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她的房子可能被烧毁,备考过程可能被打断,她一定会露出的那般可怜到悲伤的哭泣无助的表情。
……太可怜了,真的太可怜了。
青木在屋子里象征性掉了几滴眼泪。
而且诗绪里也说过不要打扰的。
没办法,就只能去掉这个棋子了。
其他的赝品最好别再出现……
诗绪里不知晓自己的周身窥伺着多少双眼睛,那些眼睛虽然美丽,但泛着沼泽般的贪婪爱恋与黑沉阴暗,觊觎着,盘算着,一个顶上一个,一个代替一个,想要与她创造新的记忆。
我发现雕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商店也不卖了,听说是因为邪门,传出几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流言蜚语造成销量可悲,自然就不卖了。
我考完所有人都要考的中心考试,也到了要去看中的大学考试的时候。
起了个大早,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积雪。
青木与我一同前去,路上全是奔考的学生,还有鼓励他们的家人。
我内心紧张,看着考场的建筑物自我鼓励道:“一定可以的。”
“当然了!”青木吹彩虹屁吹得十分欢快,“诗绪里诗绪里,像你这么优秀的人都不行的话,在场的人也不可能通过的了!”
“……”我瞥一眼周围人,很好,没人听见。
到点,我朝青木挥挥手:“我要进去考试了,拜拜。”
“嗯嗯,我在这里等你。”青木笑道。
我背着书包走近门口,周围全是家长对孩子的叮嘱声,我回头望一眼,在白雪茫茫与别人的家庭温情中,只有那个美丽得格格不入的少年站在原地……
靠,他怎么被家长包围了。
我抽了抽嘴角,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会拉踩别人的孩子。
青木很快离开那群家长,朝我挥了挥手,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在灿阳下熠熠生辉,宛如落入凡间的幽月,泪痣在白日里异常的吸引人。
雪地里有无数的脚印。
年轻的学生们去往重要的人生拐点,在外面等待伫立的是年长的亲戚父母或者兄弟姐妹。
只有我。
我是男朋友送入考场的。
这算是一般的。
男朋友是青木君,他来送我的。
……总觉得一年前我都不会想这种可能性,听起来就好可怕。
考试和以往任何一场考试一样,我并不是第一个出考场的,却是中间靠前的。
我站在门口,左右张望寻找青木的身影。
在左侧围栏外的一辆昂贵车内,车窗正在上升,但我瞥过去时刚好捕捉到一闪而过的侧脸,下半部分的脸被车窗遮住,露出的那双眼睛很像青木,他也在看我,对视上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离得太远,我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是青木,正要走过去,人潮拥挤,一人把我撞了一下,我面向的方位就变了。
一旦面向右边,我余光下意识捕捉熟悉的人,而那个远处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人的身型怎么看怎么像青木,特别是他也在看我,只是在我看过去的一瞬间就低下头。
……诶?等等等等,别挤了!
我被迫随着人潮涌出,一时间失去了方向,正对的方向按照青木自己所说的,他真就等在原地,在抱臂嘲讽一些搭讪的人。
我仔细看,他的侧脸的确是青木没错。
上两个一个没看仔细凭借感觉,一个没看见只觉得身型像,自然是正对方向的这个明显。
我松了口气,可能考试考昏头了吧。
我走向青木,他赶跑了那些人,正一个人站着,竟然真的一个人等了很久,没有半点不耐。
原以为考试会是自己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现在有人在等我,即便是我也会恍惚一瞬。
青木也看见了我,那双眼眸顷刻间只装得下我的身影,走过来一把抱住,蹭来蹭去。
“诗绪里诗绪里!考完试总可以和我玩了吧!”
我诚实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平时也没什么娱乐项目吧。”
青木沉默片刻,“那我们一起睡觉吧……”
他预感到我会拒绝,立刻故作聪明地加了句:“比如枕头大战。”
“…不要啊。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我就没有离开过啊,”青木爱怜地蹭了蹭我被室内暖气空调吹得发热的脸庞,“一直在等诗绪里。”
他的脸比平时更加冰冷,是在外界待久了的痕迹,我有点感动了:“……谢谢。”
说话间,我突然感到周身一股强烈视线的刺入,甚至分辨不清方位。
“你觉得……有谁在看我们没有啊?”我悄悄对青木说道。
青木抱着我含笑。
“是失败者啦。”
第51章
毕业的那个长长的假期,突然让我感觉到一阵空茫。
骤然放下十几年在努力的事情,不需要学习、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整天去学校,公认为玩乐的时间。
我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硬生生宅了几天,每天睡到大中午。
第一天晚上,青木还一脸兴奋地抱着枕头进来。
我面无表情地用枕头把他砸出去了。
我吃了睡,睡了吃,一整天看电视,偶尔看着看着就会感到浓重的困意――明明是一觉睡到中午的。
再醒过来时,我是枕在青木的大腿上,一睁眼就是他靠在沙发背上,安眠恬然的睡颜。
入睡的青木总带着几分柔和的蛊惑,那蝴蝶一般簌簌欲颤的睫羽根根分明,纤细无比,精致的泪痣晕出一点梦幻又具有魔力的诱惑力。
柔软的黑色发挤在沙发背上,衬得少年肤色白得透出脆弱的易碎感,仿佛莹莹白玉。
我才醒来,脑子不清醒,混沌一片,一时间没反应,只是单纯地出神发呆。
青木似有所觉,睫羽扑簌着缓慢睁开,黑色的瞳孔在窗外阳光下显出暗沉的深邃死气,他低眸,那双眼才恢复以前的神采。
“诗绪里诗绪里,你醒了?”
“嗯……”我起身,揉揉困倦的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生理性泪花在眼尾冒出。
青木立即伸手用指节帮我轻轻压了压眼尾周围,将泪花压了出来,很快在空气中蒸发。
思维一下子放松了几天,也许是青木这一年一直保持的纵容态度的陪伴,我与他亲近了一点,具体表现为我拿他当工具更顺手了。
才醒来,越睡越困的我一伸直手臂,青木就十分自然地挤进我双手中间抱住,我回抱住他,头贴在他的胸口,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又闭上了眼睛。
青木似乎不可置信我居然还要睡,但很满意现在的姿势状态,喉咙里冒出一道哼哼的撒娇声音。
我的意识再次入眠。
……
……
几天后,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算了算存款应该能支持大学生活,暂时并不想去打工了,偶尔也想要任性放松一下。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的那天,心情也异常的平静,青木更为平静,只是笑了一下,从坐在椅子上的我的身后弯腰揽住我的腰,说道:“意料之内的事情。毕竟是诗绪里去考试嘛。他们也应该求着你来的。”
“……”我无力吐槽了。
最后一块高悬的巨石稳稳落下,我彻底没了事情。
有一日,我和青木久违地出门闲逛,在街上一个人对着青木露出惊艳痴迷的神色,那神态我不是见过一次,而是见过无数次,就没太在意。
青木更是眼底没有旁人,只在我耳边哔哔叨叨,一会儿讽刺不入他眼的东西,一会儿黏黏糊糊的撒娇,
只是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愕然地发现青木居然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出门过逍遥日子,也没有出门采购过什么奢侈品了。
――至少我醒着的时候他没有,我经常睡得昏天暗地,也不知道那时候青木的行踪。
即便如此也是在我家待得很久了。
我问他,青木笑着回答:“因为诗绪里你不觉得你这几天Www.52GGd.Com很粘我吗?我当然就顺着你啊。”
“……”到底谁黏谁啊。
抛开他自动打开的百米滤镜,我这几天的确放松了警惕,亲近了他不少。
回忆起过往,最后在我脑海中剩下的只有海底他沉下去的轻轻愉悦的笑,仿佛仅仅只因为我一个想要挽回他的动作就可以开心到无法抑制,死亡对他来说虽然是可逆的,但死亡的绝望逼近与疼痛窒息是真实存在的。
我无法言语那一幕带给我的冲击,醒来时也是先愤怒于他的不躲避,他给了承诺后应该翻篇,最终在我脑子里剩下的竟然是那副画面。
或者还有雪地里他勾着无关高傲自大、仅是欣喜的笑,在那里等我。
在学校的日子太过惊险,也太过繁忙,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才安静下来彻底思考这段关系的意义。
我依旧认为他对我的喜欢不会长久。
我总这样认为。
思绪繁杂,我理应立刻按耐下躁动的心绪,手机先响了一声,是老师通知学生们回学校开毕业典礼。
“好烦。”青木倾身看见了老师发的短信,蹙眉不耐。
[对了,同学,如果你遇见了富江同学,还请通知他。]
一股异样的感觉划过我的心间。
小心翼翼地打到。
[老师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会遇见青木同学?]
[哈哈哈哈是复制一起发的短信啊间织。不过古琦说他昨天遇见了富江,可能会通知吧。你赶快过来吧。]
……昨天?昨天我睡了一天压根不知道青木出门没有。
我:“青木,你昨天出过门吗?遇见了古琦吗?”
青木眨了眨眼睛,神色无辜,出口就是:“对啊。”
那就行。我松了口气。
我们改道去了学校,我让青木先进去,我后到。
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再走向学校,此时正在放假,学校里空无一人,显得萧条不少,我们班在三楼,不高不低。
忽的,身后传来铁门沉重关闭的响声。
来不及反应,楼上突然传来两人的叫喊声:“间织――!间织――!快上楼啊!你都快迟到了!”
是我的两个同班同学。
我回头,铁锁锁住了学校大门,不见人影,张望片刻才看见一道人影消失在楼梯口。
此刻学校里竟然只有我们一个班级。
那两人见我站立不动,一人按耐不住问道:“间织!你是不是在和富江住一起!”
我骤然抬头,第六感在疯狂预警。
不论如何,这都是最糟糕的局面。
我转身想打开大门,铁门被锁得很紧,没办法打开分毫。
那两人也从三楼消失,随即是更多的脚步声。
我急出了眼泪,但马上转头找新的藏匿点。
……青木呢?会被他们怎么样?会不会被发现他的秘密?
风在刺激我的眼睛,我的皮肤,身后传来一众人兴奋的喊叫。
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报警。
“不仗义啊间织!明明学校里没和富江说过话的!”
“别跑啊,你喜欢富江的话我就让你下去陪他!”
报完警,我拐弯到学校的后面树林里,肺部沉重,我的喉咙发出紧张的破漏风扇般的剧烈喘息。
我想我无计可施了。
“啊!”
跑得最快的一个人狂笑着抓住我的头发,我摔倒在地,身体与硬质水泥地碰撞出几乎震碎骨头的疼痛的,传出咚的一声。
他身后的人很快就要赶来,我急忙握住他要刺向我的刀刃,胡乱踢,狠狠踢中他的腹部,他吃痛松手,我起身跑走,心神极度紧绷之下,连他的刀锋在我手心划出的伤痕都无所察觉。
“该死……别跑!!”
我从未跑这么快过。
直到拐弯路过一间体育器材的堆积房,门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我,我心神一紧,见黑暗无比的器材室门后是青木冷冷的脸才跟着他进去。
一进去,门被关闭锁住,视力失去了作用,门窗紧闭,没有透出一丝的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我嗬嗬的喘气声:“青…青木,怎么办?”
我问手的主人,出声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脸。
他缄默着,在黑暗里除了那只紧紧扣住我无伤的手,就再也看不见他其他的部分。
门口传来一众人的脚步声,他们似乎并未看见我进来,于是依旧朝前奔跑。
我捂住嘴巴噤声,却感觉到手掌的血腥味,疼痛感迟来地传递,我就没有捂紧。
等外面没了声音,我才继续喘息。
我跑得脱力,再加上心情的紧张,腿软得一下子跌坐下来――没有跌在冰凉的地上,在我脱力的那一刹那,一只手从身后揽过我的腰,我软软地跌倒在青木的怀里,他顺势坐下,双腿岔开,于是我便躺在他怀里。
“警察来之前……能行吗?一定能行的吧?对吧?”我越说越想哭。
“能。”青木的声音异常的冷,带着极度的平静。
那一刻他的情绪已然爆发到无法通过言语表露,反而收敛了一切,将危险翻腾的思绪藏在表皮之下。
我情愿相信他。
我问:“学校后门呢?”
青木:“也锁住了。”
“……”
安静下来以后,我总觉得这里也无比的诡异,也许是黑暗带来的未知,那些周身无法看见的地方总是有种被某些视线注视的悚然。
空间内只有我的喘息声,甚至剧烈的心跳声。
青木忽然抬起手,冰凉的手掌盖住我湿润的眼睛。
“不要看诗绪里。”
我不明所以,下一秒,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我吓得屏住呼吸,眼泪不住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