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旁听了半下午许留年请来老农的一席话,云皎比之前一窍不通的状态要好上许多,对农作之事多了些许了解,现在看这书也能看进去大半。
书中第一部 分讲的是农业史和主要耕作技术,昨日云皎便已知耕作有多难,如今看书更全面了解后,更是觉着不易。
云皎看完第一部 分,翻页看第二部分的百谷谱,这一部分主要是分门别类的讲各种作物的育种栽种时节以及作物习性,旁边还画着画,云皎看得津津有味。
任辛从后堂走出,“云姐姐,药煎好了。”
云皎这才从书中抽离,夹了书签,起身和任辛一道去拉板车,将装药饮的木桶搬到其上放好。
没一会便有衙役前来拖走,他们走了不久,柳彦祯也回来了,他穿着布鞋,往后院走了一遭出来,就变成了草鞋,云皎瞧见,戳了戳楚笙。
昨日他们便在说要下地瞧瞧,选个好位置开荒,但那是在下雨,没定下时间,柳彦祯如今回来换鞋,应当就是现在了。
叮嘱任辛守药铺,云皎和楚笙一道,追上柳彦祯。
昨日下了雨,今日田里湿滑泥泞,不好走,柳彦祯便没叫上她们,但她们追上来要去,柳彦祯也不阻止,带上她们两人一起。
三人径直出了镇子,萧朔萧翊许留年以及昨日见着的老农都在,似乎在等他们,见他们到了,便由老农带路往荒地走去。
镇子外地势平坦的地方都开垦成了农田,荒地在往外更远的地方,老农在前领路,不时指着地向他们介绍。
田坎泥泞,稍不注意就会脚下打滑,云皎抓住楚笙的手,楚笙脚下稳当,反手扶着她小臂。
萧朔走在前方,不放心回头看来,见状放下心转过头。
荒地难选,要地势相对平坦,又不能离水源太远,选来选去也只挑出一处,只那一处还弥漫着瘴气。
置身瘴气之中,要放前些日子,老农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做,但如今他们喝了药饮,戴着面罩,又有药囊护身,浑然不怕。
开荒种地的首要目的就是解决瘴气问题,此处恰好,若是能成功,也能振奋人心。
老农用脚步粗略丈量这处荒地大小,约有两百多亩,不算太大,但也绝不小,若是开垦出来,划分田地,能养活两百多口人,若是产量好,能养活更多人。
选了位置,但具体何时开始开荒,还有待商量。萧翊让许留年放出风声去,探探镇民的口风,开荒少不了他们的劳作。
当日镇民间就暗流涌动,交换着各自的消息。
照目前的情况,只要不是突降天灾,今年的收成交了粮税也能留下许多粮食,可以让他们活得滋润,又何必冒险开垦荒地?垦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前些年还有地主老爷垦了荒地,前后折腾了好几年,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能吃饱喝足,他们就已经满足了。
大多数人都不愿,那里离镇子没那么近,瘴气比镇子近处严重多了,谁知面罩药囊还有无效用,若是害得自己中瘴毒染疫疬丢了小命,那才是得不偿失。
有人不愿,自然也有人愿意,但这部分占比太少了,声音基本淹没在其中,激不起半点水花。
开荒种地既能治瘴气,又能多些田地耕种,增加收成,一举多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前期艰苦了些,但他们都是地里刨食的人,深知付出多少心血苦劳收获多少粮食,总要有付出才有收获。
开荒虽有中瘴毒染疫疬之险,但有柳大夫云大夫在,又有药饮面罩,今年瘴气蔓延了这么些时日,除了身体底子实在太差的人扛不住生了病,但那也没危及生命,而他们身体好的,大多都生龙活虎,他们相信柳彦祯和云皎。
萧翊让人探了探,愿意之人大多是年轻之辈,正值壮年,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肩上担子重。
两日后,县衙外告示栏贴出一张布告,上书简短写明了开荒之事,征镇民参与开荒,所有参加之人记录在册,以参与的时日长短登记,开荒成功后,所有田地以此为依据分给参与的镇民,多劳多得。
此外,开荒结束后,累计参与时长前三的镇民得赏银百两,前十五十两,前一百各十两,前两百各五两,前五百各一两。
张贴布告还不算,许留年还命衙役敲锣打鼓在镇子里喊,一日三次,一次绕镇子两圈,确保每位镇民都知晓。
此后不过两日,便风向一转,愿意开荒之人占了大半,他们都是种庄稼的好手,这事难不倒他们。
时机成熟,许留年召集镇民到县衙,郑重宣布了此事,定下在后日祭天开荒。
有意愿开荒之人,报名登记领竹牌,竹牌上有刻有描红的编号,这便是他们日后的身份证明,每日出工登记时,都要报上名字出示竹牌,以便记录。
报名的人很多,准备的五百竹牌不够用,楚笙又帮忙刻了几十个,她手稳劲道也大,好些数字都能一笔刻完。
云皎拿着笔,帮忙描红,交给萧朔晾干发放。
忙活了一日,翌日又清点了一遍准备好的农具,这才算好。
与书等人对着成排的锄头镰刀叹气,他们都是主子千挑万选的护卫,万万没想有一日不再拿刀,不再舍生忘死,改扛锄头下地。
主子说了,他们身强体壮,一个顶两。老农们瞧了,也道他们和牛一样,干活肯定厉害。
明天就要下地了,与书等人长长叹气,只能认命。
次日是个好天气,朝阳初升,朝阳洒落大地。许留年主持祭天后,正式开荒。
地里野草多,灌木矮树也有,偶有几棵成排大树,若是放把火烧了,已长成的巨树实在可惜,全部人力割也太慢。
云皎道让他们割出隔离带,要留下的地方周围都割一圈出来。
要留下的只有大树,其余都可烧掉,人多力量大,没多久就割出一圈隔离带,因着地方大,怕烧起来火势不可控,又细细划分,每约摸两亩地就割一条隔离带出来。
割草拔灌木途中,不时游出几条蛇来,索性没人受伤,云皎道她要泡蛇酒,能抓的蛇便抓了留给她。
耗时一上午,终于将隔离带割完。下午,渐渐开始放火烧,春夏交替之际,地里一片青绿,不易燃烧,许留年命人洒了助燃的桐油,才烧了起来。
浓烟滚滚,他们烧得谨慎,烧了一下午,直至天黑,才烧完了一半的地,担心地里的火灭得不尽,萧翊命与书带人守着。
其余人都回了镇子,各自散去回家。
萧翊暂且留在了许留年府上,应当有事要商量,萧朔不知去哪了,萧翊让云皎和楚笙先行回去,不必等他们,云皎点头,和楚笙一起离开。
第二天又烧了一天,杂草算是烧完了,众人扛着锄头开始忙活,地里的石头挑出扔一边,翻土犁地。
犁地一部分靠牲畜,一部分靠人力,三两人才能拖动一个平整土地的钉耙。
楚笙盯着瞧了许久,脑中渐渐形成改善的方法,她同许留年说了,让许留年留一个给她拆了瞧。
现在正是要用的时候,拆了不能用了怎么办,许留年犹疑,萧翊允了,但在外被人盯着拆不行,他让许留年将他后院杂屋收拾出来,供楚笙使用。
许留年应下,拖走了一个钉耙,领楚笙去他府上。
待他们二人走远,萧翊看向萧朔,支开楚笙第一步完成。
云皎多呆在药铺,楚笙也常跟着去,恰巧借此事将楚笙常呆的地方和云皎隔开,活动之地不同,黏在一起的机会就少了。
萧朔十分满意,对萧翊表示了肯定。
作者有话说:
萧朔:你娇气:)
萧翊:杀了你:D
第58章
许留年带楚笙去了他府上, 让海伯刘婶一起帮忙,将杂屋收拾了出来,供楚笙使用,因着是在他府上, 他府上人少, 不会一直有人守着, 担心楚笙来了进不来门,许留年拿了一把大门钥匙给他。
杂屋里楚笙没拿走的工具还剩下许多,榔头斧子锯子都有,也够楚笙用了。
许留年将她安顿好,急急忙忙地去了镇外, 开荒之事, 需得他亲眼盯着才算安心。
刘婶有事要忙,帮忙收拾完就走了, 许府上下只剩下海伯和楚笙,以及一个拖回来的钉耙。
钉耙很大,特别是下面装有木刺的部分,荒地里碎石块多,木刺有断了几根, 楚笙直接上手,拿着榔头敲敲打打,很快就把钉耙拆了, 零件分门别类的放好。
木刺大且多,辕也十分沉重, 要拖动这个工具本就不易, 怪不得需得三个壮汉才拉得动。
海伯守在一旁, 楚笙便问他哪里有轴承。
许府中没有, 但海伯对赦南镇熟悉至极,知道哪能寻来,“南街李老头那有,我带你去?”
楚笙嗯了声,和他一起去了南街,李老头那的轴承是用作造马车,都比较大,楚笙要了一个,又定做了两个小的。
李老头满口应下,让她两日后来取。
楚笙买了两根木柴,付了银子,带上轴承和木材回许府。
一个下午,许府只听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偶尔还有锯子锯东西的声音,海伯在一旁打下手,递一递楚笙需要的工具,或是端上茶水让楚笙歇一歇。
至太阳落山,改良的钉耙基本完成,只差收尾,楚笙能一口气做完的事,绝不留到第二天,便没去药铺寻云皎一起回家,托海伯帮她去药铺给云皎带口信,让她不必等自己,她回去就是。
海伯应下,很快就出了门。
太阳隐入群山,镇民三三两两回来,柳彦祯也回来了,他身上沾了不少泥土,一回来就去后院打水冲洗,云皎大声道:“柳大夫,锅里温着水,你舀热水洗。”
柳彦祯应了声,心里欣慰至极,也就云皎想的周到,任辛哪能想到这个。
云皎说罢,将东西都收整好,等楚笙来一起回家,可左等右等,太阳下山,楚笙还没来。
楚笙最守时了,怎么还没来,按理来说柳彦祯回来了,楚笙也该来了,云皎心里疑惑,穿过后堂,站在檐下问院子里洗脚的柳彦祯,“柳大夫,阿笙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她不在镇外,好像早就回来了,好像有事,我没多问,具体不清楚。”柳彦祯一边道一边擦干脚,用洗脚水刷沾满泥土的草鞋。
萧朔声音自身后响起,“楚笙在许府,她说有改良犁地钉耙的法子,恰巧许大人府上工具齐全,兄长便让她去许府了,方才我来时,遇见她托海伯给你带话,让你别等她,快些回家。”
云皎扭头看向萧朔,镇外开荒土尘大,他身上也沾了不少,颇有他回来那日风尘仆仆之感,云皎顿时起了兴趣,楚笙动手能力很强,但她只见过成品,没瞧见过程,云皎兴致勃勃道:“我们去许府看一下。”
“不急,明日再看也不迟,我们先回去,别让林姨等我们等急了。”萧朔冠冕堂皇道,好不容易隔开楚笙,哪能让她们这么快又腻在一起,她们腻在一起,他要给云皎的东西都抽不出空给。
也是,萧朔说得有理,云皎点点头,“行,我们先回去。”
云皎同柳彦祯道了别,和萧朔一起穿过后堂往外走,萧朔慢下两步,提起放在书案上的布包跟上。
云皎好奇地瞥了好几眼,“你提的什么?”
萧朔道:“送你的。”
云皎睁圆了眼睛,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开心极了,“是什么?”
“你猜。”
“猜不中,你就告诉我吧!”
“不行,你没猜就知道猜不中了?”萧朔嘴角微弯,“真猜不中,那就回去后再告诉你。”
云皎心里似有轻软的羽毛在挠一般,心痒痒,十分好奇萧朔送她的会是什么东西。
布包鼓鼓囊囊的,装这么多……云皎道:“是衣裳?”
萧朔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是。”
不是衣裳,却装这么满,难道不止一样?云皎眨了眨眼,继续猜。
“簪子?”
“不是。”
“手环?”
“不是。”
“书?医书?布匹?棉花?”
“都不是。”
乱猜一通,没一个是对的,云皎怀疑萧朔可能是在逗她,不然为何一个都不对,云皎不猜了,“你行行好,告诉我吧。”
萧朔看了她一眼,“你以前是如何唤我的,唤一声我就告诉你。”
云皎:“…………”
不就一个称呼吗,至于惦记那么久吗?云皎幽怨地看着萧朔,萧大哥三个字要她怎么唤得出口,一唤就想到萧翊。
“能不叫吗?”云皎和他商量,“我给你换个称呼。”
“嗯,什么称呼?”萧朔问,心里燃起期待。
云皎思量道:“你是六皇子,那我叫你萧……六哥?”
萧六哥,好拗口,一点也不习惯。
萧朔:“…………”
萧朔听见云皎口中吐出六皇子三字就觉不妙,待云皎唤出萧六哥,萧朔脸都黑了,他想不明白,云皎是怎么和萧翊想到一处的。
云皎瞧着他神色,试探问:“你不喜欢?”
萧朔摇头,拒绝之情溢于言表,“不喜欢。”
云皎观察他神色,“……你生气了?”
“没有。”萧朔道,他在气萧翊,让他一来就逗云皎,同时也气自己,要是他早些赶回来,萧翊哪有机会逗云皎,见云皎不信,萧朔补充道,“没生你气。”
没生她气,但是在生气,云皎轻轻戳了一下他手臂,“你别生气,气大伤身。”
被戳中的地方痒痒的,萧朔眼底闪过笑意,被唤做萧六哥的郁闷随之消散。
云皎勾着他小指,“不气了。”
指尖触感温暖柔软,萧朔顿住脚步,垂下眼,云皎细白的手指勾着他,被他看着,云皎起了退缩之意,收回手。
萧朔没给她退缩的机会,得寸进尺握住云皎的手。
不气了。
云皎抽了抽手,没抽动,还被萧朔握得更紧了,云皎失笑,不再试探收回手,任由萧朔牵着。
直到上山回了家,走到石坝上,云皎要去庖屋,萧朔才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