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木钟还想铺垫两句,再说给多尔衮求情的事,谁知巴特玛开口便道:“不敢欺瞒大福晋,我们此来是为了给多尔衮求情。”
娜木钟看了巴特玛一眼,只好讪笑着点头:“我和巴特玛愿以各自一半的身家,换多尔衮性命。”活着就行。
大福晋早料到了她们的来意,只是没想到她们为了多尔衮能做到这一步。
对付这两个身份特殊的富婆当然不能像训斥布木布泰那样,大福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们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我权当没听过,千万不要让大汗知道。”
“这是为何?”巴特玛放下茶盏,疑惑地看向大福晋。
她们拿财富换人,只求保住多尔衮的性命,光明正大,有什么见不得人?
大福晋严命左右不许出去乱说,这才道:“我跟你们一样,相信多尔衮。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能够从容应对这件事,保住自己的性命和一切。我也相信大汗,大汗明察秋毫,不会冤枉自己的兄弟。”
大福晋眼风扫过娜木钟和巴特玛:“你们这个时候支持多尔衮,只会火上浇油,让大汗起疑,帮着陷害他的人坐实他的罪名。”
“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巴特玛心直口快:“我们只想为他做点什么,还请大福晋指点。”
大福晋笑了:“谈不上指点,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多尔衮。不过你们放心,真到了那一步,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娜木钟明显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抱怨:“皇帝不急太监急,咱们这些不相干的都急成这样了,该着急的那位倒是稳当。”
暗指明玉不关心多尔衮的死活。
大福晋心说,那才是个明白人,这时门外有人禀报:“大福晋,十四福晋来了。”
明玉笑吟吟走进来,给大福晋和两位福晋行礼。
不等她说话,娜木钟抢先道:“咱们都是来给多尔衮求情的,大福晋教训咱们,要相信多尔衮有能力应对这件事,现在求情反而会火上浇油。真到了那一步,大福晋不会不管。你要也是来求情的,还请免开尊口。”
大福晋:“……”得,话都让她说了。
明玉大大方方谢过娜木钟和巴特玛,反弄得两个人有点不自在,她们毕竟是皇太极的女人,根本没有立场给多尔衮求情。
明玉又谢过大福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地契交给大福晋,话头又被娜木钟给抢去了:“你这是何意?”
“我不是来求情的,我是来还地的。”明玉看了眼那张地契,表情真挚,“那两块刻字的石碑都是在这块地里被发现的,而这块地是大汗半年多前才赏赐给我的,名义上是我的,其实还是正黄旗的,地契上写得清清楚楚。”
当初布木布泰将地契送来,明玉就发现了地契没有更名的问题。可转念一想,大汗金口玉言,必然不会为了区区五十亩土地跟她计较,于是心安理得收下了。
没想到,竟然能做成一个套儿,等着人来钻。
大福晋刚才看的时候没注意,经明玉提ᴶˢᴳᴮᴮ醒才发现地契没有更名,仍属于正黄旗所有。
正黄旗的土地就是大汗的土地,在大汗自己的土地里发现了天命所归的石碑,那是上天对大汗的启示,与多尔衮没有关系。
这样就顺理成章了。
大福晋立刻明白了明玉话里的意思,忙让贴身的嬷嬷拿了地契去前殿,嘱咐道:“什么都不用说,呈上去就回来。”
那嬷嬷接了地契,领命而去。
“你做得很好。”大福晋忍不住赞了明玉一句。
有了这张地契,石碑事件就此揭过,并且不会在大汗和多尔衮兄弟之间留下任何嫌隙。
大汗受命于天,多尔衮正巧献上传国玉玺,大汗称帝可计日而待,多尔衮也将成为贤臣的表率,可以说是双赢。
娜木钟和巴特玛对视一眼,再看明玉,眼中都多了一丝钦佩。
难怪多尔衮对她如此眷恋,怀揣传国玉玺回京,第一件事不是进宫献宝,而是回家见他的小福晋。
让她们又羡慕又嫉妒又不得不服气。
此时,前殿已经吵了一整个上午,主要是豪格和阿济格在打嘴炮,皇太极偶尔问两句,多尔衮淡淡应几声,代善和岳托作壁上观看热闹。济尔哈朗忙着拉架和稀泥,一会儿让豪格少说两句,一会儿提醒阿济格注意说话的分寸,被两个粗鲁武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传国玉玺已献给大汗,地里的两块石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请大汗彻查,还我一个公道。”两块石碑足以说明有人存心陷害,多尔衮说完看向皇太极。
皇太极坐在龙椅上,以手扶额,并不看多尔衮,在心里把豪格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他一生光明磊落,怎么就生了豪格这么一根搅屎棍,蠢而不自知。
比军功比不过多尔衮,不想着练兵,只知道用歪门邪道害人,害人的手段还不高明,十次有八次倒霉的是自己。
就这还乐此不疲,害他跟着没脸。
“什么叫你不知道!”皇太极没脸说话,豪格接过话头,“我问你,昨夜你便到了盛京城,为何今日才来进献传国玉玺?昨夜你干嘛去了?”
多尔衮轻骑简从,提前一月归来,在时间上打了豪格一个措手不及。
再加上十四贝勒府外松内紧,根本插不进手。两白旗的别院、田庄同样是铁板一块,不但插不进手,魏循这个狗太监还把之前他安插进去的眼线全给挑了,就连荒地都有人日夜值守。
石碑刻好了,没地方埋,可把豪格愁坏了。
本想着再等一等,他就不信没有漏洞,结果却等来了多尔衮提前归来的消息。
多尔衮阴险狡诈,他回来事情就不好办了,豪格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有人提议,贝勒府和两白旗无处下手,大汗赏给十四福晋那块地不属于两白旗,现在还荒着,除了那群流民也没什么人把手,可以把石碑埋在那里。
多尔衮已经回城,容不得豪格多想就同意了,当夜便埋好了。
今天一早,安排了一个住在附近的猎户上山打猎,正巧经过那里,“发现”了异常。
由于那块地紧挨着正黄旗,猎户便向正黄旗牛录额真汇报了此事,正黄旗牛录额真亲自带人从地里挖出一块青石碑,青石碑上刻着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那个牛录额真以为天降祥瑞,当即命人向汗王宫汇报。
谁知汇报的人才骑上马,又有一个正黄旗的农人来报,说在地里挖出一块玉石碑。
牛录额真大喜,带人跑过去一看,嘴角顿时抽了抽,只见玉石碑上也刻着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老天爷可够大方的,一口气降下两块石碑,可大汗只有一个,那另一个受命于天的人是谁?
此事有蹊跷,再看周围的土,明显是新翻动过的,他不敢怠慢亲自押着两块石碑进宫禀报。
因为多尔衮进献传国玉玺,除了正白旗旗主多铎还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其他旗主齐聚汗王宫。
皇太极正在发愁多尔衮立下如此大功该如何封赏,忽然有人来报,说在镶白旗挖出了石碑,上面还刻着字。
大汗刚得到传国玉玺,立刻天降祥瑞,众人无不欢喜,只是挖出来的地方颇耐人寻味。
要知道,第一个得到传国玉玺的人是多尔衮,而多尔衮正是镶白旗旗主,虽然多尔衮把传国玉玺献给了大汗,可上天还是把祥瑞降到了镶白旗的地盘。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豪格率先发难,虽未明说,可在场的人都听的出来,豪格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石碑并非天降,而是多尔衮让人埋在地里的。
此话得到了正黄旗牛录额真的佐证。
正黄旗旗主是皇太极,正黄旗上上下下只对皇太极一个人负责,不是豪格能左右的,所以牛录额真的话,皇太极完全相信。
他看向多尔衮,多尔衮仍旧面无表情,声音淡漠地让人把石碑抬上来。
等石碑抬上来,原本暗流涌动的前殿,又静了一瞬,连滔滔不绝的豪格都傻了眼。
怎么有两块?
豪格不可置信地望向众人,众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这事有点意思。
不过豪格很快反应过来,开始盘问牛录额真,句句针对多尔衮。
多尔衮只静静听着,半句也不反驳,阿济格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也无半点回应,阿济格只好跳出来跟豪格打嘴炮。
吵了半天竟然不分胜负,期间多尔衮眼风几次扫过众贝勒的脸,与皇太极撞上,无声挪开。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这么紧张我?
明玉:财宝,一点都不能少。
第32章 打架
直到豪格和阿济格都吵累了, 彼此对望呼呼喘气,多尔衮才开口说了一个整句子。
见豪格咄咄逼人问起昨夜,多尔衮忽然笑了:“大婚不到一月, 我便出征,留明玉一人在家担惊受怕,我先回家看她,你有意见?”
多尔衮提到明玉,还说什么担惊受怕, 让豪格有些心虚。
毕竟他趁多尔衮不在时曾上门调戏明玉, 虽然没调戏成,还被魏循那个狗太监给阴了,可这事要是捅到父汗面前,一顿鞭子可能解决不了。
豪格怎么敢有意见, 当即闭了嘴, 转头继续跟阿济格吵。
皇太极烦不胜烦地挥了挥衣袖, 示意豪格和阿济格闭嘴, 沉声道:“用传国玉玺生事,其心可诛, 此事必要彻查。”
又看向众人:“谁愿负责此事?”
豪格和阿济格当场站出来,齐齐道:“我愿为大汗分忧!”
说完乌眼鸡似的瞪着彼此。
皇太极理也不理, 仍旧看着众贝勒,代善和济尔哈朗同时站出来, 济尔哈朗看了代善一眼, 又默默退了回去。
代善和气笑道:“此事涉及两白旗,阿济格和多铎理应避嫌, 东西是正黄旗牛录额真发现的, 公平起见, 两黄旗也该避嫌。两红旗紧挨着两黄旗,离得近也好查些,济尔哈朗你就别跟我争了吧。”
济尔哈朗连称不敢。
大贝勒褚英已死,论资排辈的话,代善便是众旗主中资历最老的一位,当初若没有与阿巴亥大妃那段暧昧□□,汗王之位恐怕就是他的了。
虽然代善这些年一直称病,没什么军功,这时候站住来,还是没人敢跟他争的。
皇太极点点头:“此事交给二哥,我很放心。”
说完看向多尔衮,多尔衮正垂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指定完调查人选,此事暂且搁下,皇太极问起察哈尔部的情况,多尔衮一一说了,又拿出一份清单亲自交到皇太极手上:“察哈尔部的财宝、奴隶和牲畜都在上面了,请大汗过目。”
皇太极展开清单,边看边点头,正要商议如何分配,听多尔衮又道:“石碑出在镶白旗,我愿献出镶白旗应得的那一份,请求大汗宽恕我治旗不严之罪。”
皇太极想都没想,应了一声好:“此事既然有人担下,就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免得查来查去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
看豪格过分积极的表现不难猜到,其中一个石碑多半是他埋的,想陷害多尔衮,报流民事件之仇。
至于另一个石碑,不是多尔衮将计就计自己埋的,就是……
皇太极看向今天另一个表现过分积极的人。
代善巴不得,笑着说兄弟同心其力断金,查来查去伤感情,不查也罢。
皇太极又看多尔衮,多尔衮只微微抬了一下眼。
心有丘壑之人,不会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皇太极对多尔衮的格局又有了新的认识。
毕竟仗是两白旗打的,东西也是两白旗缴来的,而且察哈尔部的财富数量很惊人。
难为他,为了大局,肯割舍这些。
各旗白得了好处,人人欢喜,也纷纷附和。只有被夺了旗主之位的豪格白忙一场,啥好处没捞着,还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气到内伤。
可父汗和众贝勒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了。
漫天乌云ᴶˢᴳᴮᴮ散尽,多尔衮为了大局自愿放弃应得的那一份财富,可封赏还是要有的,不然会寒了镶白旗将士们的心。
皇太极更愁了,多尔衮已经是八旗最尊贵的墨尔根代青,再封就只能把汗位让给他了。
其实不封也可以赏,可多尔衮已经让出了那么一大笔财富,相比之下,赏什么都显得他小气。
正自发愁,大福晋派来送地契的老嬷嬷到了,亲手将地契呈给大汗,按照大福晋的叮嘱,在土地归属的地方轻轻点了点,就匆匆退了下去。
先汗定下的规矩,女人不能进殿议政,所以大福晋只能派人来送东西,一句话都不能说。
皇太极愣了愣,这不是他赏赐给明玉的那五十亩良田吗,怎么还回来了,又看向老嬷嬷刚才轻点的那处,忽然问:“石碑是在哪里发现的?”
正黄旗牛录额真跪在一边,还没走,见问忙答:“赤鹿山。”
“山的哪一边?”皇太极有些不耐烦。
赤鹿山是正黄旗与镶白旗的交界,山的东边是正黄旗,山的西边是镶白旗,只说一个赤鹿山根本无法判断。
牛录额真这回说得十分详细:“在山的东边。那片地是大汗赏赐给十四福晋的,两块石碑都埋在那里。”
皇太极立刻明白了明玉还地契的用意,笑着问多尔衮:“明玉来给大福晋请安了?”
多尔衮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是。
皇太极把地契扔给多尔衮,目光灼灼:“明玉把地还回来了,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多尔衮记得大福晋身边的老嬷嬷把地契送来时,好像在某处点了点,当目光移动到差不多的位置,多尔衮忽然朝着皇太极跪了下去。
皇太极稳稳坐着,惊得其他几个旗主都站了起来,也包括豪格。
“传国玉玺在大汗手上,今日天降祥瑞落在正黄旗,天命所归,请大汗早日称帝。”多尔衮说完一个头磕在地上。
其他几个旗主先是面面相觑,半天才转过弯来,只得跟着跪在多尔衮身后磕头,齐声说:“天命所归,请大汗早日称帝!”
皇太极哈哈大笑,站起身亲手扶起多尔衮,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而后又将其他几位旗主扶起来。
“石碑埋在正黄旗,与镶白旗无关。”这时候谁再敢诬陷多尔衮,就等于反对他称帝。
多尔衮说出了皇太极心里的话,皇太极高兴,不介意多赏赐一些给他:“传国玉玺是多尔衮拿回来的,胜仗是两白旗打的,察哈尔部的财富两白旗该占一半,其他的平分,你们可有异议?”
皇太极都要称帝了,这时候谁敢有异议,都说理应如此。
重赏两白旗,即便不封多尔衮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了,皇太极的难题迎刃而解,而帮他解决难题的那个人还没有赏赐呢。
于是皇太极问多尔衮:“ 你的福晋很好,理应重赏,你说说她喜欢什么,这便赏了她。”
多尔衮知道明玉喜欢钱,带她去金库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叫了她好几声才听见。
明玉除了喜欢他,就只喜欢钱,可刚刚才分到巨额财物,再提钱就过了,只得迂回道:“明玉喜欢的,大汗不是已经给她了吗。”
等众人反应过来多尔衮在说他自己,顿时一阵牙酸。
阿济格瞪了多尔衮一眼,提醒他在议政殿别胡说八道。
成了亲就是不一样,没想到多尔衮也会开玩笑了。
皇太极大笑,直笑到心口疼:“我说明玉有福气,你还跟我犟,这五年把我气的,现在知道有媳妇的好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