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枝——柏盈掬【完结】
时间:2022-11-06 17:32:45

  戚横元见状,心下担忧却不敢过问,收敛心神,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按着长公主先前的指示,他让人从郑通那个赌鬼弟弟郑宇身上入手。
  都是赌场惯用的套路,先让郑宇输下大笔银钱,之后以替他还债为由,与之厮混熟络。
  戚横元与郑通也算业内同行,甘霖先生的名头过于响亮,众人皆知他出身长公主府。
  因此他留了个心眼,始终不曾亲自出面,指使着长公主派给他的护卫,分作两拨人,取得了郑宇的信任。
  “郑宇说,五月里就有人找到他哥哥,先是买走几副赝品,之后出了极高的价钱,至于接得什么活儿,细节郑通却不肯告诉他。”
  戚横元迟疑片刻,接着道:“不过那人郑宇见过一次,照他的描述,小生绘出人像,还是吕护卫认出来的,是太尉府上的侍卫统领,名叫赖方庭。”
  陆霓手上一顿,难掩诧异。
  自宫变以来,太后自不必说,她怀疑过季以舟,反倒是解知闻……
  他从头到尾表现得太过置身事外,除了与太后的奸.情。
  在陆霓眼中,这就是个靠着女人裙带,轻松撷取胜利果实的……老白脸。
  即使猜到这次季澹的兵马,是经解太尉之手调来,陆霓也只以为,他是听命太后行事。
  然而,早在父皇驾崩前两个月,这人就已在着手伪造遗诏,这才是令陆霓最不寒而栗的。
  陆霓恍神一瞬,迅速说道:“叫吕良,即刻把郑通带回来。”
  话音甫落,房门蓦地被人推开。
  季以舟裹着室外的肃杀寒意迈进来,眉梢眼角似挂了霜,若眼风有实质,此刻坐在窗下的戚横元,已横死好几个来回了。
  这女人早上哄他的那些鬼话,此刻像个明晃晃的笑话。
  立在一旁的茯苓不禁打了个哆嗦,仿佛那日廷尉府内外,地狱般的场景重现眼前,腿都软了,强撑着用身子挡在长公主面前。
  季以舟神情倨傲,俯视戚横元,“你就是甘霖?”
  戚横元不似姚子玉那般迟钝,他精于世故为人圆滑,只消一眨眼的功夫,已想明白前因后果,扑通一声跪地。
  “草民戚横元,拜见季大人。”
  他伏地不敢抬头,更不敢向长公主投去求救的眼神,这样只会让形势愈加糟糕。
  这些日子他顶着这份才子大名,说实话很享受那种,处处受人尊崇有加的优待。
  却再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后悔,大概……这就是冒名顶替的报应吧。
  “原来是个软骨头,昭宁,你的眼光不怎么样。”
  这人好久没拿这种讽刺的口吻跟她说话了,陆霓微眯着眼,心说本宫眼光是不怎么样,不然当日看上你呢。
  昨天他还要置金屋,这会儿又揪着她养面首的事不放,然而大抵是这些日子受他欺压惯了,陆霓竟一时硬气不起来。
  挥了挥手,“你们都先出去吧。”
  就见季以舟眼中立刻凶光毕露,她及时咳嗽起来。
  本是假装,咳着咳着就成了真的,忍都忍不住。
  季以舟僵在原地发作不得。
  好容易养好些身子,才得以恢复得这么快,总不能为个野男人前功尽弃,他这么想着,几步走过去,伏身把她抱在怀里。
  茯苓不露痕迹催促戚横元赶紧走,心下暗自庆幸,还好殿下有绝招。
  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殿下是真咳还是装的,反正,都有季大人悉心照料。
  陆霓咳得泪眼汪汪,颊生粉桃,瞧着可怜兮兮的,在他怀里仰起头,哑着嗓子艰难道:
  “根本没有什么甘霖先生,那是本宫的化名。”
  作者有话说:
  陆霓:咳咳咳……
  季以舟:裳裳最有眼光。
  即将开启婚后日常,阿柏的小剧场灵感也就回来了。
  下本打算尝试纯日常风小甜文,《新帝是我裙下臣》,小可爱们帮忙点个预收好么?阿柏每人亲一下,啾啾……
 
 
第66章 磨合
  书房没了外人, 季以舟一把抱起陆霓,走进里面的隔间。
  松手的时候没悠着劲儿,陆霓歪斜在榻上, 从下往上, 刚好把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尴尬瞧得一清二楚。
  “本宫上回没说么?还不是被你那三百金逼得,要去卖字为生,总不能真让本宫当街叫卖吧, 这才找了戚横元来冒名顶替。”
  反正都丢脸丢到家了, 陆霓也就破罐子破摔,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哄着我说做礼物,实际趁我不在偷会别的男人。”
  季以舟白高兴一上午,特意提早回来, 谁知就给他看这个, 板着脸眼神冷厉。
  “我上回说没说过?你要再找面首,别怪我……”
  “你什么你……”
  陆霓低头要找个枕头扔他, 这才察觉掌心硬梆梆硌得发疼, 小挫刀还在手里攥着, 立时朝他扔过去。
  “你再这么无理取闹,这婚干脆别结了。”
  薄薄的刀片嗖地飞出, 距离近, 瞧着颇有武林高手掷暗器的风范, 季以舟手一伸,两个指尖挟住,这下气得眉毛都拧到一块儿了。
  他连连点头,“好身手, 你要谋杀亲夫?”
  还敢跟他说取消婚礼, 季以舟磨牙, 感觉这些日子来稳踞的上风受到挑衅,走过去伸手一捞,把人捉到腿上伏着,蒲扇大的手掌,朝着圆润滚翘的玉臀拍了上去。
  “啪”一声脆响,入手弹力惊人,触感绝佳,手黏在上面就再也提不起来。
  陆霓一声惊呼,险些岔了气。
  这么丢脸的事,两人亲昵时他也干过,不过那时候她迷醉其间,再说也不是这么个姿势,趴在他膝头,像个犯了错、被大人惩戒的孩子,顿时脸涨得通红。
  她趴着不动,眼泪啪嗒往下掉,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喘。
  季以舟心疼之余,莫名生起一阵异样的兴奋,如顽童寻到一桩新鲜乐趣。
  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一下一下给她抚胸顺气,待到她咳得轻了些,他自己的气也早就顺平。
  陆霓觉得最近越发娇气了,从前难得冒头的撒娇,现在简直信手拈来,仿如天性。
  掉着金豆子,一面咳嗽还一面咕哝着抱怨他,季以舟刚还气得磨牙,这会儿又被她的眼泪泡得骨头软了。
  这磨人的小妖精,让他又爱又恨,爱不释手,恨不得……
  不知何时,顺气的手势愈发暧昧,这些日子她刚养回来一点肉,领口被抚得松散,露出一抹晶莹雪肤,白得晃眼。
  室中地龙烧得极旺,不时发出细小的嗡嗡声,暖融如春。
  帐间春色更好,燕嘀莺呖,婉转动人。
  季以舟身体绷得像满弦的弓,面上神情却八风不动,唯幽沉的眸底暗潮翻涌,眼尾浮上些许殷红,媚意蛊惑。
  时刻关注身下人的反应,一只手牢牢扣住两只细腕,合在头顶。
  最爱她这般无力反抗的模样,臣服于他掌间。
  怜她体弱未愈,亲昵不得过久,只求她获得愉悦,根本顾不得自己。
  待得云歇雨住,他这次在净室逗留的时间长了些,待收拾干净,这才拧了热巾子出来,探进被里细细揩拭,趁她醺意未褪,语声低柔,悄然探问:
  “刚那人说太尉府的人……怎么回事?”
  季以舟回来得恰是时候,在门外听到提及赖方庭,这人是解知闻的心腹,亦是上次在蕴秀殿带走刘烟的人。
  先前的气急败坏,多少有点因此事心虚。
  陆霓迷迷糊糊,把让戚横元寻找制作伪诏的郑通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反正她也没打算瞒他。
  季以舟默默听完,本想着叫人过来亲自问问,可心里那点别扭挥之不去,搁下巾子端了水来喂她,口中说道:
  “待会我让李其去找他,抓郑通这事,你的人手不顶用。”
  陆霓靠着他,小口喝完水,这才抬眼睨了睨他,似是不明就里。
  “耿清彦已经醒了,诏书的事,太傅跟他详细说过。”
  季以舟把茶盏放回去,上榻来陪她一起躺着,掖紧被角,隔着被褥环住她。
  “这么一来,再添上郑通,这件事便算证据确凿,不过好钢用在刃上,揭发还须另待时机。”
  “抓郑通,会有危险?”陆霓这阵脑子清醒了,意识到他似乎在避重就轻,追问道。
  “解知闻没那么好对付。”季以舟简单答一句,手已探进被里,轻抚她的背,语气转为浅浅诱惑,“不累么……还想要?”
  光洁的背脊在掌下迅速激起一层细粒,陆霓瑟缩着蜷起身子,一口回绝:“不要。”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紧紧贴住,不让他再上下其手,软声微醺,“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有你应付,本宫才不想操心。”
  季以舟薄唇微扬,嗯了一声,“睡一会儿,殿下如今的头等大事,就是抓紧时间养好身子,洞房花烛夜,我可不会再饶你……”
  待她睡熟,季以舟轻悄下床,出来时瞧见书案上半成品的玉块,拿在手中细看。
  玉质天然生出的一抹红翡处,雕琢一弯小舟,已初具形态,一看便知是给他的。
  原来她真的花了心思准备礼物,季以舟心头泛上甜蜜,眼神彻底温柔下来。
  重又回到内室,立在榻前凝视她的睡颜,未完工的玉佩握于掌心,质感尚有粗砾,还需赋以长久的耐心和包容,细细打磨。
  就如夫妻之间需要磨合,方能心境融洽、彼此契合。
  这话是昨日老木跟他说的,此时黑沉的眸隐含迷茫,这些日子来喜忧不定的心绪,像蒙了一层大雾,摸不清看不明。
  而眼下,他似乎终将拨开云雾,窥见明月。
  季以舟转身出去,将玉佩放回案上,出到门外,瞥了眼守在一旁的茯苓,面无表情询问:
  “姓戚的人在何处?”
  “还在外府候着。”茯苓轻声回禀。
  先前没听见里面争吵,她就已放下心来,后来又隐隐传出长公主的叫声,这种动静,最近她们几乎每晚都能听见。
  在她和白芷心目中,最持重端庄的长公主,竟能发出那样……难耐又欢愉的声音,两人脸红心跳之余,深以为,男女间那些事太过骇人。
  后来茯苓又想开了,这起码证明,殿下和季大人两情相悦、鱼水交融,是好事。
  季以舟没再多说,穿过回廊往苑门外行去,李其从前头倒座房里跑出来,跟在他后面。
  近些日子由于季以舟基本在此长住,李其白日便也会跟过来,兰亭苑都是女眷,他不敢随意走动,还是茯苓跟他熟络些,特意在前面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平日季以舟在正房逗留时,这小长随也好有个去处。
  “主子,您的俸禄我给领回来了。”
  李其从怀里摸出个鼓囊的钱袋,里面是卷成筒的银票子,捧在手里啧啧称叹,“两年就有一千三百多两,可真不少呢。”
  先前任督尉时,按三品武职,布米恩禄、补帖之类,加起来一年也就三百银上下,他也不是靠着俸禄吃饭的人,便一直没领。
  这回到了户部,差饷经办得多了,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份钱未支领,主薄们自要抓住时机卖好,一通复杂算法下来,竟足足多出一倍来。
  可见国库银钱如流水,出入的门道多不胜数,到了各地的粮税纳捐上,则更见一斑。
  也难怪季家家主手中的兽头铜戒,管住各地司农,便可把控财源。
  虽则名义上,季以舟如今是这大庸朝的财神爷,其实他自己对此并没多少感觉,银钱左手过右手,在他来说只是数字。
  再者,包括手中的铜戒,这些钱财与权柄是他巧取的不义之财。
  唯独这份俸禄,才是实打实自己挣的。
  他过去手脚散漫、身无余财,在幽州做玄天骑副统时,领来的钱大多分给身患伤病的同袍,亦或给战死将士的家人多添抚恤。
  如今,他想拿这个钱,买一件新婚礼物,送给陆霓。
  上次解斓在荟宝楼给女眷买的礼,据说顶好的也不过才几百两银,他琢磨着,应该够买件——最贵的。
  从前在军营时,一帮大老粗凑在一起,常说的话题离不开女人。
  军伍中人有今朝没明日,反而比正常人,更渴望过正经日子,盼着将来四肢健全退伍还乡,讨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日日睡热坑头。
  另有一类人则完全相反,身如浮萍居无定所,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季以舟曾认定自己属于后者,哪怕是向太后提出求娶长公主时,这个想法亦未曾改。
  然而不过短短数月,他不知不觉间,竟开始盘算起成亲后的日子来。
  营里那些自诩经验丰富的老兵们都说,向女人表达心意,就要倾尽所有,买一件首饰送给她。
  季以舟见过有人攒下两三年饷钱,只够为家乡心仪的女子买一支素簪。
  他就琢磨,荟宝楼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长公主是大庸朝最尊贵的未嫁女子,倒也……堪堪可以匹配。
  交待李其去找戚横元接洽的细则,“叫宁通带人去,事先不必知会徐泽,这件事,暂时别漏到解郎将耳朵里。”
  吩咐完,季以舟又问了句,“西九巷那边弄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齐活了,主子这两日有空去看一眼,咱们那七八个院子打通再这么一围,跟先前完全不一样,气派得紧。正屋照您的吩咐,那些东西运回来后,都是小的一件一件点着对好册子,送进库里。嘿嘿就是吧,主子弄这么大阵仗,就只新婚住那么两三日,有点……浪费。”
  季以舟回了个“你懂个屁”的眼神给他。
  他手下这些人里,唯独年纪最小的李其最得他信任,大抵是为着他哥哥当年为自己挡下一箭的救命之恩,一向待他比霍闯、宁通等人更包容。
  可惜这孩子年纪还小,对于季以舟这段时间最忧心的婚姻大事,半点开导劝慰的建议都拿不出来。
  季以舟独自出门上马,往东坊荟宝楼去,眼下他的头等大事,自然是要去挑一件最贵、又合心意的礼物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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