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也是曾经的一员,不过是听自家表姐话,勉强过来将就地学着。
其实筹算他是很懂的,不然陈念莞不会在抚宁县还在出摊的时候就叫他做采买了,就是认字写字方面马马虎虎的。
只是,跑大佛寺多了,跟明海师傅跟萧七爷也接触多了,然后渐渐意识到自己不学无术,又有跟在施存祈身边,见他如何跟农户聊合作,谈契约,自己拟章程,心里暗暗崇拜羡慕,再等代理羽绒衣裳的时候,跟刘管事合作生意,那契书收据还得等回来找陈念莞亲自拟,再给大哥撰写的时候,心里头求学的那股子劲头就上来了。
他脑瓜子机灵啊,跟自家表姐比,不就差了认字这一环节吗?
因为表姐也只会看,不会写啊!
要他既能看又能写,那岂不是比表姐还厉害了?
在这种竞争心态下,柳风慢慢地在学堂上就收起了吊儿郎当,认真学字练字起来。
到底曾经在家里头跟大哥学过几年的人,有基础,脑子又机灵,所以进步神速。
这日在学堂上,给自家大哥背了一次三字经,又将自己练习的一篇诗文拿起来,对着没干的墨迹吹了吹,而后递给大哥。
柳青看小弟原本像狗爬的字,如今也练得像模像样,夸赞:“不错不错。”
“嗯哼!”柳风双手抱臂,得意:“大哥,你说,如今我是不是比柳河厉害了?”
在柳家一干儿郎中,除了柳青,公认念书最有天分的,就是柳河了。
柳风跟柳河差不多年纪,算起来比他小三个月而已,所以每次别人夸耀柳河时,柳风心里头都有点愤愤然的不平。
柳青笑了起来,用手敲了一下自家小弟的脑袋瓜一下,“想知道,等日后回了抚宁县,你跟他比一比就是了。”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不用回抚宁县跟柳河比,在京城就可以了,因为,柳河也来京城啦!
*
听到陶伯说,有位叫柳河的公子来找陈东家跟张举人,他们在书房得到讯儿的时候还愣了。
柳河?不可能吧?他应该在抚宁县在店里头做掌柜的啊!
千里迢迢,如今儿河面海面都结冰了,港口不通,他怎么上京城来?
于是众人都跑到大门口一看,竟然真的是柳河,彼此都哎哎哎地难以置信。
柳河看着许久不见得二堂哥跟小堂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哥,你怎么上京城来啦?”今日不出摊的柳云,听说自家哥哥来了,像鸟儿一般飞了出来,抓着哥哥的手直笑。
“哎,先进屋再说先进屋再说,屋里头说话。”柳青道。
张二郎听得喧哗声,一向闭门看书的他也从东厢走了出来,见着柳河进来,登时也笑了。
“表姐夫!我来看你们了。”柳河道。
“柳河表弟要来,自是扫榻以待的。”张二郎笑着招呼完柳河,而后一眼看到了跟在柳河后头的何木匠,吃惊:“何叔你也来了?”
何木匠不好意思地帮忙搬着行囊,“是啊,张公子,叨扰了。”
“既来了,安心住下便是了。”
原来,是柳氏叫柳河进京来找他们的。
跟沧莫南租下宅子后,陈念莞就写信寄了回去给柳氏,告知他们安全抵京了,租的院子在香桂街,让他们别担心。
柳氏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初了。
眼见着码头要停运了,柳氏担心女儿,恰好柳河也担心在京城的妹妹,于是就叫他做封港前的最后一趟船,来京城带东西给女儿女婿了。
“原本半个月不到就该来到京城的,可抵达第一个港口时,听说河道结冰严重,船只都不能通行了,我们只好改海路为陆路,所以才花多了时间,今儿才来到京城。”柳河一副陆路就是麻烦的模样,感叹,“京城可真大啊,我可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香桂街,还听替咱赶车的人说,这儿还不是皇城里头呢!”
“可不是!”两大猛兽表示赞同。
京城大着呢,不仅分外城内城,内城里头还有个皇城。
柳河这一路来京,是雇ᴶˢᴳᴮᴮ了一队来京的镖队,自己一个人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恰好何木匠跟他的两个徒弟也要打算来京城,于是四个人一起上路,总算有个照应。
而他给陈念莞带来的,除了从柳家村运过来的一批酱料跟食材,就是柳氏给陈念莞写的家书,还有银两。
在众人帮着将酱料一桶桶放进伙房里头后,去酒楼跟进度的陈念莞就回来了。
见着柳河跟何木匠何止吃惊,还喜出望外。
再看看阿娘让柳河运过来的这一批新酱料,接过柳河带给他的家书跟银票,心里直呼阿娘真好!
要知道,开年新酒楼就要开业,她正担心自己带来的酱料够不够呢!
就是打算派人回抚宁县搬运,天气大寒,只有陆路可走,又遇上年节,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人接这活计!
柳氏派柳河给自己送这酱料,是送得恰好啊!
当夜,何木匠跟两个徒弟就住到大通铺去了,柳河则分到跟柳风一间厢房。
陈念莞带着家书跟银票就回了厢房里头,先看了阿娘给她写的信,知道阿娘跟萱萱都好,柳家村的人也好,三家铺子运营正常,放下心来。
阿娘还说,是怕她在京城里头花银子厉害,手头拮据,于是特意在盘了帐后,把九月,十月的盈利,以及合伙人送过来的分红,都给她送过来了。
对了,府城西店的招子,终于有人回应了,一次找了六位合伙人,收的三百两银子,也一并给她送了过来。
还有四舅母的酱料坊已经正式建起来了,甚至吸引了码头的海商过去商谈合作,据说其中一个是时常停泊在港口的商船上的厨子,是在她返京途中结识后,领教了瑶柱酱的美味,特意打听了找过来的,一次就买了三百罐。
阿娘这么一说,陈念莞就想起了坐船来京城途中,在船上结识的那位厨子。
准是他没错了!
陈念莞数了数阿娘送过来的钱银,自己这份,足足有五千两呢!
知道自己缺钱银就马上雪中送炭,知她者,果然莫若阿娘也!
陈念莞乐滋滋地把五千两藏了起来,然后拿着张二郎的分成银子去找夫君。
一千两左右。
张二郎看着手里的银票,看着陈念莞笑了笑,将银票收了起来。
而在柳风的厢房里,柳风腾出了给柳河住的火炕,叫来柳青跟柳云,也在分银子。
柳青是柳大舅从公中给他的一笔银子,再加二房里头给的,合共三百两。
柳云是糖水铺的分红,合共二百两。
柳风是总店半成加西店半成,缴纳公中六成后,分得三十五两。
四位柳家人分别看看自柳青跟柳云的银子,视线俱落到了柳风的三十五两上。
三十五两。。。。。。
众人:……
柳风:……
哼!
柳风一下揣起那区区三十两,起身倔强地昂着头不说话,试图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其他三位柳家人以为小弟心被伤到了,眼神会意,默默散去,该干嘛干嘛去!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见着居然连比自己小的柳云,竟然也有二百两银子,柳风心里头肯定不是滋味的。
可现在,他不仅是表姐酒楼的合伙人,还藏着那么多金子,又有一千多两在手头,还即将就有三千多两的进项,区区二百两,他才不看在眼里呢!
到时候酒楼开业分红,他们就只能光看着垂涎了!
将来他就是,不不,如今他已经是柳家,不不不,是整个柳家村最多钱银的人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房里头藏了这么多金子银子,却还要跟柳河一起住,柳风的神气就没了,心里头还忐忑不安。
完了完了。
表姐因为体恤自己借了萧七爷巨额负债,所以同意自己代理羽绒衣裳,卖出去后的自己盈利的这一部分,表姐表示不过问,实际上谁也不知道自己能赚多少,那自己也不用老老实实交公中啦,因为他欠债可没叫公中一同背债!
但要是柳河知道了,谁知道他会怎么想?
原本一个人住得逍遥自在的柳风,从柳河来京城这一日,就开始惶惶然起来了。
唉,怎么偏偏就让柳河跟他一个房呢?
柳河完全不知道柳风的小心思,第二日就跟着何木匠等人一起,由柳青带着去参观偌大的京城去了。
自然是一路惊叹的,而后就到了谭木匠等人正在加工改建的酒楼。
“表姐,你可真行!”饶是从姑母那头听说了,表姐到京城来是开酒楼的,真正见着属于自己表姐的酒楼时,柳河还是忍不住惊叹。
他们柳家的兄弟跟着姑母一家做营生,才多久,一年多罢,眼见着姑母家的家境一日日好起来,他们柳家,不,如今是整个柳家村,都被拉扯着,生活眼见的一日比一日好。
可,这些都没表姐这般厉害。
在京城有了自己的酒楼,那表姐,可不就成为京都人士了?
了不得啊!
再看看掌柜的是月满楼原来的东家,合伙人还有是皇商的沧家公子,柳河心里头的惊叹是一波接一波,而后是遗憾。
哎,看样子,表姐这次开酒楼,自己不仅来太迟了,参不上股,也帮不上什么忙呐!
陈念莞看柳河一脸惋惜,神秘地笑笑,再看看一旁同样艳羡地看着忙活的谭木匠等人的何木匠,叫了一声:“何叔!”
“哎,陈娘子!”
何木匠也很失望。
陈念莞启程来京城之前,找他定制过木桶跟出摊车,所以他那会儿就知道,陈娘子要跟自家夫君到京城生活了,等他忙完府城的活计,回到抚宁县时,才从柳氏口里听闻,陈娘子到京城,是要开大酒楼的。
酒楼啊!
何木匠忍不住激动。
陈娘子从出摊开始,一应炊具便是托他打造的,后来开总店,分店,再到糖水铺,他接了一个又一个活计。
可以说,从事木匠这一行这么多年,委托活计最多,规模最大的主顾,就是陈娘子了。
如今,陈娘子要在京城开酒楼,想必,那木匠的活计必定是少不了了。
如今何木匠的名声在府城也随着糖水铺名声鹊起,找他们接活的人多了许多,那工作都给排到明年了。
可是,何木匠是有追求的木匠啊,要是给陈娘子改造了酒楼,那何木匠的名声,可不就能在京城也口口相传了?
何木匠想起了辞退自己的巧木行,心底忽而生了一股勇气,想要去京城,去跟陈娘子说,请把酒楼的改建工程交给他。
于是,将抚宁县跟府城的活计都交代给儿子跟大徒弟后,他就带着两个徒弟上路了,又恰逢柳家郎君也要去京城找自家表姐,自然就结伴而行。
这一路,何木匠都心潮澎湃,存了要大干一场的野望。
可谁知道,这陈娘子动作如此利索,短短时间里就买了酒楼,还找到人给他改建了呢?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拼一拼,可眼下看,这一趟,自己是白来了啊!
何木匠只觉得一腔热血都冷了。
第125章
何木匠的来意,陈念莞是有猜到一半的。
或许是来京城投亲,或许是因旁的什么原因,又恰好知道自己要开酒楼,所以顺便看看自己这处有没有活计能给他干,但就没猜到何木匠来京城完全是冲自己来的。
看何木匠带着羡嫉看向谭木匠等人时,她心里也想,若何木匠再早来半个月,怕这酒楼改造,她是会全权放手交给何木匠的。
毕竟,都已经合作够许多次的熟人,知己知彼,放心。
只是羡慕谭木匠,也大可不必,因为她后厨还有许多橱柜餐具,甚至是木车等等,都可以交给何木匠的,以及后院员工用房里储物柜之类的活计也挺繁琐的,就不知道,何木匠跟他的两个伙计,接不接?
听陈娘子这么一说,何木匠原本冷下去的血瞬间又燃了起来,冲口而出:“接!”
声量之大,差点没让陈念莞吓一跳。
何木匠憨厚地笑了笑,然后坦言,自己来京城,完全是想给陈念莞干活的,当然,他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私心,想靠给陈念莞做活计扬名。
陈念莞都惊呆了。
这何木匠行啊,胆子可真大,举动够冲的,完全看不出是三十多岁的稳重人士。
同时也有感动。
这何木匠,是死心塌地地想给自己干活啊!
哪还有什么说的呢?
马上将后厨的设计方案拿了出来,给他讲解要怎么打造排柜跟储物柜,还有送餐的木车跟餐具餐盘等等,也设计出来了,给何木匠做比给谭木匠拿手,毕竟是有打造过出摊车跟装冰车的老手。
谈妥工钱,陈念莞包食宿,然后双方就签契了。
次日何木匠就带着两个小徒弟乐呵呵地上岗了。
瞧见何叔得到活计的柳河表示自己也艳羡得很,要给表姐做伙计。
“放心,柳河表弟啊,我正缺人手呢!”
然后陈念莞就把柳河带到萍儿村去了。
不过半个月,萍儿村便变了个样。
自从施存祈决定要在这ᴶˢᴳᴮᴮ里盖个农庄后,不仅雇了当地二十多口人家的汉子——都闲在家里头,听说施二爷盖房,包吃,都来帮忙了,而且雇了京城里不少闲散人士——临近年节,很多行当都关门歇业,尤其是码头封闭,许多平时在码头干活的搬运工船员等等,都没了活干,施二爷叫家里头的管事一去雇,很多人都愿意过来。
如此一来,萍儿村成为了活计最多的地儿。
有人被雇用了,回城里头一说,缺活计缺钱银的人也不怕萍儿村离京城远,都纷纷租牛车的租牛车,走路的走路,都往这儿跑。
萍儿村本地人甚至一度有怨念,怕这些非本村人士抢了自己的活计,占了自家的地盘——没办法,萍儿村才区区二十多户人,满打满算一百来号人,其中包括半数的妇孺弱小。
那来干活的都是青壮年,说不怵,是假的。
不过人来得多,在生怕抢活计之余,又高兴,因为被雇了做活计的人没地住,可不得就租住在村民家里头啦,如此,一方面担忧一方面高兴,萍儿村人此时完全演绎了快乐并痛苦的真实感受。
陈念莞一看这么多人,好事啊!
她还有五十亩荒地没开呐,还有房子想建呐,直到老农告诉她,如今天儿天冻,那地僵硬得很,没法开。
得等来年开春,冰雪融化,冻土松动了,才好开荒,陈念莞只得悻悻然作罢。
荒地不能开,房子却是不能不建的。
因为恰好施二爷在开工,雇用了不少人手,并且还直接找了砖瓦窑子烧砖头瓦片呢,能借用施二爷这股子东风,利利索索地就能将房子也建起来了。
陈念莞前头才刚给自家娘画过农家屋子,现在赶紧设计出一套农家院落来还是可以的。
所以还是重金雇人将山脚下的荒地给收拾了两亩左右,好给房子腾个地儿出来。
陈念莞要柳河干的,就是监工了。
一来照看院落工程,二来监管养鸡场跟养鸭场。
萍儿村水源丰富,还是多条溪水汇集之处。
养鸭场就建在其中一条溪水下游,为此陈念莞还花银子将下游三亩荒地也买了下来,除了建鸭棚,也划分出鸭子们的嬉水地方,并将溪水引流过来,将荒地养成滩涂,等开春草长莺飞,鸭子们就能来这边觅食了。
至于养鸡场则由郭婆婆选定离家不远的一处荒地,方便她一家放养鸡群。
鸡崽们如今是由郭婆婆一家照料,等再长大一些,就能都赶进养鸡场里头了。
柳河便是过来统筹鸭棚跟鸡场的大管事,处理一些突发事件的。
如此,便能同时减轻施二爷跟陈念莞的工作。
当然,柳河给陈念莞干活,自然是有月俸的,二十两银子一个月,柳河一口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