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主上、少夫人,城中瘟疫确然是那县令夫人所制,属下与锦衣卫已从他们的后院中搜出制毒证据与几名共犯郎中。”
周焰闻言颔首,肃声道:
“将人证物证带回邺都,你携人去捉拿韩氏夫妇,再留四人在城中协助白淳先生,一会便备马回城。”
周齐领命称事,转身离开。
他走后,朝云看向周焰,目光幽幽。
“周大人,办案速度挺快啊。”
周焰眉梢一挑,眼眸沉沉,微微躬身与她平视,语调旖旎:
“到底快不快,你不是知道吗?”
说话间,他一双浓密的剑眉乍现锐气,稍一抬昳丽的眉眼尽显风流。
秦朝云在他暧-昧的话语中,莹白的双颊悄然泛红,脑中满是夜里他拉动她手的画面,一点点地给她教习……
“周焰,你很烦。”她咬牙,一双水凌凌的眼瞪着他。
见她生气,他也淡定从容,眼底泛起的促狭笑意更深了些,而后去拉她的手。
两厢执手紧握间,外头却隐隐传来脚步声。
“那个,周……大人——”秦国公的声音陡然传来,又戛然而止。
那二人换了一身干净素衣,此刻正走向他们。秦国公与林相止住脚步,眼前的场景便是见那活阎王此刻正握着人家姑娘的手,含情脉脉、难舍难离的模样……
忽然觉得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二人一时望向彼此面面相觑。
他们素日里本就是清流一派,时常弹劾周焰行为不端,眼下却被周焰所救,又撞见他与这位神秘女子之间的秘辛,一时有些窘意。
二人正准备转身装作无事发生,便被周焰一声清咳给停了动作。
幂篱下的女子朝二人虚欠了欠身,便移至周焰身后。她身量在女子中其实并不算矮,还算适中,但周焰生得高大挺拔,便将她堪堪遮挡完全。
“二位何事?”周焰言简意赅,一双眸子却变得清冷凛冽起来。
林相推搡了一把秦国公,落在朝云的眼里,朝云唇边不禁弯了弧度,想到了林伯父与父亲倒是随时都这般孩子气模样。
而另一边秦国公侧头瞪了他一眼,又干净朝周焰和声道:
“听小周千户说,咱们马上就要回都城了,我二人是来问周大人何时启程,还有问问乾王殿下的伤可有及时医治。”
周焰冷目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后,又看了眼秦国公,语气倒是不再那般冷淡了:
“即刻便要启程,二位不必担忧。”
问完启程时间后,秦国公与林相纷纷朝他身后望了一眼,还是瞧不清那位神秘女子的模样。
周焰似乎看破了他们意图,复而开口问:“二位还有何事?”
“无事,无事。”林相听出了他的不耐,转身拉着秦国公便朝院子外头去。
一走出院子,二人才开始小声嘀咕道:
“这活阎王倒是把那女子护得忒紧了些。”
“也不知是哪家女子,我瞧着总觉得似曾相识。”
“得了吧,老秦,你这话要是让嫂夫人听了,怕不是要有二心纳娶。”
“你个老不正经的,咱们倒是该回去想想,是否要参周焰这私下靡乱之举。堂堂及冠男儿,不急着娶妻,倒是流连花丛,祸及寻常女子。”
作者有话说:
周狗:老婆,岳父要参我……
秦ww(摸摸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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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小嗨嗨嗨嗨嗨嗨-1枚
第51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挑战律法之人,总会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显然,韩县令夫妇便是如此。
回都城这一路倒是极为平坦地入了城门,周焰骑马走在首端,行至乌衣巷时,才侧身同周齐吩咐了几句,让他派人将秦国公与林相送回府去。
周齐得令后,又犹豫着看周焰问道:
“那少夫人是否也与秦国公一道回去?”
周焰手执马缰,一双冷目朝前看去,波澜不动的样子,淡淡然地回:
“她自有我送。”
听到这句话后,周齐突然也反应过来,自己问得太过多余,主上对少夫人当然是自有安排的。
“属下这便遣人护送国公爷与林相回府。”周齐拱手道。
说完后他便扯了下马缰,调头去吩咐身后的锦衣卫与秦国公的黑甲军共同护送。
两拨队伍分流前行,周焰领着一队人马径直朝北镇抚司而行,因押着囚车的缘故不宜张扬,遂他们自乌衣巷旁的另一支甬道处穿过拐弯绕了一圈后,才步入北镇抚司的巷口。
门口值守的锦衣卫眼见周焰回来了,正欲行礼之时,便见主上长腿一掀飒落下马,而后朝那后方马车步履徐徐地走去。
靓蓝色的车帘被一双纤纤玉手拨开,里头缓缓而出一戴着幂篱的女子,月白轻纱遮盖住她的身形,但透过那朦胧的视觉冲击,更能凸显出那女子定然是身姿曼妙。
众人眼底一滞,便见主上伸手握住那女子的一双白腻小手,而后,他长臂一掀将人直接从车上抱了下来!
瞠目结舌间,门口的一名锦衣卫觑眼去瞧那女子的容颜,却总在模糊中看不真切,心里却又想起这段日子时常来寻主上的长明郡主,一时间不由得惋叹一声。
主上这去了趟澧县,也不知带了哪家小娘子回来,可怜郡主那般天仙一样的人物,终究是错付……
他将秦朝云抱下后,便松开了手,一转头脸色便恢复那副冷肃模样。
二人肩并肩一道入了北镇抚司的大门,周齐紧随他们身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身后的韩氏上下都被锦衣卫等人直接押入了暗狱之中。
步入周焰办公的厅堂内,朝云正欲将幂篱揭开,屋外忽然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只得停下动作。
周焰朝门外看去,便见是周齐与一位身着深色侍卫服的男子一道而来。
“主上,刚接到宫中消息,今晨朝堂上,苏荃宣读了陛下的立储诏书。”
听到这则消息,周焰眼眸微微垂下,似在思琢,片刻后又淡声道:“是二皇子。”
与周齐一道来的那位侍卫躬身拱拳道:“是二殿下。”
“回去告诉王爷,就说我知道了。”周焰没多说,眼底似有不耐,便牵起秦朝云的手转身朝厅堂内的珠帘处走去。
见此,二人也不再多留,再度躬身揖礼后退下,周齐临走前又将门带上。
黑耀石所串的珠帘后,周焰攥着秦朝云的手,长睫盖下瞧不出他眼底情绪,但朝云却感觉到他身上那一股子压抑的劲儿,又在顷刻间消失。
周焰撩开眼皮,走至那紫藤木描金椅上坐下,眼眸微动间,手上略一使力,将人带入怀中。
猝然间,她跌坐在周焰的膝腿上,另一只单着的手抵着周焰的胸膛,眼底闪过惊诧。
他伸手拨开那截幂篱纱幔,目色定在秦朝云的脸上,语调轻缓地开口:
“今日是秋闱放榜的日子,待会儿我送你回国公府,你好与你家中人一道去看你弟弟的名次。”
秦朝云此刻也瞧着他的眉眼,那只抵在他胸膛的手转而勾上了他的脖子,眼睫轻轻扇动,想了想周焰应当是心中自有打算了,才会这般说,也点了头。
日光微晃间,周焰揽着她的腰,与她额间相贴,鼻骨相磨,余下的唇间轻轻擦过。
另一只手松开她的指缝,缓缓而下,摩挲在她的裙袂处,从小腿往上勾动。
朝云的后背抵在他办公的桌案处,侧眸间与那案上的玉观音对上一眼,心中一股异样蔓延起来,面上也起了一层薄红。
午间将至时,周齐将女子新衣备好送入了房内,又转头出去备马。
朝云换了一套衣裳后,周焰便旁若无人地牵着朝云的手一道出了北镇抚司。
两人共乘一匹马,不疾不徐地行在邺都的街巷中,一路朝秦国公府而去。
他熟门熟路地行至暮云轩的一处院墙后,朝云抬眸看他,迟疑着问:
“里头还有我家护卫呢,你该不会带着我翻墙吧?”
周焰蓦然一笑,眉眼乍现风流,只见他长腿一掀,飒爽落地后,又伸手将朝云直接抱下。
“放心,你如何出来的,咱们便如何进去。”
他说完,便牵着朝云一路朝前走去,这条小巷的尽头居然就是秦府的后门处。
周焰走上那朱漆门前,曲指敲了敲。
一、二、三下,那门便传来一声轻响,似有人在解开门栓。
吱一声,后门被人打开,而开门之人却是冬泱,冬泱一见朝云与周焰便虚福一礼,脸色露出喜色,又朝二人道:
“周大人、郡主放心,他们此刻都未能晓得春莺假扮郡主一事。”
“你与冬泱?”秦朝云狐疑地看向二人,一时觉得自己是被戏耍了。
周焰见她眼珠又在开始转,怕她想多,便开口解释:
“是你那日偷溜出府,我便让周齐私下寻了你这丫鬟,做了打算。”
冬泱也旋即解释附和,又一个劲儿地点头。
府内有人巡逻,三人听见一阵脚步声在朝他们靠近。朝云旋即便要与周焰抽开手往里头去钻,下一刻周焰却紧攥着她的手,乌色瞳仁似一方深潭般凝着她。
“秦绾绾,明天见。”
朝云眼眸一弯,蜷起指尖捏了捏他的掌心,点头应下。
二人缠握的手分离,朱色大门被人阖拢,周焰站在门外,目光定定地望着门缝处,耳中听得她的脚步声已经渐渐走远,才缓缓低眸扫了眼自己的掌心。
方才的触感犹在。
而此刻秦府内,秦朝云与冬泱刚从后门处离开,行至那必经的曲桥上时,陡然相遇了秦君琊。
君琊面色沉沉地盯着阿姐,又瞥了眼她身后不远处的朱色大门,想起方才看见的那一抹身影,一时间心中微抽,手指慢慢握成一个拳,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方才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朝云眸色微顿,细细瞧了瞧他的脸色,语气飘忽着答:“自然是我一个人回来的。”
“你胡说。”君琊气结,他分明看见了那人身上的飞鱼服,一时间又恐招来其他人,君琊压低声音道:“阿姐,你可是大燕的郡主,身份尊贵,怎么能自降身份与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五品官一起呢!”
千户?五品官?
可是周焰分明是司指挥使兼皇帝直属鉴云司统领,是从一品官啊。
一时间秦朝云也不想做多解释,君琊定然是只瞧见了周焰的衣裳,且并无瞧清才如此误会的,她只施施然道:
“我心里自有分寸,对了君琊,今日放榜你考得如何了?”
她转移话题倒是十分自然,君琊这头想起放榜一事也微耷眉眼,淡声道:
“倒是进了,但是——”他略一停顿,看了眼秦朝云,又叹口气道:“算了,没什么,你快回屋中,父亲回来了,母亲应当唤你一道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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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时分。
秦朝云仔细梳洗了一番后,才朝着正院的膳厅而去。
自这趟澧县之事后,秦国公仿佛老了好几岁,原本隽秀的脸上也有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绾绾来了,快些坐下用膳。”国公爷多日未见女儿也便赶紧唤她落座。
君琊坐在朝云身侧,一顿饭间,秦国公又问起君琊此次秋闱名次,因他回府之时,君琊就已出门去瞧榜了,故而他也未能及时知晓。
“父亲不必担忧儿子,儿子入围了,只待来年春日参加这春闱即可。”
“甚好。”秦国公闻言一笑,又看向女儿,似乎今日女儿与妻子的气氛过于冷淡了些。
“绾绾近来在家中做些什么?为父怎不见你与阿鸾那丫头走动?”
朝云掀眸时正巧对上母亲的目光,顿了顿,才道:“近日不太想出门。”
秦国公闻言也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便赞同道:“不出门也好,今日听闻陛下立储一事,城中定然又有一番暗流涌动,咱们家也小心提防着。再则也免得我家绾绾这般相貌,招人惦记了去,现在这些个青年才俊们,倒是不如表面那般得体。”
后半句是打趣,也是有些暗讽着谁,让朝云不禁想起了在澧县时她与周焰的行为举止。
“父亲此话说得正是,儿子也这般觉得,尤其是昌玉街的青年才俊最不可靠。”君琊附言着。
这昌玉街一出,秦国公一时间有些诧异地看向儿子。
果然是父子连心,竟然想到了一块儿去,昌玉街那位周大人尚未成婚便在外头乱搞,晚间便给这些世家清流们报个信,让他们去参。
秦朝云瞧见父亲与阿弟对视的那股目光,一瞬间耷了眼帘,端起手边的汤碗浅啜一口,舒了下气。
这厢闲话说了之后,秦国公便沐浴更衣趁着午后备马入宫,与林相一道面圣陈诉澧县之事。
但此一举,便由那澧县的韩氏夫妇为起始,周焰着手此案定然是要审查出背后之人,这便势必要扯动到了旁人利益。
清流一派虽不甚喜欢周焰的行事作风,但论起审案速度与最终结果,他们还是对周焰的能力提不出质疑的。
太极殿内,二皇子坐于皇帝跟前,神情恭和着,静静听几人诉报澧县诸事。
素白的一双手交握,指腹不断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
这厢几人将澧县之事全数禀明之后,晋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二皇子,淡声问:
“太子如何看此事?”
此话一出,躬拜着身躯的秦国公心中微沉,韩县令夫妇乃是他的门生韩进臣的父母,此事若是要牵连与他,那他百口莫辩。
二皇子旋即双手交搭揖礼于皇帝,恭谨道:“翰林院韩进臣与其父母,为一己之私残害百姓,实在罪无可恕,儿臣觉得,当按我朝律例处置。”
皇帝眸色渐沉,晦暗得看不清情绪,沉思须臾后,才点头摆手。
“此事,便由无绪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