宽敞大马路呢。
  怎么就成他地盘了?
  她吞下最后一瓣橘子,起身,慢悠悠给出两个字,“路过。”
  “别蒙我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要面子。”老人显然不信,推了推墨镜,略带惋惜说,“时间不早了,你不珍惜,我可要收摊咯?”
  “......”
  威胁谁呢?
  姜温枝摇了摇头,作势要走。
  “啧啧啧。”
  老人声调拖得极长,煞有其事道:“小姑娘,我观你面相啊,求不得的怨念从生,好久没睡好了吧?”
  姜温枝步子一滞。
  她最看不惯这些招摇撞骗了。
  下一瞬。
  军绿色小马扎被人一把拉过坐下。
  姜温枝肩背端正,手平放在膝盖上。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微笑道:“爷爷,我很好。我也不算,就借您地方歇歇。”
  怕他不信,她又添了句:“五分钟就走。”
  说完,她从钱包里翻出一百块递给老人。
  “哈哈哈。”大笑后,老人做推拒姿态,摆出一副刚正的样子,“那怎么好意思,我可是有职业道德的。”
  “......”
  姜温枝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坐在这里。
  “那您随意说说?”她还是把钱给了他,底气不足道:“我也......随便听听。”
  见状,老人不再客气,一把接过钱揣到怀里。黑圆眼镜下滑,露出一双目光烁金的眸,“想算哪方面?”瞧了眼面前书香气未褪的女生,他举例:“学业?事业,还是......”
  老人枯瘦的手指抵着墨镜,缓慢说出两个字,“爱情?”
  姜温枝眼尾抬起,“随意。您随意发挥。”
  “你学业顺畅,财气高升,至于情路嘛——”
  看不惯他这故作高深的沉默,姜温枝又拿出一百块。
  老人接连点头,仿佛在赞赏她的上路子,停了停,他沉声说:“姑娘,你有一段缘。”
  姜温枝低着长睫,在眼下掷出不分明的暗影。
  “垂头丧气干嘛,还没到你伤春悲秋的时候呢。”瞥了她几眼,老人才说,“缘分,还未尽。”
  瞬时。
  姜温枝撩起眼睑盯着他,板滞的眼里情绪起伏。
  “别瞪那么大眼睛看我,吓人!”老人往后缩了缩下巴,手指滑了两下,“不过,据我推算。”
  他停了手上动作,回看她,“你们重要的节点也快了——”
  哐当!
  可怜掉漆的小马扎倒地又被扶起。眨眼功夫,算命摊上只剩老人一人瞠目结舌。
  “......”
  三分钟后。
  “大爷。”
  冷清的算命摊前又冒出个人。
  姜温枝去而折返。
  老人眼疾手快捂住口袋,戒备地防着她,“怎么,我可不退钱啊!”
  “......”
  姜温枝没管他,自顾自道:“我是想问,您售后怎么样,应验比例多少?能推演出‘快了’这个时间,具体何时发生吗?”
  话音落下,她自己都笑了。
  真是疯了。
  连这种无稽之谈,明晃晃的招摇撞骗都信。
  天光开始沉下来。
  老人把算命幡卷了卷塞进布袋里,冗长叹息后,扔下四个字,“顺其自然。”
  姜温枝沉寂后摇头:“这个词太笼统。”
  可能是真到了下班点,老人背上袋子就要走人,姜温枝也没阻拦,只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才开口:“我很不喜欢这四个字。”
  顺其自然只是托词罢了,大多是不甘心之人给自己最后的慰藉。
  要是能最快最好地得到自己想要的。
  谁会愿意顺其自然呢。
  ......
  十月下旬。
  周六晚上十一点四十。
  刚走出公司办公楼的姜温枝捏了捏发酸的脖颈,懒怠抻腰后打开手机。
  有微信消息框悬浮在锁屏上。
  只瞧了半眼,姜温枝骤然失神。
  那是她翻看了无数次,熟悉到只看见四方一角就能认出来的头像。
  是她毕业换手机后,聊天记录只剩空白的联系人。
  是从六月初街头分别,和她再没任何交集的。
  朋友。
  解锁。
  滑开。
  信息映入眼帘。
  姜温枝的胸腔一颤,霎时被抽干了魂般,心口灼烧起燎原烈火。汹涌而来的疼一刹压弯了她的肩背,只能弓着身子来缓解这要死的痛感。
  她用最后的理智扶住了旁边的玻璃门。
  神经麻痹的几秒里,姜温枝恍然觉得,是不是由于高强度的工作,自己也然过得含含糊糊了。
  原地十分钟过去,朔风刀割在脸上,她才僵硬地眨了下眼睛。
  好半晌回了几丝神志,姜温枝哆嗦着摊开掌心,一根一根掰手指数数,“六月,七月,八月,九月......”
  不算上现在,不过是才过去四个月,而已,她囫囵着睁眼闭眼就翻走了。
  还是她真的昏了头,世界早转了四年之久了。
  等她再次确认时间,肯肯定定今年还是2019年后。
  姜温枝闭眼又睁开,而后,迟缓垂睫,看向刚刚收到的信息。
  傅池屿:
  【姜温枝,我下个月23号结婚。】
  【有时间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
  凌晨四点半,有月亮。
 
 
第52章 机票
  傅池屿婚礼前一天, 潭清市下了场大雪。
  晚上,姜温枝难得没耽搁,到点即摘下工牌, 打卡后就下了班。
  天气寒冷, 加上白天的雪, 小区里的公共活动处无人, 连带着旁边的篮球场也孤影绰绰,全被层层白雪覆盖。
  姜温枝在篮球场边站了一会儿,顷刻落雪满头。
  片状雪花覆在眼睫上, 凉凉的。透过昏暗的光影, 她突然想。
  幸好。
  明天暮山市是个好天气。
  否则, 新娘的婚纱裙摆拖曳, 会很不方便吧。
  捻了捻冻僵的手,姜温枝打开了傅池屿的消息框。
  信息不需要上下滑, 只一页。
  他们的对话停在一个月前。
  傅池屿邀请她后, 隔了一天姜温枝才回的:
  【年底公司事多, 不好请假。】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样的话, 傅池屿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果然。
  傅池屿:【工作要紧, 照顾好自己】
  这次, 姜温枝没再拉长时间线,即刻接上了他的话:【新婚快乐。】
  傅池屿:【嗯】
  姜温枝:【嗯。】
  退出微信,她打开许久没用的另一个社交平台, 找到了那个仅自己可见的私密相册。
  它设置于很多年前, 但截止此刻, 里面也只存了八张对话截图。
  有雪砸在屏幕上, 晕成一团水印。
  姜温枝挨张翻过去。
  从2011到2018, 每年除夕,姜温枝都卡着八点半给傅池屿发了祝福。
  2010年是她的独角戏,因为傅池屿没回她,也因为那条单方面的短信不知怎么,没了。
  而今年年初,是她和傅池屿正僵化的时候,两人关系降至冰点。新年那天,祝福在她消息框躺了一天,终是没有发出去。
  这些年的祝福大同小异,每年必不可少的一句:傅池屿,新年快乐。
  除了2018年,其余所有的潜台词都是。
  傅池屿,我喜欢你。
  删完最后一张图片,再删掉这个相册,姜温枝宛如掉进了虚无的黑洞,庞大的落空猛烈袭来,比冬雪还彻骨的寒凉。
  她按熄手机,塞到口袋里。
  仓皇抬头,她看向这个小区里供人休闲的篮球场,某段回忆被挑起,像眼前的雪花一样飘飘洒洒。
  大一刚来潭清市,她和傅池屿从游乐园回来的那个周末,傅池屿和她说有场篮球赛要不要看。
  她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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