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施靖从座位上站起,食指中指并拢,点了下太阳穴,朝他比了个飞镖,语气极为N瑟:“加油!姐夫挺你!”
廖清杉:“…………”
真愁人。
等他走后,办公室终于恢复了安静。
廖清杉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的一个文档,上面是一档文化节目的策划书。
名字还未定好,但主题已经定下,用现代化的拍摄手法再现历史进程中的铭记性瞬间,力求做出一种历史和现在的对话感。
廖清杉看着眼前的文字,耳边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今天早上听到的那句话:
“别忘了,你所站的这片土地,正是有了源远流长的历史,才会有熠熠生辉的当日。”
当时,面对别人的轻视,她妙语连珠,字字珠玑,既肯定了他的意义,又表达了她当下的鄙夷。
廖清杉回想着,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一抹骄傲的笑。
忆语思人。
一天没见了,虽然知道人家正跟自己闺蜜甜蜜着,但廖清杉还是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就是在他打字的功夫,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他以为是汪施靖折返,头都没抬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口甜美的伦敦腔就传入了耳畔。
廖清杉一抬头,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段薇绮。
看她还在继续说话,廖清杉直接打断:“在中国,说中文。”
“不要。”
“那就别说。”
“……”
没心思跟她闲聊,廖清杉直入主题地问:“找我什么事?”
段薇绮走到他办公桌面前,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他看:“这是我们和廖氏集团就东南亚出口业务的合作意向书,你看一下。”
“这事儿以后让专职人员过来就行,不值当你跑一趟。”廖清杉这时候说话还是挺客气的。
直到段薇绮盯着他衬衣口袋上别的那枚爱心,想起早上来找他时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幕,奚落了句:“清杉哥,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偶像剧的烂俗剧情也会发生在你身上。”
廖清杉看着文件,头都没抬地问:“什么烂俗剧情?”
段薇绮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趾高气扬道:“放着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不要,非要喜欢一个傻白甜,多大的人了,说话还跟个小孩一样。”
闻言,廖清杉正在签字的手忽然顿住,目光笔直地往上一抬,含着凉意,看着对面的人,嗤笑了声:“你说谁是傻白甜?我女朋友?那你这傻白甜的标准定得真是有够高的。”
段薇绮:“......”
看她语塞,廖清杉把笔往桌面上一扔,整个人靠在椅背,扫过去的目光里,满是不屑的审视:“她要是傻白甜,那你是什么?”
段薇绮:“我……”
“你刚说的这三个字,我只承认后两个字,我女朋友确实又白又甜,”说着,廖清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平添一抹凉意,气势逼人,“如果有自己可爱的语言习惯,都能称之为傻,那按照你这套苛刻的标准,你也挺傻的,毕竟,身为一个中国人,你连中文发音都说不清。”
段薇绮从小在香港读书,长大后和廖清杉一同赴英国留学。
谈不上崇洋媚外,但她确实是个相当有优越感的人,总觉得自己家境优渥就高人一等。
“如果面对喜欢的人,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热烈的爱意,都能称之为傻,那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真情可言。”
“如果在成人世界依然保持着最珍贵的孩童天性,都能称之为傻,那只能说明,你是妥协于现实的无趣大人。”
他一连三个有条有理的解释,把她刚才的无稽之谈反驳得无处遁形。
没想到他会这么维护她,段薇绮有些败下阵来地说:“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的是哪个?”廖清杉鼻尖溢出一丝轻笑,问她,“智商,还是情商?”
“论智商,我女朋友名牌大学毕业,师从业界权威,年纪轻轻,版权过百万,且作品都是现象级。”
“论情商,她让我喜欢上了她,而你没有。”
“还有什么想反驳的吗?”廖清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不容置喙,“段薇绮,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傻,你但凡有点眼力见,都不至于在我面前说出对自己这么不利的话。”
段薇绮没想到对话能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咬了下嘴唇,逞强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她不适合你。”
廖清杉听了,勾起唇角不屑地笑了声,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去:“她不适合我,那谁适合我?你吗?”
“我确实比她更适合你,不论是从我自身能力,还是从我家世来看,我都比她适合你,廖氏想要在北方站稳脚跟,我爸能助你一臂之力;从感情上来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也比她跟你要长,你稍微权衡一下利弊,就知道我比她更适合你,我才是那个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廖清杉听着她这番分析,倏地笑了声:“那还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我有实力。”
什么叫可惜你有实力?
段薇绮没听到这句话的前后逻辑,目光微微愣住。
下一秒,就听到他掷地有声地说:
“我有实力,用不着权衡利弊。”
“我认定的人,就要跟她走到底。”
第65章 胸中自有青山在,何必随人看桃……
那年你破译, 我的[悠悠如是],
今年我回赠,因你而坚定的一句诗。
――《敢梦人》
几经凝滞的空气里,两个人面面相觑。
段薇绮看着他, 许久都没能说出来话。
太不甘心, 太想反驳, 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直到片刻后,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这份寂静。
那脚步声似有魔力, 一步一步都踩在人心上。
段薇绮闻声望去。
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应如是。
跟在她身后的是尹承, 廖清杉的特助。
她穿着一件小黑裙, 款款而来。
段薇绮一眼认出, 这裙子是某奢侈品牌的最新款。
除此之外,向来不施粉黛的她今天还轻描了淡妆,脚上穿着的, 是和裙子同品牌的黑色细高跟, 背后是白色刺绣饰带,打了一个扁平蝴蝶结,完美衬出她弧度优美的脚踝轮廓。
一身黑的搭配, 长发还高高挽起, 形成一股扑面而来的女王气场。
精致又大气。
跟早上在早餐店门口那个穿着糖果色连衣裙撒娇的小女生简直判若两人。
段薇绮看着, 心里莫名不是个滋味。
应如是倒是跟没看见似的,直接略过她,昂首挺胸地走到了廖清杉面前,开始跟他说话。
廖清杉嘴角挂着笑回应她,语气和表情都极好。
段薇绮心里本就不爽。
再加上这内容,段薇绮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于是,她微微往后退了两步, 悄声问尹承:“他们在说什么?”
尹承如实道:“我听不懂。”
段薇绮:“???”
你听不懂?
廖氏主营对外贸易,能当上廖清杉的特助,其中一个硬性要求就是外语水平必须过关,这外语水平绝对不仅仅局限于英语。
据段薇绮了解,尹承高中时就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至京溪外国语大学,就读法语专业,毕业后又远赴德国留学,迄今为止,至少精通六国语言。
现在他跟她说,他听不懂?
那这两人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尹承忽然倾身,小声跟她说了句:“不过我猜,应该是斯瓦希里语。”
段薇绮听了,眉头一蹙:“什么语?”
“斯瓦希里语。”应如是语气平静地接过她的问题。
然后,戏很多地,做作道:“哎呀,这平常说英法德俄语都说腻了,换个新鲜的说说。”
廖清杉就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演。
应如是演戏肯定就演全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年头怎么连说一口流利的英文都成了秀优越感的资本啊,不管什么语言,不就是一个沟通工具吗,咱也不知道喝了点洋墨水,有什么可炫耀的。”
段薇绮:“……”
不肖片刻,她便收获了意料之中的不欢而散。
尹承跟在她身后离开,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终于只剩下两个人,廖清杉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笑着问:“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记得你不是这个造型啊?”
应如是听到,兴致很好地,手提着裙摆转了一圈,笑眼盈盈地问:“好不好看?”
廖清杉眉眼弯成一看好看的弧度,说:“好看。”
“这都是潺潺给我打扮的。”
“她人呢,怎么不进来?”廖清杉一边问着,一边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走,我们请她吃饭,就当是给她接风洗尘了。”
应如是走到他身边,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说:“改天吧,她刚被她爸带走了。”
廖清杉听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拉着应如是的手,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故意问:“所以这才来找我?”
应如是听了,伸手去推他:“廖清杉!你不要没事找事哦!”
他笑着,温热呼吸悉数落在她颈间:“不想找事,只想找你。”
应如是感觉到一阵痒,微微挪动了下.身子,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目光无意间瞥到他的电脑屏幕,问他:“这是什么?”
廖清杉随她的目光看过去:“节目策划书。”
应如是听了,一脸惊喜地问:“你要重新开始制作节目了吗?”
廖清杉点头嗯了声:“有这个想法,你支持我吗?”
应如是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支持啦!”
看到他灿然如花的笑脸,廖清杉心里觉得莫名踏实。
那是一种,人间值得的踏实。
抱了好一会儿,他抱着她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说了句:“走吧。”
“去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
“嗯?”
“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
廖清杉开车带她来的,是京溪市的一个大型公园,烟景公园。
这座公园始建于十五年前,如今已成为家喻户晓的地标性建筑物。
应如是走在他身后,看着眼前的景色,倏地问:“这里原来是不是个居民区?”
廖清杉还挺惊讶:“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对这座城市挺熟悉的。”应如是说。
“嗯?”
“我爸爸之前在京溪当过兵。”
“然后呢?”廖清杉问。
“然后就退伍了,退伍之后就开始自己做生意。”
“那怎么没留在京溪啊?”
“因为他那个时候认识了我妈妈,然后,我听他们说,当时我外公身体不好,生了很重的一场病,需要人照顾,然后我爸爸就放弃在这里的事业,跟我妈妈回枫桥了。”
廖清杉听了,有些涩然地笑了声,心想人跟人真是不一样。
有人愿意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的事业,有人愿意为了事业抛弃自己的家庭。
“不过――”廖清杉倏地说了句,“也挺巧的。”
“什么也挺巧?”
“我爸也曾经在京溪当过兵。”
“啊?那他们俩会不会认识?”
“可能吧。”
“那有机会让他们见一面,好不好?”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们认亲。”
“嗯?”
“不很快就成亲家了么。”
“你说什么呢!谁说要嫁给你了!”
“也是,怪我今天问的不是时候,”廖清杉自顾自地说,“今天是不一定,是吧?成,那我后天问你。”
应如是不解:“什么叫后天问?”
“不是三天一轮回吗?”廖清杉悠哉悠哉道,“明天该看心情了,后天不就成有点想了?所以,后天问,保险点儿。”
应如是:“……”
这狗男人!
怎么这么会拿着她说过的话举一反三!
看她无语,廖清杉牵上她的手,边走边说:“如你所说,这里原来确实是一片居民区,还记得那个在东边的房子么,就是这里拆迁之后分到的。”
应如是看了眼四周:“这样啊。”
廖清杉“嗯”了声,转了个话题:“你听说过温慕起吗?”
“温慕起?”应如是回想了下,“怎么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看过《听闻东方》没?”
“小时候看过。”
“温慕起就是这个电视节目的制片人,八.九十年代,那些知名的电视节目,十有三两,都是经由他手打造。”
“所以,”应如是问,“他是你……?”
“他是我父亲。”
“所以廖叔叔是你继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