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也是我没有提醒你。”
沈婵想起沿路,努力让自己语气轻松起来,安慰他:“挺好的,起码我还没看过荷塘的雪景,刚才第一次看到了。”
其实那个没什么好看的,荷叶早就枯萎,在冬天就是一个大泥潭子,夏天还能热闹些,冬季颇显凄凉,谁会在冷飕飕的北风呼啸中有那个闲情逸致。
但这倒叫井钦皓如同被启发了一样。
“那个就是挺有名的荷塘吗。”他也挨着她坐下,在那儿想了会儿,眉头终于松开了,看向沈婵,“那等夏天来了,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说实话,我之前没怎么来过T大。”
而沈婵闻言却是懵了下,不禁喃喃道:“我们明年夏天,还能一起吗?……”
井钦皓看着她,是有些疑惑的表情,似是想问为什么不能?
沈婵心脏开始加速跳了起来,她连忙低下头。
看着地面,许久,她弯唇笑了下,说:“好。”
井钦皓见她笑了,便也跟着笑。
……
而在停电引起的无限黑暗中,沈婵长时间的沉默不语,她的细微动作和面容又被人所看不见,于是井钦皓大致默认为她对这个自己无法理解的问题做出妥协了。
井钦皓有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笑道:“我看到你那本被撕碎的笔记了。”
闻言,沈婵整个人顿时从无限混沌中出来,她的瞳孔猛然收紧,被握在他掌心里的手指倏地一颤。
她浑身都僵住了,想逃开。
井钦皓却握住她的肩膀,扶住她的脸,继续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看的。但家里没你东西了,你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或者带走了。我感觉家里不像一个家。所以我才……”
他试探着靠近前去,拿自己额头轻轻抵着她的,“我也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非常偶然地在一片碎片上瞥到我的名字,我有些好奇,所以我尝试着去把他们拼完整。”
可他这解释叫沈婵更加恐慌了。
“原来你从很早就喜欢我,对不对。”
突然之间,井钦皓就毫无预兆地戳穿了她隐藏十几年的秘密,将其暴露彰显在最光亮的烈阳之下,并在眼下这个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发生。
沈婵大震之后,又无限悲哀地心想,为什么是现在呢。
可井钦皓却非常稀少地笑了笑:“真好。”
他仿佛是那种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又一次重复道,“真好。我也喜欢你。”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分手呢?不要分手,好不好。”
井钦皓再次在她的唇上贴了贴,是那种很珍惜的、又有些讨好的、充满喜悦的亲吻。
对方炙热的呼吸交缠而来,还有他掌心灼热的温度,慢慢一点一点覆在沈婵略微发凉的后背,又渐渐让她想起之前如同在浴缸之中很温暖的触感。
沈婵头脑开始变得恍惚,她甚至有一瞬间,都想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看起来逻辑完全没有问题的结论。
井钦皓捞住她的腿弯,缓缓把她抱了起来,柔软的睡袍在臂弯间滑下。井钦皓一路把她抱进卧室,抱上床,把她放进柔软的被褥里,然后关上了所有的门。
他重新回来,趴在床边,凑在离她脸侧很近的地方,借着窗外光亮,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说:“这个地方好吵,早上连楼下邻居的闹钟我都会听到,我根本睡不好。”
他想了想,谨慎地提议说,“不过,如果和你睡一起的话,我想我可以睡得好一点。”
“沈婵,今晚我不想去对面了……”
趁沈婵有丁点反应之前,他忙加了句,“不要一直拒绝我,可不可以。”
“……”
井钦皓似乎清晰知道沈婵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利用了她这份心软,沈婵也确实成功僵在了那里。
于是井钦皓便很开心地起来坐在床边,自顾自把衣服脱了,然后掀开被子,小心地在她身边紧挨的位置躺了进去。
沈婵清晰地感觉到,仿佛自己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清晰感受到那股热量,还有那熟悉的气息。
井钦皓伸胳膊过来,慢慢地抱住了她,抱得有些紧。
井钦皓愉悦地亲了亲她的发顶,将她柔软的身体抵在自己略硬的肌肉上,又含糊地喊沈婵的名字,喊得她那股酥麻从耳边传遍了身体直达指尖。
他尾音带笑,亲昵地亲亲她的耳垂,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可不可以讲讲,我想听。”
他手探去寻找沈婵的手,起初是紧紧握住,后来就和她指间穿插着十指交在一起,是一种很缠绵的姿势,“所以,既然你那么早喜欢我,为什么后来我们两个遇见,你反而是一副将我当陌生人的样子。”
沈婵几乎都快要被他问哭了。
此刻的她感到很无助。
但井钦皓牵着她的手,反过来按在自己身上的肌肉上,有些疑惑地突兀扯到另一边:“你手好软。”
他呼吸骤然加重,凑过去亲了亲沈婵的唇,像是在仔细品尝一道美味的甜品,补充道,“也好香。”
井钦皓让沈婵和自己贴得非常近,过了半晌,才道:“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他忽然翻起身,一手臂撑在沈婵身侧,肩背流畅的肌肉线条,末端深深陷在被褥里,他低下头借着皎白月光仔细地看着她,然后发现月光还没她露出的肌肤白。
井钦皓看了好一会儿,俯身将脸埋在她的颈侧,濡湿地亲吻她:“沈婵,我真的好想你……”
手指从她早已散乱开的睡袍领口探了进去。沈婵终于忍不住地哭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突然哽咽地说:“不要这样……”
于是井钦皓的动作倏地僵住。
哪怕沈婵已经清晰感受到这盆火已经旺盛得难以熄灭了,可对方还是将所有动作全部停下。
沈婵似乎很不愿意被看到在哭泣,她努力掩盖着自己神态,可月光下晶亮的水痕还是从她手指下面滑落出来。
她摇着头,瞧上去非常悲伤:“我们现在,不应该是这样的。”
“别哭。”
井钦皓半坐起身凑去,想把她脸上的泪痕亲吻掉,后来又把她抱起,改用手轻柔地擦拭,可谁知越擦越多,纸巾也不顶用,他终于慌了,“你别哭啊。”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沈婵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向来都是一个情绪很稳定的人,临危不乱,遇到难题冷静解决就是,老师同学和同事们都曾极力夸赞过她这一点。
但沈婵知道,那是因为对那些事情没有期待,所以她才会情绪稳定。
她的所有不稳定,几乎都聚集到了井钦皓这里。
她似乎只有为井钦皓以及他相关的事情哭过。
沈婵坐在床上,眼圈通红,睫毛如被雨水浸湿的蝶翅,身上披着柔软的睡袍,悲伤地抱着双膝蜷在那里,肩背显得很脆弱而单薄。
这让井钦皓恍惚想起沈婵和他提出分手的那一晚,似乎也是这般场景。
这让他感到恐慌。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默默地一张一张抽纸递给她。
他又把事情办砸了。井钦皓难过地心想。
但是其实,井钦皓如今的这副模样,又让沈婵感到心痛。
她心想,井钦皓可能永远不知道,他此刻的一举一动有多么的小心翼翼,仿若她就是世间最稀有的那件珍宝。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珍宝。
但井钦皓确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对她的。
这让沈婵不禁恍恍地想起很久之前。
井钦皓和她两人之间在走了无数次校园都没有变化的关系,因为沈婵那次十分偶然的感冒,终于发生了些进展。
而之后井钦皓和她的相处中变得更加小心。
他似乎第一次意识到,女生这种生物和他确实不太一样。
他可以冬季光着膀子与他的教练一起在露天场地里练拳击都无所谓,但沈婵在外面走一遭就会被冻得风寒入体,进而萎靡大半个月,脆弱得很。
所以他需要分出更多的注意给她。
于是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沈婵收到了来自井钦皓的各方面的关心。
这个时候,拖上次感冒的福,他俩终于拿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沈婵把上次她在宿舍睡觉收到的五十多个未接来电添加到联系人,她捏着手机,怀着一种说不上来、又谨慎又神圣的心情,深吸一口气,将井钦皓三个字输入了出来。
起初收到这个带有这三个字的短信或者电话时,沈婵都会不受控制地心脏急速开始跳动,她一个社恐当年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全校师生面前发言时,都没这么紧张。
但当她听到对方每次问的都是一些没头没尾、鸡毛蒜皮甚至前言不搭后语的事情时,沈婵又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终于有一次打电话,在井钦皓又开启了几乎每问一句话、便要停顿两分钟思考下一句问啥的尬聊模式,沈婵忍不住大着胆子揶揄他道:“你平时不用工作的吗?”
然而,井钦皓压根儿都没有听出来这句话背后隐藏之意,他甚至自以为没被发现地为沈婵主动发起话题而松一口气,继而有点儿高兴地接道:“实际上我正在工作。”
沈婵愣了下,说:“那我不应该在你工作的时候打扰你……”
这次井钦皓听出来沈婵预备挂断电话了,他忙道:“不打扰。不打扰的。”
想了下,为这条结论增加理论依据,“我的工作是挺多,但都不需要我怎么思考,这些事只是单纯很繁琐。所以我可以和你说话。”
沈婵觉得可能还是不太合适:“会干扰你的吧……”
“我想和你说话。”井钦皓突然说。
沈婵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头突地重重跳了一下。
她抬起手捏了捏自己没在发间的耳垂,这是她紧张时的潜意识动作,然后发现那里开始发烫。
然后,在沈婵没有及时接话的空隙间,井钦皓又开始苦恼地思考下面应该说什么。
“其实我还想见你……”他开始自暴自弃式地胡乱出牌了。
出完之后他又陷入更深的苦恼,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把最大的牌面出完了,剩下的一堆小牌根本没办法将这场交流维持得更久一些。
沈婵感到现在已经不是耳垂了,这种滚烫蔓延到了脸颊,甚至入侵进她的大脑叫她无法思考。
她无比庆幸这还好是在语音通话,但凡面对面或者视频的话,都会叫她无所适从。
沈婵较长时间没有反应,井钦皓等了会儿,低下声音道:“到年底了,公司事情比较多,我没办法经常去找你。”
他听上去有些垂头丧气的,仿若一个打了败仗的常胜将军。
“下次再见时,你能和我一起去吃个饭吗?”他低声问。
沈婵愣了下,她忽然想起什么,轻声说:“我们是不是,还从没一起吃过饭。”
井钦皓顿时一扫刚才低落,抓住机会抱怨道:“对。你从不带我去你学校的餐厅。哪怕我们在饭点路过那里好几次。”
沈婵顿时愕然,继而觉得对方语气有些好玩,于是很快笑了:“我以为你不会去的。”
她抿了抿唇,“我担心会给你带去麻烦。”
井钦皓听她笑了,气氛登时轻松不少,但他仍慢吞吞地说:“我不麻烦,毕竟我不常在你们学校。或许在我走后,你的麻烦会更多些。”
问题换了个角度,沈婵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同时,对方这话说得很随意,可她心里却泛上几丝温暖。
于是她试探地说:“我最近期末可能也比较忙。如果你和我都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吃饭。”
她顿了顿,“可以不吃学校餐厅。”
井钦皓笑了:“你有时间的话,我就会有的。”
接着似乎觉得自己说得过于随意,又补充,“我可以随身带着手机电脑处理。我的工作不需要我耗费太多的精力,却一直需要我去做,就像环绕在身边的蚊蝇,多且碎,不重要,但必须去处理。”
沈婵被她这个形容逗乐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井钦皓带有个人感情色彩地去形容某件事物。
她笑着说:“你不喜欢做这些吗?”
问完,沈婵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但井钦皓沉默了几秒钟,很诚实地说:“……不喜欢。”
诚实到甚至没有过多修饰。
可他又说,“但我不得不做。”
两个星期后,沈婵和井钦皓商量了彼此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个共同空闲的周末。
最后仍是井钦皓定的餐厅。
沈婵提前看了看,是A市比较高档的一家店,临近公园黄金位置,环境很好。
当日,井钦皓这次没有步行进校园,而是第一次开车来她实验楼前接的她。
这也是第一次,让沈婵感受到,对方原来并不是一个看上去似是空闲时间很多、总爱在校园里胡乱游荡提些奇怪观点的男大学生。
或者也并不是一个初入社会不久、还有些不合群总爱独自缩在公司咖啡店的角落办公的职场新人。
沈婵不太懂车,但经过来往路人的频频注目的眼光,这辆设计优良的大家伙就给了沈婵一种奇怪的压迫感。
但当她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看到扶着方向盘的井钦皓的那一瞬,那种令人踏实和安心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今天对方没有再套着个大学生般的卫衣,或者穿个棒球服就来了,他今天更离谱,直接在大冬天穿了个纯黑的短袖。
但沈婵刚一坐进车里就知道原因了。
他的车里暖风似乎开到了最大程度开了整整一路,车子里热到不行,温度极高。
沈婵规规矩矩地坐进去,还有些紧张。
而井钦皓侧着头,直直地看着她,在车子发动前忽然问了句:“你今天穿得有些少。你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