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丰年好个秋——绕指月光【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29 18:05:03

  “害她坐牢的是她自己,怨不得别人。”邱天压制了怒火,声音恢复平淡。
  邱玉环扭着肥硕的身子,骂她狼心狗肺,“真会说风凉话,你进去待几年试试?”
  “进去的都是违法乱纪的人,我没有犯法凭什么进去?”邱天转而对邱玉珍说,“大姐,你放开她吧,光天化日之下她要是打我,我就去报警,我别的本事没有,把人送进牢房可是有经验的。”
  邱玉珍迟疑一瞬,在邱玉环身后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动手,打伤了妞妞,你绝得不到好处。”说着缓缓松开了手。
  乍一被放开的邱玉环身子抖了抖,思忖邱天刚才的话,一时间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只啐着冷哼道,“打她我嫌累!”
  翻着白眼想了想又说,“你把人于丽华送进牢,人家照样能全须全尾地出来,不仅出来还找了个顶厉害的对象,人家因祸得福。”
  邱天不知自己是厌恶听到有关于丽华的消息,还是单纯厌恶听到邱玉环的声音,她皱眉尖刻地说,“那你好生抱紧于丽华的大腿,千万别松开,看她能不能带着你鸡犬升天。”
  邱玉环脸上横肉一抖,吊梢眼倒竖,“你别特么嘴硬!你白上那么多年学也比不上人家从牢里出来的混得好!”
  邱天不明白为何从小到大邱玉环总拿她跟于丽华比,好像贬低她、欺负她,就能得到于丽华多大好处似的,不过邱天也懒得想,只耸了耸肩冷声道,“所以让你好好抱大腿,这不是你从小最擅长的吗?”
  邱玉环说不过她,又不敢打她,顶着一头乱发气得脸红脖子粗。
  ……
  回去的路上,邱玉珍主动对邱天说,“你别听玉环胡咧咧,于丽华找的那个对象虽家里挺有几个钱,可他都快五十了,闺女儿子好几个,死了老婆动了花花肠子,于丽华跟着他连名分没有。”
  虽对于丽华的事并不感兴趣,可邱天还是被这消息惊得震了一下。
  心想这女的脑子大概是被驴踢了,从小到大不灵光,和邱玉环一样净干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几年的牢狱生活大概也没改造好她的脑子,一出来就寻上了捷径——找个老男人。不过话说回来,从牢里出来,她要想板板正正找个好人家也是难。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随她去吧。”
  邱天丁点都不愿想起于丽华,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释然了,毕竟那一年她的升学路虽受了些波折,可终究算是得偿所愿,而于丽华机关算尽,却把自己算进了监狱。
  邱天跟着邱玉珍去了她的店里。这几年大姐的店生意越来越好,店面比以前扩大了三倍不止,以前只卖包子,现在扩大了经营范围,成了远近闻名的私房菜馆。
  玉珍姐就是店里的活招牌,这回连店名都改了,以前叫“骆家包子铺”,现在叫“珍馐小食堂”。
  邱天站在装修简单大气的门店前,细看牌匾上的字体,怎么看都像是骆老师的手笔。再看两侧篆刻的对联也是应景,右边是“骆家暖风至”,左边是“玉盘珍馐来”,里面含了骆老师的姓氏和大姐的名字,外人读起来只觉得上口,而邱天却读出了其中的浪漫。
  她笑嘻嘻打量邱玉珍一眼,后者撇开视线道,“都是你姐夫的主意,说这样有格调。”
  邱天忍笑点头,“是有格调,还宣誓了主权呢。”
  “谁的主权?”大姐不解地眨着眼,“怎么还牵扯上主权了?”
  邱天忍不住笑出声,“骆老师怕有人把你拐带跑了,特意在对联里体现自己的主权呢。”
  邱玉珍一愣,抬头再去看那对联,仿佛这才品出味来,脸刷一下红了。
  邱天没在邱玉珍家停留很久,趁骆老师回来吃饭,匆匆见了一面便离开了,她还得抓紧时间回北角村一趟,大老远回来不家去一趟属实是说不过去的。
  家里一切都好,只是邱北山肉眼可见地老了许多,刘爱花自然也是,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更明显的痕迹,横生的皱纹也加重了她脸上的刻薄感。邱天只在进门跟她不甚热络地打了声招呼,便只跟邱北山说话去了。
  谈及恩赐,昔日的男孩如今已经十六,在乡里读高中,成绩还算说得过去,邱北山这才想起姐弟俩关系亲厚,便提出要去把恩赐喊回来,被邱天制止了。
  “他上学呢,别去打扰他了吧。”
  邱北山默了默,笑道,“也行,那你坐着,我去杀只鸡。”说着就要磨刀霍霍向鸡窠。
  邱天一愣,乐得拉住他,“爹,可留着那只鸡的小命吧,炒些素菜就行,我不爱吃肉。”
  邱北山怔了一瞬,那神情分明在说居然会有人不爱吃肉?可愣怔转瞬即逝,他眼神黯淡须臾,低声说,“你哪是不爱吃,是没的吃啊。”在家的那些年,属这个幺女受的亏待最多,可是那年月也就那样,缺衣少食,邱北山复又笑了笑,执意道,“等着,爹炖鸡肉给你吃。”
  邱天拉他不住,只能和他一起磨刀霍霍向鸡窠。
  刘爱花心疼家里的几只鸡,可拗不过邱北山,且现如今她对邱天也忌惮几分,是以虽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却也没拦着。
  只是到底是觉得不能单单便宜了邱天一个人,到底是跑去乡里把恩赐喊回来吃晚饭。
  恩赐听说邱天回来了,自是欢天喜地,还没进门就高喊一声,“妞妞!”
  邱天心中一喜,嘴上却戏谑道,“喊姐!”
  恩赐极脆生地改口,这下邱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清着嗓子笑了笑。眼前的少年过去还像她身后的小尾巴,如今却已比她高半个多头,长得倒是精精神神的,可就是太瘦了,又黑又瘦,衬得两排牙阙白。
  “姐你变样了!”
  “是吗?变啥样了?”
  恩赐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一番,“变洋气了。”
  邱天白他一眼,也笑了,“你也变样了,再不多吃点饭都瘦成麻杆了。”
  恩赐便只嘿嘿笑。
  这会儿鸡肉已经下锅,香味飘满整个院子,姐弟俩凑到灶台前烧火,说是烧火,其实不过是寻个由头说些体己话。
  “这味儿太香了,一会儿别把那馋虫给招来。”
  “哪来的馋虫?”
  “金宝呗。”恩赐皱了皱眉,一提到那孩子就不爽快。
  邱天一愣,心里将这名字和印象中那个满脸黑毛的男孩对上了号,转而笑着调侃,“那不是你三姐家的宝贝蛋吗?你亲外甥,你还嫌他抢你肉吃?”
  恩赐撇了撇嘴,“那孩子……太吓人了。”
  邱天想象不到一个几岁的毛孩子能怎么个吓人法,只当是恩赐夸张,“你还怕一个小屁孩?”
  恩赐往灶膛里续了一根柴火棒,表情似乎有些尴尬,“你不知道,那孩子跟别的孩子不大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手?”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依稀记起那孩子的特别之处,他身上毛发特别旺盛,某个地方夸张得有些……怪异。
  “那孩子被三姐惯坏了,动不动就发火,一发火就打人咬人。”恩赐撸起袖子给邱天看,“呶,他咬的。”
  少年黝黑的胳膊上印着两排清晰的牙印疤痕,可以看出当时咬得伤口有多深。
  “这个小兔崽子,纯粹是暴力分子,哪天不打哭一个孩子他就浑身难受。”
  邱天好多年没见过那孩子了,且她虽对邱玉环厌恶至极,可还不至于无端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便道,“可能就是男孩子淘气吧。”
  恩赐却说,“就这么下去,这孩子迟早出大事。”
  邱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想反正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谁家的孩子谁操心去吧。
  姐弟话里谈及的小霸王没有出现,隔壁栓子却闻着味来了,一进门看见邱天,也是又喜又惊,惊喜过后又有几分局促。
  见到幼时的玩伴,邱天自是欢喜,迎上前去说话,栓子却再也不似幼时的耿直活泼,如今看来却显得憨厚又淳朴。
  “杏花还好吗?我听说她嫁去了白沙坞,婆家条件挺好的?”
  栓子脸色凝滞须臾,转而又笑道,“谁知道呢,她也不咋回来。”
  这话里怎么听都有几分失落和不甘的成分,邱天不禁想起过去。
  那时候他们三个人总在一起玩耍,杏花性格天真温和,有时像妹妹,有时又像姐姐,像妹妹时胆子小,干什么都要拽着栓子壮胆,像姐姐时很大度,总是包容栓子的种种小迷糊。后来三个人里只剩下邱天在念书,每逢回村五次有三次都会撞见两人在一处,邱天便以为他们两个以后一定会在一起。可她终究不是月老,没有牵红线的能力,她也实实在在错过了幼时玩伴的这许多年,压根拼凑不起两人的过往。
  栓子到底没留在邱家吃鸡肉,只略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恩赐从锅屋里出来,没见栓子的身影,便问,“栓子哥呢?”
  “走了。”
  “走了?咋不留下吃饭?爹还想跟他喝一气呢。”
  邱天心中几分怅然,感知到时间的力量,人情世故随着时间在变化,情谊或许本没有浓淡之分,可在时间的消磨里,却又蒙上了经年的灰尘。
  她想起陆丰年,两人已经分别两年有余,两年不长,却足以改变一个人、一份情、一颗心。邱天知道这两年自己的心意并未改变分毫,可是……陆丰年呢?
  人有感情,可时间没有,它是最公正无私的魔法师,所以,这位最公正的魔法师又会在她和陆丰年之间释放什么魔法?
  这次回家她没见到米兰和三叔,三叔做起了生意,这回不巧刚好去南方进货,而米兰学校最近很忙,邱天此行仓促,便没去找她。
  两天后她返回北京,恰好收到了陆丰年的信。
  他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最后一句却是要照片,她的。
第75章 
  邱天翻遍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照片,发现这么多年她的照片加起来竟然约等于无。她皱眉看着寸照中一本正经的自己,幽幽叹了口气。
  总不能给陆丰年寄张一寸照吧?
  她决定趁着工作的间歇抽空去拍一张。
  其实新闻部就有专门负责摄影的同事,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叫杨桂樟,可邱天不太想麻烦他,因为这个人平时对她有点过于殷勤,她躲都来不及,哪还敢去麻烦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愿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中午吃完午饭,邱天出去找照相馆,印象中往东走的街角就有一个,她一边朝那个方向走,一边想着等会儿要怎么拍。可巧不巧,邱天没走多远就遇见了杨桂樟,他肩上背着相机,应该是刚外出拍摄回来。
  杨桂樟只比邱天高一个头尖,长得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风吹日晒之下仍显得白而清秀,他追着邱天问,“小邱,你这是去哪儿?”
  邱天瞄一眼他挂在肩上的相机,心里默默叫苦,寻思干脆让他给拍一张得了,可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口,她不想欠杨桂樟这个人情,便胡乱扯了句谎,“我随便溜达溜达。”
  杨桂樟一听乐了,“正好,我跟你一块溜达溜达。”
  “嗯?”邱天懵了一瞬,转而指了指他的相机,“你不得回去放设备?”
  杨桂樟把将要滑下来的相机带往肩膀上勾了勾,“没事,这玩意又不沉。”接着反而催促起邱天来,“赶紧走吧。”
  “…………”
  邱天只得硬着头皮跟他并肩而行,杨桂樟说不完的话,一路上问东问西,邱天疲于应对。
  “小邱你该去考电影学院,你长得太漂亮了,比电影里的女演员还漂亮。”
  “谁说漂亮就一定要去当演员?”
  “也是哈,我们小邱不仅漂亮,还聪明有内涵呢。”
  邱天平时是个挺自信的人,可也架不住被人这么夸,她赶紧扯开话题,“我要去王府井逛逛,你要是有事就……”
  “王府井?太好了,正好我也想去逛,走!一起!”说着他倒率先带起路来。
  “…………”
  邱天无语又无奈,硬着头皮跟上去。
  1981年的王府井热闹程度仍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特别是开放的春风吹过来之后,大街上可谓是花红柳绿,一派生机。
  顺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路走,百货商店、儿童用品商店、新华书店、烟酒商店、洗染店……诸如此类,一应俱全,在这些琳琅满目的招牌里,邱天一眼看到照相馆,她心念一动,可倏忽想起身旁还跟着个背照相机的,高涨的情绪瞬间歇了菜。
  她想把杨桂樟支开,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迂回的法子,最后决定干脆来直接的,她就跟他直说要去照相馆拍照又怎样呢?
  打定主意后叫了杨桂樟一声,然而声音却被突兀的汽车鸣笛声掩了过去,她下意识朝声源看去,一辆黑色铮亮的小轿车正从人群中拓出一条道路,一边鸣笛一边前行,在一众步行的人群中显得突兀极了。
  “当官的。”杨桂樟凑到她旁边小声嘟囔。
  “你怎么知道?”
  “看牌照。”
  邱天下意识朝那牌照望去一眼,数字确实打眼。不过不用看牌照也能确定车上的人身份不简单,因为这个年代寻常人家很少有能开上车的。
  再往前是排队簇拥着买电器的人,车前行受阻碍,司机伸出头来喊,“让一让,让一让,嗨嗨让一让哎您呢!”
  可那些排队的人为了买电器已经排队排了许久,生怕前脚让一步,后脚就让人给插了队,故此一时间没人移动。
  那司机一着急,把头也伸了出来,“让一让!没看见有车?蹭坏了车谁赔?”
  排队的众人一看这司机口气恁大,更不乐意让了,有个老大爷开腔道,“您瞅瞅这地儿人挤人,您还开着个车进来,这不纯粹找麻烦吗?”
  司机嚷了半天都没人搭理自己,脸上早就挂不住,此时一看见来了个出头鸟,便横里横气地冲那老人高声喊道,“领导夫人东西买的多,还就得用车载着!”
  周围人一听,领导夫人?!再看这车的派头,可不嘛,只有当领导的才能开得起小轿车,人群熙攘起来,不约而同看着那位出头的大爷,议论纷纷。
  邱天旁观了半天,职业嗅觉令她觉察到这是个很好的新闻题材,当下也没管时代不时代,敏感不敏感的,先采集了再说。
  “杨桂樟,”她低声安排道,“相机拿出来拍。”
  杨桂樟秒懂了她的意思,当下也兴奋起来,抄起相机,对着那儿就是一顿咔咔。
  排队的群众到底是感受到了官威的压力,不知是谁起头,众人自动让出了道路,那辆车得以继续前行,而那位司机又冒出头来,对着刚才发声的那位老大爷冷啐一口,这画面也恰好被杨桂樟的相机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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