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意千重【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7 17:20:07

  杜清檀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回禀圣人,没有的事。微臣只为伺奉圣人而来,一切都以圣人为主。
  除了您之外,下官只给梁王做过膳食。这个,是特意向圣人恳请过,并得到您准许的。”
  女皇猛地睁开眼睛,锋利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杜清檀。
  杜清檀即便是垂着头,也能感觉到那可怕的目光几乎能把她的发顶灼穿。
  这便是王者的霸气。
  良久,女皇轻轻笑了一声:“勇气可嘉。”
  这话也不知是正话,还是反话。
  反正杜清檀只把它当作夸奖,她温顺地行礼谢恩:“多谢圣人夸奖,微臣必将再接再厉,为圣人尽忠。”
  “记住你的话,去吧。”女皇总算放过了她。
  杜清檀走出寝殿,一阵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她贴身的里衣,早就被吓出来的冷汗浸透了。
  程尚食在外等着,见她完好无损,轻轻呼出一口气:“圣人英明,怎么样?”
  杜清檀小声说了女皇最后的问话,道:“总觉着她其实是知道的。”
  程尚食静默片刻,道:“你回答得很好,圣人还算喜欢你,否则你已经死了。”
  圣人应该是知道张五郎私底下讨要壮阳药膳一事的,但她不会承认,她之所以生病,是因为贪欢。
  这不符合君主贤明的形象,也不符合她圣人的形象。
  所以杜清檀回答得很好,刚好契合她的心意。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杀杜清檀,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或许是因为她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杜清檀。
  总之,是很幸运的事。
  杜清檀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和程尚食说道:“义母,这些天以来,您一直在为我奔走,就不怕我拖累到您吗?”
  程尚食笑了起来:“真是一个傻孩子,我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你没事,我也就没事了。你出事,我哪里又能独善其身呢?”
  杜清檀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不信,您这么老奸巨猾,哪里没有几种脱身的手段呢?”
  程尚食作势要打她:“反天了,竟敢骂我老奸巨猾。”
  杜清檀展开手臂,紧紧搂住程尚食,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很小声地道:“义母,让我抱一会儿。”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程尚食的官服。
  她愣了愣,紧紧抱住杜清檀,温柔地轻轻拍着,低声哄道:“不怕,不怕,都过去了。”
  杜清檀难得脆弱伤感,却也没有消沉太久,毕竟这是大路,来来回回的人太多了。
  她很快擦去眼泪,站直身体,微笑着道:“我运气真好。”
  遇到了杨氏那样的好伯母,又遇到了元老太公、元鹤那样的好人,还遇到了独孤不求和柳氏,以及程尚食,武十一郎。
  程尚食认真地道:“你能这样想很好。我原本担心你会因此消沉,现在看来,倒是不怕了。”
  杜清檀垂眸微笑,她不会消沉,她只会隐忍着,尽力让自己活得更好,让害死熏儿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杜清檀被圣人叫去伴驾说话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宋大娘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羡慕地道:“掌药,您真的是有大幸运之人。”
  杜清檀笑而不语,只将目光落到岳丽娘身上。
  岳丽娘低着头拣荠菜,收到她的目光,便迎上来微微一笑,真诚而自然。
  她们三个人都知道,她们中间出了内奸。
  要么是两个,要么是一个。
  没被抓住也就罢了,一旦被抓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洛阳。
  独孤不求带着一群差役,气势汹汹地闯入一户人家,翻箱倒柜地搜走一堆文书,抓了一大群人。
  有妇孺在他身后扔出臭鸡蛋,用脏水泼了他满身,再痛骂他鹰犬走狗。
  他满不在乎地擦去脸上的水渍,拦住要去报复的差役,勾着惨白的唇角玩世不恭地轻笑:“何必与丧家之犬一般见识。”
  男人犯的错,没道理让妇孺承担。
 
 
第343章 不成亲就成仇
  五更时分,第一声晨鼓准时响起,整个洛阳城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一匹打扮得十分靓丽骚包的枣红马轻快地扬着蹄子,穿行在温柔坊的街道上,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
  独孤不求惨白着脸、喘着粗气,艰难地抓着马鞍滑下马背,掏出钥匙开门。
  “吱呀”一声轻响,唐小郎从隔壁院门里钻出来,担忧地看着他道:“独孤主簿回来啦?”
  独孤不求扯扯唇角,专心致志地捅钥匙孔,然而手脚颤抖个不停,怎么也捅不进去。
  唐小郎跑过来,塞了一个热腾腾的胡饼给他,接了钥匙帮他开锁,絮絮叨叨。
  “又是一夜没睡吧?又是饿着肚子的?您啊,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这样拼命呀!
  若是没了性命,再多功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便宜了其他人!”
  独孤不求亮出雪白的牙齿,狠狠撕下一口胡饼,咀嚼几口咽下去之后,才痞痞一笑。
  “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你不懂,这挣功劳就是要拼命的,越快越好,有了功劳,也就能活得更好啦!”
  他等得,杜清檀等不得。
  如果他这里不拼命查案、破案,又有什么底气与梁王、张氏兄弟做交易?
  又怎么敢夸口,会竭尽全力护住杜清檀?但凡有一丝松懈,就是没有拼尽全力。
  她为什么会退亲,不过是因为他的力量不够强大,不足以护她无忧罢了。
  唐小郎开了房门,把独孤不求扶到石凳上落了座,说道:“别喝家里的水,待我去家里弄一壶热的来!”
  独孤不求微微一笑,拍拍他的发顶:“好孩子。”
  唐小郎飞快地拎了一壶热水来,利落地给他斟满水杯,悄悄递上一个蜡丸,低声道:“登封那边送来的。”
  然后又加大音量,大声道:“您不在的这几天,有几个人总来寻您,一个小娘子,一个郎君,一个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说他姓杜,从长安来,想要见您一面,已是等您好些天啦。若您有空,可去悦来邸店寻他。”
  独孤不求勾着唇角淡淡一笑:“不用搭理。”
  他三口两口吃完胡饼,喝了水,将手一拍,赶人走:“回去吧,稍后你娘发现你在我这里,又要骂街。”
  唐小郎“嘿嘿”一笑,说道:“水留给您喝吧,我过后来收水壶。”
  独孤不求关上院门,眯着眼睛拆开蜡丸,扯出一张纸条。
  纸条一片雪白,一个字都没有。
  他慢吞吞地将纸条展开放入清水之中,字迹很快展现出来。
  “五娘已平安,銮驾一旬后回京。”
  独孤不求微微一笑,捞出纸条碾碎,又喝了两口热水,起身准备睡觉。
  门突然被拍响,团团在外面喊着:“独孤大哥哥,独孤大哥哥,我是团团,你开门呀。”
  独孤不求一僵,站在原地没动。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看到你进去的,我在这里等你好些天啦,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很想你呀!”
  团团带了哭声,更加用力地拍门。
  独孤不求还是不动不出声。
  “啪啪啪!”拍门声越发紧急起来,“咚”的一声巨响,是团团踢了门。
  他恶声恶气地喊:“你要和我恩断义绝了吗?是不是从此以后都不见面不往来啦?开门!你开门!”
  左邻右舍传来开门声和询问声。
  独孤不求再也忍不住,慢吞吞地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站直了,用力拉开院门。
  “呀!”团团惊叫一声,圆滚滚的身子收力不及,猛扑到他身上。
  “独孤大哥哥!”
  团团惊喜地喊起来,不假思索地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笑得甜蜜:“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我好想你啊!”
  独孤不求忍住去摸团团圆头的冲动,冷淡地道:“你来做什么?谁许你登门吵我的?”
  团团大吃一惊:“独孤大哥哥?”
  独孤不求用力将他推开,冷着脸道:“不是已经退亲了吗?怎么还好意思来我这里闹腾?
  莫不是我家老母亲好脾气,让你杜家以为我独孤家好欺负?”
  团团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便红了眼圈。
  可也不哭,黑白分明的圆眼睛里噙着泪光,小嘴微微瘪着,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声地道:“孤独大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
  独孤不求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又是愧疚又是不忍,却还是黑着脸,硬起心肠:“我不想说难听话,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家的人!”
  团团眼里顿时落下两大滴沉甸甸的泪珠,小嘴瘪了又瘪,像是想要嚎啕大哭,又拼命忍住了,小脸涨得通红。
  独孤不求看不下去,便要关门。
  斜刺里一根马鞭插过来,硬生生拦住了门。
  李莺儿杏眼圆睁,气呼呼地道:“独孤不求!我本来敬你是条汉子!但你竟然欺负小孩子?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独孤不求撩起眼皮子,淡淡地瞅了她一眼,抓住她的马鞭用力往外一送,“啪”地拍上了门。
  (⊙o⊙)!!!
  李莺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于是暴跳如雷,抬脚猛踢门扇。
  “你开门!你开门!杜清檀惹你,团团可没惹你,我们可没惹你!你还认不认我们这些朋友啦?我们是来看你的,来看你的!你这个没良心的!”
  独孤不求靠在门上,脸色灰败,唇角却是愉悦地往上翘着。
  “但凡与杜清檀有关的,我一个都不想见,不成亲就成仇,我就是这么小气!滚吧!”
  他说完这一句话,顺着门扇软软地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冷汗浸透里衣,三月的晨风一吹,冻得死人。
  于是,他的脸又灰败了几分,控制不住地低咳起来,可他又生生忍住,憋得满脸通红。
  李莺儿没能骂上几句,就被团团劝住了。
  懂事又可爱的小孩子语气柔柔的:“独孤大哥哥,你一夜没睡觉,肯定很累啦,我们改时候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独孤不求听着门外重又变得安静,无力地将头靠在了门上。
  杜清檀,我什么都没有,唯有这一条命和一颗滚烫的真心。
 
 
第344章 内奸
  一旬后,圣驾终于回銮东都。
  一路上,杜清檀还是原来的模样,随时笑眯眯的,但凡有人来看病求药,总是尽量予人方便。
  仿佛张五郎求药一事,对她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她还是她,坚强自信,洒脱利落。
  宋大娘和岳丽娘也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切以杜清檀马首是瞻,偶有争执,也是背着杜清檀。
  杜清檀也就假装不知道。
  圣驾行至伊阙,便停止不前,要等到第二天踩着吉时进京。
  当天夜里,杜清檀睡到半夜醒来口渴,下意识地喊:“熏儿……”
  脚边空荡荡、冷飕飕的,并没有那条天真烂漫的声音响起。
  她沉默地坐了起来,摸着黑走出去,准备给自己倒点水喝。
  夜风把一段零零碎碎的话音带了过来。
  她脱掉鞋子,循着声轻轻走过去,停在临时搭建的小厨房外。
  小厨房内燃着一个小泥火炉,隐隐散发着些许红光,此外黑沉沉一片。
  岳丽娘的声音:“大娘,你刚往水壶里加什么呢?又是砒霜吗?或者是别的什么毒物?”
  宋大娘隐然愤怒:“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干的,怎地倒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难不成你以为颠倒黑白,就能把自己脱出去?”
  岳丽娘淡淡地道:“精彩!我亲眼看到你往水壶里放东西,你不但不认,反而倒打一耙。这是打算演到底啦?”
  宋大娘笑了起来:“丽娘,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好歹也算同甘共苦过。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来,说给姐姐听,姐姐一定施以援手。如若姐姐办不到,还可以和典药说,她不会不管你。
  但是吧,遇到难事可以解决,做人坏了良心就没得救了。明明是你往水壶里加东西,被我看到……”
  “够了!”岳丽娘一声断喝:“这里就我二人,你不用演!我问你,熏儿是不是你毒死的?害死典药和熏儿,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宋大娘冷笑:“我没做过的事,哪怕是死也不会认的。”
  “真是冥顽不化啊……”岳丽娘幽幽地叹了口气,突然回头看向门边,惊讶地道:“典药,你怎么来啦?”
  杜清檀唬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真被发现了。
  可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里头已经打了起来。
  宋大娘气喘吁吁地挣扎着:“岳丽娘,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杀人灭口?我告诉你,我若死了,你也逃不掉!”
  岳丽娘不出声,只有杯盘碗盏落到地上摔碎的“噼啪”声。
  “哗”的一声响,小泥炉子被蹬翻在地,火红的炭火遇到地上的水,“刺啦、刺啦”地响。
  一阵冷风吹过,卷走天上的乌云,露出半弯冷月,清辉透过门窗洒进去,照出两具剧烈厮打的身体。
  瘦小斯文的岳丽娘占着上风,死死地骑在宋大娘身上,一手掐着宋大娘的脖子,一手竭力去够不远处的一只瓷壶。
  可是那瓷壶离得有些远,她总也够不到。
  宋大娘的喉咙“咕嘟嘟”地响着,发出意味不明的咒骂声,双腿有力地蹬着,两只手在岳丽娘身上凶狠地乱抓乱挠。
  杜清檀走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她二人。
  最先发现她的是宋大娘。
  “五……”宋大娘的眼睛往外凸着,朝她伸出一只手,是求救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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