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我直言,奥哈拉先生。如果我能回来,也绝不是战胜而归,那一天,不是南方完了就是投降了。”
“怎么,小伙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要对我们的主义有信心,南方一定会赢的。一个南方骑士抵得过一打北方佬。”
“是的。奥哈拉先生,在战争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这样。只是,奥哈拉先生,我们的伙食一天不如一天,枪支弹药也日渐短缺。这才打一年呀。一旦港口完全被封锁,我们拿什么打赢这场战争,棉花吗?这场站打得越久,南方就会越艰难。迄今为止,我还看不出联邦有退战的心思,当然,还有邦联。奥哈拉先生,你想过一旦战败,奴隶都没了、税收提高,塔拉要怎么办吗?”
南方怎么会输?杰拉尔德还是在几个月前,在威尔克斯家听一个叫什么来着的混球说过这种话。当然,那是一个混球!
“你,阿伦,你是一个南方绅士,你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话?”杰拉尔德皱眉道:“你要不是娶了我女儿,我准会跟你绝交。你知道的,英国没有我们的棉花,工厂都停止生产了。他们一定会支持我们的,什么封锁港口,都是无稽之谈。我们的海军一定能打败他们,带回枪支弹药。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说这种话的人就应该拉出去决斗!当初,那个叫瑞什么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斯图尔特是要……”
“奥哈拉先生,是不是瑞德·巴特勒?”
“对,对,瑞德·巴特勒。”一个地地道道的混球!
“他有一支船队,穿越封锁线给南方带来枪支药品、糖、布匹等战需物资和日用品,大家都称他为瑞德·巴特勒船长,奥哈拉先生。”阿伦微微欠身说道:“这就是我们南方的绅士,一个即使知道将来会战败,也会为‘主义’奋斗的南方人。”
“原来是他!”杰拉尔德激动地搓着双手。
一个混球都在为南方奋战,那南方还怕什么,杰拉尔德坚定道:“南方永不言败。”
“没有谁永远不输。奥哈拉先生。”阿伦冷静地看着杰拉尔德,妄图将他从虚妄和幻想中拉出来。
他问:“你有想过万一输了,塔拉怎么办,您的妻子孩子怎么办吗?”
杰拉尔德不高兴了,他哼道:“南方不会输的。孩子,莫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放心上战场去吧。我会照顾苏伦的。”
苏伦是他女儿,杰拉尔德肯定会看顾她。但前提是,他还有能力照顾苏伦。
阿伦做最后的努力,让这位狂热的战争人士醒一醒。
他假设道:“在不久的将来,有那么一天,塔拉会变成废墟,月牙湾也将片瓦无存。你、奥哈拉太太、思嘉小姐、卡琳小姐,还有苏伦要怎么活下去?分餐露宿吗?亲自种地吗?奥哈拉先生,生活需要退路。一往无前是好的,但也别忘了未雨绸缪。”
杰拉尔德沉默不语。事实上,他已将家中所有的存款买了国债,就在来梅肯之前。
杰拉尔德一点都不后悔。他相信,明年一定能干翻北方佬。
他这个女婿真是个胆小鬼。
是怎样的父亲才能教出这么个缩头缩脑的儿子?
杰拉尔德问他:“你和伯尔先生说过这些吗?”
“没有,”阿伦斟酌言辞,“我父亲有些固执,不像您这么开明。这些话也只敢跟您说,将来还望您保全两家。”
杰拉尔德舒服了,看这个杞人忧天的的女婿顺眼多了,“你放心去,我会照顾苏伦。当然,往后的日子,最好还是你来照顾她。勇敢点,小伙子!”
阿伦知道自己这番话可能白说了,但说了总比没说强,只望奥哈拉先生能听进一二,好叫苏伦多有一个依靠。
婳儿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又不见阿伦的身影,洗漱间也没有,出去找还磕了腿。
她气死了,撇着小嘴回了房。
阿伦进房就看到小宝贝儿在揉腿,膝盖下方紫了一块,“磕到了?痛不痛?”
阿伦依过去,轻轻揉着。
婳儿不理他,将头扭到一边。
这么晚了,还不陪着她,瞎晃荡什么。
“你去找谁了?”婳儿没好气地问道。
这个时候说农场主会找奴隶……阿伦比她大这么多,肯定有正常的需求。以前,他都是怎么解决,找谁解决?
婳儿越想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落。
阿伦只当他是磕痛了腿,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赶紧换了衣服要出去找医生。
“你还要去哪?”婳儿伏在枕头上大哭起来。
阿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解释道:“我找医生拿药,宝贝儿不哭,很疼吧?”
“你揉揉就不痛了。”婳儿还满在乎自己的,心里甜如蜜。
她转过头,泪眼朦胧地抱怨:“要不是找你,我也不会磕到。大晚上的,你去哪里了?”
阿伦把人搂过来,一下一下地拍着小人儿的背,温声解释:“我明天就要走,怕你管不好农场,就去见了你爸,请他多住些日子,帮你撑撑场面。”
婳儿的心如同泡在温泉水里,很为自己的无端猜测愧疚,就凑过去吻他。
怀里是一片温香软玉,鼻尖皆是女儿芬芳,那娇嫩温湿一凑上来,阿伦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只能不停地进攻进攻再进攻。
胡闹了一晚,婳儿醒来的时候鼻子塞塞的。阿伦也发现了,问要不要看医生。
“不要。”说不定肚子有宝宝了,吃药不好。婳儿知道太早生孩子不好,可还是希望能怀上,“阿伦,我爱你。”
“我也爱你,宝贝儿。”阿伦亲自给婳儿端来午餐,在一旁看着她吃。等她吃完了,又亲自给她穿衣服,“再过两个小时,我就要走了。”
婳儿放下梳子,紧紧抱着阿伦,“我真舍不得你,要是能和你一起上战场就好了。”
“你上战场做什么?”
“看你打战。”
阿伦笑了,心里又软又酸。他把宝贝儿抱起来,放到膝头上,亲了亲她的脸颊,“你要是拇指姑娘就好了。我就将你放口袋里,走哪带哪。”
“要是我没遇到你之前就被蟾蜍太太抓走了怎么办?”
“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你,只要你没看上鼹鼠先生。”
“你这是在讽刺肯尼迪吗?你太坏了。”婳儿气乎乎地起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刚刚还有人说要跟我一起上战场呢!”阿伦牵着她的手不让走,“再说一会儿话。”
“放手啦,我要给你整理行装。”
“纳普给我整理好了。”
“肯定没有我整理的好。”婳儿和阿伦订婚后,就想着要怎送点什么给他,不需多么贵重也能代表一片心意,毕竟感情也是要精心维护的。
婳儿本身是不会针线活的,但原身苏伦会呀。她拥有苏伦的记忆,偷偷试几次,废了一些布后竟也会了。
婳儿为阿伦做了四套衣服以及两件羽绒背心,几乎花了她所有待嫁的空闲时间。
“两套外装做得有点大,冬天套毛毛裤衣穿正好合适。春秋也能穿,不过我会给你做新的。还有,这是一些常用药,你带去以防万一。这个箱子里是一些吃的,有肉干、肉松、小饼干什么的。你可不能再瘦了,抱起来硬邦邦的。”婳儿叨叨个不停。
阿伦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人?还让他遇到了。
阿伦就问她:“都是你做的吗?不是我不吃的。”
“当然是了!你可不能,唉,算了,你只能分一点给别人吃。”
两人腻腻歪歪,时间过得飞快,阿伦不得不动身出发了!
第10章 苏伦·奥哈拉10
婳儿看着收拾好的箱子,眼泪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阿伦抱着她,一边拍着一边哄着,“宝贝儿,别哭,我会平安回来陪你过下一个圣诞的。”
“君子一诺,千金不换。”婳儿抽噎道:“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阿伦怜爱不已,一啄一啄地亲着小宝贝儿的眼泪,“我放了200金元在那个书架第二排后面的暗格里,家用紧张就从里面拿。当然,你得留下一些到紧要关头用。”
“我不要。”婳儿挣开他的怀抱,把书一本本拿出来。
阿伦过来阻止,“宝贝儿,一个淑女怎么可以拒绝一个绅士的良苦用心呢?”
婳儿拍开他的手,阿伦纹丝不动,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
“你这样还不如让我去死好了。我在家里日日高床软枕,顿顿珍馐佳肴,你还给我留这么些钱。你在前线呢?吃不好、穿不好、风里来雨里去。你是要我惭愧死吗?”
婳儿气得都忘了哭了,赌气道:“如果你想我郁郁而终,就把这钱留下。如果你想我过得快活一点,就把这钱拿走。而且,而且我一个女人在家,家里这么多钱,被人知道了……”
她不说,哪有什么人知道。这傻姑娘,处处为他着想,还绞尽脑汁往自个儿身上扯。能娶她为妻,何其幸运!
阿伦哄她道:“宝贝儿,你不是说要给百利嬷嬷他们发工资嘛,没钱怎么发?”
“我出门的时候,母亲给了我1000美元,能发好几个月呢。”实际上,是她把那两万花得只剩一千零几块了。
“宝贝儿,万一不够呢?你就当是为了我安心,留下这笔钱。”
“我不要。”婳儿使劲抽手,“好疼,你还不放开我。”
话一出口,阿伦只得放手,任小心肝抽书、打开暗格、开锁、拿钱,然后藏在行李箱里。
阿伦无法,只得把钱收下。他狠狠地亲了一口小宝贝儿,不舍道:“你不要下来送我。宝贝儿,我不想当逃兵。”
婳儿怕他把钱再拿出来,一定要送他下楼,“我保证不哭了”。
“撒谎!”阿伦便替她擦泪便劝道:“眼睛这么红,要被人看到,又要不好意思了。”
“我才不会。我就不信媚兰没哭。卡琳肯定哭过,为布伦特嘛!皮蒂姑妈也会哭,反正她就是喜欢哭。大家都哭,我才不怕人笑话。”
阿伦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答应。
明明相处没有多久,阿伦走后,婳儿心里空落落的,身上也懒懒的,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饭吃不香,觉睡不稳,一个人待着闷,跟皮蒂媚兰卡琳她们呆在一起又觉得烦。好像阿伦一走,她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在婳儿恍恍惚惚第三次把咖啡倒出来后,杰拉尔德把她训了一顿,然后就带着卡琳和威尔克斯姐妹回了塔拉。
在这之后不久,亨利叔叔也带着皮蒂姑妈和媚兰走了。
偌大的月牙湾,除了仆人,就剩婳儿一个人,日子真是无聊透顶。
“苏伦小姐,你该好好打理月牙湾,就像夫人打理塔拉一样。你不能让百利嬷嬷做了月牙湾的主人。”在苏伦无精打采魂不守舍了一个月后,在一个大地回春的日子里,丁娜这样劝苏伦。
婳儿无所谓地耸耸肩,挥手让她下去,“行了,我知道了。我这么个样子,你也很没威风吧?行了,你的体面日子就要来了。”
当天,婳儿就宣布了发工资的事,时间就从她嫁过来那个算起,补发了一个月的工资。
趁热打铁,她又将每个岗位的具体职责明确一遍,再订了一个每天傍晚给她汇报工作情况条例,最后的吩咐厨娘给所有人做顿好吃的就散会了。
每一个人都很高兴、很激动,嘴里却说着些言不由衷的话,比如这不合规矩,夫人这样不好什么的。
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付出了劳动就应当得到报酬,可他们得到的太少了,只有一个栖身之所和一份可以填报肚子的饭食。
婳儿有些心酸,有些愧疚。其实,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无底线压榨他们得来的。
“索亚,杀只羊吧。你会做烤全羊吗?咱们来场篝火晚宴。”
婳儿想,她不该每日里伤春悲秋的。她应该多想些办法,让月牙湾更富裕,让家里的人过得更好。
婳儿从嫁妆箱里拿出此前搜集的香料,叫大家行动起来。
放牧的捉羊,厨下的烧水,管家政的搬桌椅,壮工们搬柴火,婳儿带着百利嬷嬷和丁娜磨香料。
百利嬷嬷死皱着眉头问:“苏伦小姐,阿伦先生知道这件事么?”
“是工资的事吗?知道的。要不是他假期短,事情又多,就是他宣布这件事了。阿伦是您看着长大的,他的心地有多么柔软,您是知道的呀!”
“老爷夫人不会赞成这件事的。”百利嬷嬷沉重地说道。
不赞成也做了,走一步看一步呗。
“苏伦小姐,咱们老爷夫人也不会赞成的。这样不好,我可怎么跟嬷嬷交代。”丁娜又高兴又心烦。高兴是因为有薪资了,心烦是害怕嬷嬷……
婳儿一点都不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梅肯离塔拉那么远,爱伦不可能从塔拉跑过来训她吧?杰拉尔德那么忙,也不可能再过来。
就是阿伦的父母,也管不到月牙湾来。当然,不排除伯尔夫人看她不顺眼,要来找茬。
很意外地是他们并没有说她什么,就连伯尔夫人,也在外面对她回护一二。
那是一场贵妇人的集会,主题是商量成立看护会、缝纫会和卷绷带委员会(效仿亚特兰大的)。
伯尔家是梅肯名列前茅的财主,连带着她这个不大不小的农场主妻子也有幸参加这种聚会。
婳儿对这个会那个会的,真的是没兴趣。
想当初,婳儿妈就想让她当医生,说收入高越老越吃香。
婳儿宁死不屈,说:医院细菌无数,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儿,病人又多是一张苦瓜脸,待久了非得得抑郁症不可。”
婳儿对这个“看护会”是相当不感兴趣。至于缝纫和卷绷带,家里仆人做的时候,她也跟着弄了,机械得要死,一点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