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婳儿很坚定。
自和阿伦通信后,婳儿就很郁闷。
她发现自己也是一只被圈在鸟笼里自得其乐的金丝雀,好像在月牙湾溜达溜达就是她的终生目标。
这样不好。她每天都在想自己要成为怎样一个人,要做些什么。然后,她发现自己还是想当个老师,教书育人。这也正是她穿书前的目标。
想通之后,她就每天在家里看书了。与其为别人的事奔波,还不如提高自己呢。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半年。琼斯跟家里闹矛盾跑去了亚特兰大,伯尔夫人正好病了,伯尔先生又走不开,婳儿这个做嫂嫂的只好去找她。
和安静宁和的梅肯不同,亚特兰大热闹、繁忙,眼前是车声辚辚人声鼎沸,远处是浓烟滚滚铁锤叮当。
“整个南方的工业都在亚特兰大了,”彼得骄傲地说:“咯,苏伦小姐,你看,那就是兵工厂了。运往前线的枪炮不是从封锁线运来的,就是亚特兰大制造的。亚特兰大就是南方的心脏。苏伦小姐,我可以这样说吧?”
“没有一个南方人会否认这一点,彼得。”花儿心不在焉的回道,“琼斯小姐来拜访过皮蒂姑妈吗?”
“哦,有的,苏伦小姐。不过,她不肯住在家里,而是去了梅里韦瑟家。这够叫皮蒂小姐伤心的了。不过,媚兰小姐说,琼斯小姐和梅贝尔小姐年纪相当,又是好友,去她家更好一些。你知道的,因为查理先生,汉密尔顿家不会有任何热闹。苏伦小姐,非常感谢您能来陪伴她们。
“您说韦德?哦,苏伦小姐,小家伙太可爱了,我敢说亚特兰大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您见了也一准喜欢。”彼得一路上说个不停,等到了住宅区,就一个一个为她介绍遇到的夫人小姐。
她们对婳儿不是很热络,只是礼貌性鞠躬,并不上来攀谈。婳儿猜,她们可能是听说了她对主义的不认同。好吧,不可否认,她伤害了他们的骄傲。
马车驶到了城市的最西边,在一所红砖石瓦的房子前停下,这就皮蒂姑妈家了。
“欢迎你来亚特兰大做客,苏伦。”皮蒂姑妈搂着婳儿说道。
“能和姑妈这样的美人儿相处才是我的荣幸。”婳儿嘴上抹蜜,“等我回去的时候,姑妈和我一起去月牙湾好了,三楼的主卧一直给您留着呢。”
“年轻的小辈儿需要长辈看护嘛。唉,亚特兰大太需要思嘉和媚兰了。”皮蒂姑妈细数思嘉和媚兰所做的贡献以及她们对这个城市的重要性,“如果我去了月牙湾,思嘉就只能回塔拉,媚兰也只好回十二棵橡树了。要不,苏伦,你也留在亚特兰大好了。”
“我也想的,只是月牙湾不能没有女主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婳儿才不想待在别人家里。
“唉!”皮蒂姑妈叹气,“那只能等这场战争结束了。”
“月牙湾任何时候都欢迎姑妈。”苏伦也搂着皮蒂姑妈肥软软的腰,问:“思嘉和媚兰哪里去了?”
“她们去布置义卖会了。来,抱抱这个可怜的小人儿——韦德·汉普顿·汉密尔顿。他是个小天使吧?”
“小天使的名字有点长哦!”
“这是一种时尚嘛!现在正流行以父亲司令官的名字取名呢。”皮蒂亲亲韦德的小脸,打趣道:“你和阿伦要是有孩子,也得这么取名,否则别人还以为孩子的父亲没参战呢。”
“要是他没参战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婳儿心想。
她假装害羞避过这个话题。皮蒂姑妈咯咯笑起来,没有穷追不舍。
次日,苏伦去拜访了梅里韦瑟夫人。
琼斯对她还是爱答不理。
“我不知道你有哪里好,母亲竟为了你数落我。既然她这么喜欢你,还要我做什么?我不回梅肯。”临出门,琼斯说了这么一番话。
苏伦想,伯尔夫人会改观,大概是因为那些药治好了威利。劝说无果,又确定琼斯在亚特兰大过得如鱼得水,还多了几个情人,苏伦决定不管。
婳儿从梅里韦瑟家回来,发现屋里气氛不对,皮蒂姑妈在暗自垂泪,媚兰一言不发,思嘉的房里隐隐传来哭声。
婳儿不想管,打了招呼就上楼。媚兰以为她要去看思嘉,就说:“思嘉想起了查理,伤心不能自已。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话鬼都不信。苏伦敢打赌,思嘉恐怕连查尔斯的样貌都记不清了。不过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从善如流道:“查尔斯是个好人,不怪思嘉如此思念他。”
“谢谢!”媚兰亲了亲苏伦的脸颊。
“我有点累,媚兰,午饭不要准备我的。我上去睡一会儿。”婳儿打算好好休息一天,然后去买买买,把钱花光再回梅肯。她睡得正香,就被一阵车马声吵醒。梅里韦瑟夫人和埃尔辛夫人来访。
婳儿乍醒头痛,滚来滚去就是不想起床,在听到一阵又一阵的下楼声后,才起身穿衣。甭管这俩妖婆喜不喜欢她,她总不能失礼。
“总之,皮蒂,你和媚兰今晚必须去义卖会接手邦内尔夫人和麦克卢尔家几位姑娘的事。不要跟我说不,主义需要你们。”梅里韦瑟夫人大声道。
皮蒂姑妈拒绝,因为她们还在为查理守孝。
埃尔辛夫人温和而不容商量地说:“为主义作出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应该的,查理也会支持你们这么做。”
婳儿故意慢腾腾地下楼,在背后偷听长长的一段话,直到思嘉热情而恳切地说:“我想我们应当去。”
“有我可以效劳的地方吗?梅里韦瑟夫人,埃尔辛夫人。”婳儿微微鞠躬后坐下。
婳儿想看勇敢的思嘉跳下十字架,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巴特勒船长跳舞。
今晚,思嘉就要向整个亚特兰大宣告她还活着,她的心并未随亡夫埋葬。
这两位夫人压根就没考虑过奥哈拉姐妹。
这俩位,一位是查理的遗孀,一位公然批判她们奉为真理的主义。
两位夫人尽管急迫需要人手,又十分宽容,也没想过让她们去义卖会。
“众人拾柴火焰高,我想,我、媚兰、思嘉一起去,能更好地照管摊位。”
“我也觉得三个人比一个人更好。媚兰,你说呢?”思嘉觉从不觉得苏伦顺眼,除了现在。
“好吧。”媚兰低着头,无可奈何道。服丧期间到公共场合露面,这真是前所未有,媚兰无所适从。
梅里韦瑟夫人和埃尔辛夫人对视一眼,说道:“那就这么办吧!查理地下有知,也会赞成的。他会很乐意你们为了主义献身。”
她们知道,如果思嘉不去,媚兰肯定不会去的,只能放下底线,让奥哈拉姐妹也去。
皮蒂姑妈一向是个没主意的人,大家都去,她也就随波逐流。
但愿查理会理解她们,但愿亚特兰大会理解她们,皮蒂姑妈在胸前画十字,“主啊,原谅我们吧。”
因为要住在皮蒂姑妈家,婳儿带的都是颜色沉重的衣服,首饰也是以暗色系为主。
当婳儿穿着褐色绣花纱裙出来的时候,思嘉还是嫉妒了,“你穿着这裙子简直像个印度安人。”
婳儿展颜一笑,何必跟个穿着难看黑色衣服,帽子上的黑纱垂到手腕,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想跳舞调情却不得不低眉顺眼地表示自己的心已入坟墓的家伙计较。
“你穿这衣服,显得更白皙美丽了。”媚兰安慰婳儿。
“谢谢。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没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品行更为耀眼。媚兰,无需任何华服美饰,你都是美丽的。”
“一张鸡心脸,一副排骨架,有什么美的?”思嘉愤愤地想。
“思嘉,有你这样的美貌,任何装饰都是多余的。你只要站在人群,就是最美的一个。”婳儿不吝赞美之词。
婳儿不赞成南方对淑女的种种定义,但有一点还是很喜欢的。那就是,让周围的人感到自在和惬意。
当然,对婳儿来说,这样做的前提是对方也是友善的。
不过,婳儿对思嘉有几分忍耐。没有几个人,能为了一个承诺,在敌军围城的时候,对情敌不离不弃。
这样的人,值得几分宽容。
第13章 苏伦·奥哈拉13
义卖会会场设在军械库,灯火辉煌鲜花环绕。
负责此会的老太太们神赳赳气昂昂,催促着姑娘们赶紧回到自己的摊位,然后踱步回后屋,抱怨这些小姑娘就知道卖弄风骚和男人调情。
姑娘们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贵重的首饰,挽着同伴咯咯直笑,笑得耳环摇来晃去,快活异常。
小伙子们就像蜜蜂盯着花儿似的嗡嗡围在姑娘们身旁献殷勤。
老先生们或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大声谈论,或穿来梭去忙个不停。
穿着黑色礼服的乐队登上平台,拉丝调弦,演奏一首又一首的歌曲。
整个会场热闹非凡。等到乐队奏起《美丽的蓝旗》,会场的喧嚣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满怀激情的高歌。
那声音中对邦联的热爱之情使得婳儿竖起一层鸡皮疙瘩,可这种盲目的热爱叫婳儿不屑中夹杂着害怕。
她想把每个人的脑袋砸开,好知道他们在想写什么;她想大声叫喊,告诉他们这主义并不伟大;她想……
无论她想什么,会场只有一个声音:
万岁!万岁!南部的权利万岁!万岁!美丽的蓝旗,只有一颗星的蓝旗,万岁!
会场的人都沉浸在对南方的热爱中无法自拔,除了婳儿和思嘉。
思嘉惊讶地发现,苏伦和她一样对主义没有什么炽热之情。
思嘉不得不承认,她和苏伦那个自私自利的傻瓜是地地道道的姐妹,她们都具有爱尔兰人精明的头脑。
“也许这精明就源自自私自利呢。”思嘉心想,“反正战争就是一钱不值。南方就应该立刻停止战争,好让所有的小伙子们都回家,去照看棉花,去追逐姑娘,去跳舞,去调情,去做一些高兴的事,而不是为了所谓的主义绞尽脑汁付出一切。”
婳儿恍恍惚惚想事情的时候,媚兰和思嘉为民兵中正当年的小伙子为什么没去前线争论起来。
“他们待在这里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保护这个州不受侵略。”思嘉“善解人意”地解释道。
“我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也没有人来侵略这个州。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所有不上前线的借口都是为了掩盖懦弱的行为。我敢担保,只要所有的民兵都上前线,当然不包括那些老人和小孩,我敢担保,我们能一个月内干掉北方佬。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媚兰言辞激烈地说道。
“你的意思不能左右别人的意思。在事实面前,你的担保没有任何意义,媚兰。”婳儿言辞恳切地说道:“民兵的数量不如军队的一半。如果他们都上前线就能一个月内干掉北方佬,那么,即使他们没去,我们的小伙子也能两个月内干掉北方佬。可你知道,这场战打了一年多了。实际上,他们去了也只能当炮灰。”
媚兰坚称,“查理上了战场,艾希礼也上了战场,我宁愿他们死在战场上也不要待在家里。”
“这是你的意愿。我不赞同,但尊重。媚兰,说句心里话,如果可以,我也愿阿伦是民兵中的一个。在我心里,他比主义贵重万分。什么‘州权’、‘奴隶’、‘关税’都不值得我们的小伙子以命相搏。在生命面前,什么都一钱不值。活着才有将来,才有希望。媚兰,这就是我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最愚蠢的私心,对不起。”婳儿微微鞠躬,退到展棚最里边。
几位民兵的母亲本来被媚兰的话激得又怒又羞,婳儿一顿抢白后才轻松下来,结伴过来跟她说话。
“谢谢你,伯尔夫人。你不知道,我们费了多少口舌,才让孩子同意留下来。今天要不是你,他回家又要闹着上前线。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是呀,伯尔夫人。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填炮坑。”
“我家孩子身体不好,去了……”
婳儿微笑着表示理解,别的话也不再多说,今晚她已经说的够多了。卖给那几位夫人一些东西后,她就去了点心屋。她看到瑞德·巴特勒向她们的摊位走来了。
总要给这位勇敢穿越封锁线的先生和那火辣辣的美人一点相处的机会嘛。
她真想看思嘉是如何从坟墓走出来。
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就是米德大夫致辞的时候,婳儿走了出来。
她亲眼看着思嘉,她的姐姐,在米德大夫建议瑞德·巴特勒船长换个舞伴的时候,斩钉截铁道:“我愿意!”
思嘉像个勇士一样走了出来,回到了属于她的舞台,熠熠发光。
皮蒂姑妈吓得晕了过去,媚兰慌忙去拿嗅盐,婳儿淡定地守着摊子。
思嘉生平没有求过苏伦什么,这次也是态度强硬地要求她留下来。这或许是因为,从义卖会回来的路上,在皮蒂姑妈边哭边叨个不休的时候,苏伦支持过她。
婳儿说:“为了主义,跳个舞也不算坏事嘛!查尔斯在天之灵会理解的。而且,你们不觉得这对思嘉太残酷了吗?她才17岁,又是个美人,本就该享受男人的奉承。你们却要求她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妇般无欲欲求。鬼知道老妇也是有想头的。要是伯尔,我是说如果,如果伯尔在战场上不保护好自己,让我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我保准,他今天死,我明天就另觅怀抱。”
皮蒂姑妈听了,又吓晕了过去。
三天后,婳儿和思嘉都收到了爱伦的谴责信,一个是因为行为不检点,一个是因为口无遮拦。反正姐妹俩的言行传遍了整个亚特兰大,被评为一路货色。
亨利叔叔还过来骂了苏伦一顿。倒是思嘉,他摇摇头就走了。
思嘉比她还女表好不,婳儿不服气。
收到信的第二天下午,杰拉尔德就到了。
这次婳儿聪明了,无声无息装壁花,让思嘉冲锋陷阵。
思嘉也聪明,唆使媚兰挡着。反正杰拉尔德是没法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女儿。
媚兰恭维着杰拉尔德,让他说了县里的所有情况,把时间拖到入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