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保证,你会和信一起打包回塔拉的,丁娜。”婳儿有些心烦意乱,胡乱摸了一通香膏挥手让丁娜出去。
早知道就不让丁娜回去拿睡衣了,卡琳的又不是不能穿,瞎讲究。
婳儿刚躺下,丁娜又进来了,凑在婳儿耳边说:“纳普说,阿伦先生需要您照顾。”
“叫他去照顾。一身酒味,臭死了。”
“啊,苏伦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妻子,怎么能不照顾丈夫?您应该让阿伦先生感到愉快,以娶奥哈拉家的小姐为荣。您要是不过去照顾阿伦先生,我是没脸呆在这儿了,请您把我送回塔拉吧。我要告诉夫人,她的女儿是怎么让她蒙羞。”
婳儿实在受不了这些“道德标准”比她还高的仆人,动不动就给谁谁谁蒙羞,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只是捡了原身的便宜,也就不好任性妄为,毕竟苏伦好像挺在意她家的名声的。
带着一肚子气,婳儿回了新房。
阿伦穿了睡衣,靠在床背上看书。
第8章 苏伦·奥哈拉8
夏绿蒂·勃朗特的《简·爱》,婳儿疯狂采购的众多书籍中的一本。
婳儿最近翻了翻,没有放回书架。
“近些年来很畅销的一本小说,你很喜欢这个故事?”女人好像都喜欢灰姑娘一类的故事,实际上根本不具现实意义,阿伦有些不屑地想。
“如果换一个结局,我可能会喜欢。”婳儿挑了一张离床最远的沙发凳坐下,破罐破摔道:“我不理解简为何会和一个囚禁妻子的在一起。事实上,垃圾永远是垃圾,不管穷与富。”
阿伦笑了,说了一句歌德的名言——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上升。
“看,你也觉得好笑是吗?这就是我不认同的作者的地方。女人总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但往往赞美的背后是通天大坑,足以叫人粉身碎骨。如果简是假意帮助罗切斯特度过难关,然后狠狠嘲弄他一番,潇洒而去。我会更喜欢这本小说。”
阿伦真的笑起来,起身坐在她身边,问道:“报复心这么强?”
婳儿横了他一眼,肯定道:“唯有同等的报复,才能消弭曾经受过的伤害。”
“身处劣势怎么办?也要拼个你死我活吗?”阿伦拿起婳儿的手,吻了吻说:“只有自己强大了,别人才不敢欺负你。那时候,你想报复还不容易?对于一直蚂蚁来说,谁偷了它一粒麦子,它都要恨死。可对我们来说,你会在意谁偷了你一粒麦子吗?苏伦,你的眼界应该放宽,不要局限于内宅,和母亲她们这些妇人争长短除了使自己面目可恶,没有任何益处。”
“可是……”
“没有可是,苏伦。妈不喜欢你,这是她的自由,我不会去干涉。妈让你不痛快,我会让你尽量远离她。这也是我买月牙湾的初衷。但是,我不允许你和她纠缠。一,她是我的母亲;二,我并不欣赏我母亲那样的人,我不想你和她有太多接触;三,我有些小小的私心,希望伯尔家和睦,至少表面上是。”
苏伦抽手,质问道:“凭什么让我为了你这些一二三四委曲求全?”
阿伦叹气道:“生活总是要妥协,如同这场战争,总有投降的一天,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投降的那一天。”
婳儿知道这是哀兵之策,也止不住心软,“我今儿的表现是不是糟糕透了?”
她就不该去讨好怀特夫人。
她就是得了怀特夫人喜欢又能怎么样?怀特夫人又不常住这里。
这热脸贴冷屁股,更贱三分了。
“你不必在意这些。”
婳儿失落地检讨道:“和她们勾心斗角是挺蠢的。斗赢了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斗输了自己没面子还浪费时间。”
“是她们太烦人了!”阿伦安慰她道:“我的小宝贝儿也是逼不得已才接招的。”
“好耐话都叫你说了!你也知道我是逼不得已,还见死不救。你就看热闹吧你!”婳儿生气极了,伸手道:“我累了,还不抱我上床睡觉。你个外强中干的老头子!”
阿伦惩罚性的轻轻地捏着婳儿的鼻子问道:“说谁老呢?有弗兰克老?”
“讨厌你!”
“我外强中干?收拾你就知道干不干了!”阿伦把婳儿一抱,扔到床上,压了下去。
大多数女孩子都想过,在生命大和谐后自己的另一半如何如何的体贴入微,婳儿也不例外。
她希望清晨醒来,能枕在他的手臂上,抱着他的腰。
她渴望能得到一个温柔的吻,渴望被抱着去沐浴,渴望坐在他的膝头吃早餐。
她的种种设想,无一不甜美。
然而她醒来时,枕边空空。
婳儿怀着看什么都不爽的心情狠狠搓了个澡,慢通通地下楼来吃早餐时,都大中午了。那个惹得她一肚子气的人正和杰拉尔德聊得正好,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看不惯!婳儿撇嘴去了餐厅。
“苏伦小姐,你别拉着一张脸,都睡到这个点,还有理了?要是嬷嬷知道了,准得说你。”丁娜端着餐盘,跟在后面絮絮叨叨个不停,“也是阿伦先生纵着你,还不准我去叫醒你。自个儿上去几次了,也不叫醒你。你们这样不好,我说不好就是不好。”
婳儿心里好受了些,哼着歌儿等大伙儿过来用餐。
有杰拉尔德在的地方是听不到任何与战争无关的话的,大家除了微笑着附和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现在就如同一个小孩子得到了一把玩具枪,还没过那个稀罕劲呢。
婳儿实在是听够了这些,用完餐就以“身体不适”的缘由回了房,留下那些绅士淑女给他捧场。
丁娜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客人还没离席,主人就离开,这十分的失礼。
丁娜发现自苏伦小姐嫁人后就特别的任性,一下子就将嬷嬷和夫人的教导忘了个一干二净。
“苏伦小姐,你这样不懂事,别人会说奥哈拉家的闲话的。夫人知道了,准会伤心。”
婳儿“砰”地一声,把丁娜关在门外。她怀疑丁娜是嬷嬷派来的间谍加教育处主任,专门监管她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贵妇淑女行为准则教科书。
婳儿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杰拉尔德把丁娜带回塔拉。
婳儿的这一想法,在阿伦父母送来五个仆人后灰飞烟灭。
这五个仆人里有两个女仆,其中一个还是照管阿伦长大的老嬷嬷百利,伯尔夫人指定她来当月牙湾的管家,理由是月牙湾现有的仆人太年轻不经事。
哈加还太小,科塔是想培养成工头的,丁娜如果走了,她还真没可信之人。
阿伦把现有仆人的名单列出来,让婳儿把职务安排好。
他说:“趁我还在家,能给你撑腰,省得你压不住场。”
婳儿依言着手安排月牙湾的人事,“我家带来的三个,丁娜做我的贴身女仆,哈加去厨房当助理,科塔跟着工头当跟班。你家送来的六个,百利嬷嬷当管家,凯特就做家政女仆,车夫本就有一个了,再来一个也不是不行,算了,复活节还是做车夫吧,剩下两个就去当农工吧。至于原来的那批人,就不要动了,一切照旧。你觉得这样有问题吗?”
人尽其才,略带私心,但还算公正,“没有什么不好的,主要你用得舒心。”
“舒心不了。”婳儿义正辞严道:“阿伦,在我看来,再没有把人当作货物买卖更无耻的事情了。我既然有了自己的家,可以做主,就不能允许我的家里存在奴隶。我只能接受雇佣关系。阿伦,你能支持我吗?”
阿伦敲打着桌面,良久才问:“你要放他们自由吗?”
“不,我并不想挑战世俗的规矩,宣布他们是自由的。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自由。当然,如果他们要离开庄园,我不会拦着,更不会报警。我是不会妨碍他们追求自由的。我是想,他们应该有劳动所得,有自己的财产,我打算给他们发工资。”
“这何尝不是挑战南方的规矩?你今天给他们发了工资,明天就有无数人来质问你。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他们会将你当异类,叛徒!”
婳儿反驳道:“罗伯特·李将军就不赞成奴隶制度,也解放了家中的黑奴,但并不影响他为南方奋战。”
“人微言轻,”阿伦无奈道:“你若这么做了,就是叛徒。你若想证明,就不能拒绝他们为‘主义’向你提出的任何要求,否则便是你背叛南方的铁证。苏伦,我也不想蓄奴,可时局紧张,我们不宜做出头的椽子。”
婳儿撒娇道:“我良心过不去嘛,阿伦,你就答应我吧。他们本来也是自由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田、织布、伐木,有自己的家和姓氏,就因为肤色被人莫名其妙绑来,在陌生的国度当牛做马,一代又一代受制于人。这多么的不公平?我于心不忍。”
“那我们算一下每月要发多少工资吧。”
月牙湾共有21个仆人,月薪5到15美元不等,最后算下每月要付工资180美元,一年下来就是2160美元。
“再算一下咱们家的收入。在过去,扣除税金,这个农场年产值大概是4500美元。此外,我在市区有些店铺和栈房,年收入大概有2000到2500美元。也就是说,家里年收入大概在6500到7000美元。如今在特殊时期,供应部门的要求多,棉花又卖不出去,店里生意也不景气,咱们家年收入3500美元都难。扣去工资,你说还剩多少家用?”
“还剩一千多呢!”普通人家两三百刀就够一年的花销,婳儿坚持道:”我觉得够用。阿伦,我就不要蓄奴。”
废奴是一句话的事。这句话翻起的波浪可要人命!
小宝贝儿一意执行,阿伦急得在屋里转圈。
她怎么就不明白呢?若是他在战场上有个万一,她手头上又没钱,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若这么做了,就得罪了整个南方。谁会帮她?
阿伦看得很明白,南方必败无疑。
即时,梅肯的家业不一定保得住。他在北方还有个律师事务所,可他不好跟任何人说。
若他出事了,那边委托人未必靠得住。
阿伦蹲下来,恳求妻子道:“听话,不要这么做。我向你保证,等我从战场上回来,一定解放黑奴。好不好?倒时候一定把这几年欠他们的工资结清。”
“我不!”等那时候,人不是跑光了,就是钱已经不值钱了,好意思给?有钱给?
婳儿一意孤行!
阿伦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妻子。
当天下午,阿伦就写了遗嘱交给亨利叔叔,又写了一封信交给媚兰。
阿伦委托媚兰,如果他死了,就将这信打开并交给亨利叔叔,如果他能回来,就将这封信还回来,并嘱咐她妥善保存。
做好这些后,阿伦就回了伯尔家,单独见了父亲,托他看顾妻子。
随后,他又去见了母亲,只是想好的话却说不出口,只陪着她说了些家常话就走了。
结婚前,他明明想好了,可以宠着她,适当地让着她,但绝不纵容她。他不会像父亲一样……
可到底,唉,她就是他的魔星!
第9章 苏伦·奥哈拉9
阿伦的困惑和心里的那一点点不甘,在苏伦如同一只欢快的鸟儿,飞奔着扑向他怀里的时候烟消云散。
“阿伦,啊,阿伦。”婳儿紧紧抱着阿伦的腰,脑袋在他胸前揉来揉去。
阿伦心都化了,亲着她的秀发嘱咐道:“下楼梯不要这么快。”
“就要,想抱着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婳儿轻捶着他的胸膛,撒娇道:“都想你一个下午了。”
“这么离不开我?”阿伦抱着她上楼,叹气道:“我明天就要回营了。”
“我不要听,想想都要哭死了。你不要离开我。”婳儿窝在阿伦怀里,闷闷地说道:“我讨厌战争。”
阿伦无奈,安慰道:“一放假我就回来看你,保证无时无刻不想着你。”
“不要。阿伦,在战场上,你只要想着如何干掉那些拿着枪对着你的人就好。”婳儿直起腰亲他,嘟囔道:“我真害怕,阿伦。”
阿伦将妻子放到床上,搂着她轻声安慰,向她保证会照顾好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胡乱和人置气,没事就看看书弹弹琴,出去玩一定要多带几个人。”
他这边操碎了心,小妻子却已迷迷糊糊入睡。他拿着她的小手把玩了一会儿,起身去找奥哈拉先生。
“奥哈拉先生,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有什么事吗?阿伦。”杰拉尔德正准备抽了这支烟就去睡。
“事实上,是有点事麻烦您。”几天下来,阿伦也算了解奥哈拉先生的为人,一位急脾气的好心人,爱吹牛好面子。若你有事要麻烦他,就少不得恭维几句,“奥哈拉先生,我听艾希礼说,您是卡莱顿最热心快肠的人,经常帮助陷入困境的小伙子们。”
“那是,我既然见得了,怎么能让……”杰拉尔德略带得意地把自己吹嘘了一番,才问:“是有什么事让你烦恼吗?”
杰拉尔德想到了苏伦,他的次女。那是一个小麻烦精。
不,苏伦有了一个男人,有了一柜子的新衣服,除了一门子心思去炫耀,还能搞出什么麻烦事?
是了,如今家家户户的心思都在从军营里回来的小伙子身上,没时间也没心情设宴招待新人。苏伦不会为这个事情在闹吧?这简直是胡闹嘛!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杰拉尔德是绝不会纵着苏伦无理取闹的。
这简直就是败坏奥哈拉家的名誉。
阿伦斟酌道:“明日和我艾希礼就要归队了。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苏伦,我放心不下她。若我有了什么意外,还请您帮我照顾苏伦。”
“苏伦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会照顾她。只是小伙子,你何必说丧气话。就北方那群土拨鼠,我们的小伙子,勇敢的南方骑士一打一个准。”杰拉尔德拍了拍阿伦的肩膀,鼓励道:“再来一场大战,把他们干掉回家。苏伦等着你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