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郎(双重生)——莽日羲河【完结】
时间:2022-10-27 17:50:37

  无福消受。
  半晌后,晏妙年的声音传来,有些怯懦,若是不仔细些便听不清了,她道:“那日是本宫说话狠毒了些……”
  望舒手中的笔顿了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任由纸面上晕出一大笔墨。她看向晏妙年,哽咽却又固执地说:“你道歉。”
  晏妙年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生生止住了,最后豁出去一般,娇声道:“望舒,抱歉,那日是本宫过分了些,你莫要生气了嘛。”
  望舒微偏过头,紧咬下唇,缓缓闭上了双眼,上辈子临死都没能听到的话,这辈子便这般轻易说出口了。
  她撂下笔,“行,你过来,罚抄三遍。”
  她瘪了瘪嘴,“那你不生气了吗?”
  望舒有些自嘲地说:“有什么可生气的,你说的不都是事实。”没错,我就是心肠歹毒、自私、善妒,没有人喜欢我,所以一个个都不断弃我而去。
  她走过来,抱住望舒,“望舒,你不喜欢戚容音,那本宫日后都不再提起她了,你得不到的金钗珠玉、绫罗绸缎,本宫有的也全给了你。若是所有人都偏心戚容音,本宫也只一心向着你一人。前些日子还梦到,你以后会嫁个如意郎君,他将敬你爱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你快提笔抄书,我……我出去走走。”望舒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景,说罢便带着些狼狈匆匆离开。
  来到庭院之中,昂首立于天地之间,微风轻拂发梢,一片茫然与寂静。
  望舒已经逐渐忘却儿时之事了,只是后来常常在大人口中提起,那时晏妙年贪玩落水,是望舒生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将她捞起。
  皇后仙逝之后,她便喜欢一直、一直黏着望舒,两人喝茶、发呆,说些闺房趣事、胭脂水粉,也曾谈过天论过地、说过些豪言壮语。
  望舒放不下这段情谊,却也难以释怀。
  似乎最为狼狈的时候,总会遇上晏希白,这会儿他走了过来,叹气道:“怎么,可是妙年欺负你了?”
  她摇了摇头,“只是看见叶落花残,有些伤感罢了。殿下这是要往何处去?”
  “去崇文馆藏书阁,寻几本书。”
  望舒站了起来,怯生生地说:“我可以随殿下一同前往吗?”
  她只是,想短暂的逃离一会儿罢了。
  晏希白微微颔首,道:“那是自然。”
  望舒跟上他了的步伐,有些不解地问:“殿下想要寻书,派遣下人去拿便是了,何必亲自辛苦走一趟?”
  “因为,寻书的过程其实便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藏书阁总是清静的,无人打扰,明明身处红尘嚣世,却又好似一头扎进进了云雾之中,飘飘然如入仙宫。”
  望舒不懂,“我未曾去过藏书阁,我母亲出身商贾世家,向来是不爱看见这些书啊纸啊的,我家中也皆是武将,只有父亲一个文臣,他手下是藏了些书,可却从不让女儿踏足书房。我平日里更是鲜少出门,都是让婢女到市集上,看到什么新鲜书买回来便是了。”
  晏希白浅笑道:“那今日便与娘子去走上一遭。”
  说罢他又继续解释:“这藏书之处又有皇家藏书、官府藏书与私人藏书之分。皇家藏书多位于三馆之内,弘文馆隶属门下省,掌校理典籍、教授生徒之事,而集贤院与史馆皆属中书省,掌刊辑图书与修撰国史。”
  “官府藏书呢,则在秘书省,下又设有著作局与太史局,负责经籍图书,修撰碑志、祝文以及观察天文、稽定历数等事。”[1]
  “崇文馆则是东宫藏书之处。”
  望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又复问道:“娘子平日里爱看些什么书?”
  望舒听到这个便有些头大,“如果我说,我最讨厌那些女诫、女训,烈女传之类的云云,殿下会觉得如何?”
  “不喜欢亦是寻常,若本宫是女子,早便恨透了这世道。”
  “所以啊,我倒是喜欢看一些异志奇闻,还有民间话本,以前大父在家中时,也喜欢教我读一些兵书阵法,那个倒是有趣,只可惜我未曾习武,不能像堂姊一般横刀跨马,气壮山河。”
  晏希白垂下眼眸,有些失落地说:“戚娘子从小便与楚家郎君定下了婚约,他是将才,必然是要征战沙场、戎马一生的,多读些兵书也是好事。不像孤,身子弱,便是骑马也费劲。”
  望舒笑了笑,道:“殿下好生休养,调理好身子便能骑马射箭了。我与楚凌云这事儿也说不准呢,要是哪天他从边塞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我倒是宁可不嫁。”
  二人说笑着走进阁楼之中,便有典书匆匆走了过来,行礼后问道:“殿下需寻何书,下官这便给您取来。”
  晏希白道:“不久前秦州一带连震不止,山崩泉涌、房屋塌竭,死伤不计其数。可消息传来京都之时已经于事无补了。典书可知有何书籍记载了地震之事,只管告诉本宫藏于何处便是。”
  典书道:“历朝史书皆有相关记载,但却并无一书统一收录诸事。地方县志中有更详尽记录,但崇文馆内似乎未曾收藏。”
  晏希白道:“那后汉书中张衡列传在何处,还有张衡集,本宫亲自去寻。”
  典书翻阅名录,随后道:“乙部正史十七,丁部散文集三十六。”
  晏希白微微颔首,便带着望舒往乙部走,只见室内图书浩如烟海,一众钿青牙轴的书卷让人眼花缭乱。
  望舒走近,仔细一瞧便看见了,踮脚拿下后交给晏希白,他寻一处坐下后便专心致志地翻阅起来,道:“戚娘子大可随处看看。”
  地方百姓苦于天灾人祸,京中却依旧处处笙歌燕舞、其乐融融。
  人类之于苍天大地,又实在太过渺小了。
  当真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作者有话说:
  [1]参考《唐六典》
 
 
第5章 分分钟需要你
  戚望舒懒洋洋地倚在柜架上,周围是空荡荡的寂静,手中捧着一卷书,有些沉重,闻得到些许墨香。抄书匠倒是写得一手好字,端庄风雅、穹劲有力
  。
  史书寥寥几笔道尽他人一生,晦涩难懂,不如眼前人有趣。
  她放下书,不动声色的看向晏希白。
  此时他正襟危坐,心无旁骛地看着书,时不时掩面咳嗽,带了些文弱清冷的书卷气,感受到望舒投来的目光,他恍然抬头,和煦一笑,春风化雨。
  不像上辈子刚被废黜那段时日,面若寒冰,怏怏不乐,如同濒死之人一般了无生气。
  也不像刚登基那会儿,周身皆是天子气度,庄严肃穆、不苟言笑,让人难以接近。
  更不像与望舒大婚那晚,阴郁偏执,明明口中一声声哀求着他人爱怜,却做尽疯狂之事。
  晏希白抬起头,却害怕与她目光相触,眼神飘忽,半晌后开口道:“父皇让本宫去一趟寺庙,参禅礼佛、抄写经书,为那些灾民祈福祷告。”
  “常日闷在东宫也是颇为无趣,望舒若是愿意,过两日再带上柔嘉一同前去,如何?”
  望舒走到案前坐下,右手撑着脸颊,偏过头来看他,道:“太子殿下派些属官前往便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又或者,还要博些宽厚仁慈、爱民如子的贤名。
  晏希白半垂眼眸,道:“本宫不信神佛,他们说众生皆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本宫是宁要强求也不愿得不到之人。身居高位,总有一些事情需要做给别人看,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本宫在乎的,每一个百姓的生命本宫都在乎的。”
  “那殿下,我陪您去。”
  ————
  时间过得极为缓慢,望舒打了个呵欠,有些乏倦,但也只好强撑着困意。
  晏希白将手中书卷放回,道:“时辰不早,我送戚娘子回去歇息吧。”
  望舒轻应了声,站起身来收拾衣裳,扬了扬身后灰尘,随晏希白走了出去。
  两人走在宽阔的宫道上,聊到酣畅淋漓之时,他开玩笑般说道:“望舒曾说,如若楚将军有了心爱之人,你便宁可不嫁。怎么,望舒是不喜欢他么?”
  望舒摇了摇头,“不喜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仅此八字便困住了许多人的一生。我与楚凌云在娘胎中就被迫定下了婚约,小时候阿娘总是指着他说,望舒,可记好了,那便是你的未来夫婿。”
  “当时迷迷糊糊吧,也不懂什么是夫婿,什么是婚约。”
  “门当户对,他长得不错,又争气,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像有这么一个夫君,倒也不赖。
  “可先不说品性如何,我打小就没与他见过几面。简直是,谈何喜欢。”
  可上辈子,当他牵着哑女的手,望舒才觉得守了十几年的婚约就是个笑话,到嘴的鸭子飞了,是个人都会不爽。
  她落不下这份面子,百般刁难,到最后两败俱伤。
  晏希白没来由感到欣喜,他结结巴巴地说:“戚将军武功盖世,长相英武不凡,又会说笑逗趣,柔嘉说,很多贵族女郎都喜欢他的。”
  复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了,“可若是望舒不喜欢楚将军,便…便退了这门亲事,莫要委屈自己,若家中长辈不同意,本宫替你劝说一二。”
  “殿下,我不喜欢他这般鲁莽的武夫。”
  他错愕地抬起头,“本朝人素来尚武,那,那戚娘子……”
  她轻快地说:“我喜欢殿下这样的。”
  晏希白霎时红了脸,像是被噎着了一般,剧烈的咳嗽后,他说道:“可是我,我自小体弱多病,也不会骑马射箭,不通音律,在宴会上更是不会玩些雅歌投壶、双陆、射鸭的游戏,我连打马球都不会。我,我还嘴笨,不懂得如何讨人喜欢……”
  他埋着头说了许多,紧张到重复多遍、甚至语句不通。
  望舒往前大跨一步进了宫殿,随后转过身来,“可是殿下,我到了,改日再见。”
  说罢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也不知身后人是何等窘迫。她见晏妙年还在抄书,便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心情舒畅。
  晏妙年一只手撑着下颚,顿了笔,幽怨地看向望舒,“你们刚说的话,本宫都听见了。”
  “听见又如何,你抄完书了没。”说出口后才忽然惊觉,她们好似又回到了往日闺中密友时,可以开玩笑互相取乐,可以假惺惺地嘘寒问暖。
  望舒索性向她走了过去,拿起案上洋洋洒洒、凌乱不堪的纸,只消看了一眼,便下断言,“你这又是找的哪个抄书匠,一看这字迹就不一样。”
  她嘟囔着说:“我没有,真是自己写的。”
  她见望舒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忽然大声嚷嚷:“你不会真的喜欢太子吧?”
  她掰着手指头,一点点的数落道:“他这种人呆板、无趣,天天让人家抄书抄书,还身娇体弱动不动就咯血晕倒,他虽然是长得是赏心悦目了些,但好看也没有用啊。你想想要是日后他继承皇位,后宫佳丽三千的,你忍得了?”
  望舒挑了挑眉,“太子殿下人挺好的呀,我就是喜欢他,你能奈我何?”
  她拍案而起,“不行,我不要你当我嫂嫂!”
  望舒属实被吓了一跳,上辈子怎么不见她这么大意见,仔细打量着她是不是哪里变了,却骤然看见她腰间的虎形玉佩,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察觉到望舒目光后,她掩耳盗铃一般将玉佩藏紧。望舒趁她不备,俯身拿过来一看,内心错愕,“这不是我长兄的玉佩么?伯母还说过要让他留给未来媳妇,怎么在你这儿……”
  她支支吾吾地说:“什么长兄,媳妇儿,我听不懂,这就是我的。”
  望舒板着脸,逼问道:“你撒谎,说实话。”
  她有些羞恼,“这就是兰成打赌输了,押在我这儿的。”
  望舒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仔细思索,差点忘了还有这茬。上辈子大兄从边塞归来之时,立下赫赫战功,家中给他介绍了诸多京城贵女,谁知他一个也看不上,谁都不愿娶,伯父都想找人压着他的头拜堂成亲了,可他却自请去镇守边关。
  后来……后来与贼寇殊死搏斗之时,废掉一只右手,从此成了只会纸上谈兵的武夫子,一生潦倒。
  望舒试探性地问:“可你都快与殷二郎成亲了,还留着其他男子物件作甚。他欠你多少银子,我出手替他赎回。而且他寄信回来说,已经在边塞与一个小娘子私定了终身,这东西是要给我未来嫂嫂的。你大方些就不要强占着了。”
  她怒气汹汹地吼道:“不可能,他说过让本宫等他的,他说过立了战功就会向父皇求娶本宫的!”
  望舒内心错愕,原来大兄是在等她……
  只不过前世晚了一步,大军凯旋之时,柔嘉公主早早便与他人结为了夫妻。
  她讪笑着说:“好啊你们两人瞒了我这么久,可你与殷二郎又是怎么回事?”
  “那日燕国公在朝堂上就向父皇求了亲,传到我这儿都为时已晚了。我苦苦哀求父皇,他却说天子一言九鼎,说话算话。我又去跟太后说我与戚家大郎两情相悦,请求不要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太后说他久战疆场,保不齐马革裹尸还,让我早早断了这份心思,与殷二郎在京城好好享着荣华富贵,不要让父皇为难。”
  望舒叹了口气,道:“那你要如何是好?”
  她凑过来,在望舒耳边悄悄地说,“我都想好了,若是等不回兰成,我便逃婚。”
  望舒扶额,她果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上辈子定是逃婚没逃成,最后散了一对鸳鸯,成了一对怨侣。望舒接着劝道:“皇宫向来守卫森严,更别说公主大婚之日,届时必将严加看管。你这法子太鲁莽了,你且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帮你的。”
  她眉目间有些欣喜,“我就知望舒心里还是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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