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写蔷薇——砚丞书【完结】
时间:2022-12-07 15:27:21


  邹姨的骂声传过来,“方盈年!你别乱来,钟先生马上就到了,我们老太太出了什么问题,钟先生唯你是问,不会放过你,你跑不了的!”
  钟老太悠悠看过去,“真是笑话,你以为我方盈年是什么人,方家是什么背景?会怕一个后辈?我今天就是真把商予徽怎么样,他又能奈我何?”
  僵持不下之际,病房门让人打开。
  钟时叙推门而入,问道:“我不能么?”
  他走近,把赵兮词拉到自己身后,再垂眼看着眼前的方盈年,“老太太耀武扬威的口气三十年如一日,年轻时靠方家护着,出嫁后靠钟家护着,今后呢?靠大哥?”他缓缓上前一步,“那个废物护得住你么?”
  钟老太气得浑身发抖,一下子跌坐在身后的陪床上。
  他却一贯举重若轻,“不知所谓。”
  钟老太气血直冲大脑,呼吸紊乱,胸口起伏。
  听得钟时叙说一句:“赶出去。”
  随后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过来,把她架出病房。
  司机赶紧松开邹姨,跟着离开,一边说:“嗳,你们干什么?”
  门外站着护士,大概是听见里面吵闹,过来询问情况的,她见病房挤满人,出声道:“病人需要休息,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钟时叙对身旁的人说道:“过来。”
  赵兮词抬步跟上。
  走廊深处传来钟老太的骂声:“小杰呢?钟时叙,你把小杰带哪去了!”
  护士这下终于压不住脾气,“吵什么?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家!”
  那边渐渐没了声。
  赵兮词也才发现走廊里不见钟少杰的身影,她问:“你把他带哪去了?”
  钟时叙并不答话,拉着她下楼,直到走出住院部,在右侧树荫下的青石板小径站定,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又紧几分。
  他重重吸气,出口的责问却放轻,“下了班就乖乖回家,你跟一个老太太混什么?”
  赵兮词觉得他用词难听,什么“混什么”?
  他不问缘由,或许认为不重要。
  她说:“我哪里混了?本来是要下班的,谁知道上去交一份文件,还会被叫去幼儿园接一个小孩放学?谁知道他会受伤?谁知道这老太太会叫我……”
  “好了。”这些起因和经过他听得皱眉。
  赵兮词收了声。
  他温声安抚道:“别让我操心,好不好?”
  赵兮词闻言,默默斟酌一番,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很难过,同时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心思再管其他,可是你什么都不和我说,还想我怎么做?”
  他只说:“最近一段日子你乖乖听话,专心负责你的项目,其他的别管了。”
  很多事当然她也无法插手,只不过瞎操心罢了。
  过一会她说道:“那小杰是不是你让人带走的?他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你又何必……”
  不料这话当真惹到了他,钟时叙注视她半晌,回道:“我就是再束手无策,还不至于到拿一个小孩子做筹码的地步。”
  “……”
  回到停车场,赵兮词看见不远处,钟老太抱紧钟少杰,一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惊喜。
  “你跑哪去了?”
  “小叔叔说上面太吵,让人带我下来的。”
  钟老太骂道:“什么人啊你就跟着走了?下来也不跟奶奶说一声!”
  恰好她抬头,发现了钟时叙,接着目光一定,也发现了随行的赵兮词,她惊疑之下,又似乎想通了什么,赶紧带着钟少杰上车。
  钟时叙让她在车里等,自己又返回病房去。
  这会儿邹姨坐在床边抹眼泪,听见门开了,险些跳起来,刚才那一闹着实让她草木皆兵,等看清来人,她长长叹一口气。
  钟时叙走近床边,良久之后问:“没什么事吧?”
  邹姨说:“没事,医生检查过了,刚走。”
  钟时叙回头,“我问的是你。”
  邹姨一愣,心头蓦地兜上一股酸楚,她忍一忍,说道:“我很好,就是害怕,怕自己又没看住老太太……”
  钟时叙没接这话,只问:“不是还有个看护么?”
  邹姨说:“也是不巧,她下午请假了。”
  半个小时后,钟时叙回到车里,眉宇间有些疲惫,索性阖上眼休息,前面的老周没听见他发话,所以车子就留在原地未启动。
  他闭目养神,正准备开口,旁边覆上来一只柔软的手心,他下意识反掌握住。
  老周在后视镜瞧得一清二楚,回过头来说:“赵小姐渴不渴?我到附近的便利店给你买瓶水?”
  赵兮词知道他是借口回避的意思,旁边钟时叙也没有反应,只当默许,她点头,“好吧,麻烦周叔了。”
  老周腿脚麻利,很快走远。
  赵兮词挪到他身侧紧挨着,说:“对不起,刚才我……”
  他忽然抬手将她搂过去,亲了一下,只答:“知道了。”默一阵又说:“与其总是跟我置气,不如偶尔跟我撒个娇,我也不用日夜一直难受。”
  她没当回事地笑一笑,笑完了才反应过来,问:“我什么时候跟你置气了?”
  他说:“好,没有置气。”
  赵兮词不甘心,又说:“你动不动就摆个臭脸,我哪敢惹你?”
  他笑,“你自己想一想,我哪次对你真的发过脾气。”
  她确实说不出来。
  他认真说道:“以后离钟家那个老太太远一点,见到了就躲,她才真的不好惹,刚才在病房,她那样子没吓到你?”
  赵兮词想了一下,其实有一瞬间,她觉得钟时叙更有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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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无异
  这日过后, 赵兮词找时间又去了一趟医院,事先和钟时叙提过一嘴,钟时叙颇为随意,只说想去就去吧, 于是她就来了。
  进病房前, 她轻叩两下门。
  结果过来开门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赵兮词看她装束, 猜测应该是护工, 那天没有见过, 她表明身份和来意,“你好, 我姓赵……”
  “赵小姐是吧?”护工似乎提前知晓了她, 直接请她进去, “邹姐和我提过。”
  邹姐?她反应过来, 是那天差点和钟老太拼命的老妇人。
  那天的场面十分混乱,赵兮词根本来不及看清病床上女人的形容,这下站在床边,她终于瞧得清楚, 虽然面上盖着氧气罩, 然而眉宇间的清冷和钟时叙时不时表露出来的矜傲不恭如出一辙。
  这样一个女人,真的会在得知钟朝是方盈年的未婚夫之后, 依然不顾一切, 毅然决然爱上他, 甚至怀上对方的孩子?
  这样的女人,至少不应该被世俗中所谓的感情所累, 使自己一生受困。
  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邹姐。”护工叫了一声。
  “什么人来了?”邹姨问。
  赵兮词回头望去, 果舊shígG獨伽然是那天的老妇人, 她客气地笑, 不知道那天她跟着钟老太一起过来,会不会影响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印象。
  结果邹姨对她的态度出奇亲热,“赵小姐是吧?钟先生跟我提过你,说你今天会来看老太太。”
  赵兮词莫名有些拘谨,“是啊,我正好有时间……”
  邹姨给她挪了一张凳子,“你坐啊,”然后转头吩咐护工去准备一点水果。
  赵兮词站起来,“不用麻烦,我坐一坐就走了。”
  邹姨实在太热情,坚持提了一袋水果给护工,让拿出去清洗。
  赵兮词坐下半天,邹姨就好奇打量她半天,时不时笑,间或一声微微的叹息。赵兮词问:“您怎么了?”
  邹姨神色黯淡,“赵小姐能来我很高兴,只是可惜,老太太见不着。”
  赵兮词原本想安慰,等老太太醒过来就有机会见了。
  邹姨却继续说:“其实出事那天,钟先生原本打算带你回家来的,老太太别提多高兴,结果,谁承想会出现这样的意外,真是作弄人。”
  赵兮词忽然忆起钟时叙不久前说过的话。
  他说这场导致钟母出事的意外,实则有蹊跷,但他始终没有对她解释太多。
  也许是事件复杂,不想让她牵涉其中。
  也有可能是他的习惯使然,什么事都不求别人,只要自己解决,更有可能,是他只信得过自己,对于长久孤身作战的人来说,多付出一份信任感,等同于多一分累赘。
  赵兮词觉得,他这个人骨子里究竟什么样,实在不好说。
  赵兮词谨慎地开口:“我听他说,这次的事情并不是个意外?”
  邹姨闻言看她一眼,心想对方既然这么问了,那就表示钟时叙对她不曾隐瞒,所以邹姨也就没有藏着掖着,“事发之前的那个下午,我带老太太出了趟门……”
  她把那日的事简单陈述,“也怪我心大,竟然留老太太和司机两个人在车里,中途来了个找妈妈的小孩,四五岁的模样。”
  “找妈妈的小孩?”赵兮词疑声。
  “我也觉得奇怪,整个停车场这么空旷,听司机说像是凭空出现的,我们老太太心好,下车去问,那小孩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突然就发病了。”
  赵兮词听得汗毛竖起。
  邹姨又说:“后来回到家,老太太看起来平静不少,谁知道我一个没看住,”说到这里,忽然哽咽,“她自己就在浴缸里……”
  赵兮词一愣,是自发溺的水?她整理了一下思绪,问:“您的意思是,有人找了个小孩子,故意刺激老太太?”
  竟然找一个小孩子干这种事?
  邹姨眨眨眼里的泪花,“幸好停车场有监控。”
  钟时叙凭监控录像找到那对母子,私下里让人询问过,对方不配合,后来交给警方审讯,果然问出点东西来。
  邹姨说:“这么多年,我们老太太经历得太多,心结无数,最在意的应该是钟先生。”
  沉默良久,赵兮词问:“问出背后的人是谁了么?”
  邹姨冷静下来,说:“是方盈年。不过钟先生暂时不打算追究,这种教唆行为,很难定性是否属于犯罪,而且对方盈年来说不痛不痒,治不了她的。”
  今天股东大会上,钟时叙交出一份出数字经济的提案,并阐述说明了未来五年的市场经济发展趋势。
  却遭到了姓秦那老头的反对票,他冠冕堂皇:“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是贪多嚼不烂。我们那个年代,干一行精一行,如今万盛跨领域产业太多,未来五年应当着重于眼下才是。”
  钟时叙笑得轻巧,“市场一年变一个样,今时不同往日,秦老说的你们那个年代是什么时候?牌多的先手,有了先手才能乘胜追击,一击即胜。”
  秦老望着他,冷笑。
  钟时叙在各大股东面前,向来游刃有余。
  如今稳居第二大股东的位置,话语权颇重,更是举重若轻。
  万盛内部所有业务的运行一切如常。
  在国内外市场中,万盛的核心竞争力十分强悍,不仅产业多元,各个领域的产业链互相打通,把上下游核心业务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只不过经济形势随时在变化。
  有些产业落幕,有些产业横空出世,所以有预见性地变法革新,对于一个企业来说,至关重要。
  楼上楼下仿佛两个世界。
  总经办的会议每天都似神仙斗法,总工办的忙碌每天都是鸡飞狗跳。
  一个月内,赵兮词手上的工程已经具体落实。
  接下来的具体施工事宜就不再由她负责,部门里另外安排了各专业负责人,而项目负责人由林见霜顶上。
  气候步入深秋时,赵兮词跟着钟时叙出席过一次商务酒会。
  在那里她碰见了佟尧清。
  这么久过去,佟尧清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被戏耍的。
  怪只怪自己,人家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他竟色迷了心窍,误以为真,如今看人家出双入对,分明是感情好得很。
  酒会过半,钟时叙忙着应酬脱不开身,赵兮词落单了。
  佟尧清走过去说:“赵小姐好手段,只怕这场子里,但凡赵小姐看上的人,都逃不过你的花言巧语。”
  赵兮词直言道:“佟总的意思是,我骗过你?不如具体说说。”
  佟尧清笑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初赵兮词并没有对他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只希望两人消除先前的误会,握手言和,在招标会上对她公平一点而已。
  她也没有许下什么承诺,只不过是字里行间透露自己那一点所谓的真诚……
  而他对赵兮词虎视眈眈,自信对方一定会为自己的条件所引诱,自以为是地来一出挑拨离间,请君入瓮之类的戏码。
  殊不知自己早已身陷,中了人家的反间计。
  好一个反间计。
  这一招不动声色,利用对方的弱点“攻心为上”的路数,也不知道她生来就会,还是钟时叙指点过她。
  佟尧清吃了个闷亏,无处声源,只能咬牙道:“真有你的!”
  赵兮词笑起来,说:“佟总,其实你也没吃亏,这次的合作我们价格谈得拢,你也赚了不少,毕竟是首次合作,让你三分也是应该。”
  佟尧清又是冷笑,“让我三分?只怕下次,钟时叙又要教你讨回六分了吧?”
  赵兮词说:“做生意,有来有回,长久合作才是共赢。”
  赚钱事大,此外其他都是无伤大雅。
  这个道理佟尧清比她还要吃得深刻,这三分利就当是她的赔礼,他既然受了,就不能再斤斤计较,免得遭人背地里笑话。
  赵兮词成功拿下这一单,总算开了个好头,也有了几分经验,后续每一步更加稳扎稳打。
  不知不觉,气候入冬,商予徽仍是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医生的意思是,当初病人送来时误了些时候,脑功能已经受损,况且术后,病人的求生意志并不强,所以能不能醒来看天意,不过几率不大。
  这样的状态,和植物人无异了。
  医生又说:“医院方面肯定尽力,但是家属也要做好各方面的心理准备。”
  钟时叙听完,冷着脸沉声问道:“话说清楚,各方面的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
  主治医生被他煞神般的眼神吓了一跳,“我,这个……”
  此时赵兮词陪在他的身旁,赶紧握住他的手,他下意识抓紧,似乎走神了片刻,终于恢复一点理智,说道:“有劳了。”
  回到病房,钟时叙松开她,说:“很晚了,我让老周送你回去。”
  声音又低又轻,显然疲惫得很。
  赵兮词不肯走,“我在这里陪你。”
  他在病房门口站定,应道:“不用。”
  赵兮词问:“为什么?”
  他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老周接到电话,把车开到住院部门口,看见赵兮词出来,他下来替她开车门,一边问:“赵小姐,老太太怎么样?”
  赵兮词愣愣直视他半晌,有些惶惶然地问道:“周叔,怎么办?如果老太太一直醒不过来,他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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