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说道。
“王舜雨在院中人缘不好。”唐不言带她绕过整个抄手游廊,自一处隐蔽的双开木门后进入后院。
“这么远?为啥不在中间开个小门。”沐钰儿震惊。
“是有小门的,只是怕学子们不好好学习,整日想着回去休息,祭酒把所有小门都关了。”
沐钰儿不懂,但大为震撼:“这也太不是人了。”
“确实。”唐不言淡淡说道,“做了这些,成绩还没提上去,确实有些不好看。”
沐钰儿听出一丝讥讽,凑过去小声说道:“怎么我听着你对国子监有意见。”
唐不言不解:“某不是实事求是,每年大比,国子监已经连续十二年不曾拿过状元。”
沐钰儿惊讶说道:“这是为什么?”
唐不言只是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行,我不问!”沐钰儿手指在嘴巴处抹了一把,随口抱怨着,“那你们平日里要出去,都怎么出去的?绕这么远也太累了。”
“国子监大门不随意开,非放假不开门,但东西院两个小门只要打好关系,还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沐钰儿眨巴眼,小声问道:“你逃课过没。”
唐不言淡淡说道:“司直对某很感兴趣?”
沐钰儿立刻后退一步,一本正经问道:“别胡说,这是诬陷。”
“王舜雨家境贫寒,靠老母日夜缝补,自己卖力抄书才交得起束脩,据王兆说,他因为字写的好,买过假字画,装裱手艺极好,甚至还跟着办法事的道士打过杂,被魏博士大骂了一顿,表面上也不再碰这些。”唐不言把学子们的话归类总结起来。
沐钰儿扬眉:“表面?”
唐不言握拳抵唇咳嗽一声:“其他同窗说他性格拧巴小气,自尊心强,不爱说话,脾气大,他在四门学成绩不错,只是一直没选上。”
沐钰儿看着唐不言手中的供词,寥寥几语,勾画出王舜雨艰难的一生。
国子监读书比一般书院束脩要高,所以它虽对外开放两千个普通名额,却都是家境宽裕的人,王舜雨这等家贫之人,入国子监难如登天。
王舜雨寝居在最角落的西苑,一路上越走越偏,到最后甚至连着草木都没人修剪,占据着荒凉破败的小路。
“大周最高的学府竟如此差别。”沐钰儿穿过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等到了这座破旧的小院前,看着一间间拥挤的屋子,又看着角落一扇脱漆斑驳的紧闭矮门,忍不住感慨道。
唐不言拢了拢披风,长睫轻垂,并不说话。
沐钰儿推门时,突然说道:“我们晚上开大会,来不来?”
唐不言颇为惊讶抬眸。
“都已经禀明陛下了,怎么要出点力。”沐钰儿一本正经忽悠道。
“可我与国子监并不熟。”唐不言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笼着袖子淡淡说道,“求学两年,我一向只读书。”
沐钰儿笑容一僵,快速变脸,无情说道:“那今天就不打扰别驾了。”
“但某倒是察觉出一点其他的不对劲。”唐不言站她背后,慢条斯理说道。
沐钰儿伸出去的脚迅速收了回来,弯腰伸手,恭恭敬敬:“别驾里面请。”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
沐钰儿:别胡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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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安城敬国公幺女白淼淼,娇滴滴的玉娃娃娇气包,碰不得,逗不得,说不得,说一句重话都要红眼睛。
还是个衰神笨蛋美人,衰别人的那种。
十六岁及笄以来,相看的小郎君来了一个又一个,结果个个突招横祸,最惨的一个腿都断了。
长安城众人:衰神!灾星!
敬国公众人:放屁,自己倒霉,怪我们淼淼,狗屁倒灶的玩意。
谁知一道圣旨,风尖浪口的白淼淼直接被赐婚,嫁给刚入住东宫的太子盛昭。
当朝太子,出了名的清心寡欲,高冷矜贵。
满长安的人都等着这位敬国公掌上明珠哭着跑回家。
哭倒是哭了。
还是当着众人面哭的。
雪白团似的小娘子坐在太子腿上,揪着他的衣服,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挂着要掉不掉的眼泪,故作凶恶,小脸通红。
“桃花酥,为什么不给我吃,嗝。”
当朝太子又哄又亲,再无平日的不近人情,揉着他的肚子,面露难色:“吃太多了,等会肚子又疼。”
盛昭冷宫出身,自小被兄弟姐妹欺负,性格阴郁自私。
他是众人眼中的烂泥,人人可欺,直到有一日,有人站在他面前。
“不许打他!”
小团子气呼呼地说着。
自此,他心中生出一朵阴暗无边的桃花劫。
(2)江芸芸一朝穿越,成了江家最不受欢迎的庶子。
生父不仁,嫡母不慈,兄长出色但寡恩,弟弟嘴甜却心坏,姐妹演戏极好。
笨蛋大美人生母被欺,爱哭软弱亲妹病重,连自己都即将被送给公主做男宠,眼看女扮男装的马甲岌岌可危,她不得不寻个出路——科举。
扬州人人都等着看大字不识一个,说话狗屁不通的江家庶子抱着鸭蛋哭着回家,却不曾想,这位平凡的庶子从不起眼的扬州解元到京城的会元,最后成了大明状元。
多年后,这位庶子更成了大明朝最年轻的一品首辅,至此身份显赫,世人崇拜,名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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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金生案
自杀
王舜雨的屋子又矮又小, 甚至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地面上凌乱洒着凌乱的白灰。
屋子前后距离只需五步就能走完,潮湿的角落长着霉斑, 斑驳的白墙到处是脱落的白灰。
东北角有一立歪歪扭扭,被石头垫着缺角的破烂书柜,边上是一张狭小低矮,只叠了一床被子的床, 一张被纸张完全盖住的案几, 除此之外,屋内再无一样大物件。
整个屋子阴暗压抑,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
沐钰儿站在凌乱的屋中, 看着数不清的纸张堆积在矮小案桌前,甚至还有不少散落在地上, 笔架上的笔被整整齐齐挂着,漆黑的油灯早已看不出颜色, 案下放着蓬松干净的稻草,上面密密麻麻叠着页脚都卷起的书。
床角床单被洗得发白, 浅蓝色的学子服整齐地叠放在枕边, 一套打满补丁的,针脚格外细密整齐的灰色棉衣被他用架子挂起来, 放在阳光唯一漏的进来的床前。
“难为国子监还能找出这么破的地方给人住了。”沐钰儿呲笑一声。
唐不言穿着绣金穿银的狐毛大氅, 富贵逼人的单色绫长袍, 清冷疏离的眉眼落下微弱的光亮,让他在矮□□仄,阴暗潮湿的屋内格格不入。
沐钰儿蹲在案桌前, 随手拿起一张纸, 拧眉看了一眼, 随后眉心越皱越紧。
字她仅限于认识,这种做文章实属为难她。
“你看看他写的如何。”她直接拎着几张纸,往后一推一认,开始使唤着。
唐不言伸手接过卷子看了一眼:“是四门学的作业。”
沐钰儿扬眉:“新布置的嘛?”
“若是按照旬月一考,十日一次,一月三次,如今是三月五日,应该是今年第七次。”唐不言替他捋平卷子上的折痕,淡淡说道,“开篇就用了旬七之案,后面也备注了日期,所以是最新的作业。”
沐钰儿仰头去他看,眨了眨眼:“所以写好作业才自杀的?”
唐不言垂眸,和她四目相对,最后摇了摇头:“许是如此。”
沐钰儿被那漆黑的眸子冷不丁一瞧,呛了一下口水,连忙借着整理卷子移开视线,随口说道:“还挺爱学习。”
“他这篇文章至少可以拿到一个中上。”唐不言说道,“字迹端正,行文流畅,引经考究,节奏押韵,虽有精雕细琢的匠气,但依旧是一篇合格的时务策,埋没在这,实属有些可惜。”
沐钰儿听得忍不住嘟囔着:“说人话。”
“今年进士推送名额,他不该没选上。”唐不言把轻飘飘的纸张递回她手中。
沐钰儿失神地盯着那修长的手指,倏地琢磨出味来,随后倒吸一口凉气,嘴皮子哆嗦了一下:“你觉得今年国子监推送有有有……”猫腻!
她有了半天也不敢说出口。
唐不言看着凌乱散在地上的卷子:“看了全部才知道。”
沐钰儿捏着那一张张发黄的纸,真情实感地说道:“我们北阙只破案,不涉政,这不是逼着我往火坑里跳吗?”
唐不言溢出一声轻笑,慢条斯理说道:“这次怕是不行了。”
沐钰儿叹气,把案桌上的东西一张张叠好,没一会儿就理出高高的一叠,足有一人的小臂如此高的卷子。
“他好用功啊。”沐钰儿忍不住惊叹道,“这些都是他的作业吗?”
“四门学一向是六学中压力最大的。”唐不言的声音说不上薄凉,但也轮不到怜悯,就像戏文中那些时不时出现的冰冷无情的念白。
沐钰儿只是听着就莫名觉得心惊肉跳。
“太.宗开创科举,陛下亲立殿试,于前朝而言是开疆拓土之举,于大环境而言是立国大集议,可于这些人而言是他们窥得一线天光下的逃命锁。”
前朝世家垄断官场,巨族大家的富贵是踩着百姓血肉上的人,所有人的命运自出生那一日便已注定,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可今朝,这道天堑被人劈开一条小小的缝,惊醒的人就会穷尽心血爬上来,为了改变自己,改变命运。
国子监唯一一个可以让普通百姓参加明经科的四门学,便是这群人唯一的路。
唐不言眸光微动,盯着她头顶沉默。
“他东西也不多,都带回去看看好了。”沐钰儿叹气,手脚麻利地找了个麻绳把东西都捆起来,最后顺手递给身后的人。
却不料,半晌没有动静,不由困惑扭头去看。
“你帮我拎一下啊。”她扑闪着大眼睛,不解说道,“不重的。”
唐不言眉头微微拧起,依旧和她四目相对,偏又一声不吭,眼尾微微下垂,瞧着还有几分无辜。
沐钰儿瞬间领悟,不由爪麻。
她讪讪地收回手:“得嘞,小祖宗,您不干活就先去一边呆着,现场随便看看,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唐不言抿了抿唇,笼着披风,乖乖退到一边去,瞧着也格外乖巧。
沐钰儿不由叹气:“唐别驾,若是我没记错,您不是说之前也一个人出过案子吗?”
唐不言长长的睫毛扇动一下,越发真挚地反问道:“又不是还有差役。”
沐钰儿打包书籍的手一顿。
确实,我唐不言独自一人去办事,跟我扬州别驾有什么关系。
“劳驾这位祖宗,去看看书柜里有什么东西,哎,您可千万别亲自动手,让卑职代您效劳。”
唐不言被人阴阳怪气顶了也不生气,施施然来到书柜前,结果刚一搭上去,立刻蹙了蹙眉,快速收了回来。
原来书柜的手柄使用木渣紧压做成的假木头,常年没有维护,眼下已经完全脱漆,露出里面嶙峋尖锐的木刺。
沐钰儿眼角一直观察着角落边的动静,一见他的动作心中就咯噔一下。
“不是吧,开个柜门也受伤。”沐钰儿奔溃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过去。
唐不言把细小的尖刺小心拔了出来,淡淡说道:“这柜门被人开过。”
沐钰儿开柜门的手一僵。
“左手边的门把手上的尖刺只剩下几根了,右手的还挺多。”
沐钰儿顺着他的话看过去,果不其然,同样都是斑驳到近乎完全脱漆的手柄,右边的倒刺在细微的日光下宛若苍耳一般狰狞,而左边却少了不少。
“是不是王舜雨自己只喜欢开一边门?”沐钰儿估摸了一会,自己反驳自己,“不过没听说王舜雨是左撇子。”
“王舜雨笔架上的左右两边挂的笔是一模一样的,案几下的书高度完全一致,衣服叠的格外整齐,左右两边距离近乎对齐,可见他平日里行为做事很是规整,而且这个书柜门并不大,瘦窄长,若是只开一边,整理东西也并不不方便。”
“至于左撇子,左撇子写字很容易拖染磨痕,王舜禹的卷子上没有,不过如今考学,一直会纠正左撇子,写字上的痕迹也不足以完全采纳。”
唐不言拧眉,抬眸去看沐钰儿。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说不定他今日行事匆匆,只是拿一个东西,或者扔一个东西就走了,死者临死前的许多行为都是不能用平日要素推断的。”
唐不言沉吟片刻,点头:“司直这个想法有些道理,毕竟我们对王舜雨也并不熟悉。”
沐钰儿垂眸,伸手搭在左手边的把手上,轻轻拨弄了一下细刺,轻轻一动,刺就被手指带了出来,与此同时,一只格外粗壮的黑蚂蚁在缝隙中探出脑袋。
唐不言眉心不由轻轻蹙起,拢了拢披风,稍微远离了这个书柜。
“这屋子外面都是杂草了,这日子又潮湿,老人言如果屋内发现一只蚂蚁,就代表有很多蚂蚁。”沐钰儿察觉到他的异样,故意大声说着,把蚂蚁捏了起来。
唐不言果不其然又往后退了一步。
沐钰儿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气,把蚂蚁放在墙壁上放生,又顺手弹了弹书柜龙骨的位置,声音却不似被蛀空的样子:“还好不是蛀蚁。”
沐钰儿以防万一,还是用刀柄轻轻勾开右边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