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一直喜欢先生。”
傅绥之窃喜一瞬,还没想好怎么问,绒绒继续道:“先生虽然不会像夫子打昱哥儿手心那样对我,但也不允许我吃点心,我写字都写得饿了。”她朝傅绥之甜甜一笑,“但是叔叔会给我吃很多点心。”
室内的气氛凝固,傅绥之突然生出心虚的情绪。
果然,傅知妤也看向他:“你又偷偷给她吃点心?”
绒绒知道傅绥之喜欢她,每次过去都有很多点心吃,但回家之后午饭和晚饭就会吃不下。
几次之后,傅知妤就不准她吃这么多点心了,每次只能尝一块,免得回家又不吃饭。
“以后不会了。”傅绥之飞快认错,傅知妤这才挪开视线。
乳母过来说贺先生到了,傅绥之还念着绒绒夸赵如璋的事。
女儿不在,傅知妤也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指尖刚碰到门,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更快一步地关上门,揽住她的腰。
“别走。”
傅知妤蹙眉。
“我有话要问你。”
傅知妤想不通他又有什么事,想推开他,纤白手指搭上去,纹丝不动。
隔着衣衫,她能触摸到傅绥之紧绷的身体,有些慌乱地抬眸。
“是不是……有很多人追求你?”傅绥之咬着牙,缓缓问出他压抑了许久的话。
“你问这个做什么?”傅知妤不解,“是有一些,都被打发走了。”
她肯定了这个说法,让傅绥之更不好受。
虽然是一早就设想过的事,她年轻貌美,必然是郎君们争相讨好的对象。
对上傅绥之的双眸,傅知妤很熟悉他现在眸中翻腾的情绪,一下气恼:“对啊,很多,还有人直接抬着聘礼来呢。”
这是气话,傅绥之明明清楚,醋意还是忍耐不住。
“但你也没答应他们,你还喜欢我。”
“没有!”傅知妤急切否认,皙白的脸庞上透出胭脂色。
“那你昨晚怎么……”傅绥之故意把后半句话含在舌尖,观察她的表情,半晌才说完,“不拒绝我?”
“那是……我太害怕了,再加上酒意上头我才会……”傅知妤眨动眼睫,目光闪躲,“你知道我不会喝酒,还故意那样,难道不是你的错。”
她当时分明有机会推开他。
傅绥之心想。
他还是很不悦有这么多人追求过她,像是自己藏匿起来的珍宝被人肆意窥视。
而珍宝本人还不甚在意。
双颊滚烫,傅知妤被圈在他怀里,无措地避开他的晦暗眸色。
最近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也太多了……就算约法三章,她也不太敢信傅绥之的自制力。
至少昨晚就差点……
傅知妤咬着唇,正在烦恼该怎么让他松手,突然有人敲门。
傅绥之将她松了口气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傅知妤整理好微乱的衣襟,推开门,招呼都没打,落荒而逃。
张世行站在门口颇有些尴尬,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什么事?”傅绥之问道。
张世行定了定神,恢复一贯的冷面:“找到了昨夜跟踪陛下的人。”
傅绥之眉头微挑。
·
傍晚之后,绒绒去和昱哥儿一块儿习字,傅知妤帮着丁娘子收拾晚饭后的桌子。
丁娘子擦着碗,说起丁直快回来了。
傅知妤一愣,记起眼下还有两个月多就要过年了,丁直一年大半时间在外行商挣钱,但过年是能赶回来就尽量回来陪丁娘子和昱哥儿过的。
这么一算,傅绥之提出的三个月时间,刚好到过年后结束。
丁直第一年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家里来了租住的客人,第二年回来时,除了给昱哥儿带了份礼物,也没忘记给绒绒捎一份。
丁娘子要筹备年货,拉上傅知妤一起商量。
等到商议得差不多,天色已经黑沉,傅知妤和绒绒洗漱完就上床歇息。
绒绒读书习字太费脑,一沾枕头就睡过去。
傅知妤盯着承尘看了会儿才慢慢有了困意。
才过子时,她被一声凄厉尖叫惊醒。
怀中的女儿挪动几下,也像是被吵到,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含混不清问着“娘亲,是什么声音”。
傅知妤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猫叫,兴许是谁家的猫在打架。”
绒绒迷迷糊糊“嗯”了声,片刻之后,浅浅的呼吸声响起,她又睡了过去。
夜晚又恢复到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刮过的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仿佛只是她的幻听。
傅知妤确信她没有听错,分明就是一道人声。
似乎还是从傅绥之的宅子里传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小红包~
作话也补个假条吧,社畜作者突然被塞了个项目,大概要忙到国庆假期之前,这段时间更新不稳定
QAQ数数自己欠下的更新,怕不是要拿番外来补了呜呜呜
第70章
绒绒在桌上缠着昱哥儿给她扎辫子, 丁娘子在整理清早买回来的东西。
没有一个人提起昨夜的事,似乎只有傅知妤一个人注意到。
送绒绒过去的时候,亲卫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问道:“殿下有什么难事吗?属下可以代办。”
傅知妤摇头, 说起昨夜听到的声音,问他有没有听到。
亲卫眸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很肯定地回答她:“没有,昨晚属下有值夜, 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他信誓旦旦的回答让傅知妤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睡懵了。
正在她思忖间, 不远处的绒绒突然叫了一声。
早上她非要昱哥儿给她扎辫子,昱哥儿手艺不精, 才梳得辫子就散开了。
傅知妤顾不得再想, 上前给绒绒重新绑了个发辫。
宅邸中一切如常,她拍拍绒绒的脑袋准备离开, 脚步一顿,隐隐约约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
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映入傅绥之眼底。
抓到那夜跟踪他们的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昨夜手下人审问的时候,堵嘴的布团松动,才让他有机会痛呼出声。
所有痕迹都已经被抹干净,就算傅知妤有所察觉,也仅能停在怀疑层面。
傅绥之站在拐角处看了会儿, 此时他应当上前抱着她, 十指相扣,轻声安慰她只是没有休息好的错觉。
但他现在双腿像是被钉在原地, 寸步难行。
对他而言, 拥有敏锐的直觉是件好事, 但傅知妤这样只会反复提醒他, 这是他曾经做下的错事,是伤害过她的证明。
他似乎没有立场去安慰她。
傅知妤回过神,微微侧首,注视着池子里几尾鲤鱼。
天气寒冷,鲤鱼藏在水下,只能模糊看到绚丽色泽一闪而过,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仆从递来一件披风,傅知妤转过身却没看到傅绥之的身影。
出去时候是一身素色,回来时多系了件精致的披风。
丁娘子笑而不语,反而让傅知妤双颊发烫,说了句“只是天冷”,话音刚落又觉得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在。
丁娘子看出她的别扭,不欲为难她,说起了丁直归家的事,算算日子就在这两天。
但最近一阵子关卡盘查和放行都极其严格,丁娘子担心他会卡在半路,毕竟临近年关,来往的商人实在是太多了。
傅知妤总不能说是因为天子在越县,只好安慰她几句。
兴许是丁娘子诚心祈祷起了作用,傍晚时分大门被叩响。
昱哥儿一愣,赶紧丢下碗筷去开门。
丁直提着箱笼踏进门,先打量了下昱哥儿,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比划了下:“都长这么高了。”
昱哥儿不好意思地挠头,他这大半年都在跟隔壁习武,个头一下就窜上去了。
绒绒眼巴巴地跟过去,从丁直手上接过了礼物。
他注意到绒绒脖子上的璎珞圈儿,走南闯北许久,丁直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出是金贵之物。他回家时候就注意到边上那户大宅子被人买了。
不方便打扰他们夫妻团圆,傅知妤抱起绒绒,向他们道了谢就回自己的屋子里休息。
这三年来,只要丁直归家,一贯如此。
翌日,桌边用早饭的人多了一个。
丁直已经听妻子说过隔壁宅子的事,与他昨天的猜想差不多,是个达官贵人,但没想到竟然就是沈娘子提过的“旧情郎”。
出于好心,丁直说道:“先前若是因为家里没有男子,你不便摆脱他的纠缠,现在要是不想搭理他,尽管来找我帮忙,我帮你教训他。”
说完丁直被丁娘子掐了一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傅知妤怔了怔,微微一笑:“要是挨了打,在绒绒面前可怎么抬得起头。他也没有什么僭越之举,看在绒绒的份上就算了。”
丁直点点头算是应下了,换了个话题,聊起途中的所见所闻。
昱哥儿和绒绒很喜欢听他讲这些,兴致勃勃凑过去,被丁娘子轻斥了几声才记起来吃饭。
在听到“天子”“南巡”之类的字眼时,傅知妤心头一跳,忍不住仔细去听丁直说了些什么。
丁直回家途中,路过几个城镇,都听说天子南巡的事。
这并非什么奇闻异事,毕竟杭郡一带正处于南巡的路线上,先帝也曾在南巡时途径。但周围人交流的内容,却是听说天子并不在南巡的路上,如今御驾内是个假冒的。
丁直说完大笑几声,觉得未免有些荒唐。
天子出行的阵仗那么大,身边那么多侍从,换了个人难道还认不出来。
傅知妤什么都没说,心想但是天子真的就住在你隔壁,还是背着人溜出来的。
让她疑心的是,傅绥之来越县分明是保密的,他也提过有手下人扮成他装作在南巡路上。除了傅绥之的手下,谁还知道天子已经金蝉脱壳来到越县了呢?
她出神地想着,忘记手里拿着碗。
碗勺落地摔得四分五裂,清脆的声响倏地把她的神志拉回。
“嫣娘怎么了?”丁娘子担忧地问她。
傅知妤拾起碎裂的碗勺,锋利的边缘划破她的指尖。十指连心,一阵刺痛让她蹙起眉尖。
好在她是低着头的,丁娘子没有注意到,傅知妤拭去指上的血迹,神态自如:“只是在想年货该备点什么,一走神就摔了碗。”
对普通人来说,天子在哪、做什么与他们无关,何况刚才一出小乌龙也足够让人抛却这个话题。丁直说起了途中其他趣事,惹得昱哥儿和绒绒频频发笑。
傅知妤照常送绒绒过去,一转头,被突然出现的傅绥之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傅知妤按住胸口,小声抱怨。
“我不在这,还能去哪?”傅绥之说着,逼近一步。
傅知妤登时有些慌张:“周围还有人呢!”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亲密接触,傅绥之抬起她的手,抚过她的指尖,他的指腹也沾上盈盈一点殷红。
傅知妤涨红了脸,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慌慌张张想抽出手,却没成功,伤口还跟着崩裂,更多的血珠沁出。
傅绥之褪去眸中的促狭,用帕子捂住了她的指尖。
她被傅绥之牵着往前走。
之前明明有处理过伤口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血。这么一点小伤口也能被傅绥之发现。
傅知妤以为会让方瑞或是其他侍女之类的人来帮自己包扎,没想到方瑞送来伤药就退下。
她被傅绥之盯得莫名地心虚:“我自己来吧,一点小伤而已……”傅知妤咬着唇,声音越来越小。
握着手的力道猝然变大,傅知妤乖乖住口。
傅绥之托着她的手,她以为是要上药。
指尖传来温热的濡湿感,傅知妤双颊泛上绯红。
他含住了自己的指尖,舌尖舔去残留的血迹,令人发痒。
倏然凑近的脸庞,眸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傅知妤诧异之余忘记躲开,傅绥之微微张开的薄唇沾到红色,有一瞬间蛊惑了她的心神。
随即指尖的痛楚唤回了她。
傅绥之已经在给伤口撒药粉了,再轻柔的动作也避免不了疼痛感,最后扎上白布,才松开手。
傅知妤动了动手指,有点僵硬,比她自己潦草的处理好多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傅绥之没问伤口是怎么来的,从伤口的形状他能看出是被锋利之物割伤,内里割得深,外表看起来只有浅浅一道,因此傅知妤才会当作普通划伤涂点药就没当回事,“这几天不要沾水。”
她道了谢,但傅绥之还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牢牢地堵在她面前。
傅知妤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从她今天见到傅绥之起,他的心情似乎就不太好。方才凑近的时候,傅知妤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灰和难掩的疲色。
以她对傅绥之的了解,十有八.九是想着刚刚帮她上药,现在来索取报酬了。
“你没休息好吗?”傅知妤问道。
傅绥之点头:“辗转反侧,一宿未眠。”
傅知妤犹豫了会儿,没想出来他怎么会睡不着:“是因为政事吗?”
“是因为你啊。”
女郎睁大的双眸盛满疑惑。
“若是换做你,有个陌生的女人进进出出我的屋子,你能睡得着吗?”傅绥之叹气。
傅知妤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目瞪口呆,气恼地推开他:“当然睡得着,你和别的女人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我说错话了。”傅绥之揽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递到她肌肤,“是我吃醋。”
他明知道丁直与傅知妤只是点头之交,彼此都有刻意避嫌,但每逢想起来,他都心中酸涩,恨不得让她笑靥相对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