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这才有时间问迪尔茜女儿们的事。
“思嘉小姐几乎迷住在场的公子哥,尤其是那位查尔斯先生,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思嘉小姐。有人看见查尔斯先生单独见了奥哈拉先生,都猜他是在求娶思嘉小姐。还有阿伦先生,他和苏伦小姐发展出了非比寻常的情谊,也有一些唐突之举,不过在那之后也去找了奥哈拉先生。晚宴上,阿伦先生一直守在苏伦小姐身边,还亲自给她戴了手套。”
“迪尔茜,今天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要不是好心的奥哈拉先生将我们母女买了,我们一家如何才能团聚。哦,对了,太太,我留意了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爱伦面色和煦道:“说吧,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夫人,伯尔夫人今晚不大开心。”
爱伦明白了迪尔茜的意思,这也是她的一重顾虑。但比起这些,大女儿的事更让她悬心。
爱伦很怕思嘉重蹈覆辙,跟她一样因为一时冲动或者某种报复心理,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可思嘉这一点最像她,都一样固执。她要做的事情,没几个人能劝住她。
爱伦头疼不已,杰拉尔德鼾声如雷。
威尔克斯家里,伯尔夫人一边老神在在的绣花,一边和长子博弈。她说:“只要奥哈拉夫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你,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您摆着一张臭脸,谁敢把女儿嫁过来呀!”伯尔心想。
阿伦虽和奥哈拉夫人只有一面之缘,但也知道奥哈拉夫人不是个愚蠢的人。如果让她知道母亲不乐意他娶苏伦,这婚事……
阿伦不能说破这件事,否则母亲就更肆无忌惮了。他只能假装听不懂母亲的言外之意,欢喜道:“过些日子我带苏伦来见您。”
伯尔夫人不相信长子不明白她的意思,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娶奥哈拉家的姑娘。她停针深吸一口气,不冷不热道:“你认为奥哈拉家的小姐会跟你过来?她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过来?你看着好就行,没必要带给我看。”
母亲这是打定主意不接受苏伦了。那就只能另想他法求得奥哈拉夫人同意了。这事还得快,否则母亲出来搅合就完了。
在阿伦和查尔斯拜访塔拉后的第三天,奥哈拉家举行一场野宴。
爱伦是不赞成这两门婚事的,只是拗不过两个女儿。
思嘉坚称绝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实际上县里已经有她追求艾希礼而不得的传言,她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需要一桩婚事来堵住众人的嘴。
至于婳儿,也不是非阿伦不嫁,喜欢是真的,爱没多深。她决心嫁给阿伦是出于实际考虑的。
在这个时代,女人独立不是不行。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是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的,完全可以独立生活。
只是原主学业不佳,一门心思做个淑女中的淑女,学得都是如何穿衣打扮以及社交礼仪。婳儿学得是广告专业,而南方广告尚未萌芽。当然,若是有勇气去北方闯荡的话另说。
可据婳儿所知,南方人是厌恶北方人的,不知北方人是不是也这样。
如今两方又即将开战。好吧,婳儿承认,她个胆小鬼。
如此一来,她若想在迅速得到一笔财产,以保证战后生活无忧,除了出嫁别无她途。而阿伦家又在梅肯,一个侥幸免于战火的城市,这就不得不让她心动。
婳儿知道这样不好,又自我宽解。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都说,生存的需要大于一切需要,况且她又不是不爱阿伦,没什么好丢人的。
最重要的是,阿伦说了,只有尽快订婚,他才能放心回梅肯置办产业。
阿伦向婳儿坦白了母亲的态度,婳儿也为此犹疑退缩。但阿伦保证,婚后他们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告诉婳儿,在他来克莱顿之前,梅肯正有人要卖农场。当然,那个农场和塔拉没得比,更无法和伯尔家的农场相提并论,但好歹也算一份产业,一份完全属于阿伦的产业,一份能让他和苏伦不受制于人的产业。
“如果咱们尽快订婚,我也能早些赶回去,说不定那农场还没卖出去呢。”阿伦这样劝她,婳儿想想也对,就同意了。
婚事一宣布,阿伦就回了梅肯。临行之前,他嘱咐婳儿选好房屋设计图,等农场买下来就修建新居。
思嘉的婚礼定在十天后,婳儿也想闪婚来着。阿伦却说不急,等新居建成再举行婚礼。到时候,他们直接在新房招待宾客,也不用受人掣肘。
他都这么说,婳儿只能同意。
就这样,两人分头行动。阿伦回梅肯买农场的日子里,婳儿就用一种巧妙的方式从奥哈拉夫人那里要来了一笔为数两万的嫁妆钱。
婳儿先装着整日里忧心忡忡茶饭不思,只等奥哈拉夫人来问的时候,就把将来战败的担心和一旦战败的苦难生活一一泣诉,又言及伯尔夫人的轻视,稍稍说一下嫁妆就是女子的腰杆。
第二天,奥哈拉夫人就婳儿一张支票。
第6章 苏伦·奥哈拉6
手头上有钱,日子就过得奇快!
婳儿害怕纸币贬值资产缩水,就将其中一万兑换成了黄金,剩下两万就各种买买买。
她买的兴起,半年时间嗖地就飞过了。
在这半年里,阿伦农场的新居也建好了。
婳儿写了一封封信,把买后存放在各地亲戚家的嫁妆陆续运去新居。
再过两个月就是婳儿的婚期。阿伦还在战场,圣诞节休假才能回来。
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他能回来。毕竟,查尔斯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只留下思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婳儿第一次意识到了电影和原著的不同。
电影里,思嘉只为第三任丈夫白瑞德生了一个孩子——邦妮。
这会儿,思嘉真的怀了查尔斯的孩子。她为此阴晴不定,经常无缘无故地乱发脾气。婳儿有几次起夜的时候经过思嘉的房间,隐隐听到了哭声。
婳儿代入一下阿伦死了,留下她和遗腹子,竟没几分伤心,只有丁点遗憾和怅然。
婳儿无法理解思嘉的反复无常,只能在她暴怒的时候尽力忍着小暴脾气。
要更多的关心和照顾,那是没有的。
有一次,婳儿做了煎饼卷菜。思嘉起得晚,下来的时候只剩最后一个,婳儿愣是没给她。
思嘉想吃,厨娘又不会做,就摆出长姐的威严,吩咐婳儿去做。
婳儿才不鸟她,打扮得美美的,坐着马车就去琼斯博罗买衣裳去了。
后来,在爱伦委婉的劝说下,婳儿才教厨娘做煎饼卷。
就这么着,婳儿还觉得自个儿贼懂事。
这么下来,婳儿和思嘉还是一对亮亮相看两相厌的姐妹,跟原身和思嘉的关系比,一点都没有好。
其实,婳儿打心底里感谢思嘉整天在家作天作地。
思嘉这么一闹,爱伦就不能坐视不理。
爱伦不得不把手头上的事儿放一放,细心照顾女儿,陪伴女儿。
婳儿就趁势帮爱伦打理庄园,管家理财。
爱伦见次女干得有模有样,就把塔拉的琐事交给她,然后一心一意照顾孕中的大女儿。
战争一起,北方就对南方逐步进行海上封锁,棉花很难出去,价格直线下降。
杰拉尔德不想把原先能卖十五六万的棉花五六万就买了。
他想捂一捂,等到战争结束。
婳儿记得在电影里,杰拉尔德在战后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他仓库里的棉花全被谢尔曼的扫荡大军烧了,只幸运地留下了塔拉。
婳儿不晓得原著和电影有无出入,却不敢冒险。
婳儿只能用他赋予了全部热情的战争劝他,“爸,咱家缺钱吗?不缺!可是南方却枪支弹药。咱要是把棉花买了支持咱们的主义,多少有点用处把?你想想咱们的小伙子,能用这笔钱买来的枪弹干掉多少北方佬,您还觉得亏吗?”
杰拉尔德想想很有道理,大手一挥就卖了棉花,转头就把这笔钱买了邦联的债券。
好吧,这笔钱算是打水漂了,白劝了。
不久的将来,杰拉尔德又要穷得吃土了。
婳儿气得只差吐血了,只能劝他:“这钱要用在刀刃上,闯封锁线的船也要用到紧要处。咱不能啥都从英国进口,起码粮食就能自个儿解决。既然现在棉花不好运出去,塔拉就多种粮食,多养家畜吧!”
“嘿,没想到你这小脑袋瓜子挺好使!”杰拉尔德又被说服了,棉花一摘完就种了小麦。
“一直挺好使,以前没处用而已。爸,我能从账上划笔钱吗?我看着日用品见天地涨价,咱要养活这么多人,还是得屯点货。”
“这见鬼的北方佬!成,你去买吧!不卖东西你是要手痒的。”苏伦还是那个苏伦,说再多也是想买东西。
有了杰尔拉德同意,婳儿还从账上支了一大笔钱买布匹、皮革、各种农作物种子及其他生活用品,并把它们藏在琼斯博罗的一家仓库里。
婳儿在去梅肯的前一天,才将此事告诉爱伦。
爱伦惊讶极了,沉默一会儿后,忧心忡忡地问道:“你确定南方一定会输?”
婳儿将南北双方的人口、经济、工业、农业对比一番,问:“我们能赢吗?如果能赢,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当然,战争既然已经打响了,不是谁说停就能停的。我们应当支持,但也要做好输的准备,无论如何,我必须保证自己现在和将来还能好好活着,至少衣食无忧。”
爱伦面色灰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卡琳,苏伦,将来你要照顾好卡琳。”
“不,我不敢答应。世事无常,我都不知道将来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何况他人。妈,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我们需要你。你在,我们姐妹才有退路。”
爱伦又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爱伦是一个完美的南方妇人,无私博爱品德高尚。
可是,婳儿从不看过她为自己喜怒哀乐。
她总是无欲无求,如同行尸走肉。
婳儿看到她就想到一句话:有的人活着,已经死了。
爱伦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婳儿觉得自己强人所难了。对于一个活够了的人说,要求她好好活着委实有些过分了。
可人总是自私的,怎么愿意亲近的人死去,即使那个人早就活够了。
电影里,思嘉在烽火连城时,千里迢迢从亚特兰大回家。她想躲进妈妈的怀抱了,诉说她的恐惧和伤心。
可她得到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屋子饥肠辘辘的亲人。
自那以后,思嘉就成了塔拉的顶梁柱。
婳儿不是思嘉,她不想肩负“塔拉”这个重担,尽管她已做好一些准备。
婳儿离开塔拉的那天特别冷,路面起了一层薄薄的霜。
思嘉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爱伦要留下来照顾她,没有去梅肯参加小女儿的婚礼。
送婳儿去梅肯成亲的是杰拉尔德,尽管塔拉十分需要男主人。好在约翰·威尔克斯答应帮忙照看塔拉。
与婳儿一行同去梅肯的还有英迪亚、霍妮和卡琳。
爱伦还送了女儿三个黑仆,丁娜、哈加和科塔。
战争时期,供应部门要求越来越多。爱伦已经让出了迪尔茜,一番讨价还价后,才留下丁娜给苏伦。
鉴于伯尔夫人对这门婚事的态度,爱伦很是担苏伦,怎么也不放心她身边没有贴心人。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月牙湾是一个英国人的产业。
英国人眼见这边即将内乱,就处理了这宗产业,包括打理这种产业的黑奴。
英国是不允许蓄奴的,这些黑奴他也没地儿安排,只能强买强卖,谁买他的庄园就要买下黑奴,所以阿伦迫不得已当了一回奴隶主。
阿伦在信里说,就这么放人自由,钱就打了水漂,不甘心。若要真把他们当奴隶用下去,又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婳儿建议让他们无偿为月牙湾工作五年,就当他们为自个儿赎身。反正,五年后不管阿伦和婳儿愿不愿意,他们都自由了。
婳儿是不担心嫁过去无人可用的,但有自己的人更保险,就收下了爱伦的一片心意。
圣诞节前三天,苏伦到达了梅肯。
阿伦已经回来了,远远出门来接。
他骑着马,贴在婳儿车边,缓缓说道:“房子很漂亮,布局也好,你挑的家具很雅致。媚兰和皮蒂姨妈已经照你所说把房子布置好了,很美。”
“真想现在就看看。婚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阿伦柔柔一笑,道:“放心,都安排好了,就等你来。就是特殊时期,很多亲戚没法来,咱们的婚礼可能不如艾希礼他们的热闹。”
“可以理解的,我母亲也无法前来。”日子是自己在过,做什么要和别人比来比去。
不过,阿伦能这么说,婳儿心里暖乎乎的。
这会儿,婳儿觉得他即使瘦了、黑了,也依旧俊美非凡,不禁给他扔了个飞吻。
阿伦耳根一红,激动地打马飞驰而去,一会儿后,又飞驰而来,手里拿着一束不知从哪里采来的花,送到婳儿跟前,不说一句话,眼里都是深情。
婳儿接过,挑了最美的一朵插在鬓边,问他:“好看吗?”
阿伦点头,头一次觉得月牙湾太远,三天太久。
此时此刻,他只想将未婚妻拥在怀里,细细爱抚。
婳儿也觉得奇怪,明明阿伦不在跟前的时候,也不见得多想念,可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里眼里只有他。真是好奇怪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喜欢和爱吗?
爸爸妈妈是不是也这样爱过彼此?那么,是什么让曾经相爱的人彼此厌恶?
这一刻,婳儿很害怕,害怕无法掌控的未来。如果时间永远留在现在就好了。
“你怎么了?”阿伦无法理解苏伦突如其来的失落。
“我在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你会讨厌我,我会讨厌你。”婳儿不能将心里话讲出来扫他的兴,就道:“我困了,还有多远呀?”
阿伦见她软趴趴地倚在车窗上,没有一点儿精神头,心疼得要死。
阿伦和杰拉尔德商量后,车队停下来休息。
婳儿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等见到月牙湾那栋白色欧式小别墅,什么愁苦都变作天边的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