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意千重【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7 17:20:07

  “这是我们家的恩公,他是好人,会照看我的。”杜清檀爬上马车,示意车夫起步。
  独孤不求坐在一旁默了片刻,突地笑了:“看来你昨天给的那个白果鸡蛋起作用了,不然你这邻居不会这样热心。”
  杜清檀也笑,事情太急,她都没来得及问,不过看来结果应该是好的。
  独孤不求懒洋洋地伸长双腿,软绵绵地瘫在马车上,打着呵欠道:“莫要怪罪啊,我一夜没睡,得眯会儿。”
  他雇的车,又是陪她去办大事,杜清檀哪里能有意见?
  她甚至很体贴地挪到角落里,尽量给他腾位置。
  独孤不求很快就睡着了,浓黑的眉毛配着红艳艳的唇,加上一夜未睡,衬得那张脸白得像鬼。
  杜清檀瞧见他换了一身衣衫,是崭新的灰色素锦所制,靴子也换了新的,腰间系的蹀躞带也是新的。
  她突然想起他那头老秃驴,似乎后面再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卖了。
  独孤不求睡得很沉,就连马车碾上石子,各种颠簸,也没能影响他的好睡眠。
  杜清檀隔着车窗看外头。
  长安的街道宽阔通直,天空又高又蓝、明净如湖,道旁的槐树高大强健、绿叶点点,道上行人行色匆匆,偶然可见金发绿目胡人拽着骆驼走过街头。
  是很繁华的景象。
  她不知道,这片天空之下,这座城池里头是否能有她的容身之所,是否能够如她所愿,活得像个真正的人。
  “到了。”马车停下,车夫讨好地道:“梁王府到啦!”
  独孤不求就和装了弹簧似的,猛地坐直起来,将手掩着口打了个呵欠,眼尾微红,美貌又慵懒。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半俯了身子,看着杜清檀笑:“怕不怕?”
  杜清檀正大光明地看着这张俊美得过了头的脸,缓缓摇头:“不怕,落子无悔。”
  “那行!”独孤不求跳下马车,回身伸手,准备扶杜清檀下车。
  却见杜清檀已经轻巧地跳下了车,仰着头,专注地看着梁王府的大门,神情坚毅,眼里并没有他。
  “正之!”武鹏举大步走来,目光扫过杜清檀,调侃地冲着独孤不求挤眉弄眼。
  独孤不求视若无睹,一本正经地介绍:“这是京兆杜氏的杜五娘,她有方子要献给梁王。这位是我朋友武鹏举,稍后由他领着你入内,你有什么可以给他说。我不方便入内,会在外头等你。”
  杜清檀就给武鹏举行礼:“见过武公子。”
  武鹏举虚虚还了她一礼,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进去罢。你跟着我,不要乱看乱走。”
  杜清檀便低了头跟着武鹏举往里走,即将跨入门槛之际,她回头看了一眼独孤不求。
  独孤不求立在那里注视着她,见她看来就冲着她微微一笑,做了个让她安心的手势。
  杜清檀就看着他,弯起眼睛真诚一笑。
  梁王是女皇爱侄,权柄极大,王府修得金碧辉煌,各处景色旖旎,穿着统一服饰的男仆、婢女往来其中,规矩肃然,不闻杂音。
  武鹏举也显得极为肃穆,一举一动十分小心。
  穿过长长的游廊,走到一处四周无人之地,武鹏举突然停下来,回身看着杜清檀道:“你和独孤是什么关系?”
  杜清檀不知道独孤不求是怎么和他说的,但总归谨言慎行不会有错,便道:“独孤公子是我的恩人。”
  “啧!恩人这个说法可多了!”
  武鹏举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她一通,摇摇头:“这家伙无利不起早,怕是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了罢。”
  杜清檀不吱声,沉默是金。
  武鹏举继续领着她往前走:“你们认识多久了啊?”
  这回杜清檀撒了个谎:“祖上就是认识的。”
  各大门阀世家不都时兴彼此通婚联姻么?
  她这么说也没错,仔细盘一盘,理一理,说不定还真是什么拐弯抹角亲。
  武鹏举就不再说话了。
  与头等高门的五姓七望,以及次一等的弘农杨氏、京兆杜氏、兰陵萧氏、琅琊王氏、长孙氏、宇文氏、独孤氏等比起来,武家啥也不是。
  若非出了个女皇,他们根本算不得什么名门。
  杜清檀不知道武鹏举为啥不说话了,不过于她而言是好事,省得绞尽脑汁地去想会不会说错话。
  “到了。”武鹏举领着她在一座雅堂前停下,含笑和门前的宦官说道:“伯父好些了么?”
  那宦官瞟了杜清檀一眼,捏着嗓子道:“不好,正疼得厉害呢,才刚打了个粗手笨脚的婢子。”
  武鹏举也跟着瞟了杜清檀一眼,小声道:“我这里领了个人过来献方子,听说是有特效。”
  宦官挑眉:“听说是?十一郎,你在开玩笑吗?殿下用的医药,不试过怎么能进上来?”
  武鹏举道:“我倒是想试,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个得了同样病的人啊。”
  说着,就塞了个东西递到宦官手里。
  宦官这才笑了:“等着,待咱家进去瞅瞅。”
 
 
第24章 以项上人头作保
  一盏茶的时间,杜清檀却觉着像是过了几个时辰那么久。
  好不容易宦官才出来,声音压得低低的:“疼得厉害,看什么都不顺眼,十一郎小心些。”
  武鹏举点点头,问杜清檀:“听见了吧?”
  “是。”杜清檀深吸一口气,跟着武鹏举往里走。
  这件事于她是很关键、很重要的事,她没办法做到安之若素,是以藏在袖中的手浸出了冷汗。
  转过一道银平托花鸟屏风,就看到了一个侧卧在榻上的肥胖男人。
  杜清檀看其打扮,便猜是梁王本人。
  梁王靠在玉枕上闭目假寐,身旁立着三四个貌美婢女,个个都是低头垂目,呆若泥塑。
  武鹏举正要开口,就听梁王咳嗽了一声,似要吐痰。
  离榻最近的婢女飞快地捧起痰盂凑过去,不知怎地,梁王转手便一掌抡到了她脸上,把整个人都打得飞了出去。
  婢女不敢哭喊,爬起来就赶紧跪伏在地上,无声地拼命磕头。
  “咚、咚、咚……”
  杜清檀听着这一声又一声的磕头声,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直钻进骨头缝里去,冻得她又僵又冷。
  梁王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就连眼睛都没睁。
  婢女这时候才发出一声微弱的抽泣,然而也很快就被人捂住了嘴。
  武鹏举却是视若无睹,微笑着上前行了个礼,温声道:“伯父,侄儿看您来了,您老人家可好些了?”
  梁王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说呢?”
  武鹏举便道:“知道伯父病,侄儿日日挂心,到处托人搜寻偏方验方,就想为伯父分忧。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侄儿打听到了!”
  梁王眼里闪过一道光,不耐烦地道:“快拿来!”
  武鹏举示意杜清檀上前:“方子是她的,她非得见着您老人家才肯说。”
  阴冷暴躁的目光落到杜清檀脸上,仿若刮骨的钢刀,让人心寒恐惧。
  杜清檀深吸一口气,端正行礼,低着头道:“民女京兆杜氏杜五娘,家有祖传秘方,专治蛇盘疮,药物覆上,很快就能缓解痛痒,效果奇佳。”
  梁王看了武鹏举一眼。
  武鹏举便道:“你要什么?”
  “家父在世之时,曾为民女与兰陵萧氏定亲……”
  杜清檀简单地说明情况,深深拜倒:“萧家欺人太甚,行事狠毒,不留余地,恳请王爷为民女做主,救我一家于水火之中。”
  梁王冷笑了一声。
  杜清檀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觉心惊肉跳。
  却听宦官道:“你好大胆子!既有秘方,就该主动献来!竟敢与贵人讨价还价!是嫌命长么?”
  杜清檀可没打算引颈受戮,细声细气地道:“无论如何,这方子肯定都要献的,只是希望殿下能看在民女些末之功的份上,能够稍许慈悯。”
  梁王又翻了一下眼睛。
  宦官又道:“笑话!你的方子是否有用还不一定,就敢谈功劳了!我问你,倘若方子没用,你又如何赎罪呢?”
  “民女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杜清檀被一逼再逼,逼到绝路,反而不怕了,不就那么回事么?干就是了!
  半晌,只听梁王哼了一声。
  武鹏举忙道:“杜五娘,还不赶紧谢过梁王!梁王答应你了!”
  杜清檀由衷松了口气,行礼谢过,要了笔墨将方子写了出来。
  “上等糖霜、冰片、金匙、琉璃碗、白玉杵?还要美貌少女两名?此外还需密室一间,不许人打扰?”
  武鹏举不期这所谓的“秘方”竟然用得到美貌少女,惊得一双原本就凸的眼睛鼓得蛙眼似的:“你要美貌少女做什么?”
  自然是装腔作势咯,杜清檀稳如老狗:“自有妙用。您放心,不会伤害到她们。”
  武鹏举没招了,傻乎乎地看着梁王,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快去办啊!”梁王被病痛折磨得快要疯了,但凡有一线希望,都要去试试。
  没多少时候,一切准备齐全。
  杜清檀命那两个美貌婢女:“还请二位立在门边,替我挡住风煞。”
  那二人依言站定,她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把里头的东西倒入琉璃碗内。
  是才从土里挖出来的新鲜蚯蚓,被她剖开洗净泥土,存在里头备用。
  金匙舀一勺糖霜,均匀地洒在蚯蚓上,又加冰片,搅匀之后,便静置不动,只等其腌出汁液,滤净取用。
  蚯蚓入药称为地龙,有清凉之效。
  上等糖霜就是白砂糖,能够帮助伤口愈合。
  这方子虽然极为简单,却很有效,是历经百年传验下来的方子。
  之所以搞什么美貌少女,金匙、琉璃碗、白玉杵,都是噱头。
  因为此时皇室豪门高官都很笃信炼丹养生长寿,更信金银贵重之器能够延年益寿。
  如果虚张声势能够帮助成功,杜清檀是不会客气的。
  蚯蚓刚刚腌上,武鹏举就来催了:“快些,等不及了!”
  杜清檀无奈地道:“炼制奇药必须半个时辰才行,正如好酒需要精煮,时辰不够,药效不够,急不来。”
  武鹏举无可奈何,就在一旁吓唬她:“你这个方子最好真有用,不然你就惨了!”
  杜清檀笑笑而已。
  武鹏举又道:“不过看在你是独孤介绍来的,又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我或许可以帮你说说情。”
  “多谢。”杜清檀微微欠身而已,然后又成了锯嘴葫芦。
  “……”武鹏举原本是看她纤弱可爱,我见犹怜,便想逗着玩一下,不想她性子这么闷而无趣,便失了兴致,把脸扭到一旁看空气。
  “铛!”一声脆响,是计时的小宦官敲响了铜锣,倒吓了杜清檀一跳。
  她立刻把室内所有的人赶走,再叫那两个美女小可爱把守着门窗,亲自过滤好蚯蚓白糖汁,用金盏盛上,递给早就等不及的武鹏举。
  武鹏举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第25章 头道油
  没人搭理杜清檀,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原地等着,心里给自己设想了无数种可怕的死法。
  等她想到第十八种的时候,武鹏举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嘿!你这方子还真有效!我家伯父没那么疼了!这是赏你的!”
  一块如意青玉配。
  杜清檀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为啥不给钱呢?
  夕阳西下,半空如血。
  苍茫的暮鼓声中,杜清檀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出了梁王府。
  独孤不求坐在街边的槐树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颌,定定地看着她这个方向。
  然而看见了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不咸不淡地道:“还活着呢。”
  杜清檀稳重地道:“还活着。”
  “那就回吧。”独孤不求招手叫来马车,催促:“快些,暮鼓已经响过两百下了。”
  杜清檀坐上马车,整个人便软了。
  一只皮囊递到她面前,独孤不求漂亮的下颌朝她扬了扬:“来,喝口酒提提神。”
  杜清檀没理他,他也不觉着尴尬,将酒收好,冲着赶出来的武鹏举打招呼:“怎么样了啊?”
  “挺好。”武鹏举上来吊在独孤不求的肩上,瞅着闭目养神的杜清檀小声说话。
  杜清檀竖着耳朵听,没听清楚,只听到武鹏举在最后约独孤不求去平康坊喝花酒,他请客。
  平康坊,妓馆云集,也是当初救她一命的金大夫的医馆所在之地。
  难怪独孤不求对平康坊这么熟悉。
  男人嘛,杜清檀表示理解。
  都是一样的货色。
  独孤不求很快上了车,说道:“你的方子,梁王用了确实很不错,萧家这边他会使人去说。今日已晚,明日一早就办。”
  杜清檀朝他扯扯唇角,低声道:“谢了。”
  “不必谢我,梁王若是好了,于我本人也是有益的。”
  独孤不求仍然是那副无利不起早的样子:“我这人,向来眼光精准,武鹏举又欠我一个人情。”
  杜清檀没听他后面说什么,因为她很快睡着了。
  这一觉又香又甜,一丝梦都没做,以至于到家被叫醒时,她竟然茫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还是独孤不求拉了她一把,她才找到家门。
  几乎是同时,大门被拉开,采蓝和于婆跑出来,一左一右把她扶住,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我没事,一切顺利。”杜清檀也很欣慰,“大伯母好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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