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垂怜,刚才的问题就此揭过。
喝完咖啡天就快要黑,丛太太说:“平时大家都这么忙,今天难得相聚,不如一起吃顿饭?”
丛先生一向以自己太太的话为准,“是啊,我请客,钟先生以前对我的帮助不少,希望钟先生赵小姐今晚赏个脸。”
这种感谢来感谢去的人情饭局,钟时叙遇到过不少,他有心情就赴宴,没心情就推脱,今天正好赶上了,时间也合适,没理由再拒绝。
但他看赵兮词精神不振的样子,把人拉到身前,小声问了句:“是不是累了?”
赵兮词怕扫大家的兴,她摇摇头,想了想又问:“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可不可以先走?”
他说:“人家点名道姓,要你赏脸。”
她争取道:“可是人家邀请的是你,点我的名只是顺手而已。”
他微微挑眉,“这是什么傻话?”
本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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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纵容
这顿晚饭让赵兮词认识到, 这位丛先生并不是钟时叙口中所谓的普通好友,而是一家地产公司的设计部总监,有能力有才华,以前也在设计院做, 后来离职, 转去甲方公司了。
这是她的潜在客户, 趁现在打好关系, 即便以后不成买卖, 仁义也在。
总有机会合作。
赵兮词觉得自己累糊涂了,钟时叙身边的朋友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这下要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疲乏而离开, 或者说, 感谢钟时叙硬是将她留了下来。
一想到赚钱, 赵兮词打起精神, 挑一些行业话题跟丛先生聊。
可谓聊得风生水起。
什么行业现状,行业内的大师,对建筑业的见解,再上一点价值, 拔高话题的立意……
大概是她太过忘我, 完全忽略了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丛太太已经是一脸悻悻, 百无聊赖的样子。
也是, 别的女人当面跟自己老公打得火热, 换谁都不乐意。
这时钟时叙开口说话,“改天我找丛先生请教一下, 她平时跟我没那么多话。”
赵兮词一下子回神, 不明所以。
丛先生倒先觉得不好意思, “从业多年, 已经很久没有跟哪位业内人士聊得这么畅快过了,赵小姐的见解我很喜欢,现在整个行业太过悬舊shígG獨伽浮,粗暴,这也是我后来转行的原因。”
钟时叙说:“时代属性造就的特殊局面,一个人的力量太过薄弱有限,任何一场变革都需要时间,有志者事竟成。”
一顿饭结束,钟时叙开车送她,路上他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
赵兮词看他一眼,知道他指的是刚才饭桌上她打生意经的事。
他又说:“还有,丛先生是妻奴,夫妻两个里面丛太太更有话语权,你不如先拿下丛太太,毕竟枕边风最容易让男人头脑发热。”
刚才她顾此失彼了,光想着和丛先生打好交道,竟然把丛太太给冷落了,实属不应该。
不过,说到丛太太的爱好,赵兮词脑子里只浮现一幕,是丛太太对着钟时叙露出来的那种狩猎般赤|裸|裸的目光。
车停在楼下,赵兮词下了车,路走一半,想起来有样东西忘记还给他,赶紧折返回去,看见他甩上车门径直过来,抱着她亲了一下,小声说:“上楼。”
她反拽住他,“可是我今天很累……”
钟时叙今天当君子够久,现在邪火遍及全身,二话不说将她抱起——
靡靡之音,确实轻易让人头脑发昏,眼下如果她开口要,色令智昏,他未必保得住多少身家。
赵兮词原本躺着好好的,冷不防被他抱起来调换了个位置,她在上面,可惜腰软无力,顺势倒在他身上。
“好了没有……”
她这副样子,引得他笑话人,“你这么娇弱,怎么会有出息?”
到半夜,赵兮词歇了许久终于缓回一口气,迷迷糊糊之际,脑子里还记着一件事,她让自己清醒,结果刚起就被搂了过去。
她挣扎两下,还是坐了起来,“你等一下。”
赵兮词下了床,在底下窸窸窣窣摸索一阵,过来递了张卡给他。今天下午他把这东西交给林见霜,林见霜又交到她的手里。
钟时叙却再递给她,“你拿着,有时间多跟林见霜过去转转。”
赵兮词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下午的时候他非要让她试球,无非是因为,通常去那种地方消遣娱乐的多是一些有身份的人,那个地方到处是潜在的商机。
她没接,说:“不用了。”
钟时叙知道她什么想法,说道:“你心里顾忌这么多,束手束脚,指望自己能够做成什么事?”
赵兮词回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他问:“什么打算?你的打算是拒绝别人的好意,还是只拒绝我?你这么瞻前顾后,别说出去跟人打交道,哪怕是跟我……”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比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已经是岌岌可危,距离黑与白只是一步之差。
林见说这种事看心态,谁心态强,谁就是赢家。
赵兮词没法做到彻底洒脱,她甚至敏感,想得多,道德感太重,老一辈的传统世俗观念诸多加身,却又无法抵御一部分诱惑。
其实以前她是可以做到的,心绪通透,自得其乐。
怎么现在一碰上钟时叙就不可以了?
什么道理。
赵兮词干脆厚着脸皮豁出去,说:“反正我也不亏,钟老板身份矜贵,那些富婆出再大的价钱,求都求不到你这样的……”
钟时叙皱眉,“你说什么?”
赵兮词心里喊遭,后悔自己碰上他总是脾气冲动行为冒失,这种戏言自己心里面想一想过个瘾就算了,居然当面失言。
钟时叙冷声说:“我出钱又出力,到头来还要看你脸色哄你开心,越纵容越放肆,不怪你不识好歹。”
赵兮词不甘示弱,马上回道:“你以为我愿意三番两次跟你这样不清不楚?”她站起来推他,“你不就是有几个钱么?不就是比我多几个选择么?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一把将人赶下床,钟时叙任由她发泄,直接被赶出卧室。
钟时叙在门口冷静了一会,轻轻叩门,拧开门把,忽然一本书砸了过来,他伸手接住——
这女人平时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气性不小。
他站在卧室门口不进去,把书合拢上扔到床尾,床上的人背对着门口不理人,他正想说话,放在客厅的手机来了电话。
邹姨打来的。他听了两句,离开之前走到卧室门口,敲了两下,隔着门匆匆说了声:“我有事,走了。”
钟时叙大半夜急忙忙赶到医院,邹姨正好从病房里出来,他快步上前,“怎么样?”
邹姨说:“老太太找到了,说是想找个阳台看风景,自己跑到住院部顶楼去了,幸好,顶楼阳台的门上了锁,我们查了监控才知道她跑那里去了。”
她说到这里,深感抱歉,“钟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我半夜睡得不省人事,老太太跑出去了都没发觉……”
钟时叙放心下来,“是我疏忽,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明天再找两个护工来帮你。”
邹姨点点头,说:“对了,老太太已经睡了,钟先生要不要进去看看?”
钟时叙放轻手脚推门进去,病床上的人确实在熟睡。
邹姨拎着水壶去打热水,回来时看见钟时叙只站在病房旁边,她提醒:“钟先生,怎么不坐下休息?”
他回过头来,说:“你把人看好,我找医生谈谈。”
钟时叙找到主治医生,聊了下老太太的病情,腿伤好得七七八八,精神状态比较棘手,医生对老太太走丢一事感到很抱歉,生怕得罪眼前这位,最后只能委婉建议,还是早日将老太太送回家休养。
毕竟医院方面也怕担责任,吃官司。
第二天,钟时叙让助理找了两个年轻的一点护工去医院帮忙,轮流守夜,他最近忙不过来,去医院的次数原本就不多,这下更是少之又少,只能加强防范。
护工当天就聘到了,马不停蹄送到医院去,让邹姨安排事情。
上午开中层会议,各部门领导陆陆续续进来,钟时叙抬头一眼,只见到欧阳珣身后跟着祝清枝。
会议期间,祝清枝起来念报告的时候,吐字清晰,中气十足,感觉良好。
结果主位上的钟时叙皱着眉,没来由说了句:“声音太大了。”
搞得祝清枝站在那不知所措,在座的许多位领导也不明所以,连一向不过问闲事的欧阳珣都抬头望过去一眼。
祝清枝回到办公室,还念念不忘这个插曲,“声音太大?声音大一点也不高兴?怎么这么难伺候?”
杨小果眼见她气得愤愤的,安抚道:“算了算了,谁让人家是老板呢?被说两句又不扣你工资,别计较了。”
祝清枝说:“不是,那我以后声音是要大一点还是小一点?怎样才算合适?”
杨小果抬手一指,“你去请教我们赵工,她以前开会念报告啊汇报方案啊,反响挺好的,没听说钟总有什么意见。”
祝清枝还真去请教赵兮词。
赵兮词莫名其妙,让她还原一下当时的情形,赵兮词听完了说:“这没问题啊,挺好的。”
祝清枝怀疑道:“会不会是我声线太粗,不好听?”
赵兮词笑了说:“怎么会?女孩子的声音能粗到哪去,也许只是随口一句话,你别想多了。”
以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祝清枝这才歇了心。
午休的时候,赵兮词隐约听见陈见霜办公室里有争论的声音传出,她不好贸然进去打扰,只好找杨小果打听。
杨小果观望了两眼,一脸见惯不怪的表情,“没事的,是欧阳工在里面,这两个人以前就因为工作上的事争吵不休,你又不是没见过,以前更夸张,别管了。”
赵兮词不放心,“只是这样?”
杨小果说:“这两位都是咱们部门的领导,谁也不服谁,意见不合总要争两句捍卫主权的,你们开会讨论方案的时候不也一样?各执一词,差点打起来。”
最近怪事咄咄,赵兮词自己也是公事杂事缠身,既要应付工作,还要处理某些理不清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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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真的心累,晚安
第31章 小气
之前钟正川十分看重的那个政府项目, 经过项目组多日奋战,终于定好方案和标书,两天后就让欧阳珣带着几名成员前往省会,参与竞标事宜。
那日碰上赵兮词身体不适, 所以就没有一起去。
她小臂上的牙印好得差不多, 只留一点结痂, 她管不住自己的手, 天天看, 随时拿手上去摸,摸了两日, 结痂自动脱落。
她有分寸, 没有再流血。
项目的事告一段落, 赵兮词稍微有了点空闲, 开始着手另外的事。
赵兮词过去那五年并不是一味埋头苦干,只拿一份工资,其余什么都不管,好歹在行业里混了好几年, 只要有心, 客户多多少少总能把握住一些。
否则以后出来她拿什么跟人谈条件。
这也是当初何副院对于她的离职那么气愤的原因之一。
她和部分客户私下相交不错,她这一走, 势必也会带走一部分资源。
赵兮词因为多年舊shígG獨伽秉持着社交精而简的原理, 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在人情世故方面, 礼貌有余,圆滑不足。
那些混迹商界职场的精英一个胜一个精刮, 场面上如果手段不够, 硬要勉强自己的话, 很容易让人看穿底色, 从而闹笑话。
如果小心思应付大场面实在勉强,不如与人相交时,多一点基于人与人之间的真诚。
毕竟处事圆滑固然讨人喜欢,但是真诚更是难得可贵。
许多人见惯世俗,下意识就偏爱真心多一些。
午休的时候,赵兮词整理出一份名单,打算找个时间和以前这些合作过的甲方们联络一下,她逢年过节会给人送礼,她的毛笔字不错,外婆教的,通常手写一幅字送过去,虽然不是什么珍品,但心意到了就行。
其实仔细一想,她以前确实在维持人际关系方面偷了懒,回回送字,未必人家欣赏得来,现在重新联络还需要花费一点精力和时间。
单靠这些还不够。
她又想起丛先生,考虑是不是应该先由丛太太那边下手。
午休整理名单的时候,杨小果过来了。
赵兮词现在天天待在办公室,随时随地听杨小果聊八卦经,东家长西家短,家里的奇葩亲戚全让她数落了一遍。
最后她说:“不年不节的,天天上我们家窜门,打听我的感情生活,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你看像不像以前上门说媒的媒婆?”
赵兮词没体会过这种热闹,不过有一次她下班回家,在楼下撞见房东太太,两人站着聊了一阵,房东太太似有意若无意地打探过她的私事。
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杨小果倚在她的桌边,看了她一会,说:“对了,你家里没人催你么?”
赵兮词不语,笑笑地摇头。
杨小果有些羡慕,“真好啊,没人管。不过也是,你应该不缺人喜欢,平时有什么烦恼么?比如,挑不过来的时候可以问问我,我给你参考意见。”
赵兮词的笑容淡下去,“什么烦恼?不外乎吃饭交租那些事。”
手机适时来了一则短信。
王之珩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个饭。
她想起来了,之前王之珩生日请吃饭,她答应过要赴约,结果因为连日加班就爽约了,连生日礼物都没来得及准备,说来也挺抱歉。
赵兮词抬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问你了,我有个朋友生日,你觉得送什么礼物合适?”
杨小果多问一句:“男的女的?”
她说:“男的,”又补充,“他是警察,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
杨小果重心偏斜,八卦道:“只是普通朋友?”
赵兮词说:“是啊。”
她的表情坦然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一丝蛛丝马迹,杨小果觉得没趣,正经问道:“那他什么性格,有什么兴趣爱好?”
赵兮词脑子一片空白,“正义阳光,爱好不清楚。”
杨小果这回信了,“看来真是普通朋友。既然对方是警察,那不如送一面锦旗,好像对他们评级有帮助,做好事要留名。”
赵兮词觉得实在不靠谱,“那也不能杜撰好事。”
那晚赴约,赵兮词用心挑选好一份礼物,又带了个蛋糕,她安排这些事的时候兴致盎然,因为这样为一个人操劳的机会不多,她只为钟令儿做过。
与其说是为别人操劳,不如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
所以这些难得的事情忙活起来,会让她产生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但是那天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她下班等电梯,门一开就看见钟时叙在里面。
刚才她因为不愿意跟人挤电梯,所以特地等办公室同事该走的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离开,这下里里外外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手里还拎着个蛋糕。
钟时叙摁住开门键,问:“不进来?”
赵兮词只好若无其事走进电梯内,蛋糕换了只手拿。
电梯下行期间一路顺畅,彼此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