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井以都会害怕失去井婆婆对自己的爱。
而对于凌乐安,就算他口头上不说, 行为上依旧表现出了逃避的倾向。
连整天忙得连轴转的凌平露和二哥都能察觉到凌乐安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韦太太就更不用说了,井以看到过好几次韦太太提起凌乐安时悄悄落泪。
从半年前开始,凌乐安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他想要把公司一半的股份转让给井以, 为公司的事忙得日夜颠倒……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证明了一件事——凌乐安心里有对于井以的歉意。
他把自己绷得像一根拉紧的弦,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凌乐安从小鲜少受挫,一帆风顺的人生养成了他一意孤行的性子。所以不管凌乐安身边的朋友、亲人有没有看出来, 他们都劝不了他。
能解开他这个心结的, 只有井以一个人。
阎斯年了然地点了点头, 手指轻点着方向盘, 说:“原来是钻牛角尖了。”
井以笑了笑,阎哥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但是却有一颗细腻的心。
其实所有人,包括凌乐安自己都清楚:凌家不可能放弃他。就算把十几年的感情撇在一边,单单只看他们在这个孩子身上的投入也能知道,凌乐安会一直在凌家拥有一个位置。
更何况,凌乐安本身就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孩子,他在商场上的几次试水都大获成功,那种过人的天赋看得其他家族的话事人眼热。
如果把凌乐安看作是一个投资项目,在投入了十几年的感情、时间和资金以后,那么现在已经到了后期慢慢获得回报的时候了。
从小到大,甚至到了现在,凌乐安都是天之骄子,不论是家庭背景,还是个人的外貌和能力,他都稳稳地占据着金字塔顶尖的位置。
……而真正令凌乐安感到痛苦的,也正是他所拥有的这一切,他的傲慢让他没有办法接受他自己。
邱炬起初还在听他们聊天,只不过实在敌不过困意,在车里睡着了,井以拿起座位上的小毯子给他盖了盖。
很快就到了井婆婆家楼下,阎斯年停下车,井以打开车门走下去,然后又把车门轻轻关上。
就在井以转身上楼的时候,阎斯年忽然叫住她:“阿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
“嗯!”井以露出一个特别开心的笑容,“我知道。”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井以在灯光中用力地对阎斯年挥了挥手。
***
第二天,井以很早就睡醒了。但是她躺在床上赖了会儿床,直到井婆婆来叫她吃饭,井以才起来。
井以走出房间吓了一跳,因为客厅里人太多了,大家居然都在,邱炬和徐良科在打游戏,凌乐安正在看墙上贴着的那些井以小时候的奖状。
阎斯年帮着井婆婆摆好碗筷。
吃完饭以后,井婆婆说让他们去玩,井以从早饭里抬起头问:“阿婆,今年的年货买了吗?”
井婆婆慢慢地摇了摇头,“还没有买,今年也还没有去烧香……囡囡,你们一起去山上上一柱香吧。”
井以乖乖点了点头。
于是吃完饭以后,几人就分成了两路,井以和凌乐安,还有邱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阎斯年和徐良科一起去超市买日常用品。
井以在菜市场算得上熟门熟路,毕竟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井婆婆一起来买过菜,砍价也很熟练。山南镇就这么大点,菜市场上卖菜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她,再加上井以嘴甜,往往叔叔阿姨们都会把菜便宜一些卖给她。
本来井以想让凌乐安和阎斯年他们一起去超市,菜市场人来人往,气味驳杂,也称不上特别干净,不太适合凌乐安。但是凌乐安依旧选择一起来了。
凌乐安和邱炬都是对于买菜一窍不通的人,他们也搞不清物价,甚至觉得一个苹果五六块很正常,当从摊主嘴里听到一斤苹果才两三块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很诧异。
邱炬对于买菜来了一点兴趣,他走到一个蔬菜摊前面,看到一堆绿油油的植物,邱炬兴奋起来,这个自己好像认识,他问大爷:“大爷,这个是韭菜吧?”
大爷:“喵。”
邱炬愣住,心情复杂地想大爷这把年纪了,还挺跟得上潮流的,还会卖萌。
“……大爷,这个应该是韭菜吧。”邱炬犹豫着又问了一遍。
大爷:“喵。”
邱炬后退了两步,逃跑似的回到井以和凌乐安身边,井以回头过来问他刚刚在看什么,邱炬心有余悸地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他们,凌乐安脸上也多了几分意外。
井以好奇地走到那个摊子处,没一会儿就走回来,邱炬紧张地说:“是吧阿以,那个大爷对你‘喵’了吗?”
井以憋笑,说:“那是韭菜苗……”
“噗”,凌乐安没忍住笑出声来,他紧接着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外露,掩饰似的偏过头,只不过肩膀依旧在微微耸动,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邱炬耳朵因为尴尬一点点红起来,但是井以和凌乐安已经在尽力憋笑了,邱炬低头提着装菜的袋子蹭蹭蹭地往前走,看上去像是要火速逃离地球了。
井以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出声喊住邱炬,她去那个大爷摊前买了一把韭菜。
然后三个人又逛到水产比较多的摊子前面。井以看了看手里提的韭菜,又看了看摊上的鱼。邱炬注意到她的动作,胆战心惊地问:“阿以,你又想买鱼吗?”
凌乐安听见这话,扭头问井以:“你喜欢吃鱼?”
“也不是,”井以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要不要买条鲅鱼,回去可以包韭菜鲅鱼馅的饺子,小科比较喜欢吃这个。”
她看见邱炬脸上的表情,又笑笑,问:“这么害怕干嘛啊阿炬,又不是我做菜。”
“没有啊……”邱炬的目光心虚地移开,“阿以你做饭挺好吃的。”
井以低头闷笑起来。
凌乐安没听懂他们的意思,他把疑惑的目光投给邱炬,邱炬嘴角抽动了一下,心情复杂地说:“阿以第一次做菜的时候,就是做鱼。”
凌乐安提着菜,饶有兴趣地听着,邱炬对井以说:“阿以,我们当时是真的打算鼓励你来着,不管你做得怎么样,我们都会把菜吃完的……”
邱炬越说脸上表情越绝望,还担心地看了一眼井以手里提着的鱼,“可问题是……那鱼放盘子里端上来以后,还抽了我一下诶阿以!!”
“噗”,凌乐安没忍住大笑起来,冬日的阳光散落在他脸上,显得凌乐安笑容明朗,有一种肆意嚣张的年少轻狂。
井以也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看向凌乐安。井以觉得凌乐安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更像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凌乐安稍微忍住笑意,当他去看井以的时候,却一不小心撞进她眼中温柔至极的笑意里。
她就安静地那么注视着自己。
凌乐安愣住了。
也许是今天的阳光太好,所以风也显得温柔起来。
凌乐安说不清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突然被拥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可是……可是井以仅仅只是站在原地站在原地对他笑而已。
冬日里阵阵料峭的风里,藏着说不清的东西,把凌乐安的心脏吹得酸涩起来。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以至于凌乐安不知道它究竟应该被称为什么。
井以在前面买,凌乐安和邱炬就负责在后面提着东西。到后来连井以都有些庆幸凌乐安来了他们这边,不然她和邱炬两个人真的没办法一趟把东西带回去。
正好徐良科和阎斯年那边也买完了,五个人在菜市场出口处碰面,井以把东西都放进后备箱,有些累地揉了揉肩膀。
凌乐安站在她身边,开口道:“今年家里好像买了很多红酒,你喜欢吗?我让人把酒寄来。”
他说的家里当然是凌家,凌家每年多多少少都会收一点酒储藏在地下室里,每年冬天国外的酒庄都会把酒直接航空邮递到凌家。虽然井以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但是从昨天那一顿饭里,凌乐安就看出来井以很喜欢酒了。
虽然这和他对于井以的固有印象不太相同,但是凌乐安觉得喜欢喝酒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能让她开心的话,凌乐安甚至觉得把家里所有的酒都留给井以也没关系。
井以睁大眼睛,看上去有点开心。
阎斯年在一边感慨:“万恶的有钱人。”
邱炬思考着问:“会不会来不及啊,过年物流都停了,明天就是快递站营业的最后一天了,明天能到吗?”
凌乐安摇了摇头。
“那谁家里不是开快递站的吗?大不了咱们去找他要钥匙,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到,后天还是大后天?”
徐良科从来就不是个老老实实守规矩的人,他说的人则是剪头发那天在路口等红绿灯时碰见的小孩,那名头发染成了浅棕色的高中生。
“今晚送到。”凌乐安坚定地说,打断了他们无意义的担忧。
徐良科笑着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邱炬心情复杂地吐槽:“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发言……”
第二十七章
五个人回到井婆婆家把东西放下, 顺便吃了个午饭。
下午井以打算爬山去烧香了,凌乐安肯定是要一起去的,另外三个人对视一眼, 无声地达成了一个共识——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个单独上山, 孤男寡女的, 万一再摩擦出爱情的火花了怎么办?
只是想想这种情况就让人很难以接受, 三个人用视线交流着,突然就有了一种老父亲心态。
井以不知道他们脑海中正在想的事,只是迟疑地看向他们, 犹豫地问:“真的没关系吗?阎哥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 今天不需要收拾东西吗?”
阎斯年挠头,“奥这个……哈哈哈……我回家的话, 我妈说人回来就行, 不需要收拾行李。”
井以半信半疑,又看向徐良科和邱炬,问:“你们不是要整理谱子吗, 我记得小科昨天说写了一首歌来着……”
“一起上山找灵感嘛不是。”徐良科打哈哈, 试图蒙混过关。
“啊,这样啊。”井以倒是没什么意见,能一起去的话当然是更好了。
他们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 已经下午三点了,太阳斜斜地坠在天空中,天气有点阴沉,凌乐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今天晚上好像会下雪。
车开到山脚下, 想进去还得买门票, 不过也不贵, 一个人二十元,有学生证的话还可以打五折。
徐良科走在最前面,山上的景物对他而言太过熟悉,所以也就没什么好留心去看的景色。
那座寺庙建在半山腰处,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井以至今都没有弄明白他们究竟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
也没游客,也没什么商业合作,平日里只有当地的居民偶尔会来。
这座寺庙其实并不大,院子和房间都带着一股历史悠久的感觉,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唯一能称得上特色的大概就是种在院子最中央的那棵菩提树,这棵树到现在仍然是葱葱郁郁的样子,树身上绑着好几条红色的布,一根根枝桠上帮着数不清的红色布条,上面用墨汁写着字。
菩提树是常绿乔木,四季常青,一般都是在春秋叶片新老更替时才会落叶。
邱炬和阎斯年还有徐良科正绕着那棵树转,三个人合抱都不能完全地抱住树身。井以走到房间里,里面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像,镀着金漆,井以点了三柱香,插进香炉里,然后又往功德箱里塞了好几张现金。
旁边站立的僧人笑着双手合十,向她微微鞠了一个躬。凌乐安则是看着另一面墙上的护身符,嘴角抽动问:“……这里的护身符是批发的吗?”
他从自己衣服里拿出始终随身携带着的那个护身符,本来以为是独一无二,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却看到了满满一墙一模一样的护身符。凌乐安有点不爽,甚至动了干脆把这些都买下来的想法。
井以看见他拿出护身符有点意外,因为没有想到凌乐安居然真的会随身携带。
井以笑着提了一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红绳,提出了自己被衣领盖住的,那个和凌乐安一模一样的护身符。
“嗯,这里的护身符都是一样的。其实我觉得应该没有那么玄乎的作用,但是带着这个会让阿婆很放心……或者说,真正有意义的其实是亲人的关心吧。”
井以攥着护身符笑了笑。
“这样啊。”凌乐安的目光落在井以手中的护身符上,然后又不由自主地沿着鲜红的尼龙挂绳往上攀爬,最后停在井以白瓷一样细腻纤长的脖颈上。凌乐安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他收回视线,低头重新看着手里的护身符,又觉得它顺眼起来。
井以和凌乐安并肩从房间里走出来。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日光斜斜,照在那棵菩提树上颇为漂亮,井以指着那棵树对凌乐安说:“每年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庙里的僧人会在上面绑上新的布条,二十八那天所有人都可以来这儿写自己的愿望。”
“这棵树上面有你的愿望吗?”凌乐安抬头看着那棵菩提树,有些好奇地问井以。
井以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没,每年二十八我都在家里和阿婆一起包饺子。不过听说挺灵的,你有什么愿望吗?难得回来一次,今年大家一起来吧。”
凌乐安看着她,点了点头,说:“好。”
徐良科正要走进房间里烧炷香,听见他们的话,也扭头去看那棵老菩提树,夕阳均匀平等地洒在三个人脸上,照亮了少年人的脸庞,徐良科挑眉对两人笑了笑:“听说今年还要办灯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就一起来看看吧。”井以心里也有了一点期待。
其实凌乐安没有什么愿望,他从来都不会相信这种东西。
对于凌乐安而言,与其期待那种虚无缥缈的“神的馈赠”,不如依靠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凌乐安不会介意和井以相处的时间更多一点。