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前——码代码的Gigi【完结】
时间:2022-11-01 19:05:09

  王丽芬开车很稳,正要开进校门时,旁边一辆车别了进去,她急忙踩了刹车,“操,什么傻逼?”
  那辆车在校园里还开得挺快,王丽芬踩了油门跟着那辆车跑,真他妈想把司机拽下来打一顿,这种人就得被教训了才知道驾驶安全。
  宁清看了眼车牌号,再看着愤怒的司机,“你别激动,那是我们班主任的车。”
  王丽芬瘪了气,她不至于让宁清为难,“算了。”
  看到那辆车开到停车位上,她也看了眼车牌,笑了,“我知道你们班主任。”
  “什么?”宁清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上次给你指看过的。”
  “没什么。”王丽芬从包包里拿了五百块钱,“喏,你妈让我给你的,她怕你伙食费不够。”
  宁清没有解安全带,也没有接过钱,“阿姨,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王丽芬看着这个忧愁的少女,人各有命,在宁清这个年龄,她已经在外面混社会了,家中早有弟弟,生活从未让她有过机会思考这类问题。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对着这个女孩,她生了爱护之心,“不是对错问题,孩子再怎么犯错父母都会原谅。你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现实而已。”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接受现实,又回到了原点。
  上了四天课,就到了周日。
  宁清中午回了宿舍,宿舍里没人,她才打了电话回家。先打给了奶奶,想问她妈妈怎么样了。
  奶奶的小灵通过了许久才接。
  “奶奶,吃过饭了吗?”
  “才刚吃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宁清的手指缠绕着一圈圈的电话线,“我妈,在家吗?”
  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她着急了,这几天都赌着气没有理妈妈,“奶奶,有声音吗?妈妈怎么了?”
  孙英觉得这事应该告诉孙女,“你妈昨天去医院把小孩打掉了,今天还在住院。”
  赵昕远觉得假期过后的宁清不对劲,恹恹的,谁都不理。上课时,他看向黑板时,眼睛扫过她的位置,她大多数时间都趴着。
  问她怎么了,她也不搭理他。只是将书还给了他,贴了便利贴说谢谢。他也没再追问她怎么了,将哈利波特第二部 带给了她。想着可以周日下午去书店找她,如果她仍然不想说,他依旧不会问。 
  周日上午最后一节课后,他被数学老师拉住一起做了一道大题,有点复杂,两人思路不同,花了二十多分钟,还是做出来了。他的思路更偏向于暴力破解,经验丰富的老师选了更巧妙的方法,但他觉得老师那种方法只适合于这道题。
  赵昕远离开教室往校门口走去时,发现宁清小跑着从他身边经过,他从后面喊住了她。
  她却没停下,他快走了几步抓住了她,才发现她红着眼圈,手里还拿着几百块钱,“怎么了?你去哪?”
  “三院,你知道在哪吗?”听奶奶说了医院和病房号,她从衣柜把剩下的所有现金都抓在手里就跑出了宿舍,她不知道有多远,但是问他也没用,这些钱肯定够打车来回的,“算了,我打车去。”
  “这家医院靠近市中心,离学校不远。”赵昕远看到了前边的哥们,跑了上去借了电瓶车,“周日这个点路很堵,打车也慢,骑电瓶车更快些。”
  宁清顾不上其他,任由他骑着电瓶车带她去了医院,是个自行车式的小电瓶车,她的手紧抓着坐垫。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所医院,很大,住院部都不止一个,正当她晕头转向不知道往哪走时,赵昕远拉着保安大爷问了路,就带着她去病房。
  走进住院部,等了很久的电梯,几乎是每两层都会停一下,到了所在楼层,转了好几个弯才到了病房。
  宁清走到病房前,却失去了所有力气进去。
  正是午时,人来人往,这个病房隔壁就是热饭的地,病人家属们正在拿着饭盒排队。
  蒋月半躺在病床上,宁国涛手中拿着饭盒,正一勺勺给她喂饭。他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到女儿正在外面站着看他们。
  宁清看了许久,当看到爸爸要起身时,她匆忙拉着赵昕远跑开了,怕爸爸可能走电梯,转过一个弯后,她进了安全通道,逃到了楼梯间里。
  病房在十一层,楼梯间里并没有什么人,她一屁股坐在了阶梯上,没有吱声,眼泪就流了下来。
  赵昕远什么都没问,坐在了她旁边,陪着她。
  初三学校组织去医院做体检,她早早体检完,在等着集合时,就在医院乱逛。偶然撞到了一个科室,竟然叫计划生育科。她走过去看墙上贴的科普,结果是流产手术介绍。读着文字,脑海中不由得想像出了画面。
  要把东西塞进去,把婴儿吸出来,再把剩余的东西给刮走。当时看得她一阵恶寒,当时大街上贴着流产广告的标语是“今天做人流,明天就上班”,却从没说过,过程这么血腥。
  “我没有让她这么做。”她哭着发了声,说完就摇了头,“不,我想让她这么做,我不想要弟弟妹妹,可我没想到她真的会去。”
  从她的只言片语中,赵昕远自然听懂了这件事,看着她脸上挂满了泪,他手足无措地从她口袋中掏出了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了她。
  “你这一周都不对劲,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在家被指责着自私,她连说出真实想法都是一种罪恶,面对他,她好像天然信任他,连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展示于他,都不在意他是不是会嫌弃。
  “我跟妈妈说,这件事尊重他们的选择,但我就是不理她,一句话都不跟她讲。”她哽咽着苦笑,“我是不是很恶毒,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是用行动在逼她这么干。”
  “是我逼她杀死了一个生命,她现在躺在病床上,我都不敢进去看她。”脑海中再次浮现自我想象的流产画面,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到冒冷汗,“他们骂得对,我就是自私。”
  见她握着纸巾的手紧攥着,指甲都要陷进了肉里,赵昕远使劲掰开了她的手,拿出了被扣出洞的纸巾,帮她擦去了脸上的眼泪。
  他的气息十分干净,她很讨厌别人碰自己,却不厌恶他这样动作。
  “你知道我觉得自己在干嘛吗?”这是他整个过程以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摇了摇头。
  “汽车上的刮雨器,刚刷完,车窗就又被雨水给蒙上了,还不知雨何时停。”
  这个缺德笑话不合时宜却应景,却把这儿的悲伤气氛冲去了一半,搞得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哭。
  他低着声缓慢说,“这是大人的决定,他们的世界比我们的复杂,养一个孩子,要考虑的现实因素太多。你的意愿,并不是他们做这个决定的主因。”
  “不,她原来都准备生了,一定是为了我,才不要这个孩子的。”说到这,她又忍不住流了泪,妈妈该有多痛。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我建议你现在就跑进去问他们,是不是因为你做了这个决定。是不是非得把这个手术赖在你头上,你一个孩子,原来还有本事逼着两个大人做这么一项生命的重大决定。”
  赵昕远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做错了,她的对错在他这不重要。就算她真的这么干了,难道要把她判死刑吗?况且她根本不具备这个能力。
  如果要把做决定的主因推到孩子身上,说为了孩子这么干的,或者让她这么误解了。别,请别这么虚伪与没担当。
  只有这个傻子,才会全怪到自己身上。
  正在哭的宁清被他的严肃面孔吓得一震,都不敢再哭泣,他又拿了张纸帮她擦眼泪。
  这么轻柔的动作,刚刚却是那么严厉的言辞,她摸不透他。
  “赵昕远,有时我看不懂你。”
  他轻笑了声,用拇指将她眼角的泪拭去,“宁清,我们是同一类人。”
  比如,对大多数事情,一样冷漠或不屑。擅长忍耐,只喜欢用致命一击。
  他擅长伪装,她不懂藏着。
  她相比于他,还残存着温情罢了。
 
 
第28章 
  肌肤相贴的温热,他埋在她的颈窝里,他不再恨她。她讨好地在他光裸的肩背上摩挲,微长的指尖划过他的腰。
  垂在地板上的床单反复在地上拖动着。
  许久,当沉重的身躯从身上离开后,她拉住了他。
  结果却是手砸到了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回想方才的激荡。春梦了无痕,温暖被窝里敏感的身体似乎残留着颤栗感的余韵,轻柔的被子搭在光裸的肩头,仿佛有他方才的重量。
  年少贪欢,鲁莽却有无数好奇心加以实践。半梦半醒的时刻,她不愿分清真假。
  清醒之后,她还是叹了口气。为什么每一次梦见他,都在喊他不要走。
  一个成年女性,做这种梦不足为奇。
  欲望产生于大脑,大脑被激素影响。随着生理周期,雌性激素增强时,大脑被欲望接管,产生性冲动。
  读书时,赵婷骂她说你这是什么封建思想,人家说不定在美国天天date,那里性很自由,做个爱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你至于为他守身如玉,连个男朋友都不交吗?等他回来,用你的清白之身证明你的纯洁、渴望他的垂怜吗?
  宁清反嘲她说,你这是中文系呆久了,思想怎么这么进步了。可个人的自由意志,是要在你的一切先进理念之前的。
  赵婷说你的自由意志,是被陈腐落后的理念影响的。
  若不是多年好友,宁清早懒得说,她只问赵婷,难道你认为一个成年人无法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需要思想进步者来帮人做决定吗?如果是为了别人好,那我分不清,这跟七大姑八大姨说你需要结婚有幸福家庭的为你好,有什么区别?
  这一场辩论脱离了事情本身,赵婷一反常态,说这能是一回事吗?性观念的解放是解放自我,你的身体自己做主,而婚姻是束缚个体自由的。
  宁清从没觉得重逢的戏码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没想到在他人看来自己是在用清白来证明自己的真心与痴情。
  当时她很生气,毫不客气地说,从性的生理机制上说,自己解决和与男人完成,是一样能得到高潮的。那为什么要否认前一种,觉得后一种才是性。如果要讲思想进步,那你的性观念还停留在与男性一同完成的地步,算不算一种落后?
  赵婷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说了句,你知道的,这不一样。跟你们保守人士讲不通。
  人一旦牵扯到理念之争,就如孔雀开屏,有强烈的展现自我知识体系的胜负欲。
  这个世界上有不同的种族与族群,产生了不同的制度、文化和思想。互联网的出现,都不能将族群间差异的填平。族群由人组成,即使是同一个族群,试图填充人与人思想上的沟壑,简直是精卫填海。
  这一场争论后,两人到底情商在线,对各自的人品与底线放心。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再也没提过。
  有人觉得这事是吃饭喝水,全然遵从生理感受。有人觉得这是饭后甜点,热量配额有限,不吃不会饿死,要吃一定要挑个口味上佳的对得起热量。
  宁清思想到底传统,没办法接受一夜情,肯定要找一个爱的人吧。
  大三时,她有尝试过去约会。结果刚跟人在食堂吃完饭,趁着夜色,那人问她,能不能抱她。她说不可以,指着路灯说,你可以去抱电线杆子。对方觉得她在开玩笑,还特幽默,说我就想抱你,她又提供了个备选方案,说那儿还有棵树呢。本对土木女的刻板印象是思维清奇,这下对方彻底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她回头也气得要死,气自己,浪费了时间,什么玩意。
  手机闹钟声响起,宁清掀开了被子去冲澡,真是闲得慌,才能一大早在考虑这个问题。
  她今早特地调早了闹钟,要跟师傅去出差,去验收一个地下室。虽然这事最主要的还是质量检查中心的人干,但他们也要去。一般就先看个工地,查看问题,再开个会总结问题让施工整改。这个阶段只要施工不太过分,像裂缝、露筋或者该留的洞口没留,这些问题一般都能补救。
  这个行业的水准是良莠不齐的,刚入行出去开会,听了个地产建筑师说柱子配25含钢量太大,要改成18。她当场就被吓到了,直接举手说你这样不行。跟人辩论完,人家差不多都直接跟她说,虽然你说的对,但是你要考虑实际,不能盯着书面的专业知识吧。
  她坐下后,师傅刘明看着她说你真单纯。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眼神是觉得她傻逼,年轻人特有的傻逼被善意称之为单纯。
  荒谬的事太多了,比如图纸还没出,楼都开始盖了。监理都是自己人,谁会不识相提质量问题?楼不塌就行。
  宁清也养成了习惯,一般情况下都不议论同业者。
  早起是为了喝水,工地的厕所环境太糟糕,她都早起先喝个两杯水先补充半天的水分,上了厕所再出门。
  验收地在隔壁城市,照例是她开车,刘明懒得开车。
  当初第一次带徒弟出差,问她会不会开车,她说有驾驶证的。他当时很困,直接把车钥匙给了她,说你来开,我中途跟你换。
  上了高速后宁清开了五分钟就进了中间那条道。他睡了一觉醒来后,车都在最内道了。车速很快,她表情轻松,还挺稳的。他随口问了句,你这车开得不错,读研时跟导师跑工地也开车吗?
  这个徒弟来了句,这是拿证后第一次开。
  当时刘明就差点给吓尿了,第一次就上高速,还他妈的跑到了最内道,这个女孩子也太大胆了吧。但他愣是什么都不敢说,到了下个服务区换了人开。但一来二去,也完全放心让她开车了。
  “下周老板牵头,所里请了林总吃饭,就希望把这关系打好啊。”刘明人很瘦,缩在副驾驶座上,就跟律师就靠几个大老板的业务活着一样,设计院也得搞业务搞关系,“哎,小宁你专业能力是行的,就是不会喝酒。要做到总设计师或专业负责人,还是要酒量好的。”
  这种级别的饭局是轮不到她一个小喽啰去的,在刚工作时,宁国涛跟她说,有饭局你要多参加,多认识人,适当时候给人送个礼。你姑父做了半辈子的包工头,业务就是喝酒送礼搞出来的。
  宁清从没瞧不起饭局,不论对错只看逻辑,这就是文化与社会运行机制中的一环。她不会天真到说这是糟粕,她没资格评价。
  见识过在饭局上马屁段子张口就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知识储备丰富还能跟人撒娇的,这种场面放网上肯定要被人骂这女的不是个好东西,靠卖弄风情为生。但人家背后是千万业绩压身的,没有人能靠卖弄风情做到这个地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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