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姜温玉叹息一声,“应当是有人安排过,他们的嘴都很严。”
永嘉只恨自己之前未能抓住机会,如今她再写信过去,萧启琮也不肯过来了。
她被关在这四方的院落里,对外界一无所知。
院子里的海/棠花已经悄无声息地凋落了,永嘉还是未能等到萧启琮。
这日,麝烟和一名守卫传信,刚把信交过去,转身就看到了永嘉。
麝烟想起刚听来的消息,本就正心虚着,乍一看到永嘉,心里更慌了,脸上也露出了端倪。
永嘉眸色沉了沉,看来真的出事了,只是所有人都在瞒着她罢了。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盯着麝烟道:“慌成这样,发生何事了?”
今日是侯爷和柳小姐成亲的日子,麝烟说什么都要稳住永嘉,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公主,侯爷说过两日便来看您。”
永嘉道:“不用了,侯爷既然忙,不如我去看他。”
麝烟听后吓了一跳,忙道:“公主且再等等,若您贸然出去,侯爷定要生气的。”
永嘉却铁了心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坚持道:“我旁的哪也不去,只去武陵侯府,你们大可找人看着我。”
麝烟还想拦,永嘉却已经走了出去。
来到北行宫以来,永嘉还是第一次动出去的念头。她刚走到宫门前,就被守卫拦下了。
这些守卫都是从北大营来的,永嘉倒也不惧,只道:“备马车,我要去找侯爷。”
守卫道:“没有侯爷的命令属下不敢放人,还请公主回去。”
永嘉没管他们,径直往外走去:“谁敢拦我。”
那些守卫确实犯起了难,若是其他人,大可绑了,便是当场诛杀也不为过。
可眼前这位,他们还真不敢动手。
永嘉缓步往外走去:“你们若不备马车,我便自己走过去。”
守卫只好让人备了马车,又派人骑快马前往侯府禀报侯爷。
马车一路上走得慢吞吞的,永嘉端坐在里面,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麝烟一路上都不敢抬头,若是让公主发现侯爷今日成亲,不一定会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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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侯府,外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里面却是冷冷清清,只敷衍地挂了两条红绸。
身为新郎官的萧启琮更是赶着吉时从外面回来,还来不及喝口茶,就被王伯拉着套上婚服。
萧启琮看他着急的模样,好笑道:“又不是真的,激动什么?”
王伯笑呵呵地推着他出去:“先演练演练,以后侯爷真成亲时也就不用慌了。”
萧启琮想了想,怕是没有那一日。
出门去接亲时,一名亲卫低声道:“侯爷,北行宫有要事禀报。”
萧启琮道:“让他先等着。”
毕竟是大婚的日子,虽然是假的,可他到底要露个面,将人接进来。
侯府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萧启琮虽未宴请宾客,这场权臣和世家的联姻还是引来不少人围观。
花轿在侯府前停下,萧启琮上前掀开帘子,身着喜服的柳月突然对他伸出手。
喜婆在一旁催促:“侯爷,还不快点接新娘子进去?”
萧启琮只好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引着她进了侯府。
刚过了照壁,萧启琮就松了手,柳月也掀开了盖头,她看了一眼萧启琮的衣领,只见里面还穿着常服,只在外面临时套了层婚服。
她笑道:“侯爷这婚成的还真是敷衍。”
萧启琮道:“院子已经备好了,让人带你进去吧,我还有事。”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还不忘随手脱下婚服,丢给一旁的王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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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门前,马车远远停在巷口。
永嘉放下帘子,默默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萧启琮要成婚了,不仅不是什么坏事,还是一件大好事。
想来以后他都不会再来找自己了吧。
早知她这几日就不去想方设法地送信了,一直待在被人遗忘的北行宫也挺好。
永嘉连忙吩咐道:“回北行宫,别告诉侯爷我来过。”
守卫见她不哭不闹,也都松了口气,连忙驱着马车往回赶,免得坏了侯爷的好事。
可马车刚走到京郊,就突然停了下来。
永嘉正欲发问,就见帘子被一把掀开,萧启琮沉着脸出现在面前——他穿的是常服。
永嘉原本放松的神色紧了紧,手指不由得攥紧了衣裙。
自掀开车帘,萧启琮的眸子就盯在她身上,见到她神色后脸色沉了沉,而后抬腿上了马车:“出去。”
麝烟不敢耽搁,连忙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原本宽敞的马车因为萧启琮的到来陡然逼仄起来,永嘉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挪了挪。
萧启琮一把将她拽到膝盖上,捏着她的脸道:“你都看到了?”
永嘉呼吸紧了紧:“是。”
萧启琮见她这不痛不痒的态度,不由得心中烦躁,低下头就想去亲她。
永嘉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推开,自己也退到了马车门口:“侯爷已经成婚了,此举不妥。”
萧启琮的脸色更冷了,笑道: “怎么,你以为我成婚了就会放过你了?真是好不天真。”
永嘉才放下的心又陡然提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道:“你不能这样侮辱我。”
已经成婚了,却还要与她保持那样的关系,真把她当卖身的风尘女子了吗?
萧启琮冷笑:“不能怎样?不能在你身上刺字,还是不能让你在我身下承欢?”
永嘉跌坐在地:“可你已经成婚了。”
萧启琮道:“那又怎样,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手。”
第35章 流年
萧启琮没管她, 只吩咐道:“回北行宫。”
静止的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永嘉失魂落魄地倚着车壁,纤长的睫羽轻轻颤抖着,像是要哭泣一样。
萧启琮放在膝头的手攥紧了, 自己于她, 只是不得不承受的屈辱和摆脱不掉的麻烦。
等到马车来到北行宫时,永嘉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她若无其事地随着萧启琮下了马车,又往院子里走去。
萧启琮走在前面, 头也不回地问:“找我何事?”
永嘉原本以为是燕庞出了事, 如今见是萧启琮成婚,便也没了疑虑, 只道:“在这里待得闷了, 想出去走走,又去不了别的地方, 只能去找你。”
萧启琮对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你自己要来的北行宫,如今不过数月,就又待不下去了?你若求我,我可以带你走。”
永嘉对此敬谢不敏:“已经出去过了,现下不烦了,不敢劳烦侯爷。”
她笃定萧启琮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因为那是柳家小姐, 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冷落的。
萧启琮来到院子里, 看着已经凋落的海/棠花,不由得眉头皱了皱。
原本还想着能同她一起赏花, 却不想这些时日忙起来, 竟将花期完全错了过去。
永嘉不知他在想什么, 只在一旁站着, 等着他离开。
然而萧启琮只是站了片刻,就转身进了屋坐下:“陪我下棋。”
麝烟转身去拿棋盘,永嘉则不情不愿地在他面前坐下,捏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中间。
他们连下了十几局,永嘉原本就不如萧启琮心思深,前几局还偶尔险胜一两次。到后面心早就不在棋局上了,只想着萧启琮何时离开,以至于输得一塌糊涂。
天色已经朦胧时,萧启琮终于丢了棋子,吩咐道:“传膳。”
永嘉吸了一口气,只能又起身净了手,坐下陪他用饭。
有萧启琮在,永嘉总是觉得格外拘谨,想着他一会就要走了,便只随便吃了两口,等他离开再去吃些点心刚好。
萧启琮眉头皱了皱,给她盛了鱼汤,又夹了她爱吃的菜,冷声道:“吃完。”
永嘉来到卫国后一直忧虑不断,也未注意过吃食,只当萧启琮以折磨她为乐趣,根本没注意到那些都是她爱吃的菜,每次都能多夹上两筷子的。
好不容易用过晚饭,永嘉放下筷子,等着萧启琮离开,却只听他道:“自己洗还是同我一起?”
永嘉疑惑地看向他,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我,我自己。”
萧启琮就让麝烟去准备热水,自己则去了书案前坐下,随手拿了一本永嘉的书来看。
永嘉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还是起身去了浴房沐浴。
待她洗完出来,麝烟又连忙进去收拾,重新添了热水,换了巾子和胰子。
萧启琮放下书进去沐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永嘉在他坐过的位置坐下,拿起书案上的医书,找到自己之前看到的地方继续往下看去。
萧启琮洗漱后出来,见她还坐在哪里,就把书从她手里抽走,拉着她往内间走。
永嘉挣了挣:“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
萧启琮把她按在松软的锦被上,用膝盖分开她的双腿:“所以呢?”
永嘉呼吸紧了紧:“你不回去吗?”
萧启琮扯开她的衣带:“从下午就一直心不在焉,是盼着我赶快走吗?”
永嘉双手抵着他的肩膀:“萧启琮,你已有家室,再这么做对得起你的发妻吗?”
萧启琮眸子里跳跃着怒火:“这么巴不得和我划清界限?我偏不。”
永嘉痛苦地闷哼一声,转身想要去躲,却又被萧启琮拽住脚踝拖回去:“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永嘉当然不敢忘,只是她如今这样,算是萧启琮的外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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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似水,粗重灼热的呼吸声也渐渐平息了。
永嘉伸出汗湿的手,摸到了姜温玉给她的小瓷瓶。
她用颤抖无力的手打开,刚要倒出一粒身旁的人又突然压了上来,手也被攥住了。
永嘉哑着声音道:“是避孕药。”
如今萧启琮已经成婚,更不能让她有孩子了。
萧启琮的手攥紧了些:“我知道,可谁说现在就结束了。”
永嘉已经筋疲力竭,原本就是强撑着吃药,她低着声音道:“我累了。”
萧启琮低头吻住她,将她的双手按到枕侧:“我会让你打起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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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巳时,永嘉偏过头,看到那只打开过的小瓷瓶还静静躺在床榻里侧,她伸出手,摸到一颗药放入口中。
苦涩的药丸在唇齿间化开,永嘉忍着疼痛咽下去,而后又阖上了眸子。
过了快一炷香,永嘉才再次醒来,哑着嗓子让麝烟准备热水沐浴。
北行宫远在京郊,又消息闭塞,永嘉不去刻意打听,日子便又如从前一样恬静。
萧启琮依旧会时常来找她,和她在床榻上抵死纠缠。闲时会坐下陪她下棋,忙时要过上好几日才来。
永嘉偶尔也会打听燕庞的消息,只从萧启琮语焉不详的回答中推断出燕庞很平安。
她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适应了萧启琮给她带来的种种耻辱。
心平静了,日子就过得特别快。
春去秋来,转眼便是一年多的光景。
永嘉给一个妇人把了脉,又开了一副药让林景宣去煎。
妇人道了谢,捂着肚子坐到一旁去等。
永嘉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夜色浓稠。
她呵出一口白气,起身去将滚沸的汤药倒出来。
林景宣上前道:“殿下,我来吧。”
“不用,”永嘉稳稳端住托盘,“别烫到你。”
她说完端些药进了院子,又推开厢房房门。
姜温玉抬起头看了一眼,闷闷咳嗽两声才道:“我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永嘉把药端给她:“北行宫简陋,到了冬日格外寒冷潮湿,最近不少人都病倒了。”
姜温玉接过药喝了:“我们的药材还剩多少?”
永嘉道:“还有我呢,你好好养病。”
他们的药材不多了,但永嘉也没太担忧,无非就是去求萧启琮,再被羞辱一番而已,她已经很坦然了。
安置好一切已经是亥时末,永嘉将药材收好,才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麝烟拿来大氅给她披上:“天冷了,公主当心着凉。”
永嘉摸了摸厚实的氅衣,又从肩头拿了下来:“给姜夫人送去吧。”
麝烟面露犹疑:“可这是侯爷……”
永嘉眉头一皱:“让你去就去。”
麝烟不敢再问,抱着氅衣折了回去。
永嘉一个人走在寒凉的夜里,看着夜空中朦胧的圆月想:“马上又是新年了,不知今年能不能再见到阿庞。”
那次见过一面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永嘉偶尔会绣了帕子托萧启琮送去,以此来试探他的近况。
今年无论如何,她也要求萧启琮让他们再见上一面。
回了院子,麝烟连忙生起炭火,又把提前热着的酥酪端过来:“公主暖一暖身子。”
永嘉从午后就一直在忙,晚饭也只随便吃了两口,可闻着奶香浓郁的酥酪时却泛起一阵恶心。
她摆了摆手:“拿下去吧,没胃口。”或许是闻了一天药味的缘故。
麝烟劝道:“公主又瘦了,侯爷见了又要不开心。”
永嘉撩起热水净手,听了也只是道:“这两日北行宫受风寒的人太多,侯爷还是不来的好,免得染了病。”
麝烟道:“侯爷身强体健,公主多虑了。”
这几日萧启琮似乎又很忙,已经许久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