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陈东家垒灶用的啊!”茅叔将陈念莞前头跟他说的,拿鸭毛垒的灶炉做的烧鸭忒好吃的事儿给沧老爷提了。
沧老爷半信半疑。
本来沧老爷怀疑陈念莞是用鸭毛来做的羽绒衣,但一来鸭毛色杂,还粗糙得很,二来鸭毛又腥又臭,实在跟他见到的夹层里的白羽毛不一般。
新酒楼后厨改造这事他是晓得的,他乖孙还天天到酒楼看改建进度呢,至于用鸭毛垒炉灶,天底下没听说这等事啊?
陈东家厨艺不凡,那鱼腐跟河粉,还有瑶柱酱,都非寻常厨子做得出来的,他没吃过陈娘子做出来的烧鸭,可想象一下是能做出美味瑶柱酱的陈娘子烧的,味道可能不差。
莫非,这用鸭毛垒炉灶,再用鸭毛烧三天三夜,就是陈娘子家做烧鸭的诀窍不成?
沧老爷又去问乖孙后厨炉灶的事,沧莫南哪里知道?
想想也是,后厨泥瓦匠干活重地,又脏又乱,乖孙肯定不会踏足的,所以沧老爷的探索之路,就这么断了。
*
六日后,沧老爷收到了陈家绣房出品的三件羽绒服。
沧莫南也一并收到了自己的两件新羽绒服跟一床被衾。
沧老爷当即脱下厚厚的氅衣换上了羽绒袍子,走动两下,果然觉得轻便灵活又保暖,非常满意。
“陈娘子,当真没兴趣跟沧家一起合作这衣裳?”
“虽然我确实很想跟沧老爷合作,只是可惜如今真是分身无术,毕竟您也知晓,我如今都关注在新酒楼,无暇顾及,难得沧老爷盛情相邀,抱歉抱歉!”陈念莞笑眯眯的。
先不说自己已经可以在家里头接单做这系列的衣裳了,她跟人合作的第一原则,便是只跟自己直觉上可以放心结成联盟的人共同营生,或者是在主盘营业时,自己占据主导拿大头。
至于陈家河粉分店的合伙人,也是自己掌控了总部店面后才找的,并且是因为旁人打本做的分店,她甘愿让利,却也控制了命脉的酱料供应。
但如做酒楼这ᴶˢᴳᴮᴮ等她自己要花费心血做的主业营生,断不会跟人平分。
想要自己先走高奢路线狠赚一波的羽绒服系列自然也是。
她对于跟沧老爷合作戒心很强,首先是因为沧老爷是老狐狸了,讲商谋讲筹算,她定是比不上他的,其次,从沧老爷前后两次提出的条件可以看出,这不是一位愿意吃亏的主,跟他合作,分分钟什么时候被他坑了还不知道。
一句话概括就是,她不相信这位沧家老爷。
选合伙人,可也是一门技术呐!
不然,很容易为他人做嫁衣,自己的全盘生意就变成别家的了。
看陈念莞不愿意,沧老爷自然表示很遗憾,又暂时堪不透这羽绒衣的做法,只能作罢了。
沧莫南叫小厮拿走订做的衣裳后,见着祖父在旁边,支支吾吾地,低声问她,这羽绒衣裳能不能做娘子服?
原来是见着陈念莞自己穿的就是郎君服,她几次拿出来的也都是郎君服,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家祖母,阿娘跟妹子也做两套。
陈念莞大手一扬,拍在了沧莫南肩头,笑眯眯地:“若是沧公子有所求,我看在合伙人的情分上,也不是不能够做。”
就知道,皇商呐,手里头银子多多的有。
沧莫南一喜,马上就继续下单了。
那沧老爷看得眼角抽抽。
这陈东家,说着分身无术,不做这羽绒服的营生,但却公然在他跟前就接下自己乖孙的订单,这不是在做买卖是做什么?
敢情是自己一早拉好班子,把这营生做起来了?
难怪不考虑跟自己合作了!
沧老爷忽而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陈娘子,若是一开始进京,走动勤快一些,跟她把关系搞得更好一些,是不是就能从这小丫头的买卖里获利了?
然后看了看自家乖孙,觉着坐在一块儿的两人怎么看怎么顺眼,直惋惜。
哎,为什么这陈娘子已经嫁做人妇?
可惜啊,不然,跟自家乖孙倒是般配得很,沧家还能多一位能干的孙媳妇!
那样还怕不能将这陈娘子手头上的这技术学到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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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莞这头接下了订单,另外一头,柳风也将萧七爷跟刘福安新订的羽绒衣裳送到了大佛寺。
不过没碰见萧七爷来找明海师傅下棋,所以就放在明海大师这处,拜托明海大师等见着萧七爷的时候转交给他们。
然后转头就将给了心订做的衣裳跟被衾送给他。
等了心明白是柳风小兄弟自己花银子给他做了衣裳被子,接过去的瞬间,了心就眼眶泛红,就差没扑到柳风身上嚷嚷好兄弟!
柳风小兄弟,人真好!难怪能从圣上身上赚到银子。
嗯,柳风不仅能从弘帝身上赚钱银,还能从刘公公身上赚钱银。
两日后,萧七爷来大佛寺见明海师傅,然后带走了柳风留下来的四套羽绒服。
刘福安也同样带走了他自己的那两套衣裳跟一床被衾。
翌日退朝后,平时要穿大氅从正殿走回御书房的弘帝,如今只穿寻常的龙袍,竟也不冷不寒。
身为大周朝圣上,什么珍贵的皮袄氅衣没得穿?
但都不如此时随便拢起来穿着的羽绒衣裳来得轻便。
弘帝舒服了,侧头瞥了一眼随伺在一旁的刘公公:“刘福安,今儿你穿羽绒衣了?”
“回陛下,穿了,轻便,暖和。”也穿着素色不起眼没纹案羽绒服的刘福安赶紧道,“都是托陛下的福,让咱家也穿上了这般好的衣裳。”
“这羽绒好啊!保暖效果不比狐皮貂皮差,但比起动辄几千两的狐裘跟貂氅,可就便宜多了,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
“那奴婢命那柳小郎君跟陈娘子奉命到尚衣宫,交代一二?”
“嗳,那倒不必,前些时候朕前头那套衣裳不是全拆了?见着夹层里头并没有藏什么危险之物,只有无色无味无毒的白色羽毛吗?怕是柳风跟她表姐,从哪儿找来了这些白色羽毛的小飞禽,想出的这个裁缝衣服的法子。”弘帝摇头,“老百姓好不容易找着一个营生赚点钱银,进尚衣宫一趟,可不得老底都没了?朕还不至于断自家子民这点子钱财。”
“就不知晓,这小飞禽,是什么种类?居然能让柳风小郎君找着,如此幸运,又这般机灵,也让他们生生找了条生财之道!”刘福安也笑。
身为残缺之人,阳气不盛,极其畏寒,一到秋冬,便是最难熬的时候。
前儿见柳风给弘帝推销羽绒衣物,还不以为然,以为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小痞子强卖的什么东西。
结果弘帝回到宫来,给暗卫查过那件衣裳并非害人之物,而夜里头盖那寒酸的棉衾,居然说好,次日便要找柳风多订四件。
他不免就动心了,这玩意儿,不仅明海师傅说好,连陛下都说物超所值,两位大人物都首肯的好东西,他刘福安,自然是要试上一试的。
于是明示过弘帝之后,他也找柳风订了两件衣裳,一床被衾。
昨儿晚上就用上了,用过之后才觉得,轻柔暖和,比什么熊皮虎皮都睡得舒服,再将衣裳穿上身,啧啧,不过是仅仅一件套在身上,就胜比一件厚厚的大氅了,便是伺候起陛下来,也觉得身手轻巧得不要太多。
有了这羽绒衣,日后再陪陛下去哪儿去哪儿,都不怕受寒了。
刘福安当即打算陪弘帝去大佛寺的时候,找柳小痞子,哦,不对,是柳小郎君,再多订几套。
能自个儿用,还能赏给自家几位干儿子,还有同样跟他一般畏寒的同僚。
柳风是没曾想啊,他想多卖几套给萧七爷,结果萧七爷买了四套之后就觉得够了,反而是那位出手阔绰的刘管事,后来偷偷寻了他,让他给做二十件衣裳跟五床被衾。
虽然也是说不用最好的布料,也无须用蜀锦,但也一件衣裳一百五十两,那就是三千两,一床被衾二百五十两,那就是一千五百两。
除去给表姐的最低盈利后,他自己能光赚三千两!
嗯哼嗯哼,小小郎君柳小风,向来只拿半成的柳家小弟,一下子就成为了拥有千两银子的富家公子啦!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加油哒!!
第124章
当然,如此大喇喇差不多四千两的交易,是不可能在大佛寺、就在萧七爷的眼皮子底下大喇喇跟柳风谈的。
他正经活计干着呢,怎容他在伺候陛下的当儿干闲事?
况且这柳小郎君只认百两银票,要是只带四张千两银票多好的,带百两银票还得给他兑四十张。
所以刘福安只敢跟柳风快速说几句话,提了订单数量,说好过两日会派个小厮到香桂街找他面对面下单交定金,柳风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他哪有不接的道理?
回头他就将即将拉到的订单数给陈念莞说了,陈念莞恨不得抱着小表弟转圈圈。
陈念莞知道柳风小表弟叫价高,但不知道他如此大胆啊!
如今二十件衣裳五床被衾,她就有一千一百两的进项了,就是用上好的布料,除去成本也有一千两银子左右的盈利,陈念莞乐滋滋的,叫绣房早早的安排上,只等柳风收到了定金后,马上开工!
作为掮客两次尝到甜头的柳风,这天穿得用来做招牌的羽绒郎君服,早早地出门,在巷口等刘福安派来的小厮了。
对柳风自然是说小厮的,其实来见他的,是刘福安的心腹刘全满。
刘全满是御膳房里头当差的,借着出宫采买的便利,就来找柳风了。
在香桂街口见着一个小郎君在东张西望,似乎等好一会儿的样子,仔细看看身上的衣裳,可不像羽绒服吗?
干爹叫自己来找那位柳家郎君,就是为了买这羽绒服的,听说这羽绒衣裳穿起来轻便保暖,干爹还特意赏给他摸了摸,他摸着是轻飘飘的,薄薄的,是蛮舒服的,但就不知道是不是当真有干爹说的那般好?
不过一听是连陛下都说好,微服时候都穿这羽绒衣裳,刘全满就马上收起了那点子怀疑。
连陛下都说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是好东西?
能用得上跟陛下一般的东西,可是他们的福气啊!
所以刘全满领命过来,对做出这等东西的人家存了几分敬意。
此时刘全满再掏出画像,看到是个带着同款毡帽的郎君没错,便快步走了过去:“敢问阁下可是柳风小郎君?”
“是我没错。”柳风笑嘻嘻地。
刘全满也笑得谄媚,“我是刘公……是刘管事派来的。”
柳风见着这刘全满说话有点娘,没往心里去,阿娘说过,一样米百样人,指不定京城里头这种说话方式受欢迎呢?
柳风笑着把这位大主顾代表带到了附近的一家茶馆。
他可不敢往院子里头带。
一来绣房就在里头,表姐说不许随便将主顾带回家,免得泄露天机,二来,他也不想让表姐跟家里头的人知晓自己赚了这么多钱银啊ᴶˢᴳᴮᴮ,且不说他们眼红要跟自己分银子,让大哥知晓了,他这钱银要分上交六成到公中,不亏大了?
在茶馆雅间落座后,刘全满就跟柳风寒暄起来。
他知道这位小郎君是给明海师傅做吃食的,那吃食新奇新鲜,不仅明海师傅满意,便连陛下也夸赞,再加上羽绒衣这一茬,更是不敢小觑,难得干爹找自己来接洽这位小郎君,自然是要打好关系的。
所以好话说尽后,刘全满拿出了一迭百元银票。
柳风眼睛登时一亮,他一般叫价后,定金都是先付给表姐的那一份,当即拿过来数了数,嗯,十一张百两银票,数额对了。
然后全部揣到兜里头,“小刘管事,谢谢盛惠啊!”
“哪里哪里,还请柳小郎君多多看顾好咱干爹要的那批衣裳。”里头可是也有干爹赏给自己的呢!刘全满也将柳风给的收据跟签收订单给收好。
“那是应该的,只要到时候小刘管事如实付够银子就成啦!”毕竟,后面那么大一笔银子,才是属于他自个儿的啊!
“放心,届时奴……我一定会如数将银子送到柳小郎君手上的。”
谁敢欺诳这小郎君啊?在陛下跟前得脸的红人,要敢不交银子,他随随便便在圣上跟前提一句,他们这些奴婢就怕被杖毙了!
刘全满看着柳风放好银票,满意地吃起茶来,又笑眯眯地递了一个木匣子,推到了柳风跟前:“这啊,是劳烦柳郎君办事的一点心意,还请小郎君勿要嫌弃,笑纳了。”
柳风一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嘿!
这是打赏吧?
就跟他跟那萧七爷给办了事后,会赏赐金子?这也是大刘管事犒赏他的?
柳风笑嘻嘻地接过来,也没看,一下给抓起来了,“我办事,你就叫大刘管事放心好了,二十件衣裳,五床被衾,四天后送第一批,八天后送第二批,一件不少地交到你手里。”
“好。好。好。”
辞别刘全满后,柳风走路都快要抖起来了,回到香桂街,第一时间就将那笔钱银交到了陈念莞手里。
陈念莞一瞧:好家伙,光定金就交满她指定给柳风代理的盈利数目了,这小表弟吃盈利吃得很肥啊!
嫉妒啊!妥妥的。
早知道小表弟那么能干,当初叫他代理去卖这羽绒衣的时候,就应该把盈利底价定高一些的。
柳风无视自家表姐红得滴血的招子,哼着不知道打哪来学会的小曲儿,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房门,锁上,而后将刘全德给的木匣子掏了出来,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是拇指头大小的两颗珠子。
啥玩意儿?
柳风瞅了又瞅,不知道这是啥珠子,但既然能让五百两不带眨眼掏出来的刘管事的干儿子送过来给自己的,又用盒子装着这么郑重,肯定值不少银子。
至少能值个五两吧?是拿去钱庄换点钱银回来呢?还是自己先收起来?
“小风?”
隔壁书房里头,柳青在催自家小弟过去念书了。
“来了来了!”
柳风随手将珠子塞到床上的哪个旮旯,出门念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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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日为止,柳青开的学堂亦差不多有将近一个月了。
虽然众人学得断断续续的,可在陈念莞的三申五令之下,都没敢明着说不来,强制情况下,倒是有人也渐渐听学进去后,静下心来慢慢跟柳青学认字了。
因为陈念莞也没要求个个都会写,基本要求是认得字,会筹算。
就这一要求就提高了很多人的厌学情绪。
再想想,陈东家说得对,学会了筹算,那还怕别人坑自己的银子吗?学会认字后,以后上哪儿都不会是睁眼瞎啊!
学着学着习惯了,就这么学进去了。
柳青因材施教,也没教啥高深的学识,往让他们看得懂简单的公文来教,肯学的情况下,大家都学得很快。
其中求知若渴的便是柳云了,每逢有空就往书房里跑,简直将书房当自己闺房了。
除了柳青给教的常用字,她还叫柳青拿菜谱当教材教她,如今她能看懂菜谱的一半,假以时日肯定能看的懂另一半。
而后是柳熊跟柳狮。
他们是看过柳羊识字会算,然后被陈东家聘请做冰铺管事的,不说月俸比他们高,就是奖金也比他们高,最后还调到糖水铺做大掌柜的,等于是管两个铺子了。
识字好啊!可以得到陈东家的赏识跟看重,要是他们能像柳羊一般能写会算,等陈东家再开铺子,指不定自己也能做掌柜的啊!
再说,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够找到秀才公来教自己认字的,这机会可得珍惜,所以不止是他们,就连那预备役里的厨子跟绣娘,也有想过来学的,陈念莞自然都允了。
当然,有积极上进的,就有无心向学的,四丫跟小佑就是,自诩为武术派,认字没用,一来书房就犯困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