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辛来,算科学子。”
“我是孙照,四门学学子。”
余下几人一一拱手行礼。
这些人衣裳朴素,穿着最好的王兆,也是过了时的绸缎,倒是之前叫嚣着要毁掉书墙的人,个个都是云锦在身。
“这几人就劳烦别驾问一下。”沐钰儿自怀中掏出古里古怪的笔,和一本手掌大的本子,塞到唐不言手中,“那几个人交给我。”
她下巴微抬,指了指那群五陵少年,嘴角一勾,笑说着。
“别闹出大动静。”唐不言淡淡说着。
沐钰儿失笑,斜眼看他:“当然,肯定是全须全尾送回来。”
唐不言抿唇,摆弄了一下手中的东西,这才抬眸,对着眼巴巴的众人温和说道:“大家若是有空,不如现在就开始。”
“有空有空。”
这些人激动地把人围了上去,偏又局促地挤在一起,不敢太过上前,只是面露崇拜地看着面前之人。
唐不言,国子监至今被诸位博士津津乐道的学生,考试皆是第一,入官场三起三落,却依旧能博得百姓美名,这可都是读书人向往的目标。
“你们昨日戌时之后的时间都是如何安排的。”唐不言咳嗽着,寻了一处游廊的栏杆处坐下。
“学院放了七日假,但开学后有个雕刻作业要做,我一直在屋内,直到听到陈欣来了,才和几个同窗出来看看。”王兆一开口,不少人便附和着。
“哦,这是为何。”唐不言抬眸问道。
“陈欣此人……有些是非,之前就一直想把书壁毁了,拦过好几次。”王兆不好意思开口说道,“今日是我和几位同学一起负责照看此事。”
唐不言惊讶:“你们每天都安排人在此。”
“对。”学生齐齐点头。
“那王舜雨呢?”唐不言问。
“他是昨晚守的,早上回去睡觉了,谁知……”王兆叹气,“我听说他自尽了,怎么会这样。”
“听说你今日是坐姜才的车来学院的。”唐不言的笔在纸上划拉了一下,随后抬眸问道。
王兆叹气:“早上几个同窗拉肚子,我被派去买药,昨夜做功课到了子时,实在太累了,还好他搭了我一程。”
“就你胆大。”辛来忿忿说道,“他是个搅屎棍,哪里有事哪里钻,之前欺负你和王舜雨,你忘记了。”
“是误会,姜才读书不上进,秉性却是好的。”
“好了,少说几句,今日又不说姜才。”有人劝架着。
唐不言安安静静地听着,并不打断学子们隐晦波动的小心思,见他们自己止戈便继续问道:“今日可有见过王舜雨。”
众人摇头。
“我只在子时听到有人进屋。”辛来说道,“应该是换班回来,他最是计较,时间一到就回来,片刻也不耽误。”
“不好这么说他。”王兆是这一群人的领头羊,及时阻止了他的话,“德明要帮忙家里干活,每日抄书挣钱,很是辛苦,这次能帮忙守夜,已经很好了。”
“白日可有见过他?”唐不言循循善诱。
众人被这声音一激,越发激动了,脸色潮红,看样子连掏心窝子的话都会全盘托出。
“我倒是没见过,我早上吃了厨房的绿豆拉肚子,吃了王兆给我买的药才好一些,直到听说他们又来闹事,这才起来的。”
“我也是。”随后好几个学子附和道。
“我倒是没拉肚子,只是老师布置了很多作业,我一直在屋内写作业。”孙照不好意思说着。
“说起来我好想见到了,但也不确定是不是他。”辛来摸了摸脑袋。
唐不言抬眸看他,神色颇为鼓励。
辛来激动起来:“我本打算去门口接王兆,经过东西院游廊时,看到他低头快走,不过我也没看仔细,但是他住在学院最西边的院子,就这一条路,许是接私活回来。”
沐钰儿在外边冷眼瞧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出事,这才扭头去看陈欣等人,下巴微抬:“自己走,还是我带你们走一程。”
陈欣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一条狗而已,叫老子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沐钰儿好脾气地点点头:“大家都是为陛下办事,如果我是狗,那你爹想来也和我差不多,只不过要大一些,怪不得这位郎君嚎得如此大声,看来也是做狗的好料子。”
陈欣大怒。
沐钰儿的长刀赶在他说话前架在他脖颈上。
笔直狭长的刀身,锐利单薄的刀锋,在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和此刻沐钰儿脸上的笑容一般。
“我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她和气说着。
陈欣身后穿着深绿色衣裳的人咬牙说道:“配合办案本就是应该,司直这般行为是不是过了。”
沐钰儿露出一副‘这群饭桶里还有个能言善道的人’,对他笑着灿烂:“我们北阙干什么出生,你们这些小朋友不了解,可以问问你们的爹爹。”
众人面露惊惧之色。
“你要问什么赶紧问,我要回去了。”年级稍小,穿着花色衣服,腰间挂满金玉铃铛的人硬邦邦开口。
沐钰儿扬眉:“你们何时来的这里?”
“今日午时左右,本以为散学后学院会没人,没想到这群人还在这里守着。”陈欣不耐说着,“晦气。”
“你们可认识王舜雨?”
“认识,一个不识趣的人。”陈欣懒洋洋说着,“和梁坚那次大吵,闹得这么难看,谁不认识,这两个人倒是有趣,一个打肿脸充胖子装有钱人,一个过于没钱却又死撑,因为一件破衣服吵起来。”
“哦,衣服?”沐钰儿心中闪过一丝异动,“如何吵?”
“两人原先是一个屋子住的人,王舜雨整日给人抄书,不小心把墨水弄到梁坚衣服上,梁坚非说自己的衣服贵,要他赔钱一百文钱。”
花衣服的花孔雀讥讽着:“王舜雨这人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但是说起钱那可就来脾气了,当场就打得天昏地暗。”
沐钰儿捏着笔的手漫不经心地写了几个字。
“王舜雨好歹是正儿八经考上来的,魏老头脾气是臭,但对读书好的人一向很照顾,不知道给王舜雨开了多少小灶,梁坚可没博士给他保驾,自然就被退学了。”陈欣哂笑,眯了眯眼,神色不屑。
“不过是一件纹路都乱了的废云锦,也就他当成宝。”
沐钰儿状似随意问道,“不是说梁坚家境一般吗?哪里有钱买云锦。”
那群人沉默片刻,突然对视一眼,怪笑起来。
沐钰儿挑眉,腰间长刀碰了碰假山石壁,发出清脆的声音,那笑声倏地一顿。
“若是说一些捕风捉影的话。”她慢慢吞吞说道,“折子递上去,陛下会不会打断你们的腿,可不好说。”
陈欣闻言冷哼,甩了甩袖子,嗤笑道:“他把自己妹妹拿出来卖,他敢做我为何不敢说。”
作者有话说:
本案所有人员都出来啦
我算了一下,周五在更新一章免费章,之后就是v章了!感谢在2022-04-27 00:34:00~2022-04-28 00:4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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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金生案
口供
“不然他哪来的钱来国子监读书。”
“家中贫困,花钱还大手大脚,他妹妹摊上他,真是到了八辈子大霉了。”
陈欣的狐朋狗友开始给人撑腰,七嘴八舌说着。
“他妹妹确实好看。”
“王舜雨上次多看了她妹妹一眼,梁坚不是还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
沐钰儿笔尖一顿,随后在纸上凌乱写下梁菲名字。
独自跟哥哥上洛阳考学的妹妹却被哥哥当成踏脚石?
怪不得第一次见她时如此害怕,本以为是羞怯,现在想来大概是三手李靠她太近了,让她恐惧。
“你们见过他妹妹?”沐钰儿问。
他们摇头。
沐钰儿皱眉:“那如何知道此事?”
陈欣撇嘴:“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之前酒后听谁说的吧。”
沐钰儿静静地看着他,一双浅色瞳色锐利,逼得人目光躲闪。
“真的不记得了,他总找有钱人,听说还设下过仙人跳,这种丢脸的事情谁会说出来。”陈欣喊冤。
沐钰儿随后看向其他人,其余人吓得连连点头。
“我们和他同龄,他也不会找我们。”花衣服补充着。
“王舜雨秉性如何?”她心中记下此事情,便问了其他问题。
“我哪知道他性格如何。”陈欣不耐烦说着。
“他平日唯唯诺诺,可发狠了,那眼睛跟要吃人一样。”花孔雀摇头晃脑地讥笑道,头顶的金冠简直要闪瞎沐钰儿的眼,“偏不敢对人发火,懦夫一个。”
“对了,我听说他虐待小猫。”深绿色衣服的兴致勃勃补充着,“啧,我们学院有一只小白猫有不见了,很多人都说是被他摔死的。”
“你们今日可有见过王舜雨?”沐钰儿蹙眉。
“你要搞清楚,我们连王舜雨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陈欣无奈说道,“阿猫阿狗我都还要记着不成,上一次见,还是花钱让他给我写作业,写的策论还让我得了我爹一贯铜钱。”
“只要说钱,他就来的很积极,就是脾气怪,心气高。”绿衣服附和着。
众人哄笑一片。
“那今日可有什么异常。”沐钰儿对世家子弟自来就高高在上的口气不置一词。
几人连连摇头。
沐钰儿抬眸扫过众人:“仔细想想,这份供词要给陛下过目,没点东西,你们打算怎么交代。”
她挪了挪嘴,指了指假山前的狼藉。
陈欣恼怒:“你还打算陷害我们不成。”
“不敢。”沐钰儿懒洋洋说道,“功过相抵,不然北阙和暗狱总的挑一个。”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看过王舜雨。”花孔雀歪了歪脑袋,“就他那身破衣服,穿了半年不洗,我看他朝着西跨院的后门走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沐钰儿连声追问。
“午时左右,我在游廊处等人,从花廊雕花窗看到他朝着后门走。”
他指了指北面游廊的地位置:“就这条游廊后面。”
沐钰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雕花窗棂外隐约可见背后更深处内院的树影枝叶。
“国子监不是只招收十八岁以下的读书人吗,梁坚怎么进来的?”沐钰儿冷不丁问着。
陈欣和同伴对视一眼,随后大笑着。
沐钰儿打量着他们:“笑什么。”
花孔雀摇着手中扇子,挖苦道:“那是以前了,你们北阙还不知吧,国子监如今除了国子学和太学,其余四学有钱就能上。”
沐钰儿扬眉,突然想起刚才唐不言谈起国子监时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多少钱?”
“才二十两银子,到也不多。”陈欣懒洋洋说道,最后恶意满满地看向沐钰儿,“你猜他妹妹最后卖身的钱最后到谁手里了。”
二十两银子够一家四口的普通百姓嚼用至少五年,在这群纨绔手里却是瞧也瞧不上的银钱。
沐钰儿抬眸看他,淡淡说道:“欠打是吧。”
陈欣脸上笑容一僵。
“报名的人多吗?”
“还挺多,都是想要靠国子监给自己镀名声的人,博士也看不上这些学生。”深绿色衣裳的人随口敷衍着,“问好了没,我要回家了。”
“诸位把名字报一下吧。”沐钰儿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恐吓道,“下次有事也方便寻你们。”
陈欣立刻警惕起来:“又不是我们杀的人,找我们做什么?”
沐钰儿收了本子,好脾气地说道:“国子监管理严苛,外人根本进不来,还光明正大在孔庙杀人,凶手只能是今日在书院的人,可不是巧了,你们大中午眼巴巴跑过来,都成了嫌疑犯。”
她随后不耐烦:“快报名字,别耽误我事情。”
“陈欣。”
“金盛遇。”深绿色衣衫的人开口说道。
沐钰儿顺手在他名字边上画了一棵大树,金盛遇本人又高又瘦,皮肤还干枯,就像一截干巴巴的树截。
“赵撒。”花色衣裳的人。
一只花孔雀跃然纸上,尾巴如扇形打开。
陈欣咬牙:“那我们可以先离开吗?”
沐钰儿写好最后一个字,懒洋洋敷衍道:“门口的有千牛卫,你问问。”
陈欣几人语塞。
“好了,回去休息吧。”沐钰儿起身,“若是有什么消息,记得来找我。”
她目送纨绔子弟相携离去,最后对着走近的唐不言说道:“走,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人。”
“和王舜雨同级的学子就这几人。”唐不言咳嗽一声,“国子监难得放学七日,学院里的人都趁着这几日回家或者出去玩了。”
“那我们先去我王舜雨的屋子看一下。”沐钰儿极为顺手接过唐不言手中的册子,随意扫着,“都没见过王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