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前——码代码的Gigi【完结】
时间:2022-11-01 19:05:09

  “不要。”宁国涛瞪了她,“你钱烧得慌?我要再等等看,现在老板那还没有消息,这儿最多关押我三十七天。”
  他屁股坐不住,在板凳上挪了挪,转移了话题,“最近工作忙不忙?”
  “很忙。”
  “你妈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
  “有男朋友了吗?”
  宁清再没了耐心,“我是特地跑到这跟你叙旧的吗?爸爸,你都五十多岁了,还要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方来吗?”
  “我都说了小问题,现在是老板那没个说法,连带着我也要被抓来问询。我在这挺好的,六点起,九点睡,吃饱喝足还有空调吹。”宁国涛不以为意,“我又没犯法,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回去好好上班,我这解决好了给你打电话,不要耽误你的工作。”他看向了宁国梅,“带她回去吧,这么小的人来这干嘛?”
  从看守所出来时,已经下午四点了。
  老公王锁明昨天听说侄女回来了,虽然他们是长辈,但按礼数要请侄女吃饭,还说要去会所吃饭。那家会所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吃饭地。宁国梅觉得没必要,都自己人,何必吃个场面?
  王锁明却执意要去,连理由都懒得跟老婆说。他这辈子见多识广,业余还会看相,但从不给人看。
  人的运数要放在一个足够长的范围内看,不论朝夕,而以数年计。有些人,在流年下,遭遇了困窘,被抑制着无法发挥。潜龙,是无法被用的。
  在蛰伏期,给他们一些帮助,不求回报的帮助,都会被他们牢牢记于心。
  宁清跟着姑妈从停车场走出来,从大门走到了大堂,她看了主体建筑和周围建筑群与环境,从建筑结构上说并不复杂。
  室内设计花了心思。灯光、屏风、盆景与特色摆设等都下了大功夫,才能营造处如此精巧中透着贵气的古典氛围。
  “就我们三个吃饭?”她停住了脚步,这儿并不便宜。
  “对啊,姑妈请你吃顿好的。”宁国梅挽住了她的手臂往里走去,穿过很长的过道,内里有一大厅,一张张圆桌隔着较远的距离摆放着。
  这是堂食处,若没猜错,包厢是在刚才那条过道的两旁。
  姑父王锁明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他低着头在发呆。姑父不论走路还是坐着,都躯干前倾,佝偻着胖硕的身子眼睛也随着往下看。话不多,看起来是个憨厚的。实则不然,心眼比谁都多。
  “姑父。”宁清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
  王锁明点了头,“回来了,昨天没见到你,今天一起吃顿饭。”
  服务员拿上了菜单,宁清递给了宁国梅,刚刚在车上渴得灌了一整瓶矿泉水,“姑妈你点吧,我去卫生间。”
  她把包放在了座位上,拿了手机就往外走。上厕所时,她认真翻了下几张银行卡里的存款,想着到底能拿出多少钱来给她爸解决这件事。
  在洗手台,用洗手液仔细洗了手指,泡沫随着流水冲刷而下。
  “昕远,你帮我把包带回去。”
  宁清听到这个名字时,用纸擦拭湿漉的手的动作一顿,也许听错了,她将纸巾揉成团,扔到了垃圾桶内,往外走去。
  宁清走出去,扫了一眼。
  女人一袭复古红裙,乌黑的头发垂到肩上,拿着手袋央求着男人帮忙带回去,手袋有着十分显眼的logo。
  旁边的男人个子高挑,一身休闲装,懒懒地回了句,“自己拿。”
  宁清听到这熟悉的嗓音时,再次被吸引了注意,又往这个男人身上看了一眼。
  李慧的视线被盯着赵昕远的眼神吸引,往他身后看去。
  一眼,便僵住了身形。
  “你就帮我拿一下嘛。”李慧看到宁清没有与赵昕远打招呼、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时,松了口气。
  赵昕远没了耐心,“我先走了。”
  他转身时,李慧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正走在宁清的身后。
 
 
第4章 
  王锁明这两年算成了小有名气的包工头,平日里项目是接不断,看挺着的大肚子就是饭局喝出来的。一顿饭也算有话说,与宁清聊着施工层面的事情。
  宁清下工地也不少,当施工方无法理解图纸或构图有问题时,师傅总带着她一起出勤。
  她当初选土木工程这个专业,也跟家中亲戚有关。亲戚们除了进厂的,便是做包工头、木匠和泥瓦匠的。彼时基建与房地产热火朝天,便选了个容易找工作的专业。
  吃完了往外走时,角落里的一扇门被推开,王锁明眼尖地看到了走出来的人,连忙迎了上去打招呼,“李校,在这吃饭啊?”
  这是三中的副校长,一次饭局上认识,之后便将三中一栋宿舍楼的重建交给了王锁明。
  宁清站在身后,好奇地往包厢内看去,想看包厢的设计和装修长什么样。
  一双眼攫住了她,赵昕远抓着筷子的手僵住,嫩滑的鱼肉掉落在盘子里。他霍然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李慧在座位上问着。
  宁清下意识动作是逃,一身穿搭与此地的环境格格不入,穿着运动鞋的脚近乎小跑的步伐凭借着印象中的地理位置往外走着。
  如此长的过道,寥寥的人影,她仓促的身影并不难捕捉。
  赵昕远多跨了两三步便捉到了她,抓住了她的肩膀。如此大的力道,活生生把她整个人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了他,“你跑什么?”
  宁清被他扯得很疼,他的脸直生生撞到了她的眼内。在她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庞依旧清俊,在时间雕刻下,棱角变得更加分明,那双凌厉的眼神是她从没有见过的。
  赵昕远笑了,“见到老同学逃什么啊?都十年没见了,不会还以为我对你念念不忘、要对你死缠烂打吧?你还挺有自信的啊?”
  “既然是老同学,那你何必这么激动地追呢?”宁清看着他仍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道未减,疼痛感让她清醒,“既然打过招呼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清知道他的脾气,不达目的不罢休,“昨天。”
  “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最晚七号。”
  “好。”赵昕远嘲笑着自己,刚刚讽刺她的话,立马现世报到了自己头上,“你选,明天中午还是晚上,我请你吃饭。”
  他不等她回答,拿出了手机,问她,“你手机号多少?”
  宁清才报完号码,裤带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隔着他们五米远的李慧,感到了一种叫宿命的东西。为什么,他们还是再次相见了?
  宾馆窗帘的遮阳效果还挺好,只是昨晚没拉严实,中间留着一道缝隙,下午两点的阳光格外灿烂,投过缝隙照在了被子上。
  清晨醒了一次后又无意识地昏睡过去,等到第二次醒来后,宁清一片茫然,不知今夕是何日。
  手机被她扔在了靠近床尾的单人沙发上,凌乱着头发从床头爬到了床尾,站起身去够手机那一刻,脑袋天旋地转。
  年纪大了,起床都不能像年轻时那样一蹦而起,得缓缓地支起身子。这一晕,她再次躺在了床上,手机被抓在了左手上。
  黑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光亮起她的眼下意识闭了下,再看了时间,竟然两点钟了。她怎么会昏睡十二个小时?
  有十通未接电话。同一个号码,那人极有耐心地每二十分钟打一通。
  她习惯了手机静音,震动声被厚厚的棉垫沙发上吸收,没有一通将她吵醒。
  还有一则姑妈发来的简讯,宁国涛的老板已经认罪认罚,家里花了两百多万,保出去了。
  宁清锁了屏,房间又归于一片黑暗,她看着窗帘缝隙处的一丝光亮发呆。
  宁国涛老板被关了一阵子看守所后,就被转为监视居住。看守所是一群人一同关押,而监视居住是一个人一间屋子,二十四小时有人轮流看。说得难听点,如果非要进局子,肯定是前者舒服。
  三天,他老板只关了三天,就被击垮了心理防线。家人出了钱,领了回去。
  能吃得起苦,就不想花钱,那就撑过六个月,检察院如果依旧证据链不足,那就得放人。
  宁国涛小聪明太多了,不知他从哪看看到的机会,谁都没告诉,从年初开始,就开始运输污泥。被问最近在干什么,他总说混得不行,找不到生意,只能运输点废弃垃圾。
  光伏企业生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氟废水,就有了专门帮忙处理废弃物的行业。一般采用钙盐沉淀法来处理,会生成大量的氟化钙污泥。填埋处理的成本很高,此时下游行业又出现了。氟化钙污泥中有水泥生产过程中的副原料,水泥制造厂会低价买过去,掺在石灰石里面当水泥,最后可以作路基使用。
  以往给人运输货物,帮A公司运货到B公司,驾驶员只能拿到A公司给的运费。
  宁国涛是两头都有钱拿,他认为这是对勤于动脑、发现机会人的褒奖。
  比起从前运输黄沙石子,四五点就得起床,夏天天热遇上爆胎了自认倒霉,大型卡车,修个车就得一两千,耽误了运货一天都赚不到多少钱。遇上点非法开采石矿的老板,工作时间颠倒,晚上干活。
  若是只当个运输司机,事情于他还没那么严重,宁国涛在其中还担当了业务员的角色。
  他可能也知道这事没那么干净,谁都不提,挣钱比别人舒服,就要低调的。
  这也的确是个灰色行业,近年来在环保上抓得很紧。这个问题是,如果处理不好,腐蚀性、毒性物质含量等检测项不过关,那氟化钙污泥就是危险固废,会造成二次污染。
  这次抓捕,是本地公安局联合了本省几个市的公安联合抓捕,但检察院到今天都没有批准逮捕。
  宁清都不知道要夸她爸爸聪明,还是太蠢。
  宁国涛年轻时口头禅就是赚大钱的有几个好人?那些有钱人发家,有几个是干净的?这个社会就是穷人老实本分赚死工资,有钱人打擦边球发财。
  所以他一辈子都没进过厂上过班。在社会里察言观色,用自己的处世规则摸索赚钱的机会。
  宁清躺在床上,她已经做好了用钱解决的准备,认罪认罚。
  要交二十多万。
  老一辈偏好固定存款,宁清不碰股票基金,所有的钱都是活期。工作三年,这笔钱,她是能拿得出的。
  这件事她压根就没跟蒋月说,说了,蒋月不会让她出一分钱的。
  此时手机再次震动,宁清看了眼号码,接了电话,“喂,干嘛?”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沙哑的嗓音说干嘛时带着的一丝撒娇意味。
  赵昕远没想到这次电话竟然打通了,听着她的声音,明显刚睡醒。她睡醒后脾气差,跟她说话都爱答不理,就喜欢一个人发呆。
  他抬头看了眼家里的钟表,“我饿着肚子等你到现在。”
  宁清揉了揉眼睛,手肘撑着床想爬起来,结果刚坐起身,眩晕带来的恶心感让她骤然失去对身体的自我控制,又跌回了床面,只有平躺时才能不那么晕。
  赵昕远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怎么了?”
  估计是这一阵子都太晚睡觉了,三餐不规律,宁清也没力气跟他打太极,“我刚醒,头有点晕,等我躺一会再打电话给你好吗?”
  “等我去找你。”赵昕远从沙发上站起身,跑下楼,从玄关处拿了车钥匙就出了门。
  “不用,我躺十分钟就好了。”宁清说完才发现他把电话挂了。
  前几天起床时,她就已经感受到轻微眩晕,腿软平衡感弱到要扶着椅子站一会。
  宁清倒是十分淡定,平躺着,手机拿到眼睛的正上方呈九十度,开始上网搜“早起头晕怎么办?”
  看电子屏幕头还是晕,但闭上眼更晕,她只能把手机关了瞪大了眼看着天花板。
  不知多久,又接到了赵昕远的电话,“你住哪个房间?”
  躺了半刻钟的宁清已经恢复了大半,“给我十分钟下楼。”
  宁清的动作很利索,洗漱换衣服,把房卡塞进包里,拿了手机就出了门。
  所谓大堂内,一张沙发都没有,赵昕远在前台处站着。挺拔的身形,长得好看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廉价宾馆内,只能让人有一种猜想。
  下午点宾馆内反而人来人往,本地不是旅游城市,这个点来,钟点房居多。
  宁清从电梯口走出来,看到他牛仔裤配白T,还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样子,细长的指节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都未注意到她的到来,“走吧。”
 
 
第5章 
  宁清第二次见到赵昕远,是在高二。
  高一期末面临文理分科,宁清家中没一个人读过高中,没人能给她意见。
  宁国涛跟她说,我去了家长会,听你们老师意思是,语文好的就去选文科,数学没那么好的别选理科。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有时候老师的意见,也不一定是对你好的,所以你自己想想好做决定。
  倒是她姨夫不请自来,说你一个女生,当然选文科了。到了高二,你数理化不一定跟得上。
  当时宁清已经想好了选理科,纠结是物生,还是物化。听了姨夫那句话,她就做了决定,选了热门且竞争最激烈的物化。
  高一暑假,家里人都很忙。
  蒋月辞了工作,跟孙英一起去自家养鸡棚养鸡。宁国涛白天开着渣土车,晚上与蒋月睡在养鸡棚里看门。
  卖鸡那一天,全家人出动,还请了宁国梅一早来帮忙,把所有的鸡都抓到塑料笼子里,宁国涛开车送去批发处卖掉。回来时又买了一车的小鸡来养,吃激素的鸡,三个月就能养大。
  那个夏天,宁国涛给一家地产公司拖黄沙水泥。这些原材料都是他垫付的。拖了三个月,结束了钱都没给。打电话催了好几次,都没下文。宁国涛便直接上门找了开发商老板,老板一脸愁容,资金暂时周转不过来,多少人催着要账,便跟宁国涛说,要不你贴点钱,我卖你一套房吧?这个欠款就这么了结了,不然我就得欠着过年给。
  宁国涛回来跟老婆商量了,蒋月没主意,她从没考虑过在城里买房,这个钱家里是拿得出的,但不是个小数目,有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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